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巨龍之死 伊耿二世國王短暫而苦澀的統治

伊耿二世國王讓陽炎吞食瞭異母姐姐,在龍石島上發出勝利宣告,聲稱“正統國王”即將歸來奪回王座。

但這位“正統國王”馬上發現,此事說起來容易做起來難。他等瞭兩個月才得以離島。

龍石島和君臨之間橫亙著潮頭島、黑水灣和數十艘四處巡邏的瓦列利安傢族的戰艦。眼下“海蛇”成為盤踞君臨的崔斯丹·真火的“貴賓”,亞當爵士戰死在騰石鎮,瓦列利安傢族的艦隊遂由亞當的弟弟埃林執掌。埃林是船工之女“鼠兒”的小兒子,年僅十五歲……他是敵是友?他的哥哥雖為雷妮拉戰死,但雷妮拉也曾將他們的祖父打入地牢,況且說到底,雷妮拉已不在人世。伊耿二世接連派渡鴉去潮頭島,承諾赦免瓦列利安傢族的一切罪過,隻要船殼鎮的埃林肯來龍石島覲見,並輸誠效忠……不過埃林回應以前,伊耿二世都不敢冒險乘船離開,以防在海上被俘。

另一方面,伊耿也有逗留的理由。異母姐姐死後的那段日子,他一心指望陽炎能再度康復,重新上天。無奈巨龍卻越來越虛弱,脖子上的傷口很快潰爛,就連呼出的煙霧都帶著臭味,最後它什麼也吃不下瞭。

征服一百三十年十二月九日,華美的金龍陽炎、伊耿國王的驕傲死於它墜落的龍石島城堡外庭。國王痛哭流涕,下令把地牢中的堂妹貝妮拉帶來,要她為陽炎償命,但女孩被按上斷頭臺時國王又改瞭主意,因學士提醒他貝妮拉的母親出自瓦列利安傢族,乃是“海蛇”的親女兒。伊耿改送一隻渡鴉去潮頭島威脅:船殼鎮的埃林若不在半月之內現身向君主效忠,他的表妹貝妮拉就會人頭落地。

在黑水灣西岸,“三王之月”因一支逼近都城的大軍而突然結束。此前半年多時間,君臨人一直恐懼蒙德·海塔爾伯爵兵臨城下……最終殺到的卻非取道苦橋、騰石鎮一路而來的舊鎮軍隊,而是沿國王大道北上的風息堡軍團。博洛斯·拜拉席恩得知雷妮拉的死訊後,扔下新近懷孕的妻子和四個女兒,親率六百名騎士和四千名步兵穿過禦林、兼程趕到。

拜拉席恩公爵的前鋒部隊出現在黑水河對岸,“牧羊人”便號召追隨者前去阻止敵人渡河,但隻有數百人傾聽瞭乞丐先知的命令——遵令出發的人就更少——跟從前動輒幾萬人供他驅使不可同日而語。在伊耿高丘,被擁立的侍從崔斯丹·真火“國王”與拉裡斯·斯壯、“跳蚤”佩金爵士一起登城巡視,看著遠方席卷而來的風暴地人。“我們無力抵擋這支大軍,陛下,”拉裡斯伯爵告訴男孩,“但或許言語能為刀劍所不能為。請派我去談判。”“彎足”就這樣被派過黑水河,打著和平旗幟,在歐維爾大學士和阿莉森太後的陪同下與對方談判。

風息堡公爵在設於禦林邊緣的大帳中接見他們,他的部下忙著砍伐森林、制造木筏。阿莉森太後欣慰地得知孫女傑赫妮拉——她兒子伊耿和女兒海倫娜唯一幸存的孩子——此前被禦林鐵衛維裡·費爾爵士安全送抵風息堡,不由喜極而泣。

隨後,博洛斯公爵、拉裡斯伯爵和阿莉森太後圍繞背叛的條件和相應的婚約展開討價還價,並最終達成一致,歐維爾大學士是見證人。“彎足”承諾將讓佩金爵士及其屬下的“陰溝騎士”加入風暴地勤王軍的行列,幫助伊耿二世國王復辟,條件是隻懲罰簒奪者崔斯丹一人,饒恕其他人叛國、背叛、搶劫、謀殺、強奸等所有罪過;阿莉森太後答應讓兒子伊耿國王迎娶博洛斯公爵的大女兒卡珊德拉小姐,使其成為新的王後,公爵的另一個女兒弗洛麗斯小姐則許配給拉裡斯·斯壯。

瓦列利安傢族的艦隊是個難題。“必須拉攏‘海蛇’。”據說拜拉席恩公爵聲明,“老東西或許也想討個年輕老婆,我還有兩個女兒閨中待嫁。”

“他是個十惡不赦的叛徒,”阿莉森太後反對,“要不是他,雷妮拉絕不可能奪占君臨。我兒子不會原諒他,他非死不可。”

“他反正命不久矣。”拉裡斯·斯壯伯爵勸道,“不如暫時和解,利用他發揮餘熱。等塵埃落定,我們不再需要瓦列利安傢族的時候,再算舊賬不遲。”

