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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賭銃

“明天七殺大人和我賭火銃射擊決定七裡的歸屬。”當在會客廳聽到這個決定時,建文大吃一驚。

剛回到船上不久,建文就被七殺叫去會客廳,銅雀、七裡和哈羅德早已到瞭,隻有騰格斯不知去哪裡野瞭尋不見蹤影,還好不管他。

七殺靠坐在床榻上微笑著保持緘默,老阿姨還是像尊木雕坐在角落裡,雖說不再戴面具,眼神、嘴角也看不出半點情緒,和戴著面具並無二致。代替七殺宣佈這決定的是跪坐側旁的小鮫女,她神情嚴肅地點點頭:“此事已然決定,無可更改。”

“等一下!你們和誰決定的……難道……”建文望向銅雀,銅雀聳聳肩膀攤開雙手,表示他不得已。

“七裡雖說算是他的奴仆,但所屬權與你共享。他說是在與你商議後,你同意全權委托他代理決定如何處理七裡。今日下午我們雙方已然簽訂瞭協議,斷無更改之理。”說罷,小鮫女抖開一式兩份的協議書給建文看,建文草草看完,最後的代理人一欄果然蓋著銅雀的私人印鑒。

“等一下!如此重要之事,我什麼時候答應委托銅雀老先生瞭?銅雀老先生,你自己說,我有委托過你嗎?”建文氣哼哼地對銅雀說。

“啊,你好好回憶一下,白天在你房間,太子爺親自指示我說,七裡從嚴格意義上來講倒可以算是我銅雀的奴婢。太子爺金口玉言,出口為敕,小老兒哪有不從的道理?若是按小老兒的意思,七裡姑娘在阿夏號盤桓些時日未嘗不可,待咱們回來時再接她也可。小老兒也是顧忌太子爺對七裡姑娘情深義重,是以未曾做此決定,恰逢其時尊主大人又提出賭射火銃之法,倒也不失為兩全其美之法。”

銅雀說出來的這些話確實沒錯,建文竟然有些語塞。他想起之前七裡和那琉球女子在山頂見面的場景,覺得有些沮喪,也許聽從銅雀將七裡留下是正確的。他看向七裡,七裡獨自坐在陰暗的角落裡神情木然,燭光照亮瞭她半邊面龐,又讓她另外的半邊面龐沉浸在瞭陰影裡。建文這才發現自己對她有多麼不瞭解,七裡的另一重面目,似乎總是隱藏在黑暗中。

“如果是由你決定的話,你想留還是想走?”建文還是忍不住問七裡,無論是出於尊重還是情感上的關系,他希望七裡能有自己的想法。

此時七裡哪怕露出憤怒的表情,他也可以堅定信心拒絕這荒唐的決議。但七裡的回答令建文極為失望,她隻說瞭句:“悉聽尊便。”站起身,推門出去瞭,仿佛現在討論的並非是她的未來命運,而是什麼不相幹的小事。

“如果未來要留在阿夏號,之前的約定還是可以履行,我的身體你隨時可以拿去。”

七裡出去後輕輕將門帶上,留下這句話。在場的人都知道她說的是什麼,建文沒想到她會在大庭廣眾之下說出此事,大有手足無措之感。他看著緊閉的大門,心臟的一角隱隱有些刺痛。忽然,他感到背後一陣涼意,回頭一看,隻見小鮫女正陰著臉看自己,眼神冰冷中帶著恨意。

“既然連七裡自己都沒意見,此事就如此定瞭如何?大男人不要如此婆婆媽媽。”七殺終於發聲,她朝著建文拍拍手,示意他快點決定。

建文一咬唇,點頭表示同意:“賭就賭,明日鹿死誰手,猶未可知。”

“誰要什麼死鹿,我要的是活的七裡。”七殺笑起來,然後命令小鮫女將她用的雙銃劍拿過來,說道,“明日比賽前,你我的火銃都統一交給哈羅德先生保管,以免我們中任何一人作弊。哈羅德是你的人,若是你作弊我也沒辦法,這便宜你占大瞭。”

哈羅德聽她叫到自己的名字,趕緊站起來,右手在空中畫兩個圈,放在胸口,屈身朝著七殺和建文各自行瞭鞠躬禮,然後說:“我哈羅德必定不辱使命。”

