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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老貓被逮

1

南京來的特派員居然就坐到瞭審訊室裡重犯的位置上,所有人在莫名其妙之中都有些興奮。

趙興一把推開門進來,走到審訊桌後坐下,先給自己點支煙然後問:“這不是閻大特派員嗎,怎麼坐在這裡呢?”

閻天微微一笑:“既然你知道我的身份就好,我建議你先搞清你自己的身份。”

趙興也很淡的問瞭一句:“你認不認罪?”

閻天把腿翹起來瞭:“我想請問你是哪路神仙,軍階多少,是國防部的欽差,還是戴老板的特使,你有什麼資格問我?”這句話讓所有守在室內的特務們幾乎噴出昨夜的飯來,把趙興噎得差點背過氣去。

趙興一拍桌子:“你私放共匪,我就可以越級審判你。”

閻天點點頭:“哦,你也知道是越級瞭,那就好,所以我勸你慎重,免得以後軍政處找你問話。”

趙興被氣得發笑瞭:“你私放共匪,就算我放你回南京,你的下場會怎麼樣你不知道嗎?”

閻天又嚴肅的搖搖頭:“你確實記性不好。史特派員來上海幹什麼,就是奉校長的手諭來和共黨特科情報六局負責人磋商合作抗日的事兒,你倒好,敢公開違背校長軍令,破壞國共合作,你究竟知不知道我是在救你?”閻天一臉的悲天憫人,弄得看熱鬧的特務們再也備不住,就笑出瞭聲。

趙興原本是準備來奚落閻天,沒想到被閻天搶白得幾乎要以頭撞墻。盛怒之下就要動刑,但守著刑具的人覺得是兩個頭頭吵架吵大發瞭,還是看看再說吧,都沒動。

李阿祥快步走到趙興身邊壓低聲音說:“算瞭,站長,他畢竟是戴老板的人,真鬧翻瞭,戴老板追查下來,咱們誰也擔不起呀。”趙興聽瞭也明白這個道理,狠狠的一巴掌拍在桌上,轉身走出審訊室去。在走廊上,稍微平靜的趙興立即又招來李阿祥,嚴令拘禁閻天的事情不得泄露,也不準放出來。閻天的狂和李阿祥的話提醒瞭他,必須提前向南京活動,取得認可就好動手瞭。

閻天坐在這把鄒凱林也曾經坐過的椅子上不由得輕蔑地一笑,他相信趙興會想辦法置他於死地,他卻並不在意。隻要趙興向南京匯報,就一定會被罵得狗血噴頭,戴老板最恨的就是內部之間的相互傾軋。

2

天氣的溫度顯得有些懶洋洋的,審訊室外守著門的小陳百無聊賴地打著瞌睡,他和所有人一樣搞不懂,自己的兩個頂頭上司怎麼會就掐起來?這時候楊修遠走瞭過來,拍拍他的肩膀。

小陳看到他就笑瞭:“楊哥,你是來……”楊修遠是閻天的心腹已經是公開的秘密。

楊修遠笑笑說:“哎,兩個頭頭鬧別扭,我來勸勸。”說著話就把一疊鈔票塞進他的手裡。

小陳幾乎臉就要笑出花兒來:“楊哥你盡管進去勸勸特派員,我給你看著風。”

楊修遠走進去在閻天對面坐下。

閻天說:“就知道在整個站裡,我若有事就隻有你這一個兄弟能依靠瞭。”

楊修遠平靜地說:“你不急,我會盡快和戴老板身邊的人取得聯系,通報你的情況。”

閻天並沒有接這個話茬,而是仔細打量瞭他很久才說:“整個站都知道你和我的關系,現在我有麻煩瞭,你還是盡快想辦法離開吧。”

楊修遠笑瞭笑沒說話。

閻天也笑瞭:“我都不好意思抓你瞭,你咋還好意思不承認呢,貓眼同志?其實我早就應該想到,不過我那同學是比我更冷靜一些。你趕緊走吧,不論怎樣,我不希望看到你出事,走吧。”

楊修遠站起身來走出去,閻天追過來一句話:“我希望這是最後一次看見你。”

3

餘銘真從監視林璇的地方回到東亞酒店,直接去瞭地下室,把正在忙碌的向亦鵬拍到角落裡,低聲說:“我今天又跟瞭林璇一整天,但她依然重復著昨天做的事,明天還要繼續監視嗎?”

向亦鵬想瞭想說:“必須監視,如今局勢瞬息萬變,我們大意不得。”

餘銘真說:“難道你真的懷疑她和日本人有勾結?”

向亦鵬有些無奈的語氣:“你們繼續監視就是瞭,其他的稍後再說。”

餘銘真看著向亦鵬的背影,禁不住也輕輕嘆瞭一口氣。倘若不是這個時代,他們又何必經歷這麼多曲折呢?生命中的青春最為燦爛,可這些人的青春裡永遠充滿瞭有聲的秘密和無言的廝殺,誰會在將來記得他們曾擁有的幸福和痛苦呢?

