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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章

薑小乙走在最後一個,在入水前將樣貌變瞭回來,方便行事。

夜晚深海冰涼刺骨,在船上尚無感覺,下水之後,薑小乙才感受到浪『潮』的沖擊。船隊航行速度不慢,這要是一不小心松瞭手,極有可能就被沖走瞭。

薑小乙抓緊繩索,閉著眼睛往前爬,絲毫不敢分心。

也不知爬瞭多久,前方忽然有人拉她的胳膊,她一睜眼,發現爬到頭瞭,前面周寅已經進到底艙,正伸手拉後面的人。

“……嗯?”周寅微微奇怪,“我記得剛剛是那船主在我身後……”

薑小乙笑道:“你看錯瞭,他留在船上瞭。”

周寅將薑小乙拉瞭上去,艙內片漆黑,她緊緊鼻子,聞到一股腥氣。

等人全部進瞭艙後,有人點瞭盞燈,四周全是血,但是一具屍首也沒有。薑小乙看瞭眼艙口,那裡也染瞭紅,想來戴王山殺完人後把屍首都拋海瞭。

戴王山把燈盞往地上放,正好壓在一張圖紙上。

“此船有層。”戴王山簡明道,“我們現在位於最下面一層,這層有近百名水手,還有囤積糧食和貨物,中間一層住著士兵,最上面是霍天和他幾名親衛。”這圖紙畫得很簡單,看樣是戴王山這幾天在船中『摸』索出來的。

圖雖簡單,但是每條道標註得都很清晰,眼便能看懂。

“現在巡夜士兵差不多有五十人,剩下都在艙內休息,這是三個艙門的位置。”戴王山在圖紙上點瞭處。“我們得派多人把艙門堵住,其餘人抓緊時間去層主艙誅殺霍天,隻要霍天一死,事情就成瞭。但是,萬沒有擊制勝,拖久瞭,這百十來人出來馳援,我們麻煩就大瞭。”

所以,至關重要,就是在這百名士兵驚醒之前殺掉霍天。

談何容易。

薑小乙聽瞭會,忽然道:“大人,我有辦法堵門。”

戴王山是除瞭肖宗鏡外唯一知道薑小乙本事人,問道:“可有術法能使?”

薑小乙:“有,但最多隻能拖兩柱香時間。”

“夠瞭。”戴王山看向肖宗鏡,“要是你我聯手,兩柱香都殺不掉個人,那也是活該葬身大海。”

肖宗鏡問薑小乙:“你需要多少人?”

薑小乙:“我個就行。”

肖宗鏡略微思索,對李臨道:“你跟著她。其餘人聽好,盡量在正面沖突前多除掉巡夜士兵,速戰速決。”

“是!”

得瞭命令,眾人很快行動起來,肖宗鏡走在最前,薑小乙與李臨殿後,他們從底艙走到中層路上,先後殺掉四五個巡夜之人。

到瞭二層,他們兵分兩路,薑小乙與李臨前往艙門。李臨走在前面,手中反握一把匕首,艙門口有個正在打瞌睡的士兵,李臨手起刀落,將其抹瞭脖子。

李臨低聲道:“你有什麼辦法封門?”

薑小乙從懷中掏出一疊濕漉漉符籙,小心翼翼捻出一張,咬破食指,在上面畫瞭些什麼,口中默誦神咒。很快,符籙作小團青煙,順著門縫溜瞭進去。

“啊?這是什麼?”李臨驚奇道。

“噓!你小點聲!”薑小乙捻出一張符籙,再次畫符,於門口盤膝坐,手中掐訣,符籙原本因為浸水褶皺不堪,隨著她念咒,竟漸漸鋪平,牢牢印在艙門之上。

“這……?”李臨瞪大眼睛,“你還有這手!”

“這是道傢的『迷』魂與封門之法,隻是小把戲,撐不瞭多久。”薑小乙拿著符籙站起來。“快走,剩下兩道門弄完我們趕快去幫忙!”