見小鮫女將七殺的雙銃交給哈羅德,建文也從腰間解下轉輪火銃交給哈羅德。

七殺嘴角輕揚泛起一絲微笑,朝著哈羅德眨瞭下眼睛。

建文等人離開會客廳後,小鮫女也跟著走出去輕輕將門帶上,屋內隻剩下七殺和老阿姨。宛若木雕的老阿姨這才開口問七殺:“看來你對那女孩子甚是中意。”

“正是,阿夏號人才有限,她這一身能耐不能為我所用,著實可惜呢。”七殺難得露出俏皮的小女兒姿態,這是在外人面前絕不可能出現的,“再說我也是給婆婆制造機會讓您近距離觀察這位太子爺。”

“呵呵呵……你分明是假公濟私。不過那太子面相特異,當有奇遇,或許真能解開佛島的千年之謎。隻是他眉心黑氣縈繞,知覺受到蒙蔽……”

“他身上帶著‘孤克煞氣’,但似乎受到海藏珠的克制……”

“不,我說的不是那個。”老阿姨雙手環抱著她那根捆著彩色佈條的法杖,“他的內心潛藏著可怕的戾氣,這戾氣一旦借著某種機緣爆發,後果不堪設想。”

“所以,你才要將他送去蓬萊見那個人?”七殺換瞭個舒服的姿勢躺下,面向老阿姨。

“騰格裡予我的昭示,破軍與這小太子的命運是密不可分的,何況唯有他通過瞭海眼進入佛島海域,唯有他是小太子在海上的心燈,或許,這就是命運使然……所有人都是因果中的一環。”

從會客廳出來已是暗夜時分,從高高的阿夏號主船上望下去,隻見整座船城燈火通明,女水手們忙完一天的勞作,都在享受晚間的休閑時光。主船最高處聖火壇的聖火終年燃燒,從未熄滅,建文看著有些出神。

“那琉球女子的身份……我查到瞭。”銅雀突然湊過來,靠著欄桿低聲對他說道。

“琉球女子?”建文不爽地甩瞭銅雀一眼,“你難道不是早知道七裡和她聯系,所以才特意引我去的嗎?”

“嗯,老夫確實早就發現七裡舉動異常,不過今天也是和你一樣,初次見到和她接觸之人。後來和你分開後,老夫也想,我們長途跋涉才到此地,七裡就和此人接觸,說明這個琉球女子必定不是在這裡等她的。”銅雀的表情變得異常嚴肅,“是以,我判斷這女人必是潛伏在阿夏號上。”

建文心裡一動,問道:“你是說,她潛伏在阿夏號上,是有什麼目的?”

“這阿夏號魚龍混雜,隻要給自己編個悲慘的身世,作為女人很容易混進來。在船上做事的人大都皮膚會被曬黑,這琉球女人皮膚白皙,首先排除她是水手的可能。那麼她應該是在船上經營賭坊、酒樓或是青樓的女人,可她白得有些缺乏血色,可能是長時間工作在暗無天日的環境裡。此外,她的手指看起來異常柔軟,阿夏號上最暗無天日的工作是什麼呢?”

說著,銅雀屈膝一躍,跳到阿夏號的欄桿上,背著手左顧右盼,四下裡那些建在船隻和木排上的樓房都透出點點燈光,從上方看來,如同是陸上都市。銅雀瞇著眼搜尋片刻,指著一處燈光昏暗的地方說:“自然是按摩店。”

“按摩店?”建文努力回憶琉球女人的模樣,怎麼也想不出銅雀是如何看出她從事的是按摩工作。

“阿夏號的各傢按摩店老夫都熟門熟路,有哪個不認識的?偏偏那女人我沒見過,隻怕是最近才來的新人。”銅雀說得很是得意,建文總覺得哪裡不太好,“我去探訪瞭好幾傢按摩店的熟人,她們都說琉球人新開的按摩店有五傢,我決定今晚假裝按摩,將這五傢探訪個遍,想必能找到那女人片鱗半爪的痕跡。”

說罷,銅雀朝著船外側跳下去,阿夏號甲板距離木排地面極高,建文嚇壞瞭,趕緊從船欄桿處探出身子。隻見銅雀的白色外衣鼓足風,整個人竟輕飄飄落到地上,毫發無傷。

“太子爺快回去好生休息,明日還要賭賽,這邊的事交給老夫即可。”銅雀自信地朝著建文擺擺手。

“還好明日是以射擊決勝負。”

