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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別列佐夫

1

閻天總算抓到一條有用的魚。胡奇冬已經把尤利欽科的相貌說得很清楚:高聳的額頭和鼻梁,小眼睛,臉龐瘦削,嘴唇有些上翹,和他受過傷有關;頭發稀疏,梳得很齊整。他把圖像丟給旁邊的別動隊人員,讓一天之內把這個大傢夥找出來。

胡奇冬看他已經安排完畢,便帶著一種希望的語氣說:“我已經說完瞭全部所知道的,可以走瞭吧。”滿是血污的臉上帶著一種懇求地媚笑。

閻天笑瞭:“不好意思,我還需要你當面指認他的,最好你祈禱說的都能應驗,否則就不用麻煩你的同志們呢。”

胡奇冬急瞭:“你……我……你不守信用。”

閻天冷冷看他一眼轉身就走,把他獨自扔在瞭審訊室裡。

胡奇冬頹然地坐在椅子上,閉著雙眼,突然又睜開眼慘然地笑笑搖搖頭,覺得自己實在無趣得很,愣瞭一會兒用盡全身力氣把頭向墻壁撞過去,死瞭。閻天聽到那聲悶響輕輕說一句:“這還像個樣子。”

2

終於找到瞭會議主角的向亦鵬卻陷入苦惱之中。地下室裡,尤利欽科顯然是在動用自己共產國際特別代表的身份,一而再而三的要求他立即派人處決叛徒別列佐夫。他見向亦鵬遲遲不願回答便拍瞭桌子說處決別列佐夫的決定由自己負全責,但必須立即行動。

向亦鵬走出尤利欽科的房間,交給守候在外的行動隊的隊員們一張照片說:“立刻把這人找出來,他叫別列佐夫。據說此人已經變節投靠日本人,但你們不能隨便行動,發現蹤跡立即向我報告。”

正說著鴻川匆匆走來悄聲說美美回傢瞭。向亦鵬跟鴻川匆匆上樓,他知道背後那雙眼睛在看著他。

東亞酒店三樓的特殊客房裡,向亦鵬看到遍體鱗傷的餘銘真側臥在床上,已經昏睡過去,從已經破碎得不像樣子的衣褲下顯露出的兩臂和大腿上刀痕累累,血仍然在從傷口上簡單包紮的紗佈中滲出,染紅瞭床單。

鴻川走出去。向亦鵬顧不得男女之間的忌諱,立刻麻利地撕下她的褲腳和襯衣袖口,卻也被餘銘真上身的那些舊傷疤給驚瞭一下。他小心地揭開包紮的紗佈,早已凝固得很硬的血痂連著紗佈,稍一用力餘銘真就被這劇痛給驚醒瞭,恍惚之間看到人影晃動,不由分說地一隻手扳過向亦鵬的手腕,另一手死死扣住向亦鵬的咽喉。

向亦鵬輕聲說:“銘真,是我。”餘銘真這才徹底清醒過來,一下子癱在瞭床上。

向亦鵬取過藥膏,給她一一敷上,餘銘真兩手緊攥著床單流著淚。他給她重新包紮好,伸手擦擦餘銘真額頭上冒出的汗珠說:“銘真,你受苦瞭。”他的眼裡也含著淚水,把被子給餘銘真蓋上。

向亦鵬又說:“小寶我已經把他送到安全地方去瞭。”餘銘真緩瞭好大一陣才說他怎不問問發生瞭什麼事兒。

向亦鵬摸瞭摸餘銘真的額頭:“先休息,不管什麼事,隻要你平安就好。”

餘銘真再也控制不住,側過臉去。

向亦鵬關切的問:“身上的舊傷,怎麼弄的?”

餘銘真渾身顫抖,咬著牙不說話。向亦鵬站瞭一會兒轉身悄然向外走去。

餘銘真說:“我身上傷疤的事兒,不要告訴別人,好嗎?”

向亦鵬停下來轉身看著餘銘真微微顫動的背影,好一會兒才又悄悄走出去。

3

林璇正埋頭書桌工作,案頭的電話響瞭,是閻天打來的電話。他說在咖啡廳定好瞭位置想和她聊聊。

時間已經很晚,咖啡館裡的客人已有些稀落,林璇一落座就說這麼晚喝咖啡會有什麼特別的味道嗎,閻天調皮地說是思念的味道。說笑間,林璇說你每天這麼累應該早點休息嘛。閻天笑說,你又不瞭解我的工作怎麼知道我累呀;林璇懶懶地說男人的事情她是不感興趣的。

閻天喝著咖啡盯住她:“那就和我講講你的事情吧。”

林璇有些詫異:“我的?我有什麼事?”

閻天:“你每天都幹些什麼,和什麼人打什麼交道啊?”

林璇笑笑:“無聊得很,你不會感興趣的。”

閻天:“可是我還是很想知道。”

林璇壞笑:“就不告訴你。”閻天也笑,端起咖啡來又喝一口,有一種更為生澀的苦味。

林璇不幹瞭:“哦!大半夜的叫我出來就為審訊我?”

