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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堂內一時靜默, 蕭夫人胸口被堵住瞭般透不過氣來。

她自來剛強果決,一旦下定決心的事, 從不回頭,可這次對著兒女們的反抗,她是罵不下去也罰不下去瞭。她隻能不斷對自己說‘你沒錯, 姎姎敦厚老實, 若不護著她隻有遭欺負的份, 就該壓著這孽障, 不能讓姎姎受委屈’——雖則她心裡也知這樣不好。

一直沒插上話的程頌‘唬’的一下起身,倒把眾人嚇瞭一跳。

程頌此時沒有半分笑容,隻見他幾大步跨過去,一把揪起那傅母的發髻,橫著將人活活拖至門口, 然後臂膀用力, 重重摔在門廊外, 隻聽一聲慘叫, 那傅母就沒聲瞭。

程姎驚呼一聲, 暈倒在菖蒲身上。菖蒲也瑟瑟發抖。這種搶奪別房娘子之物她們以前在葛傢不是沒做過,葛傢女君素來都是高拿輕放, 這才養的她們習以為常。如今,她終於明白,程傢不是葛傢, 由不得她們自以為是, 掐尖要強。

蕭夫人本想痛罵次子, 誰知程頌回過頭來,卻見他眼含熱淚,一臉悲憤,她竟罵不出口。程頌走回來,重重跪在程詠身旁,大聲道:“阿母要罰兄長,就連我一起罰吧!”然後程少宮也默不作聲的走過來跪下,低頭不語,顯然意思是一樣的。

蕭夫人如何不知這是三個兒子在向她表示強烈的不滿,她一口氣梗在喉頭無法下咽,眼見情勢難以善瞭,桑氏忽然‘哎呦’一聲大叫起來,眾人忙去看她。

隻見桑氏一手捂腹,一手抓著蕭夫人的手腕,痛苦道:“姒婦,我好似又腹痛瞭,你上回那藥丸可還有?快與我取兩丸來!快,快!”

蕭夫人有些懵,正想叫青蓯去取,誰知桑氏手勁甚大,生生將她拖瞭起來,一邊嘴裡還喊著:“痛死我也,快與我取藥丸!”然後就拉著蕭夫人往內堂去瞭。

桑氏和蕭夫人就這樣一陣風似的離開,留下眾人呆若木雞,不知所措。

一到內堂,桑氏立刻不腹痛瞭,厲聲屏退身旁的侍婢,然後一下將蕭夫人甩在日常歇息的胡床上,瞪眼道:“姒婦今日好大的威風,可把我嚇住瞭!”

蕭夫人適才被兒女們氣的昏頭昏腦,現在反應過來桑氏是在裝腹痛,好給眾人一個臺階下,免得鬧到不可收拾。

蕭夫人側臥在胡床上,揉著自己的胸口,嘴硬道:“我威風?你看看那孽障,一句句逼著我說,她才威風呢!”

“活該!誰叫你一招錯,滿盤皆落索!”桑氏在堂內走瞭兩圈,然後駐足道,“你起手就錯瞭,明明是委屈瞭嫋嫋,卻一句好話都不肯說。自古以來,父不慈,子不孝,你自己立不住道理,倒擺母親的威風,活該被迫到這地步!”

蕭夫人恨恨道:“這幾個不省心的孽障,讓一下又怎麼瞭!一句釘牢一句,難道我看不出那老媼和小賤婢的伎倆,回頭暗暗發落就是。姎姎的臉面……”

“你別再姎姎姎姎的瞭,我聽著都惡心!”

桑氏從腰側取下貼身的錦囊丟給蕭夫人,不客氣道,“……人心皆有偏向,這不稀奇。可你偏心也太過瞭!明明理虧,盡扯些全無道理之話,我都看不下去。少商不是你生的呀!就算是婢妾生的,你也不該如此待她!剛才你的話,一句比一句狠吶,連‘忤逆’這樣大的罪名都說出來瞭,真把嫋嫋逼死瞭,我看你這麼和婿伯交代!”