建文想著,右手下意識地摸到腰間。火銃現在被哈羅德臨時保管,他隻能摸著空空的腰間假想一下迅速抽出火銃的感覺,然後用手指比成火銃,對準高懸天空的弦月,嘴裡模仿火銃開火發出瞭“啪”的聲音。

翌日,阿夏號的女水手們早早起來,劃著小船在海上插浮標清出一片海域,等到天完全亮瞭,比賽場地基本已經清理完畢。等建文被引著到瞭比賽場地時,阿夏號的各色人等和附近漁村的村民也都擁到船上和岸邊來看熱鬧。

又過瞭好一會兒,七殺才到場,旁邊站著手擎法杖的老阿姨,身後跟著十幾個穿著統一、挎著刀的部下,異常氣派。她換瞭身比較貼身的紅色緊身衣褲,頭上還戴著白色頭紗,平日戴的煩瑣首飾都去瞭,面上略施粉黛,倒也是別有風情。

七裡和哈羅德、騰格斯也陸續到來,隻是銅雀尚未出現。七裡隻跳上一條用來觀戰的船,在船頭找個不醒目的角落坐下。哈羅德抱著用兩卷油佈包著的火銃來到建文和七殺中間站著,隻等比賽前檢驗。

騰格斯有些古怪,這人平時大大咧咧,今日卻是扭扭捏捏,看到建文竟然閃躲。昨天開會沒見到騰格斯,建文已經覺得奇怪,他的房間又在建文隔壁,一晚上沒聽到他房間有動靜,似乎整晚上沒回房。

建文走過去才要問,卻發現騰格斯滿腦袋的發辮,竟缺左前的一根,似乎是被人割瞭去。建文想起曾聽說有些草原勇士愛惜辮子勝過性命,是以當地又有打架後勝利者割去失敗者辮子做戰利品的習俗。

建文踮起腳尖,伸手去撩騰格斯的斷發,問:“你昨晚一夜未歸,難道是去和人打架瞭?”

騰格斯支支吾吾半天才把事情說明白。原來他昨天喝得不少,與羅剎女武士鬥酒後,又被女水手們起哄扔到瞭羅剎女武士的床上,很快昏昏睡去。等他一覺醒來,發現自己赤條條躺在床上,黑暗中羅剎女武士正騎在他身上,手裡還拿著把匕首。他以為那女人要殺他,想要翻身把她扔下去,誰想手腳竟都被粗佈帶子捆瞭。羅剎女武士恨恨地說,騰格斯知道瞭她的名字,照她老傢習俗,女人隻有訂婚才會告訴對方全名,如今他該知道的都知道瞭,知道得太多,隻能做她的男人。

騰格斯見匕首明晃晃的刀刃對著自己的喉嚨,隻要他敢說個“不”字,立刻會去見長生天,隻好含糊答應下來。羅剎女人說給他留個記號,免得反悔,反手割掉瞭他一根辮子。之後的事騰格斯再不肯說,隻說直到早上那女人才解捆放瞭他,還放話說要是他敢不要她,哪怕追到科爾沁大草原也要弄死他。

“誰記得她的名字,什麼山、什麼娃、什麼基的,長成那一長串,俺當時沒記住,如今更是忘瞭。”建文從未見過騰格斯如此沮喪,再去人群裡找羅剎女武士,隻見她脖子上用繩子掛著當項鏈的不正是騰格斯少的那根辮子?

“恭喜你。”建文突然覺得對他同情不起來,自己的事怎麼也比他要麻煩。

“嗚嗚嗚……”

司號的女水手們吹起法螺,比賽就要開始,建文舍瞭騰格斯,走到七殺身邊。

“今天的比賽三局兩勝,如果你贏瞭,七裡帶走,我和銅雀的債務去利還本,不過可以慢慢分期還我,你們可以馬上走;如果你輸瞭,七裡留下,我和銅雀的債務連本帶利一筆勾銷。”

“等一下!如此說來,我要是輸瞭,對銅雀豈不是更劃算?”聽瞭七殺的話,建文終於明白為什麼銅雀那麼積極遊說自己把七裡留下,問道,“如果昨天我不同意比試,直接把七裡留下,銅雀的債務又如何算?”

