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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4章

“展大哥,原來你在屋裡,怎麼不點燈呢?”莫研腳步輕快地走進來,替他把燈點上,口中不停道,“他們說我屋子裡的東西是你叫送來的,可是真的?”

燈初燃起,乍然在燭火後看見她笑意盈然的臉,恍若隔世一般,他怔怔地想:若那日她沒有遇上她的師父,那麼自己將永遠也遇不上一個叫小七的姑娘,現下也看不見她站在眼前……

莫研看他呆呆地盯著自己,心下不解,卻也不去驚動他,分外努力地瞪大眼睛也盯著他。

半晌,展昭方回過神來,見莫研模樣,不由笑道:“眼睛瞪那麼大作什麼?”

她奇道:“那你方才那麼盯著我作什麼?好像不認得我瞭。”

展昭不答,隻是微微笑著,心道:她能這麼神采奕奕地活著,便是再惹些禍,也不算什麼瞭。

“我屋裡的東西是你讓他們送來的麼?”她笑問道,“那麼多,我哪裡用得瞭。”

“若用不瞭,你就挑些合用的留下便是。”

“你自己呢?你不用麼?”

“我……”展昭原想說自己反正過些時候便要走瞭,話到唇邊卻仍是咽瞭回去,淡淡笑道,“我也用不瞭那麼許多。”

她歪頭看他,半晌,嘻嘻一笑,自自然然道:“你待我真好。”

展昭聞言,垂目淺笑。

“對瞭,王頭說過瞭年我便可升做捕頭,到時候也不用巡街。馬大嫂說京城裡上元燈節熱鬧得很,我想著那天與你一塊去看燈,可好?”她雙目亮晶晶,期盼地瞧著他。

“自然好。”他想瞭想,笑道,“離上元燈節還有好一陣子呢,這麼早就惦著瞭。”

她得意道:“你是個大忙人呀,我若不早些說,你定然連那一日是上元燈節都記不得。”

當真是如此,他微微一笑,整日忙於公務,近日又專註於遼國事務,確是全然不曾留意其他。

莫研轉身朝門外走去,待到門口,又不放心地回頭,叮囑道:“你莫要忘瞭!”

展昭微笑頷首:“一定記著。”

剛過完年,莫研果然就升瞭捕頭,然而對她而言,由捕快到捕頭,除瞭重新換瞭塊制牌,不用日日巡街,其他的幾乎沒有什麼別的變化。

這日裡無事,莫研在街上溜達,正好瞧見賣果脯蜜餞的鋪子,琳瑯滿目,方記起年前寧晉曾派人送瞭些宮制果脯蜜餞給她,味道倒還不錯。橫豎無事,上次姐夫的事情也還未好好謝過他,莫研便特地到買瞭新鮮的年糕,讓店傢細細包好,便提溜著往城外去瞭。

“難得難得,你倒還記得起我來。”

梅花林中,寧晉接過年糕,似笑非笑地看著她。

莫研指著年糕忙道:“我特意到州橋老店買的,還是剛做出來的呢。味道大概和宮裡頭的不一樣,也不知道你愛不愛吃,反正我覺得味不錯。”

寧晉解開紙包,一股清香撲鼻而來,內中有粉嫩嬌黃的糕元寶、牙白香糯的方頭糕、細長絳紅的條頭棗糕、寬大粉白的條半糖糕……看得出挑選這些糕點,她倒真是花瞭些心思。

“站著作什麼,還不坐下來吃。”

“咦,吳大奶媽呢?”莫研見吳子楚不在寧晉身邊,不由奇道。

“大過年的,總得讓他回傢見見妻兒老小吧。”寧晉轉頭喚侍女煮茶,自己自己先掂瞭塊糕元寶放入口中,細細咀嚼。

莫研歪頭笑道:“看不出你還真懂得體恤下屬,比包大人強多瞭。”

吳子楚已回去好幾日瞭,寧晉除瞭年關時回宮一趟,其他時候仍舊留在清韻山莊,一個人孤孤單單,甚是煩悶,今日見莫研拎著點心來瞧他,方才心情漸佳。

“聽說,你升瞭捕頭瞭?”他笑問道。

莫研聞言,忙得意地從懷中掏出捕頭制牌亮瞭亮,不過是轉瞬間,卻又換上一副懊喪模樣:“開封府裡頭,就數我這個捕頭最沒本事,別的捕頭手底下都有十幾個捕快,可我手底下連半個差役都沒有,光桿一個,和原先當捕快的時候也沒什麼分別。”

寧晉笑道:“你要那麼多人作什麼?”

“要是有人可供差遣,這年糕也用不著我自己辛辛苦苦跑瞭去買。”她搖頭晃腦地嘆氣,“包大人也太不公平瞭。”

寧晉暗自發笑,心道:包黑子倒是精明,知道她不著調,隻給她一個空名頭。

等侍女端上茶的功夫,莫研已連吃瞭好幾塊,寧晉忙把剩下的年糕往自己跟前一摟,不滿地奇道:“你這究竟是拿來送我的,還是自己吃的,怎得吃得比我還多。”

莫研聳肩肩:“我沒吃多少啊。”

寧晉多白瞭她一眼,才自己仔細把糕點復包起來,交與侍女,吩咐道:“好好收著,我明日還吃的。”

眼睜睜地看著年糕被拿走,莫研無奈,緊著喝瞭幾口茶。

“對瞭,”有件事情寧晉在她剛來時便想問,猶豫瞭許久,終是忍不住,還是問道,“你可知道,展昭就要去遼國瞭。”

莫研點點頭。

寧晉又道:“他這一去,是護衛公主,也許就要終老契丹瞭。”

“我知道啊。”她無所謂地點點頭。

這下倒讓寧晉大奇,犯疑地問道:“你不是喜歡他麼?你不傷心?”

莫研遲疑瞭一下,才笑嘻嘻道:“我是挺傷心的。”

寧晉觀察瞭她半晌,瞇起眼睛,湊近她輕聲問道:“說實話,你是不是終於發現那隻貓也沒什麼好的?

“展大哥自然樣樣都好……”她頓瞭頓,卻又想到展昭模樣,方才抿嘴一笑,“就是有時候有一點點呆。”

寧晉猛拍下桌子,贊成地點點頭:“你終於發現瞭。那隻貓豈止是一點點呆,簡直就是食古不化,做事一板一眼,迂腐之極……”

“喂!喂!”

莫研打斷他的話,板下臉來,惱道:“你莫要胡說,展大哥才不是這種人,他隻是做事比別人更認真些罷瞭。”

“丫頭,”寧晉嘆口氣道,“莫說我沒勸過你,像展昭這般人,便是苦死累死亦不會回頭,在他身旁的人隻有吃苦受罪的份。再說他都要去遼國瞭,你還是死瞭這份心吧。”

“我偏偏不!”

話不對耳,不願聽他再說下去,莫研騰地站起身,草草行瞭禮:“告辭!”說罷,也不待寧晉說話,便飛快轉身離去。

寧晉尚有話未說完,見她已然而去,呆愣半晌,終是滿腹擔憂無處排解,化為一股怒氣,拂袖掃過桌面,將杯盤盡數掃落,乒乓作響。寒風卷入,落花幾許,歇在衣袍之上,他怔怔看著,竟然再無力拂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