閻天一愣:“審訊?可不,就為審訊,你招不招吧?”兩個人說說笑笑倒也輕松得很。

林璇回到傢裡立刻撥通瞭一個電話,她說:“閻天今天很不對勁,他也許嗅到瞭什麼。是的,明白!”她放下聽筒,臉上一掃平日的嬌弱,目光冷峻。

閻天送完林璇,直接回到瞭辦公室。林璇的具體資料擺在案頭,這個他日思夜想的女人讓他突然有些神秘的陌生感覺。派出去的特工回來瞭,他和林璇喝著咖啡輕松地聊著的時候,這傢夥在林璇的辦公桌裡找瞭一些資料還有幾張底片。他立刻安排瞭沖洗底片並命令“別動隊”派人同樣二十四小時監視林璇。

安排完,突然又感到瞭一陣心酸……他已經開始對生命中最為重要的兩個人保持瞭高度警惕和嚴密監控,他不清楚也無法預料接下來會出現什麼樣的局面,他無法逃避也不能選擇,隻能殘酷的面對!

4

東亞大酒店的正廳裡氣氛異常熱烈,大堂內到處都開始懸掛彩旗和各種顏色的氣球,帶著露水的鮮花在花瓶中展現著別樣妖嬈。幾個員工正在忙碌地為閻天舉行的特別Party,做著最後準備,安排著嘉賓區的座椅,正廳最前面,主講臺早已佈置妥當,一個小小的青瓷花瓶空著,將要在開始時插上一束白玫瑰。

閻天帶著林璇查看他們訂婚酒會的準備情況,走一圈回來兩人都非常滿意,對向亦鵬連聲稱謝。向亦鵬則打趣說這是他生命中最重要的兩個人的大事,豈敢不盡心。

林璇走到鋼琴前打開琴蓋坐下來,眼睛卻回望著向亦鵬,閻天不由分說一把推過他去,也就坐下來和林璇一起聯彈起他們最愛的曲目來。閻天站在一旁,笑得很開心。

向亦鵬和林璇仿佛完全墜入瞭音樂的美妙之中,如癡如醉一直到最後一個音符落下,才彼此望瞭望站起來。

林璇感慨地說:“似乎最好的永遠是在從前。”

閻天卻說:“我總覺得最好的是現在。”說著將林璇摟過來,頗有些得意的神情。

鴻川匆匆進瞭正廳,看見閻天在場,自覺地退到一旁站立。

閻天向鴻川瞥瞥說道:“亦鵬,你的人過來催嘍,別把正事耽誤瞭。”

向亦鵬起身說:“這兩天最大的正事不就是你的事。”

閻天和林璇轉身出酒店,向亦鵬望著他的背影笑著說:“話說到前頭,賬要算清,今晚我可不給你結賬。”

閻天沒有回頭卻揮揮手說:“知道,看你那個小氣樣兒。”

鴻川見閻天出瞭門,走近向亦鵬耳語:“行動隊找到別列佐夫瞭。”

向亦鵬看著林璇和閻天走出酒店的背影,沒有答話。閻天果然就又回頭望瞭一眼,扮瞭個鬼臉兒……他緩緩轉身,最殘酷的搏鬥莫過於在最親近的人之間展開,但是既然選擇的河岸不同,就隻能隔河而居。命運的玩笑不會因時代不同而稍有差異,無人可以逃脫。

5

南京路北的藍點餐廳,是上海灘為數不多的地道俄羅斯館子,店面不大卻生意紅火。已經是絡腮胡子的向亦鵬將行動隊員留在街的對面,他自己推門進去,餐廳內這個點兒的客人不多。店堂內座椅都是橡木所制,吧臺裡還放著幾個大的酒桶,酒架上存放著火一樣熱烈的伏特加,夥計們穿著傳統的俄羅斯服裝,踩著大靴子嘰嘰嘎嘎地用大杯子給客人上酒和熏魚……向亦鵬坐在瞭靠窗的一個位子上,而坐在廚房門口的一雙藍眼睛時不時地朝這邊望上一眼,向亦鵬坐定瞭也看著他。

服務員送上瞭一杯伏特加酒,用俄語告訴向亦鵬,是廚房門口邊的先生請他喝的。

向亦鵬拿過酒又看瞭看藍眼睛,藍眼睛笑著對他舉舉手裡的大酒杯。向亦鵬也笑笑,毫不猶豫地一飲而盡。

藍眼睛緩緩站起身,轉身走進瞭廚房後間。向亦鵬站起身,繞過幾張桌子掀開廚房的簾子走進去。

廚房後間裡,同樣長著大胡子的大廚用碩大的刀切著生肉,嘴裡哼著吞吐不清的俄國曲子,偶爾有兩個俄羅斯小姑娘掀過簾子跑進來,看見向亦鵬也友好的笑笑。向亦鵬緩緩向裡走,左手按在腰間,穿過廚房,來到後間的儲藏室。

剛一進門,有人就在背後重重地拍瞭拍向亦鵬的肩,他也不轉身,槍朝後直接頂在瞭身後人的肚子上。

身後人不慌不忙走到瞭前面,正是方才外廳的藍眼睛。藍眼睛無視向亦鵬的手槍,笑著把手中的一塊黑松蛋糕遞給向亦鵬。

藍眼睛用俄語問:“你是向?”