可恥的安排就此確立。和談代表們返回君臨,風暴地大軍隨即橫渡黑水河,沒遇到任何阻礙。博洛斯公爵發現城墻無人駐守,城門大開,街道和廣場上唯有屍體。他帶著貼身護衛和掌旗官登上伊耿高丘,紅堡的城門樓即刻降下侍從崔斯丹的破爛旗幟,重新升起伊耿二世國王的金龍旗。阿莉森太後與“跳蚤”佩金爵士聯袂出來迎接。

“簒奪者何在?”博洛斯公爵在外庭下馬時追問。

“業已鎖拿下獄。”佩金爵士回答。

博洛斯·拜拉席恩公爵在與多恩人無數的邊境沖突中早已千錘百煉——他剛剿滅另一位“禿鷹王”——進入君臨後,立刻著手恢復秩序。參加完紅堡舉行的簡短慶祝,他第二天就帶兵趕往維桑尼亞丘陵清除“婊子王”蓋蒙。鐵甲騎士分作數隊,從三個方向登上丘陵,整齊的馬隊輕而易舉地驅散瞭幼兒國王身邊的街頭混混、傭兵和醉鬼。這個孩子兩天前剛慶祝自己的第五個命名日,此時被戴上鐐銬、扔到馬背上押入紅堡,一路哭哭啼啼。他的母親徒步行在後面,緊抓著多恩女人沙維妮亞·沙德的手,兩人身後又跟瞭許多妓女、巫婆、扒手、小偷和酒徒,他們都是“淡發”蓋蒙的“廷臣”。

次日夜裡,“牧羊人”的好日子也到頭瞭。這個先知得知昨天維桑尼亞丘陵上的妓女及她們擁立的幼兒國王的下場,便召喚“赤足大軍”趕來龍穴,用“鐵與血”捍衛雷妮絲丘陵。但“牧羊人”的聲望今非昔比,隻有不到三百人響應他,其中許多人又在博洛斯公爵進攻時落荒而逃。公爵帶領風暴地騎士從西面登上山丘,佩金爵士帶領“陰溝騎士”從跳蚤窩出發,走的是較陡峭的南坡。兩支部隊迅速粉碎瞭虛弱的防線,殺進龍穴廢墟,在早已腐爛的巨龍頭骨堆中找到瞭先知。“牧羊人”身邊圍著一圈火炬,仍在高聲宣揚毀滅和末日,他看到戰馬上的博洛斯,便舉起斷臂詛咒公爵:“今年我們將在地獄裡重逢!”公爵像拿下“淡發”蓋蒙一樣生擒瞭這個乞丐先知,用鐵鏈鎖拿押回紅堡。

君臨城總算恢復瞭一定的秩序。阿莉森太後以其長子、“我們真正的國王伊耿二世”之名宣佈宵禁,天黑後上街即屬非法。都城守備隊在“跳蚤”佩金爵士的掌控下重組,受命監督禁令的實施,博洛斯公爵的風暴地軍團則負責城防。從三座山丘推翻的三個偽王均被打入地牢,等候真正的國王回歸後進行審判——然而伊耿二世能否回歸,依舊取決於潮頭島的瓦列利安傢族是否合作。阿莉森太後和拉裡斯·斯壯伯爵在紅堡與“海蛇”私下談判,答應隻要對方肯對伊耿二世屈膝臣服,承認伊耿為七國之君,並讓潮頭島的軍隊和艦船支持伊耿,就給予對方行動自由,赦免一應罪過,甚至恢復其在禦前會議的席位。出人意料的是,老伯爵拒絕瞭這些條件。“我的膝蓋又老又硬,不易彎曲。”科利斯伯爵答道,他提出自己的要求:第一,不但要公開赦免他,還要赦免所有曾為雷妮拉女王而戰的人;第二,小伊耿必須與傑赫妮拉公主結婚,兩人同時成為伊耿二世國王的繼承人。“國傢出現瞭嚴重分裂,”“海蛇”說,“我們有責任彌合裂痕。”至於他自己,他對拜拉席恩公爵的幾個女兒都不感興趣,但要求立刻釋放貝妮拉。

慕昆告訴我們,阿莉森對瓦列利安伯爵的“狂妄”大為光火,尤其對方要求把雷妮拉的兒子小伊耿立為她的兒子大伊耿的繼承人。在“血龍狂舞”中,她失去瞭三個中的兩個兒子和唯一的女兒,無法忍受死敵的兒子竟能活下來坐享其成。惱怒的太後提醒“海蛇”,她曾兩度向雷妮拉伸出和談之手,卻遭到輕蔑的回絕。眼見太後與瓦列利安伯爵的意見出現嚴重分歧,“彎足”拉裡斯伯爵適時居中調解……他悄悄提醒太後他們在拜拉席恩公爵的大帳中達成的除掉“海蛇”的辦法,規勸她暫時作出讓步。

於是第二天,“海蛇”科利斯·瓦列利安伯爵來到坐在鐵王座的下級臺階、替代兒子伊耿國王臨朝聽政的阿莉森太後面前下跪,宣佈自己和瓦列利安傢族對伊耿國王誓言效忠。在諸神和世人的目睹下,太後赦免瞭他和他的傢族,並恢復他禦前重臣的席位,使他重新成為海軍上將和海政大臣。渡鴉被派往潮頭島和龍石島通報這場和解——這真是再及時不過瞭,哪怕晚到一天,年輕的埃林·瓦列利安就要糾集艦隊撲向龍石島,而伊耿二世國王正準備把堂妹貝妮拉再次送上斷頭臺。