此時,肖宗鏡和戴王山已經來到一層,狹小通道隻站得下兩人,肖宗鏡低聲道:“以霍天的力,我們進屋就會被察覺,先下手為強。”

戴王山點頭,肖宗鏡向後擺擺手,其餘人退後數步。肖宗鏡推開艙門,隻見屋裡片漆黑,肖戴二人久在夜間行動,自然看得清床板的位置,兩人對視眼,二話不說,直取霍天!

就在他們離床鋪還有半丈遠時,霍天猛然驚醒,翻身下床,取來佩劍。

這番動靜讓屋內幾名侍衛也醒瞭過來,肖宗鏡出手迅捷,劍刺死人,其餘侍衛這才回過神,大喊道:“敵襲!敵襲!”

肖宗鏡:“剩下人交給你!”

戴王山道瞭聲好,就近抓起一人,朝旁丟,與侍衛纏鬥起來。肖宗鏡則手握寶劍沖向前去,他連幾次出招都被霍天格擋,四五個回合下來,肖宗鏡心中暗驚,這霍天不愧是名動天下劍客,深夜遇襲,竟能如此從容應對,無論招數還是氣息,皆不見絲毫的凌『亂』。

打著打著,戴王山回頭一看,發現肖宗鏡竟處於下風。他自然看得出裡面的門道,怒道:“你別在這打,太窄瞭!”

確,主艙極為狹小,戴王山和肖宗鏡身材都頗為高大,根本施展不開,霍天較為矮小,正好發揮。

肖宗鏡也明白這樣下去於己不利,他虛晃招,將霍天『逼』至角落,伸手去抓他衣衫,想將他拉出艙外。不料霍天反應神速,蹲身繞,來到肖宗鏡身後。他抬起手,掌心匯聚真氣,照著肖宗鏡背後拍去。

肖宗鏡本想要躲,可電光火石間,他意識到什麼,身體往前面墻壁上靠。

霍天眼眸微瞇,聲沉『吟』,再催掌力,就在離肖宗鏡寸遠距離之時,肖宗鏡忽然側身,霍天這掌收勢不及,打在瞭墻壁之上。他掌力驚人,直接將木板打穿,碎屑飛散,肖宗鏡使出薑小乙那招九宮八卦步,再次繞到霍天身後。霍天顯然沒有料到肖宗鏡身法如此之快,背脊微涼,明顯是肖宗鏡攻勢襲來,他再想向旁側躲已經來不及,隻能向前沖出瞭艙室。

這切發生在眨眼之間,甲板上士兵聽見艙內預警,早已反應過來。他們雖沒有霍天那麼淡然,但也是訓練有素,很快擁上前來,與侍衛營和密獄的人殺作團。

戴王山很快將艙內侍衛殺光,也沖瞭出來。

他環顧四周,二層艙室並無聲響。他們鬧出這麼大的動靜都沒人出來馳援,說明薑小乙術法成功瞭。

“好!此事應是成瞭。”他沖肖宗鏡道,“快點動手!”隨即又去幫忙殺甲板上士兵。

艦船在月光下反『射』著淺淺光,海風咸濕,天地淒清。

霍天完完全全暴『露』在肖宗鏡視野中,他穿著身灰『色』的寬松裡衣,赤著腳站在甲板上。他原本長發披散,在站短暫停歇中,他用一根繩子將頭發粗粗綁在腦後,『露』出平潔面孔。

這是肖宗鏡和霍天人生中的第一次見面,也註定是最後一次瞭。

肖宗鏡手握玄陰寶劍,虛抱一拳。

“前輩,請賜教。”

霍天緩緩拔出瞭自己佩劍。

這兵器的模樣讓肖宗鏡眉頭微蹙,細長,還是單開刃,比起劍,更像是一把刀,護手則像一片荷葉,將霍天的手完全包裹起來,他不禁道瞭句:“好奇怪的劍……”

霍天持劍立在身前,不發言。

肖宗鏡不敢大意,沉心靜氣,玄陰寶劍不知是受瞭誰感染,發出淡淡微光。

夫為劍者,示之以虛,開之以利,後之以發,先之以至。

肖宗鏡深知不能久拖,長劍如虹,刺向霍天!他此招有意試探,並未出全力,霍天不躲不閃,在劍近在眼前之時,左手在腰間一『摸』,拔出一把短短的匕首,將玄陰劍彈開,與此同時,他貓低身體,突然向上躍——