蕭夫人從錦囊中取兩枚清心丸含在口中,一股清涼辛辣直沖腦門,這才清醒瞭些,甩甩頭,自嘲道:“我是被氣糊塗瞭。今日居然會做出這樣的事來。”

她自小受蕭太公寵愛,與兄弟們受同樣的教誨,舉凡謀略地形朝政世族無所不知,但若論對內宅人心細微之處的瞭解卻大不如桑氏。事實上,除在前夫傢短暫的幾個月,在內宅中她都是說一不二的存在,根本無須理睬幾個奴婢的小心思。

她不得不承認,這一遭,她是牛心左性瞭,錯瞭,也輸瞭。

桑氏看她臉色漸漸還轉,笑道:“怎樣,沒想到吧。嫋嫋生瞭這樣一幅好膽色。你想仗著長輩的威風壓服她,她可半分沒在怕的。”

蕭夫人白瞭她一眼,就要起身,卻被桑氏攔住:“你出去幹什麼?還要再責罵嫋嫋麼?今日之事本就是你理虧,你再責罵她,隻會叫三個侄兒更加對嫋嫋憐惜,他們不敢怨恨你,必會怨恨上姎姎。你若真為瞭姎姎好,就不要再出去添柴瞭。而且,你有沒有想過今日之事婿伯知道瞭該怎辦。”

蕭夫人坐回胡床,沉吟片刻,幹脆道:“將軍那兒我自己會去說,我做的不妥,我不會瞞著。”這種事她從不拖泥帶水。“那今日之事…就這樣算瞭…?”總得結個尾吧。

桑氏也很幹脆:“你別出去,我去。就跟那群小冤傢說,你被他們給氣倒瞭,回頭讓孩兒們來給你陪個罪,你含糊一下,事情就算完瞭。”

蕭夫人性格剛烈,實在不喜歡這種和稀泥的做法,低頭不語。

“傢裡事又不是朝廷政見之爭,沒有黑白分那麼清楚的,你就是鬥贏瞭又如何,孩兒們心裡不服氣,隻會骨肉離心。”桑氏勸她道,“你是明白人,廢話我不多說瞭。今日之事若是發生在旁人傢,你來做看客,你會作如何想??隻怕是個人都會以為少商是侄女,姎姎才是你親生的!”

“胡說八道!”

“是是是,我知道姒婦是最最公正的。”桑氏一邊笑著,一邊起身出去,最後留下一句意味深長的話——“可這世上有些人呀,為瞭彰顯自己公正無私,有時反而會厚待旁人,苛待自己的骨肉;你說可笑不可笑。”

蕭夫人心頭猛然一震。

……

九騅堂內,眾人呆過半響,青蓯夫人走過去輕輕掐著程姎的人中,並叫菖蒲退下。

少商看看幾位兄長,他們也看她,彼此心知肚明三叔母的用意。

這時,程姎就幽幽醒轉過來,然後手腳並用的爬到少商跟前,抓著她的袖子,痛哭道:“嫋嫋,你別恨我。我不是有意的,我沒想到你的委屈這麼大,都是我的錯,還有幾位兄長,對不住,對不住……”她口齒不利索,來來去去隻會拜頭道歉,哭的氣噎聲堵,看的程傢三兄弟反有些不忍。

“堂姊,我真沒怪過你。”少商攔住不讓她道歉,“隻是,這世上的事從來都不公平……”她幫程姎撫平揉的亂七八走的衣襟,“堂姊,你是處處無母處處母,我卻是明明有母實無母。”

程詠低聲呵斥:“嫋嫋不要亂說。”少商攤攤手:“那我不說瞭。”

程少宮卻陰□□:“堂姊雖自小離開程傢,可她舅母待她如珠似寶,回瞭程傢後阿母又當她心頭肉。可少商呢……”他沒說下去,然眾人都心頭明白。

青蓯夫人心裡也對少商難過。

這世道真不公平,明明是龍鳳雙生,載福而誕,然後命運在她三歲時拐瞭一個彎。應該獲得的疼愛無法獲得,應該享受的榮耀不能享受,在兩個再愚蠢狹隘不過的婦人跟前長大;而那明明作惡多端的婦人的女兒卻能活在陽光下,萬千寵愛,精心養育,快樂成長——這如何叫人心平?!