“當然等同你輸瞭,一筆勾銷囉。七裡若能留下來,金山銀山我也不在乎。”

七殺表情輕松,建文被氣得快說不出話來,他正想說點什麼嘲諷七殺和銅雀的勾當,隻聽圍觀群眾“哦哦哦”雷鳴般地歡呼起來。

隻見海面上竟漲起潮,海水卷著白浪朝著這邊過來,浪頭上還有許多小東西在此起彼伏地跳,數量成千上萬,如同蝗蟲一般。

小鮫女在一旁解釋道:“我向本地土人打聽過,本地盛產一種叫跳跳貝的貝殼,能跳離水面兩三尺,跟隨潮水遷徙。今日正是漲潮的日子,跳跳貝會大量出現,第一場比賽就從打跳跳貝開始。看兩百秒內誰打得多,待法螺聲再響起射擊結束。”

說完,小鮫女吹瞭聲口哨,兩條小舢板劃到近前,船上各有一名女水手負責駕船,一名計數員,另有個位置是給裝彈手預留的,另外還放著裝銃彈的木箱。建文和七殺使用的火銃雖說時下也算是最先進的利器,但子彈用的依舊是黑火藥和圓形鉛彈,每顆子彈和適量火藥都用獨立小紙筒包好。這樣在射擊時隻要將子彈放進槍裡,掰開燧石槍機打火就可以發射。即便如此,裝彈依舊很耽誤時間,為瞭提高射速,需要安排人跟隨射擊手協助裝彈。

哈羅德將火銃分別交給瞭建文和七殺,建文直接要哈羅德做瞭他的裝彈手,七殺則讓小鮫女為她裝彈。

七殺掏出枚金第納爾錢幣說:“為瞭避免在船上作弊,我們扔硬幣決定誰上哪條船。”說罷,她拇指和食指一彈,將金幣彈起幾尺高,待金幣落下用左手手背接住,右手手掌一蓋,又問建文,“你選哪邊?”

建文選瞭人頭,七殺拿開手一看,果然是人頭。建文暗稱僥幸,七殺詭計多端,最怕就是她作弊。見自己得瞭先機,建文將火銃插在腰間,幾個箭步躥上船,如今他身體大愈,步子變得異常輕快,哈羅德也趕緊跟著上瞭船。

七殺露出狡猾的微笑,然後雙手提槍支,隻兩步跳上自己那條船,小鮫女也跟著上船。

岸邊又是一陣“嗚嗚嗚”的法螺聲,聽到信號的兩條小舢板飛也似的離開船城,逆潮迎著大群跳跳貝沖去。

眼看已經能看清楚跳跳貝蚌殼一張一合的動作,建文深吸一口氣,快速伸手去腰間拔槍射擊。這動作他從小在皇傢射擊場練習瞭幾十萬次,從拔槍到射中目標一氣呵成不過剎那。

“啪!”

建文開局的第一發失手瞭,子彈居然沒有打中跳跳貝,射進海水裡。成群跳跳貝蚌嘴張張合合,仿佛是在嘲笑他的失手。

“怎麼會沒打中?難道是我太緊張瞭?”建文知道,高手比賽,哪怕隻是失手一發,也可能會決定最終勝負。

建文此時也顧不得多想,轉輪火銃能夠連射三發,他立即鎖定新目標,“啪啪”又是兩發打出去,居然全都打偏瞭。

建文徹底蒙瞭,他自小師從神機營頂尖高手學看香頭、打靶子,對自己的射擊技術最是有信心,多年來出手連續三發射空著實罕見。

“難道是因為七裡的事擾亂心緒不成?”建文疑惑著,將打空的火銃交給哈羅德裝彈。

七殺那邊打得很順利,隻見她每次隻拿一把劍銃開火,小鮫女在一旁拿著另一把裝好子彈的劍銃等著,看七殺打完就遞上裝好的那把換下空銃,迅速裝好彈再換下剛剛打完的那把。七殺銃發必中,小鮫女裝彈又快,兩人配合無間,毫無空當。七殺射擊時動作輕盈如同跳舞,跳跳貝的碎片漫天飄雪一般,極是好看,引得岸上和船上看熱鬧的人們不住聲喊“好”。

哈羅德拿過火銃裝好子彈才要交給建文,突然發出“咦”的怪聲,他托著火銃放在左眼平行位置,又閉瞭右眼校準,然後驚叫起來:“啊,為何準星偏瞭?”