向亦鵬沒接蛋糕,放下手中的槍看著藍眼睛。

藍眼睛仍然微笑著,拿著蛋糕看著向亦鵬:“這是你老朋友別列佐夫留給你的。”連蛋糕帶紙碟子一起遞過來。

向亦鵬接過蛋糕碟子,很快在底座發現字條,看完後迅速燒掉。走出餐廳的大門,望瞭一眼馬路對面就自顧自地走瞭,待命的行動隊員們也迅速跟著撤離。向亦鵬走在人來人往的大街上,眼神陰晴不定。

向亦鵬回到酒店立刻就問鴻川餘銘真吃過東西沒有。鴻川沒有回答問題隻說還好,他便明白過來立即從樓梯沖上瞭三樓餘銘真住的客房,推門進去床上空無一人。回頭看著鴻川喝問:“人呢?”他很少發火,但此刻忍不住瞭,一把推開鴻川,剛要跑下樓,突然看見看老周就站在走廊裡。

老周對向亦鵬說:“餘銘真在我那兒。”

向亦鵬劈頭就問:“為什麼?”

老周說得有些艱難:“經過調查,她這兩天的失蹤和青幫有關,組織上要對她進行審查。”

向亦鵬看著老周情緒有點失控:“審查?她身上還有那麼重的傷。”

老周說:“亦鵬,是上級的決定。”

向亦鵬不假思索地就把槍指著老周,“馬上帶我去。”

北四川路老靶子路口的五洲藥房,是一間不大的雙層閣樓房,看似平常無奇的房子其實是特科總務科屬下的總聯絡站。

向亦鵬跟著老周匆匆走進藥房,抓藥的醫師笑著迎上來:“兩位,抓什麼藥?”向亦鵬瞪他一眼,沖上樓去。

二樓很寬敞,一間臨時的急診處理室,被用簾佈隔離開,老周帶著向亦鵬,繞開處理室,來到內間,一間小屋被鎖著,外廳裡幾個醫師在翻著雜志,見到老周都站起身來。

老周問:“誰在裡面。”

總務科的同志回答:“小劉在裡面問話。”不等其他人有所反應向亦鵬一腳就把門踢開瞭。

小屋裡餘銘真靜靜地坐在椅子上,小劉正想讓她辨認方孝的照片。門一開,向亦鵬不管三七二十一,扶住餘銘真就出瞭門。總務科的同志們上前攔住去路。小劉笑著說:“向科長,你這樣做,隻會把事情弄得更復雜。”說著就想上手拉餘銘真的胳膊。

向亦鵬眼睛就瞪起來:“滾開,你沒資格跟我說話!”

小劉一下子就被他的反應震住瞭,乖乖地讓開路。其餘幾位同志都看著負責紀律且一貫嚴肅的老周,這會兒他倒笑嘻嘻的。這麼多年的同生共死,他知道向亦鵬是對的。

向亦鵬扶著餘銘真就往樓下走。老周在樓上說慢走啊,向亦鵬瞪他一眼。老周回頭對幾個年輕同志說,這下知道情報科“向老虎”的厲害瞭吧?眾人相視一笑,都覺得有些滑稽。

餘銘真幾乎沒瞭最後一絲力氣,把頭搭在向亦鵬寬闊的肩膀上,立刻感到瞭一陣溫暖,她努力克制著就要湧出的眼淚。

6

湖南路上的時裝店裡,換衣間的門開瞭,林璇穿著一身黑色齊肩晚禮服走瞭出來,她來到大鏡子前,仔細地端詳著鏡中的自己。她一早已經發現抽屜裡的底片不見瞭,但現在她還不想說。

閻天從後邊走過來雙手環抱著她低聲說:“真想一輩子都這樣。”林璇笑著打瞭一下閻天的手。

閻天又說:“你記得我說過你和以前不一樣呢麼?我現在才發現,你比以前更神秘,也更漂亮。”

林璇笑著問:“那你知道什麼呢?”

閻天呵呵地笑著:“我什麼都知道。”調皮地笑著,眼神中閃過一縷溫情。

閻天非常仔細地沿著林璇最脆弱的記憶邊緣敲打和試探著,他雖然目前還不知道林璇的幕幃重重之內還有多少他不知道的秘密,卻沒有急於去挖掘。像一隻最出色的老貓,在不斷給獵物施加煙幕彈相信獵物最終會因一種想不到的原因,自己就跳出來。

一個別動隊員匆匆地走進來說道:“特派員,緊急情況。”

試衣間門開瞭,林璇走出來又是另外一套白色暗花的旗袍,閻天示意他不用再說,看著林璇說:“嗯,這套尤其有味道。”

林璇照著鏡子:“你有事就先忙吧……”

閻天歉然一笑:“也好……我馬上就過來。”

林璇在鏡中註視著門外的兩人。

隊員對閻天低語道:“‘天狼’在新閘路找到尤利欽科瞭。”

閻天眼中閃過一縷驚喜:“讓‘天狼’24小時盯人,隨時候命出動。”

閻天笑著走回店裡,饒有興致地欣賞著林璇換裝。

林璇正換著耳環說:事情解決瞭?閻天笑著說今天自己隻屬於她,沒什麼大不瞭的事。

林璇笑瞭繼續換著耳環,最終挑選瞭三套衣服,定瞭配飾。她打趣說原本不用閻天陪真是辛苦他瞭。

閻天說這是促進感情的好機會,豈能不陪。

林璇問:“我還神秘嗎?”閻天說神秘也是一種味道。

7

上海滬西新閘路經遠裡六一二弄,一棟極普通的三上三下格局的老房子處於弄堂中段。雖然是舊房子,但這弄堂的兩端卻都連接著熱鬧的街道。

大胡子向亦鵬走進來摘下帽子,直接用俄語說:“尤利欽科同志住這裡過於張揚瞭。”

沒等尤利欽科答話,老周就對向亦鵬說:“會議改在瞭靜安寺,明晚十一點。” 向亦鵬大吃一驚,那時間正是閻天與林璇的晚會開始的時間。

老周說:“晚上寺廟打更的是自己人,放行沒有問題,地點暫定在寺內的彌勒殿。”

向亦鵬無不憂慮地說:“明晚我肯定是抽不開身的,閻天已經對我有所防范,而且我至今也不知道他明天會在晚會上做些什麼?”