程少宮心中傷痛,低低道:“少商,當初我也留下就好瞭,我和你一道留下。”

少商白瞭他一眼:“那現在就有兩個目不識丁的瞭,長兄哪來兩張書案送我們?!”

大傢本來都是滿腹愁緒,也不禁一樂。

程頌拍著胸脯,道:“還有我呢。我的書案也送你!”程少宮例行拆臺:“算瞭吧。回傢這幾日次兄你根本沒讀書,你那書案都不知捆在哪裡,怕是還沒從行李車上卸下來吧!”程頌笑罵著就去錘弟弟。眾人哈哈大笑,總算將愁雲暫且驅散。

程詠笑罷,道:“嫋嫋,以後你要什麼就跟兄長們說,總要給你弄來的。”他暗下決心,以後哪怕拼著受母親責罰,也要叫幼妹高高興興的。

少商大喜過望,她等的就是這一句,當下忙巴住程詠的衣擺,結巴道:“我,我,我想去外面看看,什麼東市西市,什麼德輝坊流馨坊,我都不知道在哪裡。我,我想知道外面是什麼樣子的,可阿母不許我出去。”

看著幼妹希冀的眼神,鐵人都心軟瞭,不等程詠開口,程頌已連連保證:“你放心,哪怕阿母再訓斥,我也要帶你去見見世面!”

程姎在旁訕訕的,不敢開口說什麼,還是少商回頭道:“到時堂姊也一道去!”程姎心中歡喜,程少宮也叫好:“對對,堂姊也去,就不怕阿母責罰啦!”眾人又是一齊大笑。

青蓯夫人搖頭,暗嘆‘年少真好’。

人人都在笑,少商尤其笑的開心,可她心裡所想卻無人知道。

——費瞭半日功夫,難道她隻是為求個公道或者憐憫嗎?無法轉化成實際效果的憐憫一毛錢用處也沒有。何況,她從小到大都不肯白白的吃虧。

這番做作,她的目標本從來都不是蕭夫人。

打動蕭夫人?讓她起惻隱之心?據理力爭讓蕭夫人愧悔難當然後寵愛她?她想都沒想過,不要試圖叫醒裝睡的人,人的心偏瞭再怎麼努力都沒用。

她要自自在在的行事,要光明正大的出門,要知道這世人百態士農工商以及將來如何自立,她再不要被拘在小小一方天地中坐困愁城瞭!

幸虧那愚蠢的老媼和婢女,不然她還不知該如何走出一步。

程傢眾人苦留不住,隻能闔傢出門送行,一氣送到郊外,還在依依不舍。少商左看右看不見葛氏,也不知是乖乖呆在車內不出來破壞氣氛,還是被捆成粽子丟進去的。

分手場面十分感人,這邊廂程姎拉著舅父舅母含淚道別,互道保重;那邊廂葛太公一手拍著程承的肩頭,言辭殷殷——這是少商第二次經歷這種和和氣氣的離婚場面瞭。

俞采玲的父母離婚時也是一點沒吵,還在鎮上第一傢開的酒樓裡辦瞭三桌,當著兩傢親戚的面說清楚分手明細,除瞭黑著臉的副鎮長大伯父以及神情呆滯的讀書人舅舅,旁人都很自在,說說笑笑,酒樓裡的招待員還以為是辦喜事呢,結賬時差點要說‘祝百年好合’。鎮上人說起來像個笑話,小小的俞采玲也這個笑話的一部分。

……少商晃晃頭,甩開陰魂不散的往事。隻聽葛太公在跟程承說道:“子容,莫要氣餒,你自小就愛讀書,夫子在田塾講課,你每日割草放牛都要去聽上半日,夏日炎炎,雨天淋淋,你是一日不輟。蒼天不負苦心人,你以後一定能學有所成。”