4

梅公館。這座日本軍部公開設在上海的情報機構總部,從外表看完全是一副清俊的中國傳統庭院的樣子。院子裡梅蘭竹菊四君子各有翩躚的風度,一溜小青石板直通向大門的臺階;進門的大廳裡臨門口是一扇楠木繡絹的屏風,畫著淡雅的松下童子;廳內完全是按照讀書人的規格以簡單的字、畫條幅以及適當的青花瓷器和一尊唐三彩駱駝俑裝飾著,盡顯瞭主人的儒雅之風。

主人芥川此刻正將一幅《溪山行旅圖》展開在一張紅木條案上用放大鏡仔細觀瞧,看不出來是喜歡還是討厭。兩個前來獻寶的日本商人,與其說是坐在旁邊的沙發沿兒上,還不如說他們是蹲著的,芥川看得越久他們頭上的汗越多,但是不敢擦。

一個便衣匆匆進來在芥川耳邊說:“方孝自從有瞭你的任命,在碼頭上,特別是十六鋪鬧得很不像話,已經從劫掠各種船舶的財物發展到大肆招收各種地痞流氓,如果他的勢力再大,就有可能出事。”

芥川頭也沒抬:“還要我教你嗎?你去給青幫的五當傢說,就說我們梅機關已經幫他們找到殺杜老爺子的兇手呢。”

芥川抬起頭來,一把將條案上的畫卷扯個稀爛,然後輕輕地說:“你們已經很用心瞭,但還是假的。再找不到真品,我就不需要你們再走出這個公館瞭,明白嗎?”

兩個日本商人基本上是連滾帶爬地逃瞭出去。芥川看著他們慌張的背影,走到唐三彩駱駝俑面前,仔細撫摸瞭一會兒自語道:“中國人的東西,哪會那麼簡單呢?

5

局勢的不平靜,讓東亞酒店的生意大不如前,原本臨時取消的晚間演出已經徹底取消。向亦鵬安排完瞭工作,獨自走到空蕩蕩的大廳裡來,那裡再沒有鴻川熟悉的身影快步走過來,替他倒一杯威士忌,陪他坐一會兒瞭。最值得信賴的小兄弟居然就為瞭一點點錢就拋棄瞭自己的祖國、誓言以及組織,淪為走狗。他有些落寞的來到瞭早已空無一人的酒吧間,獨自走到好些日子都沒有碰的鋼琴面前,打開琴蓋流暢地彈起來。但是今晚他的琴聲走得很快,越快就越顯得亂,最後在一陣激烈的搏鬥之後,琴聲戛然而止,他彈不下去瞭。抬起頭卻發現一個黑影不知什麼時候已經來到酒吧,坐在角落裡聽他彈琴。

黑影站起來走近些是楊修遠。他說:“你今晚琴聲很亂,心事很重。告訴你一個不知算是好或者不好的消息,閻天被趙興秘密抓起來瞭,很可能會被趙興趁亂秘密殺掉。”

向亦鵬並不接話:“老楊,組織決定你可以歸隊瞭,繼續在趙興身邊潛伏並沒有太大價值。”

楊修遠笑說:“我可以立即歸隊,不過歸隊前我還會去做一件事,是私事。”

楊修遠轉身走幾步回頭說:“至於閻天,你不開口的話我不會救他的,你決定吧。”向亦鵬獨自坐在自己的鋼琴面前,手指靜靜地放在琴鍵上,直到餘銘真出現在酒吧門口。

餘銘真端著一碗熱騰騰的餛飩進來說:“亦鵬,吃點夜宵吧。”

向亦鵬笑著接過來吃瞭兩口說:“老楊說,閻天被趙興抓瞭,有生命危險。”

餘銘真有些緊張:“那我們救還是不救?”

向亦鵬又吃瞭兩口說:“你先去睡吧,我再想想。”

6

方孝最近越鬧越歡。小弟們今晚又碼頭上給他劫掠瞭一大批金銀首飾,他在包廂裡正按著一個舞女在起勁的胡抓亂摸,舞女在裝腔作勢地叫喊著。正歡實間,房間門被一腳踢開,青幫五當傢帶著兄弟沖進來,不由分說就開槍掃射,一時間玻璃飛濺亂作一團。方孝畢竟身手不凡,轉瞬之間就飛身撞向包間隔斷的玻璃,一下把自己撞到隔壁包間,然後飛身而逃,青幫的人強追不舍……方孝左沖右突逃出已經是血流成河的夜總會,剛跑到街的中央就被團團圍住。

五當傢的走上來先給瞭他一耳光:“姓方的,你這個欺師滅祖的狗東西。傢有傢規,兄弟們,你們說怎麼辦?”眾人吼一聲,“殺瞭他,祭奠老大。”

方孝連槍都扔瞭,知道這劫數終於來瞭隻有認命,剛要說幾句面子話,突然街角就亮起車燈,一輛黑色轎車猛沖過來,車到方孝跟前車門很快打開,一雙大手伸出來,一把就把他揪上車揚長而去。