征服一百三十年年尾,伊耿二世國王終於啟程返回君臨,隨行有馬斯森·維水爵士、阿爾佛雷德·佈魯姆爵士、兩個湯姆和貝妮拉·坦格利安(仍然戴著鐐銬,以防她攻擊國王)。國王一行登上老舊的平底商船“鼠兒號”——其船長和船主為船殼鎮的瑪爾達——由十二艘瓦列利安傢族的劃槳戰艦護送。如果“蘑菇”的說法可信,這艘船是埃林親自為國王挑選的。“埃林大人本可讓國王風風光光地登上‘伊斯恩伯爵之榮耀號’或‘早潮號’,哪怕‘香料鎮姑娘號’也好,卻故施折辱,讓他像老鼠一樣鬼鬼祟祟地回去。”侏儒評論,“埃林大人打小就很驕傲,而他一點也不喜歡這位國王。”

國王的回歸遠談不上凱旋。他由一頂封閉轎子抬進臨河門,登上伊耿高丘的紅堡,一路幾乎鴉雀無聲,隻見空蕩蕩的街道、荒廢的住宅和慘遭掠奪的商鋪。這位復辟的君主登不上鐵王座陡峭狹窄的臺階,隻能坐在臺階下的木雕軟墊座椅裡執政,還得用毯子遮掩扭曲不堪的雙腿。

國王忍受著劇痛,但好歹沒縮回臥室,用夢酒或罌粟花奶麻醉自己。他立刻主持審判在“瘋狂之月”禍亂君臨的三個“蜉蝣國王”。侍從崔斯丹首先直面伊耿的怒火,並以叛國罪判處死刑。這男孩不乏勇氣,被拖進王座廳時態度還十分強硬,直到發現“跳蚤”佩金爵士站在國王身邊——“蘑菇”作證說,男孩雖大受打擊,但並未高喊冤枉或懇求饒恕,隻求在死前被正式承認為騎士。伊耿國王答應瞭他,隨後馬斯森·維水爵士(馬斯森也是私生子,所以領受任務)賜封男孩為崔斯丹·火焰爵士(男孩自稱的“真火”姓氏被認定有辱王權),阿爾佛雷德·佈魯姆爵士用“征服者”伊耿的“黑火”劍砍下瞭男孩的頭。

“婊子王”蓋蒙的命運要好一些。由於他年紀過小,剛滿五歲,伊耿饒他一命,收養在宮中。不過他的母親埃西——她曾在兒子短暫的統治時期自封為埃西林夫人——經嚴刑拷打後吐露,“淡發”蓋蒙並非如她宣稱的那樣是伊耿國王的種,而是她與裡斯貿易劃槳船上某個銀發水手的後代。埃西和多恩妓女沙維妮亞·沙德身份低賤,沒資格享受“黑火”劍處刑的待遇,國王把她倆吊死在紅堡城墻上,連同其他二十七個蓋蒙“國王”的“廷臣”——一幫倒黴的小偷、酒徒、戲子、乞丐、妓女和皮條客。

伊耿二世國王最後處理“牧羊人”。被帶到鐵王座前受審的先知拒絕認罪或懺悔,反倒用斷臂指著國王大喊:“今年我們將在地獄裡重逢!”——跟他就擒時對博洛斯·拜拉席恩叫嚷的詛咒一模一樣。由於這種冒犯,伊耿命人用燒紅的鐵鉗拔掉瞭“牧羊人”的舌頭,判決用火刑來懲罰他和他那幫“罪大惡極的狂徒”。

征服一百三十年的最後一日,二百四十一名“赤足羔羊”——“牧羊人”最狂熱最忠實的追隨者——全身淋上瀝青,用鐵鏈鎖縛在寬敞的鵝卵石街道沿途的桿子上,自鞋匠廣場往東向上一直排列到龍穴。當全城的聖堂鐘聲敲響,宣告舊年結束、新年到來之際,伊耿二世國王乘轎子巡視瞭這條街道(這裡從前叫山丘街,此後被稱為“牧羊人路”),騎士們騎行隨侍在轎子兩旁,用火炬依次點燃被縛的“羔羊”。國王最終登上雷妮絲丘陵頂端,“牧羊人”就被綁在那裡的五顆巨龍頭骨中間。在兩名禦林鐵衛的合力攙扶下,伊耿國王從軟墊上起身,顫巍巍地來到鎖縛先知的木桿旁,親手燒死瞭對方。

伊耿征服後第一百三十一年就這樣來臨,阿莉森太後戰勝瞭一生的對手,盡管她自己幾乎什麼也沒做。“雷妮拉絕非女王。”國王宣佈,今後所有編年史和宮廷實錄都隻準將他的異母姐姐呼為“公主”,而稱他的母親阿莉森、以及亡妻與妹妹海倫娜為“母儀天下的王後”。

