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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我的開始在這裡 3

米佧的性格確實柔瞭些,可遇上學術問題卻很較真。在傢屬口中獲知小傷者是個舞蹈愛好者,結合x光片情況,她不建議使用手術復位的治療方法:“這樣的骨折程度不需要手術,手法復位就可以的。”

傅渤遠抬眼:“隔著皮肉復位效果能理想嗎?切開皮肉在直視下將斷骨對好,更利於骨頭的生長愈合。你不是連這點常識都沒有吧?”

米佧也有她的道理:“手法復位雖然比不上手術對得好,但對以後的關節活動及負重功能影響最小,更適合她的職業要求,況且……”

傅渤遠的臉色徹底冷下來,語氣更重瞭:“手法復位的標準是經過專傢評定的,一旦標準達不到骨頭後期很難長好。手術更能確保效果。不用說瞭,我是主任我決定,手術!”

實習醫生的身份讓米佧沒有立場改變什麼,確切地說,是沒有資格,何況是在傅渤遠這種自負的男人面前。見護士已經就位,盡管不認同傅渤遠的治療方法,米佧也隻能集中精力扮演助手的角色。

尖銳的剎車聲中,邢克壘和身穿警服的李念幾乎同時從兩輛未及停穩的車上跳下來。沒有任何言語交流,他們風一樣沖進醫院。

手術室外碰上許研珊,邢克壘攔住她問:“米佧呢?”

見到他許研珊面露喜色:“是你啊?來找佧佧?難怪你對她不同呢,原來你們……”她笑瞭,“害我白自作多情瞭。她在手術室,等會兒就出來瞭,你等一會兒吧。”

邢克壘以為米佧參與的手術是邢克瑤的:“大手術小手術?”

許研珊安慰道:“小手術啦,很快就好,而且她隻是助手,不用擔心。”

邢克壘點頭:“謝謝。”

見李念一瞬不離地盯著持續亮起的手術燈,邢克壘用力拍瞭拍他肩膀。

警服在身的李念狠狠閉瞭下眼睛:“我該去接她的。”自責的語氣。

“她隻是回臨城看我媽,誰能想到會遇上交通意外?”

李念默瞭一瞬,才說:“我沒事。”

邢克壘卻把他一臉的疲憊看在眼裡,“手上有棘手的案子?幾天沒睡瞭。”

李念抬手搓臉,轉而看向手術燈,“怎麼都不比她棘手。”

瞭然這個“她”是指邢克瑤,而所謂的棘手是她的拒絕,邢克壘冗長地嘆瞭口氣。

時間緩慢地劃過,仿佛過瞭一個世紀那麼久,手術室的燈才終於滅瞭。

門打開的瞬間,李念搶先一步上前問:“醫生,瑤瑤怎麼樣?”

賀雅言摘下口罩,目光落在邢克壘身上:“放心吧,手術很成功,沒有生命危險。”

邢克壘如釋重負的笑:“謝謝嫂子。”

李念則迎向被推出來的邢克瑤,跟去瞭病房。

見此情形,賀雅言隻以為李念是邢克壘的妹夫,莞爾一笑:“看過佧佧瞭嗎?她沒事吧?”

邢克壘不解:“她不是給你當助手嗎?”

賀雅言神色微變:“她才給你妹妹輸瞭血,哪裡還有體力給我當助手?”

等邢克壘和賀雅言來到五樓,傅渤遠的接骨手術正好結束。被他攬住肩膀的瞬間,米佧虛弱地笑瞭,然後滿頭是汗地暈倒在他懷裡。

再醒過來時已是夕陽西下,柔和的光影透過窗子投射到米佧身上,為她渡上一層金色。滿室的白色讓她有片刻怔忡,等反應過來身在何方,她的手被一隻柔柔的小手握住,接著眼前出現一個小腦袋,然後一道稚嫩的童音響起:“姐姐你睡醒啦?”

望著眼前虎頭虎腦的小傢夥,米佧有種身陷夢境的錯覺。

閉瞭閉眼再睜開,模樣討喜的小人兒正好奇地盯著她。

發現米佧在看他,小傢夥用他細細的小聲音說:“姐姐你真能睡,比我厲害哦。”

小朋友十分討人喜歡。米佧眨著黑亮的眼睛握住他的小手,不自覺地彎起唇:“寶貝兒你是誰呀?”