建文這才知道,原來並非是自己技不如人,而是準星被人調偏瞭。

“難道是哈羅德?”建文更加疑惑,昨夜自己和七殺的火銃都是交給哈羅德保管,哈羅德是自己人,斷斷不至於出賣自己偷調準星讓自己落敗。他知道哈羅德天性純良,雖說愛吹牛卻不會撒謊,看他也是一頭霧水的樣子,隻怕並不知情。

他哪裡曉得,哈羅德昨日被七殺叫去說話時下瞭迷香,聽從七殺指示將建文的準星偷調偏瞭。隻是一覺醒來,迷香功效消失,哈羅德對昨晚所做的事竟絲毫回憶不起來。

哈羅德將準星調好,再度交給建文。建文試瞭一下,果然彈無虛發,將一個跳得最高的跳跳貝擊得粉碎。雖說如此,建文在起手一輪先輸瞭三發,哈羅德給他調準星又耽誤瞭時間,在這期間七殺遙遙領先。

建文想要追上七殺,隻是內心焦躁,雖然火銃本身沒瞭問題,隻是他見成績距離拉大焦躁不已,情緒上先輸瞭,居然又有幾銃打空。不多時,法螺聲“嗚嗚嗚……”響起,船上的計數員停止計數。兩條小舢板搖回船城,雙方成績一對,七殺射出一百三十發,擊中一百二十六發;建文射出一百一十二發,隻射中九十八發。

“射術還不錯,假以時日不在我之下,隻是這次恐怕贏不瞭我。”七殺笑著對建文說。

建文心知是七殺搗鬼,卻沒有證據,隻能狠狠地回答:“再比,我不信還能輸給你。”

第二局比的是在一堆不同型號的槍械零件裡找到型號相同者快速組裝成完整火銃,然後射擊移動靶。但每把火銃組裝後隻能射擊一次,射完就要放下槍再在零件裡尋找零件組裝新的火銃再度射擊,在規定時間內,射中移動靶最多者獲勝。

這場比賽七殺無法作弊,建文振奮起精神,在比賽結束的法螺“嗚嗚嗚……”吹響後,兩人同時停下。計數員過來一數,建文組裝完九把火銃,射中九發,七殺竟然輸半分,第九把火銃組裝好後竟沒來得及射擊。

這一局建文贏瞭,雙方打成平局。

見建文扳回一局,觀戰的人們都覺得這場原以為七殺必勝的比賽變得更好看瞭,沒想到建文這少年看著並無出奇之處,原來深藏不露。本來一臉喪氣蹲在旁邊的騰格斯興奮地跳起來,暫時忘瞭羅剎女武士的麻煩事,也不管什麼比賽不比賽,跑過來抱著建文給他松骨按摩。一雙大手在建文肩膀上、身上沒頭沒腦一通亂摁,嘴裡還哼哼唧唧不知道念什麼,差點把建文的骨頭按散瞭。

第三局比賽要開始瞭。隻見幾個女水手用兩根木梁釘成個十字架,在船頭上立起來。建文正奇怪她們在做什麼,又見人群分開,出來十幾個七殺的親兵押著兩個衣冠不整的人,建文大驚,頭一個不是銅雀是誰?後一個是女人,建文仔細辨認終於發現,竟然是在山頂見過的琉球女人。

建文猛地回頭去尋七裡,隻見七裡早跑到人群前面,正瞪大一雙眼也在驚愕地看。

“你在慌張嗎?同夥被捉,感到慌張?感到不知所措?”建文心裡疼瞭一下,他多麼希望七裡不是有目的接近自己的,但現在怎麼看她的表現都像是奸細。

“第三場比賽,我會命人將這女人捆在十字架上,你我蒙住眼睛各射三發然後驗屍,誰的子彈最致命,誰就贏。”七殺的口吻風輕雲淡,就好像談論的不是殺人,而隻是殺隻雞甚至殺隻螞蟻。

“你要我殺人?”建文倒吸口冷氣,驚異於七殺的口吻竟如此平淡。他本人從未親手殺過人,也不想殺,鄭提督除外。

“是啊,有什麼問題?”七殺一臉鄙夷地看著建文,好像後者在對什麼常識問題提出疑問那般可笑。她將手裡的金幣扔到空中,不等落下迅速抓住,漫不經心地說道,“這女人半年前混到阿夏號,其實是日本幕府將軍的細作。我的人昨天抓住瞭她,按照規矩要扔進大海裡喂水母。讓她做我們比賽的槍靶子,可比被水母毒死要痛快得多,算她占到便宜瞭。”

“但是……這是條人命啊!”建文指著一旁的七裡說,“七裡曾經也為日本幕府做過細作。你為什麼可以不在意她?”