“簒奪者雷妮拉殞命,她的龍群灰飛煙滅,蜉蝣國王們紛紛伏法,但王國並未恢復和平。”尤斯塔斯修士在伊耿國王復辟後不久無奈地寫道。由於異母姐姐已死,其唯一的兒子又被扣在君臨,伊耿二世本以為敵對勢力會自動歸順……假設他聽從瓦列利安伯爵的諫言,赦免所有曾支持雷妮拉的領主與騎士,這並非沒有可能。

但國王無意寬恕曾跟他作對的人。在母後阿莉森的慫恿下,伊耿二世決心報復背叛和廢黜過他的貴族。他首先從王領開刀,派身邊的親隨和博洛斯·拜拉席恩的風暴地軍團一起去鎮壓羅斯比城、史鐸克渥斯堡、暮谷鎮及其他城堡村莊。盡管當地貴族立刻表示臣服,他們的總管和代理城主迅速降下雷妮拉的四分旗幟,升起伊耿的金龍旗,他們仍不免被一個個地鎖拿解送君臨,押到國王面前宣誓效忠。而唯有付出沉重的罰金,並給王室提供合適的人質之後,伊耿才放他們離開。

這項舉措可謂極不得人心,大大堅定瞭雷妮拉女王從前的支持者跟國王鬥爭到底的信念。君臨很快接報,北境大軍正在臨冬城、荒塚屯和白港集結。在河間地,臥床不起的老葛拉佛·徒利公爵終於逝世(“蘑菇”說老公爵得知自傢軍隊在第二次騰石鎮之戰中攻擊正統國王,氣得當場中風),其孫艾爾蒙繼位成為奔流城的主人。艾爾蒙深恐徒利傢族落得羅斯比傢族、史鐸克渥斯傢族和達克林傢族的下場,上臺後大舉召喚三河諸侯,響應號召的包括:鴉樹廳的班吉寇·佈萊伍德,這個十三歲男孩已是經驗豐富的戰士;班吉寇兇悍而年輕的姑媽“黑亞莉”,她手下有三百名弓箭手;在孿河城主政、無情又貪婪的沙比瑟·佛雷夫人;旅息城的雨果·凡斯伯爵;海疆城的喬拉·梅利斯特伯爵;戴瑞城的羅蘭德·戴瑞伯爵;甚至石籬城的亨佛利·佈雷肯伯爵,也代表之前支持伊耿國王的佈雷肯傢族前往奔流城匯合。

谷地傳來的消息更為沉重。簡妮·艾林公爵夫人集結起一千五百名騎士和八千名步兵,並派使者前往佈拉佛斯聯絡船隻,準備從海路撲向君臨。谷地軍中還有一條小龍,它屬於貝妮拉的妹妹雷妮亞·坦格利安。雷妮亞去谷地時攜帶的龍蛋孵出瞭這條黑色角冠的淡粉色小龍,她命名為黎明。

黎明還需數年方能載人上戰場,但它的誕生已給“綠黨會議”帶來莫大震撼。阿莉森王後指出,假若叛軍有龍,國王方面反而沒有,百姓就會倒向對方。“我也需要一條龍。”伊耿二世得知消息後堅稱。

可放眼維斯特洛全境,除開雷妮亞的小龍,此時隻剩下三條龍:偷羊賊隨女孩蕁麻失蹤,普遍認為它藏身於蟹爪半島或明月山脈;貪食者依舊肆虐於龍山東坡;銀翼最後一次出現在世人面前是離開騰石鎮的廢墟飛往河灣地,據說它此後在紅湖中央一個崎嶇的小島上築巢。

博洛斯·拜拉席恩指出,亞莉珊王後的銀色母龍接受過第二位騎手,“為何不能接受第三位?騎上它,您的王位便穩固無虞”。可伊耿二世不能走路,連起身都困難,如何騎上巨龍?他也無法承受前往紅湖的長途旅行,何況這一路還有因戰亂滋生的無數叛匪和殘人。

銀翼顯然不現實。“我不要這條龍,”國王宣稱,“我要一條嶄新的陽炎,比我失去的陽炎更驕傲強悍。”他派渡鴉去龍石島征發坦格利安傢族保存的龍蛋,那些蛋素來被嚴加看管,儲藏在地穴和地窖裡,時間長瞭,有的甚至變成瞭化石。龍石島的學士甄選出七顆(以榮耀七神)在他看來最有希望的龍蛋送來君臨,伊耿國王把這些蛋放在臥室,無奈最終沒有一顆孵化。“蘑菇”說國王坐在“一顆紫金相間的大蛋”上一天一夜,滿心希望能有成果,然而那顆蛋“仍像一坨紫金相間的大便”。

歐維爾大學士此前已經獲釋,再次戴上職位頸鏈,他為我們留下瞭這段短暫而紛亂的復辟時期“綠黨會議”的詳情記錄。紅堡彌漫著恐懼和懷疑,這本該是團結一心、共度難關的時刻,伊耿二世身邊的臣屬卻同床異夢、猶豫不決,對即將來臨的風暴反應遲緩。

“海蛇”力主和解、大赦和停戰,博洛斯·拜拉席恩卻視為軟弱,他對國王和“綠黨會議”宣佈要在戰場上粉碎叛黨。而為達此目的,他需要援軍,因此要求凱巖城和舊鎮立刻重新整軍備戰。