小傢夥奶聲奶氣的:“我是衡衡。”

“衡衡?”米佧的眼睛彎成月牙形,“告訴姐姐你幾歲啦?”

衡衡小朋友伸出手指比瞭比:“四歲半。”

病房的門在這時被推開,身穿軍裝的邢克壘抬步進來。

小傢夥掙脫米佧的手,爬下床跑過去揪住他的衣角:“媽媽醒瞭嗎?我可不可以去看她?”

邢克壘俯身單手抱起他,“等會兒再去。”

“好吧。”衡衡摟著他的脖子,報告,“我有等姐姐醒哦。”

邢克壘微笑著表揚:“衡衡真乖。”

盯著一大一小兩張酷似的面孔看瞭片刻,米佧驚訝地彈坐起來:“他是誰啊?你兒子?”

“我兒子?”把衡衡安置在床邊坐下,邢克壘掐她臉蛋:“你給我生的啊?”

米佧打開他的手,不知道是被出現在師部的女子刺激瞭,還是被小朋友的突然出現驚到瞭,她忽然間有瞭勇氣,梗著小脖子質問:“邢克壘你是不是應該跟我解釋一下?”

“解釋什麼啊?”目光的落點是她尚未恢復血色的小臉,邢克壘柔聲問,“頭暈嗎?”

米佧扭過臉去:“不要你管。”

不理會她的小脾氣,邢克壘拉過她的手握住:“我不管誰管!”

米佧卻隻看著衡衡不回應。

衡衡歪著小腦袋看向邢克壘:“姐姐好像不喜歡你呢。”

“誰說的?”邢克壘擰眉輕敲他額頭,“什麼姐姐?差輩兒瞭,叫舅媽。”

衡衡想瞭想:“舅媽是什麼東西?”

邢克壘脫口答:“舅媽不是東西。”

米佧掄起小拳頭照著他肩膀狠捶兩下:“你才不是東西?”

邢克壘笑,“那你承認自己是舅媽瞭?”

米佧氣呼呼地躺下,用被子把自己裹起來。

衡衡的小臉皺成瞭小包子,“舅媽好像沒有睡醒哦。”

邢克壘把米佧從被子裡剝出來,“再睡就黑白顛倒瞭,起來。”硬把好抱起來,他問:“餓瞭吧?李念一會就回來,陳伯給你和瑤瑤做瞭好吃的。”

說曹操,曹操到,話語間病房的門被敲瞭兩下,緊接著,手上提著保溫瓶的李念走進來。目光觸及米佧蒼白的臉,李念語氣誠懇地開口:“這次真是謝謝米醫生瞭。”

看著眼前身型挺拔、眉宇間有股凜然正氣的男子,米佧不再和邢克壘較勁兒,而是以眼神詢問。

邢克壘動作溫存地摸摸她的頭:“李念,謝你給瑤瑤輸血。”

米佧就笑:“不用謝,應該的。”

她所指的應該是救人,邢克壘卻故意曲解為另一種意思:“不用和她客氣,自傢人。”

米佧立即瞪他一眼。

邢克壘冤枉:“怎麼瞭啊?”

李念笑著抱起衡衡:“米醫生快吃飯吧,我去看看瑤瑤。”

等病房裡隻剩米佧和邢克壘兩人,他打開保溫瓶給她盛湯,自己先嘗瞭下確定不燙嘴,才舀瞭一勺遞到她嘴邊:“得好好給我小媳婦補補,大功臣喲。”

米佧隻是盯著他,氣鼓鼓的樣子特別讓人有欺負她的欲望。

邢克壘執勺的手固執地不肯放下:“陳伯親手熬的,你不喝的話我可喝瞭啊。”

原本還在為他找借口,安慰自己說師部門前的女孩子可能是他妹妹。結果卻不是。

米佧心裡愈發難受,眼淚啪嗒一聲滴進湯裡。

“怎麼瞭啊?”見她眼淚汪汪小可憐樣地望著自己,邢克壘心疼得不行。把湯放下,他攬臂將米佧摟進懷裡輕拍:“哪兒不舒服告訴我,嗯?”