老周卻有些興奮:“這樣最好,用晚宴套住閻天,也不讓他抽身!”

向亦鵬沉默瞭,這件事的某些環節上肯定出現問題瞭,雖然他還暫時清理不出來有問題的環扣。他比任何人都瞭解閻天,如果這隻老貓已經聞見瞭腥味,那麼明天這場突然而至的晚宴,誰套誰就很難說瞭。

向亦鵬還沒來得及更多思考,尤利欽科就向老周示意,老周說:“總務科的同志已經查出來,別列佐夫現在藏身在匯龍譚。”

老周塞給瞭向亦鵬一張字條:“這是他的住址,會議在即,不能出一點差錯!”

向亦鵬並沒有再看尤利欽科回頭就走,他不太喜歡這個喜歡發脾氣的特別代表。老周追過來說一句:“你大鬧我總務科,還挾持科長劫走被調查人員,總部首長誇你瞭,說黨內就需要這樣有正義感和敢於跟不合理的‘條條本本’叫板的同志。”向亦鵬打個響指兒,他清楚這是老周的功勞。走出這個院子,在夕陽的光暈裡他知道目前這個遊戲中參與的角色越來越多,若稍有失神就會掉下深淵的。

8

夜晚的匯龍潭,是上海城出瞭名的夜市集散地,各種小吃,日用雜貨,星星點點的燈火照得整個市場很是輝煌。夜市中,大胡子匆匆走來停在瞭惠通旅館門前,二層的客房零零星星亮著燈,有房客閑著無事,又不滿外面的吵鬧,探出頭來就開罵,一些正好生意不妙也閑得發慌的地攤商販就趁著機會也仰起頭來對罵。這下好看瞭,口水飛濺之中隻罵得一佛出世一佛降生來。借著這股亂勁兒,大胡子悄沒聲的就進瞭旅店。

二層的203客房內,同樣也是大胡子的別列佐夫關瞭燈,和衣躺著。突然之間就感覺到瞭一絲不對勁,他迅速起身打開窗戶向下探望,夜市裡嘈雜的聲浪撲面而來,罵架的激戰正酣。

大胡子走上樓,停在瞭203號房門前掏出手槍,猛地一腳踢開門,疾步走進臥室,掀開被子根本沒有人。再回到客廳,看到瞭打開的窗戶近身一看,隻見窗簾被系在窗欞上,一直垂到瞭地面。

夜市裡的別列佐夫狂命地奔跑,推倒瞭擋路的行人,也顧不得惹來的一片咒罵聲,旁若無人地狂奔進瞭旁邊狹長的胡同裡,他一頭紮進去,眼看著到瞭胡同的盡頭,大胡子向亦鵬緩緩走出,擋住瞭他的去路。

向亦鵬掏出手槍對著他。別列佐夫驚恐萬狀,雙手一陣亂舞,用俄語大聲喊道:“向,聽我說。”

向亦鵬也用俄語說:“晚瞭。”一聲槍響,別列佐夫略有些肥胖的身體撞到旁邊墻壁上,緩緩溜瞭下去。一個黑影遠遠地目睹瞭一切。隨後就閃進瞭新閘路經遠裡六一二弄,穿過天井,上瞭樓梯……9

自從被遊閑海單槍匹馬救走瞭餘銘真,方孝的所有窩子都在一夜之間被曾經的老大杜一恒抄掉。激戰瞭好幾場渾身是傷的他跌跌撞撞跑到瞭福建路的這間小房子外邊,主人是他一手帶出來的兄弟叫李小弟。他倒在門外用頭撞門。

李小弟一開門就嚇住瞭,趕緊把他拖進來,方孝就瞥見坐在床上的女人。喊著要水喝。

李小弟轉身去倒水,回過身來卻雙手顫抖舉著槍:“老大,對不起瞭。”方孝盯著李小弟,怒火中燒,想蹦起來卻實在沒有力氣,坐在地上望著李小弟冷笑道:“你收瞭老爺子多少錢?”

女人從床上爬下來,哆哆嗦嗦拿出準備好的繩子,上來要綁方孝,冷不防方孝忽然從襪底掏出一個刀片,順手反抓過女人手腕,刀片抵在瞭女人脖子處,女人被嚇得尖叫不已李小弟越發驚慌,方孝低語道:放下槍!手下微微發力,女人一聲尖叫,刀片已經微滲入皮膚見瞭血,李小弟慌忙扔下瞭槍,踢給瞭方孝。他拿過槍一槍一個就把這對男女放倒。稍微恢復一些體力以後他爬到水缸邊大口地喝著水,卻被嗆得咳嗽不止。他絕望的眼神裡漸漸恢又復瞭殺氣,在靜夜裡狼一樣嚎叫瞭。