肖宗鏡預判到此招,身體向前,想要躲開空中擊,結果抬頭看,霍天這下竟是向後跳,此時正好處於他頭頂。霍天右手長劍垂直向下,劍上寒光與月『色』融為一體,肖宗鏡向左避去,小腿與劍光擦肩而過,劍氣破開佈料,流下抹紅痕。

肖宗鏡這下避得勉強,沒有及時站起,霍天落地後窮追不舍,在地上連刺幾劍,肖宗鏡隻能滾著躲避,狼狽不堪。滾到船邊,肖宗鏡腳悄悄抵在船板上,看準霍天劍刺到甲板裡瞬,突然發力,橫劍劈向霍天!這擊他灌足真氣,瞄中霍天劍身中央,力求將此劍劈斷!

然而,就在兩劍交織瞬間,霍天左手返握匕首,憑空向下紮!把兵器恰好卡在一起。肖宗鏡看這劍形,心知不妙,握劍手掌不禁用力。下瞬,霍天兩手前後用力別,肖宗鏡掌心松,玄陰寶劍頓時被彈飛。

“什麼?!”肖宗鏡已做瞭準備,沒想到劍仍是脫瞭手。

若是換做另外人,面對此等情況,或許已經無能為力,但肖宗鏡畢竟身經百戰,頃刻之間,他看清霍天剛剛那一別之後,兵器開刃面竟對著自己,他猛然翻身出腿,腳掌蹬在刀背,利刃沖著霍天而去。霍天拔劍後躲。就在這時,被彈飛玄陰劍剛好落下,肖宗鏡掌心凝聚真氣,猛然一收,隔空取物,寶劍重回到他手中。

霍天站,再次持劍身前。

眨眼之間,兩人二度交手,真氣碰撞,金石交織,鏗鏘刺耳,火花四濺。劍氣將甲板上堆積的貨物劈得零零散散,自有風雷閃電之聲從劍網之中傳來,攝人心神。

薑小乙和李臨從艙底出來時,戴王山已經領著人將甲板上那五十幾個士兵殺完瞭,他問道:“情況如何?”薑小乙道:“人已經『迷』暈瞭!”戴王山回頭看瞭眼肖宗鏡,隨即命令曹寧。“此地交給他,你帶人跟我下去,隻留船員和水手,剩下全部殺光。”

“是!”

人走後,甲板上隻剩下四人,便是對陣的肖宗鏡和霍天,還有薑小乙,以及在船邊靜靜凝視著這番戰鬥韓琌。

肖宗鏡越打,心中越驚。

他此生面對過高手數不勝數,霍天無疑是最奇特的個。他沒見過他劍,也沒見過他這種招式。就剛剛幾次交手,霍天經常預判他招數,能做到這點,說明他經驗老道,力絕不亞於自己。

不過,武功高低,並不是讓肖宗鏡心驚原因。他所驚訝的,是霍天的心境。

甲板上士兵全都死瞭,霍天不見絲波動。

剛剛很多士兵臨死前都在不甘地哀嚎,不知船上為何會突然出現刺客,也不知道那些睡覺士兵為何不來馳援。

唯有霍天,從他們偷襲瞬,直到現在,他沒說過句話,也沒流『露』出一絲別樣的表情。他隻是這樣拔出劍,按部就班地對陣自己敵人。

他是否已練至心如止水境界?

肖宗鏡覺得也不像。

霍天體型矮小,可他招數中所蘊藏的蓬勃與宏偉,肖宗鏡平生未見。說是“止水”,未免太過小瞧瞭。霍天給肖宗鏡感覺,像極瞭這片夜海,暗『潮』洶湧,深不可測。

高手對陣,很容易從一招式中,感受到對方的心境。

肖宗鏡從霍天的招式裡,感受到的,是一種極致的孤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