“那怎麼一樣?我恨的不是做細作的人,隻是恨別人在我的船上做細作。再說瞭,七裡說不定也是帶著幕府將軍的任務上瞭你的船,那你真的相信她會對你有所謂的忠誠?你真的可以駕馭她?”七殺聲音不大,但每句話都刺進建文心裡。

建文又看瞭看七裡,她還在愣愣地呆看。也許這女人是她的族人?若殺瞭她,說不定她會心痛吧?建文感到心中絞痛,他順勢將轉輪火銃插回腰間說:“我不想殺人,何況還是殺女人。”

“那麼你要自動認輸囉?不敢開槍殺人,若是哪天七裡遇到危險,你難道也不忍心殺死敵人?要是認輸,七裡我可收下啦。”七殺笑著說。

旁邊騰格斯看不過,跳出來伸開五指正對著七殺,正氣凜然地說:“你這女人心腸真比草原上的毒蠍子還要毒。俺蒙古騎士也從不殺女人,當初成吉思汗西征攻城略地,殺人無數,唯獨不殺女人……”

哈羅德在旁好死不死地追問道:“不殺女人卻是為何?”

“帶回草原生娃啊!”騰格斯說得理所當然,現場眾人頓時集體語塞,連七殺都說不出話來。

建文趁機跑到銅雀身邊低聲問:“你怎麼被他們一起抓住瞭?”

銅雀滿臉喪氣,神情就像是被捉奸在床:“老夫昨晚一口氣去瞭四傢按摩店,為避免懷疑,不動聲色地都做完全套,骨頭架子都快散瞭。到瞭第五傢店,老夫一眼認出這按摩女就是白天在山頂見到的琉球女人。我故意點瞭她邊按摩邊套話,眼看套得差不多瞭,突然沖進來這幫女兵,將我和她都囫圇捆瞭羈押到早上,這不現在才放……”

“怎麼樣?決定放棄沒?”七殺在一旁問道。

建文伸開雙手擋在七殺面前,堅定地說:“我不認輸,但是也不會和你比殺人,請換個比賽方式。”

七殺看看這個比自己略矮的少年,看著他眉間擰成的“川”字,忽然冷笑一聲:“呵呵,可以,那我們換個項目。”

建文的眉頭舒展開,手也放下,才要說句感謝的話緩和氣氛,隻聽七殺又說:“連賭賽的價值都沒有的話,這女人留之何用?”說時遲那時快,七殺舉起右手的劍銃,對著那琉球女人扣動扳機。

在人們的驚呼聲中,建文顧不得多想,在扳機扣響瞬間飛撲向七殺,七殺沒料到建文會撲過來,竟來不及躲閃。建文整張臉都埋進七殺柔軟的胸裡,兩個人一起倒在地上,七殺的槍口被撞得略微朝上偏離,子彈打到琉球女人身後的桅桿上。

壓在七殺身上的建文把臉拔出來,這才意識到闖瞭大禍,隻見七殺露出羞惱的神情瞪著自己。眾目睽睽之下被建文埋胸撞倒,七殺感到莫大恥辱。建文正要道歉,七殺用力一把將他推開,左手的劍銃對準他的眉心:“我殺瞭你!”

七殺正要扣動扳機,隻覺得背後金屬風聲,忙側身閃開揮劍銃格擋,七裡的忍者刀正砍在劍銃上。

“你……”七殺沒想到七裡會毫不猶豫地揮刀砍向自己,小鮫女和其他近衛女兵都騷動起來,眾人將騰格斯等人團團圍住。其中一人抄起長槍要去刺騰格斯,羅剎女武士不知從哪裡跳出來,暴喝一聲竟抓住槍桿生生撅斷,女兵們見隊長竟然站在敵人一邊,都不知所措。

恰在此時又是一片驚呼,原來琉球女人見押她的女兵大意,居然趁機打倒女兵搶瞭佩刀,將哈羅德卡著脖子劫為人質。

“這回該怎麼收場才好?”看著眼前的混亂場面,銅雀鬱悶地搖搖頭,從胯下撈起銅雀摩挲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