第十七章 舞會

1

閻天辦公室的窗簾緊緊拉上瞭,盡管已是深夜。屋子中間擺著的示意白板上,兩張碩大的男人照片格外醒目,一個是大胡子,另一個則是穿著黑色風衣的。閻天端詳著這兩張照片,眼裡閃過一絲銳利的光。行動小組已經監視到瞭這兩人在尤利欽科的住處出現,他並不急,他在等待著一個完美的時機。

閻天突然孩子氣的掏出打火機在大胡子的照片前靠得很近地晃瞭晃說:“我知道你是誰,對嗎?”他坐在兩張照片的對面,緩緩地抽著煙。

2

餘銘真回傢看望小寶,抱著他一覺睡到瞭天明。突然卻看見陳媽從屋外拿進來很多高級奶粉之類的東西,嘴裡說這人送禮也怪,面都不見就跑瞭。

餘銘真下床拿起這些東西,也沒和陳媽解釋,就一股腦地把這些東西扔到瞭門外。她知道是遊閑海,但不管是紀律限制或是自己,還真不知道如何來對待這個狼一樣的男人。院子裡很安靜,裡弄裡也很安靜,兩下的安靜裡狼一般的男人有些發呆地望著女人把東西全扔出來時依然有些病懨懨的樣子,風吹得衣衫單薄的他有些冷,不過又莫名之中露出笑容來,悄悄走過去把各樣東西在門口碼放好便離開瞭。他能想象到餘銘真再次開門後又生氣又覺得好笑的樣子,邊走邊吹起瞭口哨。

3

天氣有些轉涼,看電影的人也不多瞭。大胡子向亦鵬緩步走到影院的售票口,四下看看說:“今晚的會議我感覺不太對勁,最好延期。”

老周低頭撕著票說道:“會議的事,一切聽從尤利欽科調度,這是上級傳達下來的命令。”

向亦鵬轉身離開,以他的直覺已經清晰地感覺到陰雲在頭頂不斷聚集。但是到目前為止,他還弄不清老貓是否已經埋伏起來?必須要弄明白貓究竟在想什麼,否則等到他一出手,就絕不會再有任何機會可以逃脫。

回到酒店的他在酒吧間裡心不在焉地彈著鋼琴,透過玻璃望著正廳外早已安置好的晚宴會場。懶洋洋而略顯混亂的琴聲中,餘銘真悄悄走來站在鋼琴旁,認真聽著漸傾平和的琴聲。

向亦鵬停止瞭彈琴,並沒有回頭問瞭一句:“好些瞭嗎?”

餘銘真沒有回答卻反問道:“你難道不懷疑我嗎?”

向亦鵬這才轉頭望著她認真地說:“戰友之間不允許存在懷疑這個詞。”餘銘真的手指不自覺地按瞭按幾個琴鍵,發出一些嘈雜的聲音。

向亦鵬拉過她的手輕輕捏瞭一下:“打起精神來完成好任務,一切等任務結束後再說。”

餘銘真終於笑起來,臉上滑過一絲羞澀,任憑向亦鵬抓住自己的手。正在這個時刻,林璇安靜地走瞭進來,看著他們倆。向亦鵬抓住餘銘真的手緩緩地放開瞭。

向亦鵬站起來問怎麼這個時間過來瞭,可是還沒預備她的下午茶呢。但林璇似乎沒心思打趣,認真地對他說,特意來是有些話必須要在酒會之前單獨和他說的。

向亦鵬笑道:“是什麼重要的話還非得這會兒說?”餘銘真悄悄退開瞭。

林璇說:“謝謝你。”但語氣十分冷淡,不像是來感謝倒像是來興師問罪的。

向亦鵬有些奇怪,林璇的這種冷漠讓他摸不著頭腦。

林璇又說:“謝謝你為我和閻天做的一切,雖然這些都是你故意安排的。”

向亦鵬已經吃透瞭這話中的鋒芒但依然笑一笑:“君子成人之美,更何況是好朋友呢。”

林璇很深地看瞭他一眼,眼神冷漠然後就轉身離去。

向亦鵬叫住林璇說:“我不知道這樣說你會不會生氣,但我覺得你的確有些變化瞭。”

林璇說:“你和閻天都這麼說,不過也對吧,當初你沒有珍惜,轉眼之間就可能給別人罔作瞭嫁衣,說完就腳步很快地走瞭。”

向亦鵬被這話說得有些發呆,閻天也在說她變瞭?

4

閻天的心情非常好,吹著口哨在洗漱間裡整理著自己剛送到的白色西服,不經意間卻看瞭一眼擺在洗漱臺上的手槍……窗外早已是人流如潮,大上海的夜生活又開始醒過來瞭。

林璇穿著精心挑選的黑色低胸晚宴裝走到客廳,在窗前停留瞭一會兒,窗外的馬路上依舊是熱鬧非凡的景象,與她有些落寞的心情形成極大的對比沖擊,風吹來身子不禁抖瞭一下。

早已等在客廳裡的芥川打量著她的背影問:“你準備好瞭?”

