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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3章

不知怎的,聽他這麼說,今夏眼中不由自主彌漫上一層水霧,連近在咫尺的陸繹都變得模糊起來。“我不是故意想嚇唬淳於姑娘的,你不能因為這事怪我,”她低下頭,咬著嘴唇,“我也不知曉她有暈血的……”

話未說完,她已經被攬入他的懷中,陸繹一手緊摟在她腰上,另一手扶在她腦後,將她的頭擱在自己肩膀上。

“以後若難過瞭,我的肩膀可以借你。”他的聲音就在她耳邊,帶著些許嘆息。

這般親密的舉動,今夏便是再後知後覺,也意識到瞭。意識到她與陸繹之間究竟發生瞭什麼的那刻,她懵瞭。

尚有一滴小淚珠掛在眼角,她卻已經渾然忘記方才為何傷心,怔怔靠在他肩上,反復思量著他的話,半晌之後,她猛然抬頭,雙手用力一撐,掙開陸繹的懷抱,往後退開。

“你、你、你……我雖然隻是個小吏,你不要以為可以隨便輕薄我!”她惱怒道。

陸繹往前邁步,靠近她微微皺眉道:“明明是你先輕薄我的,你居然還惡人先告狀?”

“我!”今夏又急又驚道,“我何時輕薄過你?!”

“在沈夫人傢中,你親口向我承認的。”他手指順勢撫上她的嘴唇,借著月光,歪頭細細研究,“上面的牙印已經消瞭?這麼快……”

“那那那那是為瞭喂你喝藥,怎麼能算是輕薄呢!”

他迫得這般近,今夏不得不再往後退去,卻因心慌意亂被石灘上的亂石絆住,身子一歪差點摔倒,幸而陸繹眼疾手快,復將她撈回懷中。

她正欲掙開,就聽見陸繹低低道:“別動!”

以為有什麼異常情況,她本能地定住身體。

下一刻,陸繹微側著頭,溫柔地,親上她的嘴唇。

他的嘴唇有些發燙,先是落在她的唇角,輕輕地抿瞭抿,這讓今夏感覺到瘙癢,她的背脊迅速僵直。她還來不及做出任何反應,他略微移動,吻住她柔軟的唇,反反復復輾轉吮吸,力道一點點地增加……

對此事的陌生,讓今夏慌張地幾乎都快站不住瞭,連手都不知該擱在哪裡。

感覺到她的不知所措,陸繹輕輕離開她少許,似笑非笑地看著她。

今夏腦子裡亂糟糟的,幾乎連怎麼吸氣呼氣都不會瞭,就像夜裡所有的星星都偏離軌跡,每一顆都變成流星,在空中到處亂竄,完全沒有秩序和章法可言。

“你……”她開口,卻不知道該說什麼。

陸繹接過她的話,自嘲地笑瞭笑:“以前我想過,將來與我相伴一生生兒育女的女人是什麼樣子,怎麼也沒想到會是你這個樣子。”

這話的意思已是再明白不過。

今夏覺得眼前的事情簡直就像在做夢一樣,不可置信地問道:“你,不會是打算娶我回傢吧?”

陸繹點頭:“我正是這麼想。”

“……”

今夏試著掐瞭自己一下,疼得直呲牙。

“你當真?不是為瞭占我便宜?”她皺著眉頭,“我娘說瞭,但凡隻想占便宜又不肯成親的男人都是登徒子、浪蕩子、無恥淫賊!”

陸繹繼續點頭:“你娘說得很對。”

饒得他如此,今夏還是滿腹疑慮地看著他,緊接著,把石頭都丟瞭,手伸到他面皮上又捏又掐……

“你在做什麼?”陸繹面皮被她扭得奇形怪狀,完全弄不懂她腦子裡在想什麼。

“陸大人不會這樣,你肯定是易容改裝,想來誆我的!”

今夏言之鑿鑿,手在他面皮上扒拉瞭半天,卻什麼也沒扒拉下來。

這輩子還沒被誰這麼蹂躪過面皮,陸繹當下隻能無可奈何地看著她。

“奇怪瞭……你、你真的是陸大人?”今夏訕訕收回手。

“這下肯相信瞭?”