救走方孝的就是日本特工,隻有他們才有如此精確的計算。他上車以後自然也就知道瞭,而且立刻就明白過來這出戲是誰導演的傑作。

梅公館裡,芥川穿著一套灰色的和服半躺在搖椅上讀著《曾文正公傢書》,從方孝被押進來一直到被扔在他面前,他的眼睛就沒有離開過書本。方孝倒在地上,抬頭看看他,芥川身後站著一個穿黑西裝的保鏢,槍口正對著自己腦袋,方孝控制不住自己發抖的身體。

芥川透過書本發話瞭:“聽說你最近生意很紅火,越做越大,要稱霸上海灘瞭?”

方孝趕緊說:“不敢不敢,小的不敢。”

芥川有些倦意地說:“我看的這本書你們的蔣委員長據說也喜歡,這書上說做人不可太猖狂。”

方孝低著頭:“小的知道,知道。”

芥川擺擺手:“你去吧。年輕人知道自己的小命有幾斤幾兩就可以瞭,以後就會少犯錯誤。”

方孝僥幸撿瞭一條命,無精打采的走瞭。芥川一直在認真看書,似乎有些入迷。

7

梅公館裡的芥川站在陽臺上,看著下邊潮水般湧進的喊著抗日口號的人群面無表情,他叼瞭一隻煙鬥。他看著人群說:“我不喜歡街上這麼吵,你去勸他們吧。”

身後的人畢恭畢敬地說:“先生,我知道怎麼做瞭。”轉身快速走出去,正是已經被徹底收服的方孝。

芥川手扶著陽臺的欄桿,突然在臉上出現一種詭異的笑容。他不願意再看,便緩緩走回客廳去。但他沒有註意到,有一個人在附近洋樓上拿著望遠鏡仔細觀察著他的一舉一動,此人就是楊修遠。他看著芥川的舉動,手不禁就有些抖起來,他的心裡浮起一個已經遙遠的畫面:年輕的楊修遠和跟林璇長得幾乎一模一樣的利川亞子,在教堂裡舉行婚禮……8

混亂中入夜的城市早已沒有瞭燈紅酒綠的激情宣泄,顯得特別的安靜瞭。遊閑海悄悄來到瞭同餘路,輕車熟路從矮墻翻瞭進去。來到窗根底下一看,屋內隻有小寶在熟睡,餘銘真沒在傢。他膽子大起來,立刻溜進門在小寶的枕頭邊放下一個精致的絨毛小熊,隨即又從兜裡掏出一把鈔票,把桌上立著的餘銘真和小寶合照的相框拿起來,將錢壓到下面,就往外走,走兩步一回頭看見小寶紅撲撲的臉蛋兒,忍不住就走過去輕輕親瞭一口,又站著想瞭一想,把自己脖子上掛著的一個小吊墜放到桌上,上面刻著一個遊字。

遊閑海走出去,餘銘真從隱藏的櫃子後面走出來,把那個吊墜拿在手裡仔細看瞭看,搖搖頭笑瞭笑……夜色顯得愈發的濃重起來,遠處傳來瞭幾聲狗吠。

9

梅公館外的崗哨一直警惕的註視著四周,這個城市抗日情緒的日益濃烈讓他們的主人頗有些不安,雖然看上去是那麼平靜,崗哨次藤正巖自然不敢怠慢。突然,他發現不遠處一顆大樹下出現一縷是有若無的藍光,他端著槍慢慢靠過去。剛走到樹下,一個黑影立即閃出,不容分說一肘就將他打得昏死過去。

黑影從容地換好衣服,大大方方走進梅公館。剛走不遠,走廊的侍衛過來,覺得奇怪,立即用日語問:“次藤君?”

人影不慌不忙地用日語回答:“他今天身體不舒服,我來接替他。”

侍衛笑笑,找這人要瞭一支煙走瞭,此人正是楊修遠。

楊修遠緩緩走著,直到身後的侍衛下瞭樓,迅速推開瞭芥川辦公室的門,潛瞭進去。

黑暗中,楊修遠打開小手電筒,俯身悄然在桌前翻著什麼,幾個抽屜都上瞭鎖,無法打開,一無所獲,楊修遠起身,四處環顧。

忽然在書櫃中看到瞭一樣物件兒,走上去打開書櫃把它拿在手中看著,全身竟抑制不住地因激動而顫抖,他的手中是一塊繡著櫻花的日式黃色絲帕,再繼續翻下去就在書櫃裡發現瞭一個像框,照片上,林璇笑容如花……楊修遠全身一震,失手掉瞭像框……楊修遠痛苦地捂住瞭頭,一個畫面再次侵入他的腦海:楊修遠從外面回來,利川亞子懷裡抱著一個小女孩迎過來,楊修遠走過去和母女倆嬉笑著,三口人沉浸在幸福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