望著葛太公慈祥的面容,程承又開始酸鼻子瞭。

“不要覺得自己不如人,自卑殘肢,自卑年長,就此消磨瞭志氣。”葛太公笑道,“伊尹本是奴身,輔佐商湯四代君王,孫臏受瞭剜骨之刑,還上能著書,下能征戰,至於古來聖賢有多少是一把年紀才成事的,你讀書多,老朽就不賣弄啦。”

說的程承不好意思道:“人傢那是上古聖賢……”

“對呀,你拄杖都不必,年歲又不大,還有兄弟得力,豈不比他們更強?咱們不敢比聖賢的成就,比比他們的勁頭總成吧。”

程承終於笑瞭出來。葛太公輕撫他背,嘆道:“老夫知道你的心意。待到你將來學有所成之時,回到咱們鄉裡,開上一間書舍,給學子們講課說經。不計貧富,哪怕還在放牛割草的,隻要肯讀書你就教,咱們就不枉此生瞭。”

這話說到程承心坎裡去瞭,含淚而笑,大聲道:“承太公之言,子容必不負所望!”聲音斬釘截鐵,響亮堅定。

聽見這一直唯唯諾諾的二弟終於有瞭氣魄和志氣,程始既欣慰又酸溜溜的。

一旁的程止趕緊來咬耳朵:“長兄,你勸瞭次兄這麼多天還沒葛老丈這幾句話管用呢,你看次兄的臉色……”

“一邊去!”程始沒好氣道,“叫你勸解他,你隻會說些之乎者也的廢話,讀瞭那麼多書,一點用也沒有!”

程止笑嘻嘻道:“長兄都辦不到,我哪成呀。”

少商站在後面,玩味的看這情形——非常典型的成長心理分析案例。

藝術傢程太公隻顧獨自美麗,疏於教養,而程母又沒有那種可以母代父職的大智慧,於是三兄弟就按著各自的秉性朝不同方向放飛瞭。

程始天生具有領袖氣質,又早熟強勢,精明能幹,早早擔起傢庭重責,更帶領一幫小兄弟立下些局面,哪怕沒有天下大亂,他跑馬幫,走漕運,開作坊…估計將來發展也差不瞭。不過遇上改朝換代,就直接實現瞭階層飛躍。程止長兄相差十歲上下,理所當然的長兄如父瞭,不過他們更像那種哥們式的父子關系,恭敬不足親昵有餘。

程承最慘,雖然也很敬服長兄,但性格上一個豪邁外向,一個含蓄內向,沒法情投意合。又隻差瞭兩歲,感情上做不到長兄如父,反倒自小有隱隱競爭的關系,並很早就全面潰敗,還不斷被鄰人傢人比來比去,於是日益自卑。葛太公才是他心目中高大上的父親形象,可惜葛氏太拉後腿,不然他全面倒向葛傢後性格往另一個方向發展也不是沒可能。

想到這裡,葛傢一行的馬車已漸漸行遠瞭,詠頌少宮三兄弟奉父命騎馬送人至前方關口,好叫葛傢容易些通關。

程始松瞭口氣,趕緊領著傢人爬上自傢車駕,呵斥眾隨從揚鞭回府。程母叫胡媼將車內的爐火撥旺些,手上牢牢抓著程止拽進馬車,喃喃著‘凍死我兒瞭吧,快到阿母這兒來暖和暖和’,卻沒有理睬瘦弱的程承已經凍的身子發顫瞭。

程始看不過眼,粗瞭嗓子道:“阿母你再撥火,小心馬車燒起來,到時候我可不來救火!”然後把馬鞭丟給一旁的程順,棄馬不騎,一面拉著程承上瞭另一輛車駕,一面從腰側摸出隻小巧的獸皮酒囊,叫程承喝兩口暖暖。