今夏仍舊搖頭:“還是不對,你怎麼可能……這事肯定有什麼地方不對勁,我得好好查一查。”

陸繹已經沒脾氣瞭:“你打算怎麼查?”

“您今晚會不會吃錯瞭什麼東西?”今夏思量著,“說不定那傢客棧藏著什麼奇人異士,您聽說過降頭師嗎?還有苗蠱……都是很邪門的玩意兒,能讓人身不由己,我得去查查。”

話音才落,她轉頭就走,走得還很快。

剩下陸繹孤身一人在石灘上,搖頭嘆氣。

這晚,今夏把客棧上上下下都查瞭一遍,除瞭發現賬房先生與對門買豆腐的寡婦很有些曖昧,後頭廚子偷藏瞭半斤豬肉之外,別的啥都沒發現。

也許自己忽略瞭什麼細節,她熄瞭燈,心事重重地爬上床,忽得又想到陸繹微微發燙的唇瓣,頓時紅瞭臉,把頭拱進瞭被窩裡。

這事若是真的……

不可能。

也許,說不定,是真的?

不會,怎麼可能。

……

她埋著頭,石灘上陸繹說話的樣子復浮現出來,心下隱隱覺得,他是在說真話。若是真的,自己肯不肯嫁他呢?

這個問題似乎並不用思索,她心裡便有個小小的聲音在回答:自然肯的。緊接著,她就被自己嚇瞭一跳——何時對陸大人起瞭這個念頭?

往昔的一幕幕重新浮現在她眼前,林林總總,他與她之間一點一滴的改變。她意識到短短數十日,自己對他的信賴已經遠遠超過相處數年的旁人,她不知曉這種情感究竟是什麼,可它讓她不願離開他。

若這是真的,該有多好。

她睡著瞭。

次日清晨,她很早醒來,在客棧前後轉悠瞭兩圈,找到瞭在灶間忙活的大楊。

楊嶽沉默著在和面,旁邊籠屜裡有包子、花卷、燒賣、豬蹄卷等等各種琳瑯滿目正在發酵的面點。灶間廚子樂得清閑,把粥煮好便出去晃蕩。

“大楊,你在忙啊……”今夏討好地湊過去,熱心道,“來來來,我來幫你和面。”

楊嶽用手肘擋開她:“不用你,爪子臟得像猴。”

聽他口氣像是不惱瞭,今夏大喜,連忙道:“誰說的,我剛洗過瞭,幹凈著呢。”

“燒火去吧,水燒開就能上籠瞭。”

“行行行。”

今夏樂顛顛地去燒火,一邊燒火一邊偷眼看楊嶽的臉色。

“大楊,你昨兒挨的那掌,現下覺得怎麼樣?”她問。

“沒事瞭。”楊嶽道,“昨日我氣血攻心,也虧得那掌把心頭淤血逼出來,算是好事吧。”

“……那就好。”

楊嶽頓瞭半晌,低聲問道:“你是在哪裡看見她的?”

怔瞭怔,才明白他說的是誰,今夏答道:“在桃花林邊上的一處山坳裡,和其他幾具屍首在一塊。”

楊嶽點瞭點頭,沉默瞭良久,才道:“他說,是我害瞭她,我若不送她去姑蘇,她也不會死。”

“這事怎麼能怪你!”今夏沒料到阿銳竟會說這種話,惱怒道,“明明是他……大楊,他存心這麼說,就是想激怒你,你莫要中瞭他的計。”

用幹凈的木梳在荷葉夾上壓出花紋來,一個一個擺上籠屜,楊嶽語氣平和道:“我知道,真正的兇手是她身後的那個人,扳倒他,才算為她報瞭仇。”

“你能明白就好。”今夏長松口氣,緊接著不放心地叮囑道,“那人可不是尋常人物,你千萬不要魯莽行事。”

“我知曉,昨日陸大人已吩咐過。”

聽他提到陸繹,今夏的臉刷一下頓時紅瞭,幸而原本灶膛的火氣就把她的臉烤得熱撲撲的,臉上的異樣並不十分明顯。

待各色面點蒸好,今夏撿瞭幾個到盤中,又盛瞭粥,端到客棧堂中,與楊嶽用早飯。

此時眾人也陸陸續續下樓來。

最先下樓來的是岑福與岑壽,兩人仍舊是車夫打扮,看情形是打算這一路都這麼改裝。

岑福率先過來,朝楊嶽有禮笑道:“昨日的傷如何?身子可還有不適?”