盲眼的財政大臣泰蘭·蘭尼斯特爵士提出親自前往裡斯或泰洛西,招募當地的一個或多個自由傭兵團(伊耿二世並不缺錢,因泰蘭爵士在雷妮拉女王奪得都城和國庫之前,事先將王室四分之三的財富安全轉移到凱巖城、舊鎮和佈拉佛斯的鐵金庫)。

瓦列利安伯爵認為招兵買馬是遠水不解近渴。“形勢十萬火急,何來這等餘暇?舊鎮和凱巖城由孩子當傢,他們不會赴援,而眼下最好的傭兵團都跟裡斯、密爾或泰洛西簽瞭合同。就算泰蘭爵士能把他們挖走,也為時已晚。沒錯,我的艦隊可以阻止艾林傢族,但誰來對付北方人和三河諸侯?他們正在進軍!因此我們必須妥協。陛下應赦免對方的叛逆和其他罪行,立雷妮拉所生之伊耿為繼承人,並讓他立刻與傑赫妮拉公主結婚。這是唯一的辦法。”

老人的警告被當作耳旁風。阿莉森太後曾勉強同意把孫女許配給雷妮拉的兒子,但那並未征求國王同意,而伊耿二世另有打算。他希望立刻與卡珊德拉·拜拉席恩成婚,“她會給我強壯的兒子,成為鐵王座的有力繼承人”,如此一來,他的女兒自無需嫁給小伊耿王子,以免產生的後代打亂繼承順位。“那傢夥要麼披上黑衣,餘生在長城度過,”國王宣佈,“要麼剁下男根,作為侍奉我的太監。他自己選,反正不留後嗣,我老姐的譜系必須就此斷絕。”

在泰蘭·蘭尼斯特爵士看來,即便這樣的選擇也太仁慈,他提議立刻處決小伊耿王子。“那孩子的存在本身即是對王室的最大威脅,”蘭尼斯特爵士爭辯道,“砍下他的腦袋,叛黨就失去瞭起兵理由,將無人可以擁戴。他死得越快,叛亂平息得越快。”

國王的打算和財政大臣的提議讓年邁的“海蛇”又驚又怒,以至在朝堂上“大發雷霆”。他厲聲指責國王和重臣們是“蠢貨、騙子和背誓者”,說完拂袖而去。

博洛斯·拜拉席恩征求國王的允許,想要親自去取“海蛇”的項上人頭,伊耿二世正待同意,拉裡斯·斯壯伯爵卻發言阻止。他提醒與會眾人,“海蛇”的繼承人——年輕的埃林·瓦列利安——盤踞在潮頭島,他們鞭長莫及。

“殺死老蛇,小蛇必會反抗,”“彎足”告誡,“我們將失去所有那些快捷又漂亮的戰船。”他的想法跟拜拉席恩公爵相反,他建議國王立刻與科利斯伯爵和解,確保瓦列利安傢族的忠誠。“請答應他的婚約提案,指名小伊耿為您的繼承人,陛下。”他規勸國王,“婚約不等於成婚,王子不等於國王。隨便翻翻歷史,就知道有多少繼承人沒能活到登上王位。待叛黨俯首、您時來運轉之時,我們再回頭對付潮頭島。現在不能鬧翻,我們必須爭取時間,請對他好言相勸。”

慕昆根據歐維爾大學士的回憶記錄瞭“彎足”的這番話,而尤斯塔斯修士和弄臣“蘑菇”都未出席“綠黨會議”。不過“蘑菇”對拉裡斯伯爵有如下評價:“‘彎足’是不是世上最狡猾的人呢?噢,他可以做一個完美的弄臣,他唇邊的話語就像蜂窩流出的蜜糖,再找不到如此甜美的毒藥。”

對歷史研究者而言,“彎足”拉裡斯·斯壯至今仍是難解之謎,我們也不打算在此深究。他真正的效忠對象是誰?他有何目標?“血龍狂舞”時期,拉裡斯·斯壯遊走於各大派系之間,他曾銷聲匿跡,而後又大搖大擺地安然現身。他說瞭多少真話,多少謊言?他做的事呢?他是個隨波逐流的機會主義者,還是志存高遠的宏圖設計師?這些問題一直有人追問,答案卻不明朗,因斯壯傢族最後的成員非常擅於保密。

但我們確切地知道,他為人雖寡言、神秘,必要時卻可表現得和藹而有說服力。他的提案動搖瞭國王和“綠黨會議”的既定方針。當阿莉森太後為難地表示經過那天撕破臉皮的爭吵,勢難挽回科利斯伯爵時,他讓太後放心:“隻管交給我去辦,陛下,我保證伯爵大人會聆聽我的請求。”

斯壯伯爵的確做到瞭這點。散會後,“彎足”徑直找到“海蛇”,瞞著眾人吐露國王表面上同意他的一切要求,但隻等戰爭結束便要謀害他。老人氣得怒發沖冠,拔劍而起要去拼命,拉裡斯又微笑著軟語安撫。“我有個更好的辦法。”“彎足”耐心解釋……他就這樣編織出欺騙和背叛的羅網,讓困在網上的人彼此爭鬥。