林璇回頭看著芥川說:“我去瞭。”快步離開瞭房間,沒有再看一眼窗臺邊小茶幾上擺放著的向亦鵬與她的合照。

芥川看著門輕輕的關上,走到茶幾前,拿起林璇和向亦鵬的合照仔細看著,臉上露出一些微笑來。他回到書房拿起一本書慢慢地看著,宴會對於他來說此刻去有些太早瞭。

向亦鵬坐在辦公室內沒有開燈,任由濃重的夜色從窗外湧進來包圍瞭房間。忽然手指有節奏地敲擊著桌面的聲音停止瞭,他似乎在絕對的寧靜中瞥見瞭棋盤上的對手要動用哪一顆棋子呢。這猶如電光火石般一閃而過的光亮,讓他放松下來。

5

東亞大酒店的正廳,全是閻天邀請的嘉賓。房間裡燈火通明,彩旗和氣球在頭頂飄動,向亦鵬的私人樂隊在配合著薩克斯管制造著溫婉如水的浪漫爵士音樂。頂級的法國香檳,特制的西式甜點由服務生推著餐車穿梭往來中,客人們隨意取食。彼此說笑著寒暄一陣,等待著晚會主人的出場。突然大廳的燈光暗下來,眾人立刻一片肅靜,都轉頭往門口方向望去:閻天挽著身著晚禮裝的林璇出現在門口,音樂隨之響起,燈光又瞬間打開,大傢一起鼓掌並歡呼著歡迎主角的到來。閻天和林璇走到前廳中央,接過酒店服務生遞來的大香檳,興奮地搖瞭搖,隨著砰的一聲,瓶塞飛出去,噴出瞭幸福的泡沫,大廳裡歡騰一片。

閻天帶著林璇,端著酒杯逐一的與朋友們問好寒暄。

向亦鵬也身著禮服,帶著餘銘真出現在大廳裡,微笑著和所有人逐一招呼,閻天回過頭看到他立刻和林璇走瞭過來,餘銘真和林璇就相互恭維瞭對方今天非同一般的氣質來。閻天借著這勁兒也搶過話頭問向亦鵬何時也為餘銘真舉行個典禮啊?

餘銘真看一眼向亦鵬就低瞭頭輕聲笑著不說話。向亦鵬則大聲說:“今天是你的好日子也不能正經點兒嗎?操你自己的心吧,話這麼多怎麼不去當牧師?”

閻天大笑:“我就是上帝派來拯救你的牧師啊,你是我的兄弟,我不囉嗦你囉嗦誰呢,總不能看著你又走錯路失掉機會不吭聲吧?”

林璇用手輕打一下閻天對餘銘真笑道:“你看看,這兩個就是改不瞭這些老毛病,十年前是這樣,十年後還是這樣,見面就跟雞炸毛似的鬥。”說笑之間,四個人不約而同看瞭下墻上的鐘,還差十分鐘……時間無情地敲在瞭每個人的心上,這一場精美絕倫的宴會,是他們命定不可缺席的盛典。

6

大堂裡的氣氛達到瞭高潮,閻天忙不迭地回應著所有的舉杯祝福和隨意的玩笑。有人誇林旋貌若仙人的,閻天卻佯裝生氣,說不能這麼誇,要真是仙女我這凡夫俗子怎麼配得上,還不得折壽啊。林璇一聽這話又拍打著閻天讓重新糾正,向亦鵬就在一邊說這傢夥肯定是個怕老婆的,正在亂著芥川步伐穩當地走進來,沖林璇一點頭就走向偏廳,他似乎不愛熱鬧。

林璇立刻就帶著閻天和向亦鵬過來與他見面。芥川父親般與林璇輕輕擁抱一下,拍拍她的頭說:“閻先生,我一直視小林為我的女兒,她能有你這麼優秀的伴侶,我也由衷感到欣慰,我祝福你們。”雖然他一直看著兩個主角,目光卻不經意間掃瞭向亦鵬一下。

閻天笑得很開心:“芥川先生我們一直在等你,你是璇的長輩,也就是我們的長輩,有你的祝福是我們最期盼的事。”

芥川笑著握瞭握閻天的手說:“我一直就把林璇看作是親生女兒,她的訂婚Party,我怎麼能不來呢。”

閻天有點愁眉苦臉的樣子:“亦鵬說我以後會怕老婆,看來以後我不僅是怕老婆,主要是怕您芥川先生啊。”這笑話又引來笑聲一片。

向亦鵬看瞭看手腕上的表提示舞會就要開始,請大傢進入正廳。芥川走到他身邊說:“他們倆能有你這樣一位朋友,真是他們人生的一大幸福啊。”

向亦鵬笑著說:“您太客氣瞭。這麼多年的友誼,對於彼此其實都是幸福的。”他細細打量瞭一下這位身板筆直,走路很快完全沒有六十歲老人狀態的長輩。

隨著音樂的轉換,Party的盛裝舞會開始瞭,隨著閻天在主講臺上的大聲邀請,輕盈的舞曲催促下,所有的人都開始走下瞭舞池。

站在門口的鴻川悄悄在人群中向門口退去。但是他並沒有能夠走出去,酒店早已經被閻天事先安排的“別動隊”封鎖。他走回吧臺望著翩翩起舞的人群,向亦鵬走來替他倒上一杯香檳,和他並排站著說今晚的舞會真熱烈。

閻天提著酒瓶就走瞭過來:“亦鵬,曲不等人。”

向亦鵬說:“誰說我要等?”走過去拉著餘銘真就滑進瞭舞池。隨著越發輕柔的樂曲,餘銘真將頭靠在瞭向亦鵬肩上,低聲問:“他行動瞭?”