米佧抗拒他的擁抱,邊掙紮邊泣聲說:“別碰我,討厭死你瞭!”

邢克壘當然不會松手:“怎麼就討厭我瞭呢?口是心非。”見米佧眼淚掉得更兇,他俯在她耳邊無限溫柔地哄:“怎麼瞭啊寶寶?是不是誰欺負你瞭,還是被你爸發現瞭?沒事,他打你的話有我扛著。聽話,不哭瞭。才輸瞭血,又哭暈瞭怎麼辦啊。”

米佧以帶著哭腔的聲音指控:“邢克壘你騙我,我決定不和你好瞭。”

邢克壘覺得冤枉:“我怎麼騙你瞭?”邊以指腹給她抹淚:“有事說事,不許哭瞭。才因為‘大出血’暈倒過,一點都不知道愛惜身體。”

米佧打開他的手,質問:“你昨天去哪兒啦?”

“我能去哪兒啊,在師部唄,不是和你報備過要開會嘛。”

“你騙人!你明明和一個女孩子在一起,還拉人傢手。”

“我什麼時候拉人傢……”邢克壘頓住,想起昨天傍晚的事情,“你看見瞭?哎呀,你別急著打我啊,我的意思是你去師部找我瞭?”見米佧點頭,他說,“你昨天見到的女孩兒叫沈嘉楠,是我爸戰友的女兒,她腿有殘疾,我是怕她摔倒才扶她的。”

淚仍掛在眼角,米佧訝然:“殘疾?”

邢克壘點頭:“五年前的一場車禍造成的,手術是成功瞭,不過恢復不到原來的狀態。”

“這樣啊,那她找你幹什麼呀?”回想沈嘉楠見到他時燦爛的笑,米佧低聲嘟噥,“戰友女兒什麼的,不會是前女友吧?”

邢克壘拿紙巾給她擦幹眼淚,俊臉湊到她面前:“看看誰傢小妞打翻瞭醋壇子。”

米佧扯扯他的厚臉皮表示不滿。

邢克壘在她嫩嫩的臉蛋上咬一口,沒臉沒皮地說:“好媳婦,你吃醋的樣子真招人疼。”

“我才沒吃醋呢。”米佧止瞭哭就不承認。

邢克壘主動解釋:“她大學剛畢業,工作出瞭點問題,找我幫個小忙。我啊,還真不能幹一點壞事,容易被抓現行。你也是,都看見瞭怎麼不當面問我?還掛我電話關我機是吧?”

“我那不是生氣嘛。”米佧孩子氣地噘嘴,“恕你無罪吧。不過提醒你哦,不許騙我,否則讓我爸爸修理你,讓你武藝全失,功力盡廢。”

邢克壘失笑:“你舍得啊?”

米佧倔倔的:“幹嗎舍不得?你都騙我瞭。”

“說得跟真事兒似的。”邢克壘愛憐地輕刮她鼻尖,“我和她可什麼事都沒有,別誤會瞭。”

米佧噘瞭下嘴:“你妹妹沒事吧?其實我昨天嚇壞瞭,怕她有危險,又擔心你開快車。”

提到車禍,邢克壘心有餘悸:“幸好及時輸瞭血,沒有生命危險。”

米佧安慰他:“你別擔心,她腿上的骨折休養一段時間就好瞭,不會留下後遺癥的。”停頓瞭下,她以醫生的身份建議,“過兩天給她做個全面的檢查吧,她的心臟或許不太好。”否則依車禍帶來的外傷,不至於出現沒瞭呼吸的癥狀。

邢克壘卻不意外:“瑤瑤的心臟確實有點毛病,生衡衡的時候還因此差點……好在後來她的身體恢復得很好,如果不受到刺激和重創,不會有問題。”

想到同樣患有心臟病的老爸,米佧提醒:“心臟病可大可小,多註意總是沒錯的。”

邢克壘點頭表示知道瞭,“還有你,輸瞭那麼多的血還進手術室,不要命瞭是不是?”