伊耿二世對待宮廷內部的復雜陰謀,就像處理外界各方勢力的壓迫一樣遲鈍,很大程度上這是出於健康原因。鴉棲堡的燒傷覆蓋瞭半邊身子,“蘑菇”聲稱這還令他陽痿不舉;龍石島那一跳導致右腿兩處骨折,左腿更是粉碎性骨折,他隻能坐轎四處出行。據歐維爾國師的記載,國王的右腿愈合得很好,但左腿狀況不佳,那條腿肌腱萎縮、膝蓋僵硬,直瘦得皮包骨頭,扭曲不堪的程度甚至讓歐維爾認為還不如截掉的好。不過國王拒絕截肢,寧願忍受不適,到最後時日,他甚至做到瞭能借助拐杖幫助、拖著左腿行進。

在生命的最後半年,伊耿一直強忍痛楚,唯一的樂趣似乎來自對未來婚姻的憧憬。據“蘑菇”所言,連身為弄臣之首的他精心設計的鬧劇也無法提振國王的精神……然而“陛下不時會為我的俏皮話露出微笑,也喜歡把我帶在身邊,讓我替他穿衣、為他打氣”。侏儒透露,國王由於燒傷失去瞭性能力,但性沖動依舊強烈,他時常坐在簾幕後觀賞親信寵臣與女仆或宮廷仕女交歡。據說承擔這一可鄙任務的多是“亂胡子”湯姆,有時也會挑某個隨從騎士,甚至有三回“蘑菇”當瞭主角。弄臣聲稱國王每次觀賞完總會流下羞愧的淚水,隨即召來尤斯塔斯修士告解(尤斯塔斯修士關於伊耿最後時日的敘述中完全沒提及此事)。

伊耿二世還下令清理和重建龍穴,為弟弟伊蒙德和戴倫樹立兩尊巨型雕像(根據他的諭令,這兩尊雕像要比佈拉佛斯的泰坦巨人像更高大,周身覆以金葉)。他公開主持儀式,焚毀“蜉蝣國王”崔斯丹·真火和蓋蒙頒佈的一系列諭令和告示。

然而陷阱正在合攏,敵人從四面八方進逼。臨冬城公爵克雷根·史塔克率領大軍越過頸澤(尤斯塔斯修士說那是“整整兩萬披著襤褸獸皮、號叫不休的蠻子”。慕昆的《真史》將北境軍隊的人數下降到八千人);“谷地處女”的部隊也終於自海鷗鎮出發,人數達一萬之多,指揮官是裡奧恩·科佈瑞伯爵及其弟科恩·科佈瑞爵士,後者持有著名的瓦雷利亞鋼寶劍“空寂女士”。

最迫切的威脅來自三河諸侯。艾爾蒙·徒利在奔流城召集封臣,最終集結起近六千人的軍隊,可惜這位新任徒利公爵率軍出征後不久即因飲用變質的水而逝世,當權僅四十九天便把權柄留給瞭長子克米特·徒利爵士。克米特是個野性而魯莽的青年,一心想證明自己的勇武,他即位時離君臨尚有六日行程,隨即催促部隊沿國王大道繼續開進。博洛斯·拜拉席恩公爵出兵抵禦,其麾下除瞭直屬的風暴地軍團,還有史鐸克渥斯堡、羅斯比城、哈佛城和暮谷鎮征發的新兵,以及從跳蚤窩匆匆搜羅的二千人,但這些人素質堪憂,也僅裝備著長矛和鐵盔帽。

兩軍在離君臨兩日行程的地方相遇,該處的國王大道夾在樹林和一座矮丘之間。連日來大雨傾盆,以致草場濕潤,土地泥濘松軟。博洛斯公爵自信滿滿,因斥候告訴他河間地人的首領不是小孩就是女人。時近黃昏他才發現敵軍,卻下令立刻進攻……不顧河間地人已在大道上組織起堅實的盾墻防線,又在他右邊的山丘佈置下無數弓箭手。博洛斯公爵親自率隊沖鋒,他讓麾下騎士結成鍥形陣,勢若雷霆地沖向敵陣中央奔流城的紅藍波紋銀色鱒魚旗和已故雷妮拉女王的四分旗,風暴地的步兵則高舉伊耿國王的金龍旗跟隨推進。

學城將此役定名為“國王大道之戰”,參戰者則稱之為“泥巴混戰”。無論叫什麼,這場“血龍狂舞”的最後會戰產生瞭壓倒性的戰果。佈置在山丘上的長弓將隨博洛斯公爵沖鋒的騎士們的戰馬成片成片射翻,以至沖到盾墻前的還不到一半,而這些散亂不堪地抵達的騎士還得拼命控制坐騎、以防其在泥濘中打滑。鍥形陣解體瞭,風暴地人頑強地用槍、劍和長斧發起進攻,固然給河間地人造成瞭損失,但沒能突破陣線,無論何處出現缺口,對方的後備部隊都會立刻上前填補。博洛斯公爵的步兵隨即加入攻擊,受到壓迫的盾墻有瞭松動後退的跡象,似乎危在旦夕……但這時大道左邊的樹林傳來吶喊和尖叫,數百名早已埋伏好的河間地人在奔放的男孩班吉寇·佈萊伍德——班吉寇於此役贏得“嗜血”班的稱號,此後漫長的人生中世人都如此尊稱他——的帶領下掩殺而至。