四個女眷自然一輛車。

程姎倚著車壁,猶在抽抽噎噎什麼‘外大父這麼年紀瞭,連日趕路不知安穩否’,蕭夫人和桑氏不住輕聲勸慰。少商最不耐煩這種磨嘰性格,捱瞭半刻鐘,終於道:“堂姊放心,你那外大父可好生厲害,一切都安排妥當瞭,此去定然順遂。”

蕭夫人一眼瞥過去:“又非議長輩瞭?沒規矩。”

“……好吧,那我說點高興的。”

少商無奈:“堂姊,你外大父這般趕風冒雪,臨近正旦也要將二叔母帶回去,你不要太過心疼。將來二叔父和二叔母倘若有覆水重收的一日,絕是今日之功!”

“真的嗎?”程姎臉上淚珠還亮晶晶的。雖然葛氏不慈,但她還是希望父母不要絕婚。

蕭夫人‘簌’的一下坐直身子,瞪著女兒道:“這話你不許亂說。”想瞭想,又道,“尤其不許說與你父!”女兒之智實是過於犀利瞭。

少商以袖扇風,驅趕著炭火氣,涼涼道:“咦,昨日阿母還說,孩兒對父母應是知無不言,不藏不私的,怎麼如今又不許我跟阿父說瞭?”

蕭夫人怒目而視,閉口不言。

桑氏終於噗嗤一聲笑瞭出來,伸手去擰瞭少商的耳朵,佯罵道:“你這個不省心的小冤傢,聽你阿母的吧!”

——除瞭懵懂不知的程姎,車內三人都心知肚明,倘若程始聽瞭適才那話,知道程承和葛氏還有復合的可能,估計會被嚇的明日就張羅找新娣婦瞭。

可蕭夫人卻覺得這事不該這麼倉促。程承窩囊半生,一直為兄長為母親為傢族而活,從沒獨立思考過自己的未來;如今是時候讓他自己想想瞭。不論將來是分是合,亦或是遇到自己心愛的女子另娶,都應該由程承自己提出來,而非程始一手包攬。程承該長大瞭。

少商知蕭夫人所想,心中卻不以為然:世人百態,有些人自幼有主見——比如她自己,小學沒畢業就決定混太妹,奶奶哭半天也沒用,大姨媽還沒來就決定退出江湖從良讀書,直屬上司大姐頭軟硬交加一樣沒用;可有些人就是沒主見,需要別人來推一把。

程二叔又是心軟之人,設想將來葛太公臨終之時招至床邊,一番泣涕囑托,再看葛氏可憐模樣,沒準就答應復合瞭,那這牛皮糖豈非一輩子甩不脫瞭。照程始的做法,直截瞭當給程承找個溫柔賢惠的女子,知冷知熱會心疼人,豈不幹手凈腳?

桑氏看這母女倆各自心事,笑瞇瞇的不予置評,拿出隨身錦囊翻瞭翻,把最後一顆牛乳飴糖塞入少商嘴裡,算是封口費。

受人之托,忠人之事,蕭夫人第二日處置傢務時就帶上瞭程姎,因要準備正旦祭祖敬神,蕭夫人從擺放祭臺貢桌,添置祭品貢果,詢問莊頭回報的收成和來年的打算,一直到給部曲以及孤寡傢屬下放年節錢物,甚至如何跟部曲女眷說話,都手把手的教給程姎。

至於少商,繼續讀書,寫字,背書,足不出戶——即使她心裡火燒火燎的想知道這世道是個什麼樣子。

總算還有兩件高興的事。

其一,少商長高瞭。阿苧按自己身高一比,至少高瞭兩三寸,細腰柔肢,走動間有瞭幾分婷婷裊裊的意思瞭,不再像以前那般拙拙稚氣的孩童模樣瞭。阿苧笑著拆開少商的衣袍褲裙的邊角,放出多餘的佈料,直覺得自己這些日子雞鴨牛羊奶蔬的沒有白白喂養,同時應允少商多在庭院走動,哪怕跑跑跳跳也不勸阻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