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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四章 媚眼如波婚房誤

敬謹郡王蘭佈府上,大婚的酒宴結束之後,蘭佈心懷忐忑地向洞房走去。一路上想的都是自己的新娘是否會傳襲瞭鰲拜的壞脾氣,今後兩人的日子是否可以相安無事。這樁婚事於外人眼中惹人羨慕,於他卻像燙手的山芋,無可奈何。

突然間,遠遠地響起優美的琴音,似是從洞房傳來。

她,竟然懂得音律嗎?

那曲子婉轉柔美,仿佛是苦苦等待瞭千年的深情訴說,那樣婉轉多情、那樣動人心弦。

蘭佈推門而入,隻見室內一片迤邐,紗幔舞動,暗香襲人。

寢室一角擺著琴桌,一人在低頭撫琴,看不清她的模樣,隻覺得在琴上翻飛的手指是那樣纖細白皙,如同精靈一般。

而另有一人,身著火紅色的紗衣隨著韻律翩然起舞,媚眼如絲、身姿曼妙,舞步回旋間精彩絕倫、風流無限。

仿佛唐宮中的玉女霓裳。

舞勢隨風散復收,

歌聲似磬韻還幽。

千回赴節填詞處,

嬌眼如波入鬢流。

那女子舞動的柔軟的手臂、妖嬈的腰肢一步一步走向蘭佈,她的眼睛似水含情、,朱唇微啟、面色紅潤,說不出的撩人與嫵媚,手中紗絹一甩,正拂在蘭佈臉上。

她笑靨如花,溫情如水,在蘭佈心跳加快的當口,竟然伸出纖纖玉指在自己領口一挑,於是層層紗衣緩緩落下。

蘭佈想,這一定是個夢,一個美得不能再美的夢。

擁有這樣顯赫出身與高貴門第的新娘,原以為會是一位刁蠻任性的悍婦,沒想到卻會是這樣曼妙動人的俏麗佳人,實在看不出外表兇悍的鰲拜竟然能調教出這樣的女兒。

擁著懷中的軟香共赴雲雨,紅紗帳內顛鸞倒鳳。

也不知過瞭多久,仿佛天色漸亮,懷中的佳人已然睡暈過去,蘭佈覺得口裡幹渴,坐起身一掀帳簾,正看到外面一個身影,自知是陪伴新娘的近身使女,便輕喚道:“倒杯茶來。”

那女子倒也十分安靜,雖不應聲,但還是從桌上的茶壺中倒瞭一杯溫茶,端著茶杯一步一步走到床邊。

她白皙的面容透著三分寒意,仿佛還有一種夾雜在似笑非笑中的怒氣,就那樣端著茶杯定定地註視著他。

蘭佈有些意外,他低頭一看,自己裸露著上身隻穿瞭一件褻褲,於是不免尷尬。而那女子的表情更加奇怪,她冷冷一笑,蘭佈毫無準備,那一杯水自頭而下澆瞭他一身。

“你這個奴婢!在做什麼!”蘭佈剛想大罵,隻見床邊的新娘已然起身,哆哆嗦嗦跪瞭下去,“格格,奴婢該死。”

蘭佈愕然。

隻見對面女子不急不慌,冷冷地哼瞭一聲:“你在本格格新婚之夜,與新郎一起上瞭我的喜床,的確是該死的。可是,該死的並不止你一個人,這件事,你一個人也是做不成的,不是嗎?”

“格格恕罪,格格恕罪,奴婢跟瞭格格十年,奴婢的性情格格是最清楚的。”床上的女子光著身子滾到地上連連叩首,哭得梨花帶雨讓人好不心疼。

蘭佈還沒有從巨大的驚愕中回過神兒來,他此時還沒想明白眼前是個什麼狀況。

然而有一點,他明白瞭,那個被他當成守夜侍女的人才是真正的新娘,瓜爾佳•青闌。

不多時,喜房外面站滿瞭人,青闌陪嫁的侍女與嬤嬤,還有蘭佈府上的仆從。

很快,蘭佈的額娘,老莊親王福晉也趕瞭過來。

一進門,看瞭這陣勢,福晉什麼都明白過來瞭,她上手就給瞭蘭佈一個耳光:“不爭氣的混小子,你是沒見過女人是怎麼的?大婚之夜,居然把如花似玉的正牌新娘撂在一邊,跟人傢的陪嫁丫頭上瞭床。你把咱們王府的臉面都丟凈瞭,還不快給青闌認錯!”

蘭佈十分委屈。

“罷瞭。這戲碼也不必在本格格面前演瞭。”青闌站起身,環顧四周,“福晉,原本今天一早青闌應當給您獻媳婦茶,管你叫額娘的。可是今兒這樣的情形,怕是難瞭。想來是青闌福薄,不配當你們王府的媳婦。再或者是青闌長得醜,容貌嚇人,所以郡王才會在新婚之夜當著我的面強要瞭我身邊的人。這樣的事情傳瞭出去,青闌自是無臉見人,從此就找個清凈的寺院剪瞭頭發當姑子去。這丫頭就給你們留下,我陪嫁過來的東西,就算給你們當賀禮瞭。”

說罷,青闌就往外走去。

所有的嬤嬤、侍女都跟著她,莊親王福晉嚇壞瞭,立即緊走兩步一把將青闌死死拽住:“好媳婦,快消消氣兒,你先別急著走,有額娘在這兒,一定替你做主,你千萬別惱!”