博洛斯公爵騎馬拼殺在第一線,當他發現戰事不利,便命身邊侍從吹響戰號,敦促後備部隊上前增援。但羅斯比城、史鐸克渥斯堡和哈佛城的人馬聽到號聲卻扔下國王的金龍旗,按兵不動,自君臨匆忙招募的烏合之眾作鳥獸散,暮谷鎮的騎士甚至倒戈相向,從後方殺向風暴地軍團。不過半晌之間,混戰就變成潰敗,伊耿國王的最後一支陸軍就此覆滅。

博洛斯·拜拉席恩堅持奮戰。他先在馬上作戰,胯下戰馬被“黑亞莉”及其麾下弓箭手射死後又徒步抵抗,親手擊斃瞭不計其數的步兵、十幾名騎士,以及梅利斯特伯爵和戴瑞伯爵。等對上克米特·徒利公爵,博洛斯公爵已是強弩之末,他頭頂毫無保護(之前他扯下瞭被打凹的頭盔),渾身二十多處傷口汩汩流血,連站都站不穩。“投降吧,大人,”奔流城的主人奉勸風息堡的主人,“今天的勝利屬於我們。”拜拉席恩公爵回以詛咒,大喊著“我寧願在地獄裡跳舞,也不會戴上你的鐐銬”,發起沖鋒……旋即被克米特公爵手中流星錘的帶刺鐵球猛然擊中,鏈球在他臉上砸出一片血肉、骨頭和腦漿混合的可怖血霧。風息堡公爵倒在國王大道邊的爛泥地裡,手中緊握長劍

敗報送抵紅堡,“綠黨會議”手忙腳亂。“海蛇”的警告如今統統變成現實:凱巖城、高庭和舊鎮遲遲不肯響應國王的求援,不斷找借口搪塞。蘭尼斯特傢族忙於應付“紅海怪”;海塔爾傢族損失瞭太多人馬,且找不到合適的人帶兵;提利爾公爵尚幼,其母在信中聲稱麾下封臣忠誠堪憂,“而我一介女流,無法帶兵打仗”。泰蘭·蘭尼斯特爵士、馬斯森·維水爵士和朱利安·沃姆伍德爵士已啟程前往狹海對岸的潘托斯、泰洛西和密爾招募傭兵,此時並無成果。

朝中眾人心知肚明,伊耿二世國王等於赤手空拳地面對來勢洶洶的敵軍。“嗜血”班、克米特·徒利、沙比瑟·佛雷等均非易與之輩,他們得勝後士氣高漲,即將兵臨城下,而克雷根·史塔克公爵的北境大軍不過就落後數日行程。佈拉佛斯艦隊運載的艾林軍隊業已離開海鷗鎮,駛向喉道,國王隻能指望年輕的埃林·瓦列利安……但說到底,潮頭島的忠誠是靠不住的。

“陛下,”殘缺不全的“綠黨會議”召開後,“海蛇”稟告,“您必須投降。都城經不起另一場劫難,為黎民百姓計,為自身安全計,請您讓位伊耿王子。他會允您披上黑衣,餘生保持榮譽在長城度過。”

“他會嗎?”伊耿國王詢問,“蘑菇”說國王語帶希望。

太後卻不抱絲毫希望。“你把他母親扔去喂龍,”她提醒兒子,“他親眼所見。”

國王絕望地看向自己的母親。“那你要我怎麼做?”

“你有人質。”太後回答,“割下那男孩的一隻耳朵,送給徒利公爵。警告他每前進一裡,你就會割下男孩的另一個器官,直到他停止。”

“高明,”伊耿二世贊嘆,“實在高明。我們就這麼做。”他招來在龍石島上令他十分滿意的阿爾佛雷德·佈魯姆爵士。“照太後的吩咐辦。”騎士領命離開後,國王又轉向科利斯·瓦列利安。“敦促你的野種英勇作戰、不可懈怠,大人,如果他讓我失望,如果佈拉佛斯艦隊越過喉道,你親愛的貝妮拉也會失去點什麼。”

“海蛇”沒有懇求,也沒有詛咒或威脅,他隻僵硬地一點頭便起身告辭。“蘑菇”說他出門時與“彎足”交換瞭眼神,但“蘑菇”並不在場,而老到的科利斯·瓦列利安似乎不可能在計劃實施的關鍵時刻如此輕率。

伊耿國王已經窮途末路,隻有他自己還處於幻想之中。拜拉席恩公爵在國王大道慘敗的消息一傳開,國王身邊的密謀者們就立刻將秘密制訂的計劃付諸實施。

阿爾佛雷德·佈魯姆爵士踏上通往梅葛樓的吊橋——伊耿王子被軟禁在樓內——“跳蚤”佩金爵士及其屬下六名“陰溝騎士”攔住去路。“以國王之名,給我讓開。”佈魯姆喝令。

“抱歉,我們有瞭新國王。”佩金爵士答道。他一隻手搭住阿爾佛雷德爵士的肩膀……隨即猛然推去,猝不及防的阿爾佛雷德爵士一個踉蹌摔下吊橋,插在護城河中的鐵刺上,掙紮扭動瞭兩天方才斷氣。