向亦鵬低下頭,作勢要吻餘銘真的臉卻說別急,遊戲才剛開始。

林璇也靠在瞭閻天肩上,極盡溫柔之能事的閻天目光卻始終在向亦鵬和餘銘真身上遊移著。

林璇的目光同樣註視著另一個人,芥川很悠閑地靠在吧臺邊上,看著舞池中翩翩起舞的人群頗有些興致,自斟自飲著一瓶清酒。

舞池中的音樂在一瞬間轉換得熱烈,大傢仿佛一下子從纏綿中驚醒過來,歡快地舞動著腳步,熱烈的氣浪把整個舞池都要燃燒起來似的……各懷心事的主角們卻又把一場原本華麗異常的舞會給弄得復雜起來,因為這是一場有關的宿命的遊戲或者說戰爭,彼此的對望就都能明白,這其實是一場事關生死的角鬥!

7

相對於城內的繁華景象,城外的靜安寺則顯得有些離群索居般的清冷。寺院裡的僧人本就不多,晚課之後便早已歇息。但今晚的寺院行將墮入紅塵,有人已經深一腳淺一腳向此地走瞭過來。戴眼鏡的中年男人在寺院前駐足一會兒才從敞開的寺院正門走進,在彌勒殿前有節奏地敲瞭敲關閉的殿門,殿內傳來輕語:“春風滿面常開口。”

中年男子沉著地接瞭句:“事態撩人不改容。”

殿門緩緩開瞭一道窄縫,中年男人進瞭殿。隨著殿內人繞過殿中央的高座彌勒佛,到瞭後間禪房。禪房內,共產國際遠東局的代表尤利欽科坐在正座,他很早就被接到這裡已經有些不耐煩,用俄語問著身邊的精幹小夥子:“還有幾人沒到?”

小夥子回答還有三個。

尤利欽科有些焦急地問:“那個周呢?”

小夥子回答:“還在路上。”

尤利欽科看看表,非常焦急,但屋裡的這些年輕人似乎並不買他的賬,各自安靜地坐著。

靜安寺外,卻早已殺機重重。黑暗中停著幾輛早已融入夜色中的吉普車,車內的人緊緊盯住靜安寺的大門,看見戴眼鏡的男人走進去也依然靜悄悄等著,這不是他們最想要的。他們在等待著需要的大魚遊過來。

8

舞會進行到每個人的情緒都被恰如其分地帶動起來時,所有的嘉賓都退場瞭。悠揚的樂曲聲再次響起來,閻天優雅地走到林璇面前,行屈膝禮,和她雙雙飄下舞池中。林璇真正如同一隻輕盈的蝴蝶在翩翩舞動,完全沉浸在自己的幸福中,兩眼深情地凝望著閻天,傳遞著火一樣的激情。閻天跟隨著她飄飛的舞步,進退自如呵護到無微不至,兩個人的共舞珠聯璧合,每一個完美的旋轉都於最細微處驚起一陣陣地驚嘆聲。隨著樂曲逐漸低下去,林璇緩緩停下微微仰著頭,閻天借著舞步的一跨,順勢就在她溫暖的嘴唇上深深一吻,驚起瞭全場的尖叫和雷鳴般的掌聲,舞場氣氛再次沖到瞭高潮。

借著氣氛向亦鵬走上主講臺,在麥克風前清瞭清聲大聲說,早在我和閻天結識的那天起,我就有預感,他會搶在我前面,果然他就以迅雷不及掩耳盜鈴之勢,把非常多的人心儀瞭許多年的,我們的天仙女子林璇小姐給搶走瞭。臺下立刻響起一陣哄笑聲,閻天叉著腰笑望著他。

向亦鵬繼續說:“我們一起上過軍校、打過仗出生入死。現在回想起來,還像是昨天的事,但畢竟已經十年過去。十年後的今晚,我們所有人在一起,為他舉辦這個晚會……看著他找到瞭一位深愛的女人,我由衷地替他感到高興……眼下時局日趨動蕩,此刻談論將來的事看起來並不是太容易,不過一個人應該有勇氣去堅持自己的信仰,去實現自己的追求,去實現自己的價值,並且永不放棄。當然,堅持信仰的同時,能像閻天這樣找到一生摯愛的,才是我最羨慕不過的瞭。”

有人在臺下大聲喊喝,向老板,你是不是也曾經心儀林小姐呀?這一問出來可就炸瞭窩,向亦鵬把手指豎在唇邊說,這是一個不能說破的秘密,因為自己的女友在下邊呢。底下的人早已笑倒瞭一大片。

向亦鵬待笑聲平息,舉起酒杯看著兩個新人說:“今天是你們的好日子,我衷心祝福你們幸福,並且做我一輩子的好朋友。”閻天在眾人的註視下小跑上臺,和他緊緊地抱在瞭一起。

鴻川借著熱烈地氣氛悄悄從吧臺上拿走一個小茶杯,擠出瞭人群走進瞭大廳的洗手間。他關上門然後迅速走過去打開窗戶,毫不猶豫地把茶杯丟到瞭外面的街道上,緊跟著一聲清脆的破裂聲傳來。

9

已經被青幫的人追殺得走投無路的方孝跌跌撞撞地被推到瞭碼頭上廢棄的倉庫裡,看到幾個壘砌的木箱上坐著自己的冤傢遊閑海,正狼一般瞪著他。

遊閑海居高臨下沒說話,示意給他松綁。方孝揉瞭揉酸疼的兩臂也就抬頭看著,眼神裡也還沒有一絲一毫的懼怕之意。

遊閑海掏出手槍邊玩著笑問:“聽說你不顧有可能被我兄弟打死的危險跑到碼頭上去鬧事,就是想來見我?”