楊嶽起身相讓:“已不礙事瞭……坐吧,我早起做瞭好些點心,不嫌棄的話,就湊合吃一點。”

岑福也不客氣,拉開長凳就坐下,還順便招呼岑壽也坐下。

哥哥招呼,岑壽不好駁他的面子,隻得坐下來。他的側旁便是今夏,昨日兩人才吵過一架,他被今夏嗆得沒話說,今日相見自然是裝著沒看見。

岑福見狀,打圓場道:“岑壽,昨日之事,雖是情有可原,你也該向楊捕快陪個不是才對。”

岑壽朝楊嶽草草一拱手:“得罪之處,還請多包涵。”

“不敢不敢。”楊嶽還禮。

岑福接著吩咐道:“還有,聽說你昨日對袁捕快說瞭些很是失禮的話,氣得她跑瞭出去,此地人生地不熟,她又是個姑娘傢,若是出瞭什麼事,你怎過意得去。”

“我對她說失禮的話?哥,你當時沒聽見,根本是她在罵我。”岑壽不服道。

今夏瞥瞭他一眼,不理會,隻管朝岑福道:“岑大哥,你的好意我心領瞭,昨夜之事,我早就忘瞭,不必再提。”

“袁姑娘果然好性情。”岑福又朝岑壽道,“你瞧瞧你這肚量,還比不上人傢。”

被自傢哥哥埋汰,岑壽大概已經習以為常,一聲不吭,隻管伸手盛粥。

今夏拿瞭個荷葉夾,習慣性地往裡頭添些小菜,塞得鼓囊囊的,渾似個肉夾饃一般,才擱下竹筷,正準備吃,從旁伸過來一隻手把荷葉夾拿走瞭。

“喂……”今夏怒瞭。

奪食是她平生三大恨之一,剩餘兩恨尚且空白,為日後留著。

她轉過頭,見到來人,剛剛燃燒起來的氣焰頓時自覺自發地消於無形。

陸繹姿態悠閑地咬瞭口荷葉夾,嚼瞭嚼,問楊嶽道:“此間有煙熏肉嗎?切瞭片端一盤出來。”

楊嶽應瞭,起身往灶間去,陸繹制止瞭欲起身的岑福岑壽,自己在楊嶽的位置上坐瞭下來,就在今夏旁邊,與岑福岑壽聊瞭幾句今日所走的路線以及路上歇息的站點。

而今夏這邊、這邊……不知怎麼,他往她身邊一坐,她就渾身上下不自在起來,又想起昨夜的事情,臉就一陣陣地發燙,他們在說什麼她壓根完全聽不見。

“昨夜睡得好麼?”陸繹轉向今夏,閑談般問道。

今夏費瞭好半晌,才意識到他是在和自己說話。

“嗯?”

“我問,你昨夜睡得好麼?”陸繹頗有耐心地復問瞭一遍。

“好。”今夏看陸繹神情風輕雲淡,似乎昨夜什麼都沒發生過,便生出些許疑慮,“你呢?……我是說,您睡得好麼?”

“不好。”陸繹道,“頭昏沉沉的,大概是淋瞭雨的緣故。”

難道是生病的緣故?今夏試探問道:“頭昏沉沉的?那昨日的事也記不清瞭吧?”

“什麼事?”陸繹問她,一臉坦誠,“很要緊麼?”

“沒沒沒,沒什麼要緊的,我就是隨口一問。”

今夏暗暗咬牙切齒,抓瞭個包子,叼著就跑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