蘭佈此時也意識到事態的嚴重,立即上前賠禮。

“格格別走,格格若走瞭,奴婢也活不瞭!”先前那個李代桃僵的女子一下子過來抱住青闌的腿,又是求饒又是痛哭,竟然還有幾次要尋死覓活的。

“媳婦兒,聽額娘跟你細說,咱傢蘭佈是挺老實的一個孩子,平時從不跟傢裡的丫頭們瞎混,想是昨天大婚,這心裡高興,又被兄弟們多灌瞭幾杯酒,這才迷失瞭本性做下這等糊塗事。你且看在額娘的老臉上,給咱們王府多少留些顏面。隻要你不走,從今以後你就來當這個傢,額娘什麼都依你。”福晉一把鼻涕一把淚地苦苦央求。

青闌仿佛有些動容,她抱著福晉也抽抽搭搭地哭瞭起來,又說自己命苦,又說自己福淺,好生委屈。

福晉見她有緩兒,立即示意眾人退下,房裡隻留下她和蘭佈。

“額娘,青闌年紀輕,也當不瞭王府這個傢,以後所有大小事情還是額娘做主,如今青闌已然嫁瞭過來,就是這傢裡的人,再出瞭這門除瞭佛門怕是哪裡都去不得瞭。就請額娘在這府裡給青闌安排一處僻靜的居所,出瞭這樣的事情,青闌也是不能再見他的。”青闌說得入情入理。

莊親王福晉當下便應瞭。

“那個丫頭,也是自小跟著青闌的,原是清清白白的大姑娘,既然他已經占瞭人傢的身子,還請給個名分就收在房裡吧,這也許是上天註定的緣分。”青闌已然恢復瞭平靜,十分淡然地說著。

“一切都依媳婦。”莊親王福晉又是慚愧,又是緊張,此時自然是青闌說什麼她應承什麼瞭。

一場風波突如其來,又很快化為平靜。

當房裡隻留下青闌一個人的時候,誰能看到她慘白而苦澀的面容呢,誰又能聽到她心底的哭泣。

“費揚古,我這一切都是為瞭你,你知道嗎?”淚,終於潸然而下。

隔一日,大清後宮長公主出嫁,這是第一位沒有遠嫁蒙古而是在京城子弟中選中額駙的公主,又是當今皇上的親姐姐,以長公主身份下嫁,額駙是權傾朝野的鰲拜的侄子。

所以,這一場婚禮,幾乎可以比擬兩年前那場轟動天下的帝後大婚禮。

手裡捧著如意與蘋果坐在喜床上的翠花公主,她的心情又是如何呢?

臨行前蘇嬤嬤的叮囑,太皇太後與皇太後的祝福,各宮妃嬪的賀喜,都抵不過轎簾懸下的那一瞬間,隱在人群中的親生額娘的淚眼婆娑來得重要。

“額娘,你放心,女兒一定會堅強面對今後的人生,這條路不管是平坦還是崎嶇,為瞭額娘我都會勇敢地走下去。”

她在心中默默叨念。

“公主,額駙來瞭。”

訥爾杜眼中的翠花公主十分嬌小,一襲大紅色的禮服壓得她仿佛有些不堪重負,一雙白皙的小手緊緊握著手中的蘋果,顯得有些緊張。

“公主?”訥爾杜沒想到自己會有這樣的福氣能娶瞭大清的公主、皇上的姐姐。這事兒想起來就讓人興奮,可是又想起大婚前內務府派來的那些個教養嬤嬤和管事們的嘴臉,以及他們說的那些個規矩。

感覺十分無趣。

要讓自己這個手握重兵堂堂的七尺高的漢子給她一個小女子天天請安磕頭?不僅如此,還要搭上自己的額娘阿瑪也要天天給她問安行禮?

還有就連這夫妻之倫的同房,也要刻板地按規矩來?

這真是要瞭人的命。

想起這些,訥爾杜悶悶不樂,走到床前,原本隻想裝腔作勢地行個禮,沒想到公主已然起身相扶:“大人不必如此多禮,自己傢中還是便宜些為好。”

訥爾杜心想,正合我意,於是他順勢坐瞭下來。

公主起身走至桌邊,倒瞭一杯茶遞給訥爾杜。

“公主這是何意?”訥爾杜一愣,剛剛坐帳之時已經飲過交杯酒瞭。

“請大人喝杯熱茶醒醒酒。妾,有話要對大人講!”公主的聲音萬分輕柔。

訥爾杜原本並沒喝多,這句話裡公主自稱不是“本宮”,而是“妾”。

有點兒意思,於是他一飲而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