方孝也不客氣,扯個木箱子過來就坐下微微一笑:“是呀,我找你。”

遊閑海手一抬幾槍就打在方孝面前的地上,子彈蹦起老高,方孝卻並不在意說:“我來不是和你算賬的,是來找你有事,我們可以合作。”

遊閑海罵道:“你說句不算就完瞭?你他媽還是不是個男人,隻會收拾女人。到瞭這裡就由不得你瞭,老子今天就要給你算算賬。”他越說越氣,從木箱子上就蹦下來,先啪啪扇瞭他兩耳光拿槍就直接頂住瞭方孝的頭。方孝倒也是膽兒大,微微閉上眼睛,就等著。

遊閑海絕不是個粗人,一見這傢夥耍光棍的樣子倒平靜瞭些,問道:“找我什麼事?”

方孝這才從褲腰帶上解下一個小包,從裡邊掏出兩根金條來說:“殺一個人,這是定金,事成之後再有三根奉上。以後上海灘就是你我兄弟的。”

“誰?”

“青幫龍頭老大杜一恒。”遊閑海雖然本就是天不收地不管的傢夥但還是驚瞭一下,可看著方孝一臉不屑的笑容,遂一腳將他踢翻說你要敢耍老子,老子隨時結果你的小命。碼頭上河風吹得越發猛烈瞭。

10

靜安寺裡的尤利欽科又掐滅瞭一支煙,對邊的小夥子他用俄語大聲說:“他們究竟還要多久才來,你們這樣做是要負責的,你們不尊重我。”

禪房外傳來敲門聲,小夥子開門出去和門外人對一陣密語後,回頭瞥瞭尤利欽科一眼說:“臨時接到通知,會議取消,馬上撤離。”說完所有人風一般撤出瞭禪房。

尤利欽科猛地拽住小夥子:“接到誰的通知?周在哪裡?”小夥子不理他,轉身就向外走去。

尤利欽科叫喊道:“是不是向的主意?”他望著瞬間就空蕩蕩的禪房有些發愣,大怒之下一腳掃翻瞭禪床上的小桌子。但不容他繼續發火大門口已經腳步聲密集地追過來瞭,這正是黑暗中等待多時的“別動隊”的抓捕小組開始瞭行動。尤利欽科順著廂門向後門跑去,推門才發現後門已被鎖上!腳步聲越來越近,再也來不及思索,從側門躲進瞭花園裡的灌木後面。

花園四周人影戳戳,尤利欽科緊張地望著四處搜尋的便衣特務們,大氣也不敢喘。等到便衣們翻找瞭個遍都走出去才露出頭來,但剛走到花園中央卻被逮個正著,幾隻黑洞洞的槍口對著他……沒有人命令,甚至沒有人說話尤利欽科便舉起瞭手。

靜安寺側邊,緩緩駛來瞭一輛垃圾車停在瞭後門。這就是聽到瞭鴻川摔杯為號,才出動的特科接應車輛。一行人快速地從靜安寺後門跑瞭出來,徑直上瞭垃圾車。這一場各方精心準備的戰鬥從開始到結束太快,以至於都沒有驚動後院歇息的和尚們。

11

舞會進行瞭很久,再次響起瞭熟悉的旋律。閻天笑著走過來:“亦鵬,這是你和林璇的曲子。”

向亦鵬笑笑轉頭先望向餘銘真,她微笑地點頭之後,向亦鵬走過去行禮之後兩人滑進瞭舞池,舞姿輕盈。

林璇靠在向亦鵬肩上低聲說:“還記得我們第一次跳這支曲子是什麼時候麼?”

向亦鵬輕輕摟著林璇,轉過身來又望著舞池外的閻天:“當然記得,永遠不會忘記。”說完瞭卻聽到一聲輕輕地嘆息。

閻天笑著坐下來,將杯中酒一飲而盡,有意無意地向門口望瞭望,似乎正在等待著什麼,有些心不在焉。

老頭子芥川饒有興趣地一杯一杯又一杯喝得不亦樂乎,看得他出酒量很好。

一曲完畢,向亦鵬帶著林璇,回到瞭場邊。閻天遞給向亦鵬一杯酒說記得林璇當年生日時,兩人跳的就是這個曲子。林璇坐回他身邊問是不是又嫉妒瞭?

閻天笑著輕聲自語:“我們都回不到過去瞭,所以是他嫉妒我。”又是一陣歡笑。

林璇拿著酒杯走到芥川身邊坐瞭下來,芥川親昵地拍拍林璇:“你今晚表現得很好,你身邊的兩個男人都是高手,所以好戲才開場。不要急,再精明的男人面對自己心愛的女人,頭腦也會暫時短路,而對於我們這就足夠瞭。”林璇喝著香檳,笑得很燦爛。

閻天坐在椅子上,望著舞場裡的人影浮動,似乎很享受這裡一切的美妙,但內心卻波翻浪湧,下午已經證實林璇傢裡的底片上洗出來的照片上正是林璇、芥川和軍統追蹤的頭號日本特工宮澤長田在一起的合影。一切都被殘酷地證實瞭。而另一場好戲是否真的釣到瞭魚?向亦鵬望著他奇怪的神情卻也淡淡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