“彎足”拉裡斯伯爵的手下業已救出貝妮拉·坦格利安,將其轉移到安全的地方。“夾舌頭”湯姆離開馬廄進入城堡庭院時遭遇突襲,當場授首。“他死得跟他說話一樣含含糊糊。”“蘑菇”評價道。“夾舌頭”的父親“亂胡子”湯姆不在紅堡,他在鰻魚巷某傢旅店就擒時辯稱自己隻是“普通漁夫,不過來討杯麥酒喝”,密謀者便將他淹死在麥酒桶裡。

密謀計劃實施得如此巧妙、迅速和幹凈,以至君臨的老百姓對紅堡事變幾乎一無所知。即便在紅堡內部,也沒有誰發出警報,目標人士都被悄悄處死,其餘的宮廷成員沒受打擾和波及,完全蒙在鼓裡。尤斯塔斯修士說密謀者一共殺瞭二十四人,慕昆的《真史》則說是二十一人。“蘑菇”自稱目睹瞭密謀者殺害國王的試毒者——名為尤米特的超大號胖子——還說自己也差點送命,隻好鉆進一桶面粉中,直到第二天夜裡才敢現身,那時“我從頭到腳裹滿面粉,發現我的女仆把我認作還魂的幽靈”(這幾乎不可信。密謀者為何要對付一個弄臣?)。

阿莉森太後登上螺旋梯回房時就擒,俘虜她的人外衣上繡有瓦列利安傢族的海馬紋章。他們殺瞭太後的兩名衛士,但沒傷害太後本人及其身邊的女伴。阿莉森又一次被戴上鐐銬、打入地牢,等候新君主發落……而這次,她還失去瞭最後一個兒子。

“綠黨會議”散會後,伊耿二世國王由兩名強壯的侍從抬進庭院。轎子照例在院子裡等待,國王萎縮的左腿即便借助拐杖支撐,也無法上下樓梯。負責指揮衛隊的禦林鐵衛蓋爾斯·貝格萊佛爵士事後作證說國王被攙扶上轎時顯得異常疲憊,“臉色灰敗蒼白,皮膚耷拉松垮”。他沒回房,反要蓋爾斯爵士帶他去城堡聖堂。“也許他意識到劫數難逃,”尤斯塔斯修士寫道,“想為曾經犯下的罪行做最後懺悔。”

冷風吹拂,起轎後國王便拉下轎簾禦寒。轎內照例為他備下一壺青亭島的紅葡萄甜酒,這是伊耿的最愛,他這回也品嘗瞭一小杯。

蓋爾斯爵士等人未覺有異,直至抵達聖堂,轎簾卻遲遲沒掀開。“我們到瞭,陛下。”騎士向內報告。沒有回答,一片沉默。蓋爾斯·貝格萊佛爵士又問瞭第二遍,第三遍……他終於動手掀開轎簾,發現國王死在軟墊上。“除開滿嘴鮮血,”騎士回憶,“陛下就像是睡著瞭。”

無論在學士們的圈子,還是老百姓酒餘飯後的閑聊中,大傢至今還在爭論伊耿二世被下瞭什麼毒,下毒的又是誰(有人堅稱隻可能是蓋爾斯爵士,但對其他人而言,禦林鐵衛謀害誓言畢生守護的國王委實無法想象。更可能的嫌疑人是國王的試毒者尤米特,即“蘑菇”聲稱自己親眼目睹遇害的那位)。盡管這兩個問題始終存在疑點,但那壺青亭島紅酒的幕後黑手為拉裡斯·斯壯卻是確鑿無疑。

坦格利安傢族的伊耿二世就這樣駕崩,他是韋賽裡斯·坦格利安一世國王和出自海塔爾傢族的阿莉森王後的長子,其統治時期短暫而苦澀。伊耿二世享年二十四歲,稱王僅兩年。

兩天後,徒利公爵的前鋒部隊來到君臨城下,科利斯·瓦列利安帶著憂鬱的伊耿王子出去迎接。“舊王已崩,”“海蛇”嚴肅地宣佈,“新王萬歲。”

在黑水灣對面的喉道,裡奧恩·科佈瑞伯爵站在佈拉佛斯平底船的船頭,目睹眼前的瓦列利安戰艦陣列降下伊耿二世的金龍旗,升起伊耿一世的紅龍旗——在“血龍狂舞”爆發之前,所有的坦格利安君王都沿用瞭這面旗幟。

內戰結束瞭(盡管隨之而來的和平並不平靜),接下來是憂鬱的伊耿·坦格利安三世國王的統治時期。

 註:也許是七神憐憫,博洛斯公爵戰死七天後,他的妻子終於在風息堡誕下他渴盼已久的兒子和繼承人。公爵曾留下指示,若生的是男孩就命名為伊耿,以表對當今國王的敬意。但得知夫君沙場殞命的噩耗,拜拉席恩夫人卻違背指示,轉將兒子命名為奧萊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