米佧吐舌:“一次失血不超過1500cc是不會有生命危險的,我對自己的身體狀況有信心,否則不會逞強進手術室的。你看我不是堅持下來瞭嗎?”

“那是誰暈倒瞭?”邢克壘拍拍她的小腦袋,“下不為例。”

米佧調皮地敬禮:“遵命長官!”然後受好奇心驅使把話題轉到衡衡身上,“你都沒說過瑤瑤結婚瞭呢。”

邢克壘的表情微有變化:“她沒結婚。”米佧不解的目光下,他說,“衡衡的爸爸李恒犧牲瞭,李念是他弟弟。”深邃的眼底湧起一種類似心酸的情緒,“李恒是刑警,五年前他們籌備婚禮的時候,他為救人質而犧牲,瑤瑤那時已經有瞭身孕。李念也是警察,這幾年是他一直代替李恒照顧瑤瑤和衡衡。”

米佧怎麼都沒想到會是這樣一段沉重的過去:“可有些東西是他替代不瞭的吧?”

“他何嘗不懂?”邢克壘的聲音低沉中透出艱澀,是旁人無法理解的意味深長:“可他一方面堅信著瑤瑤對李恒的愛,一方面又堅持自己的執著。五年如一日。”

在聽聞瞭厲行和賀熹的風雨十年,又親眼所見李念對邢克瑤的堅定,米佧不得不相信,在愛情儼然成為奢侈品的今天,堅不可催的愛情依然是有的,而且就在身邊。

忽然不知道該說什麼,米佧下意識握住邢克壘的手,緊緊地。

“佧佧。”邢克壘其實很少這麼嚴肅地叫她,輕輕親瞭親她的額頭,沉默良久後他低語:“我隻想在來得及的時候好好對你!”相比旁人,他和米佧的感情是順利的,邢克壘不想犯“不知珍惜”的錯誤。

米佧以為自己聽懂瞭,卻沒有體會到他話裡更深一層的意思。更緊地偎進邢克壘懷裡,她輕輕地說:“我沒有別的要求,就是想和一個願意寵我如孩子的人在一起。”

對於愛,米佧不是不懂,反而因為懂得,清楚一旦付出就該全心全意。所以在遇到那個願意寵她如孩子的男人之前,她將一顆完整的心妥善保存,等他珍惜。

對於米佧的要求,邢克壘沒有答應什麼。

承諾,他向來不輕許。

冬日的夕陽裡,兩人靜靜地擁抱在一起,渾然不覺有人來到瞭病房裡。直到聽見輕咳聲,米佧才恍然回神,抬眼看到艾琳站在門口,她驚得險些從病床上跌下來。從她的反應和兩人相似的容貌不難判斷出來人是誰,身經百戰的邢克壘起身相迎:“伯母您好,我是邢克壘。”

艾琳打量著他,之後微微點頭。

米佧的視線在艾琳和邢克壘身上打轉,之後在艾琳的視線壓力下,囁嚅道:“媽媽你都看見瞭啊。我和他,我們,”仿佛下瞭很大的決心,她抬頭迎視艾琳的目光宣佈,“在談戀愛。”

被肯定的瞬間,邢克壘胸臆間被一種叫作欣喜的情緒占據。或許還有愉悅和幸福的成分蘊含其中,總之,整個人是被無數暖心的情感充斥。笑意自唇邊蔓延至眼底,他情不自禁地抬手,無限溫存地撫摸她發頂。

忌諱媽媽在跟前,米佧嫌棄般拍開他的手,蹭過去拉住艾琳的胳膊撒嬌:“媽媽你說過,隻要是我喜歡,你都喜歡的。”

艾琳的視線停留在邢克壘身上:“那是不是需要檢驗一下是否值得喜歡呢?”

迎視艾琳的目光,邢克壘笑得矜持。

“從危難之時挺身而出救我來看,品質還是過關的,不過為瞭安全起見還是要再考驗一段時間,不合格的話堅決退貨。”米佧笑嘻嘻地拍拍胸脯,“一切包在我身上。”

邢克壘被她拍胸的樣子逗笑,米佧則拿小眼神警告他不許嘲笑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