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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九天術

上探九天,下尋九泉,天下無處不在法術觀察之中,

隻要他想,便能聽到萬裡之外的花開聲。

我眼睜睜地看著當年的自己就這樣摁著墨青,與他好一通激情十足地吻。

看著我與他從一開始的生疏到後來慢慢熟悉,那唇齒之間的纏綿,半分不含糊地展現在我的面前。

神奇的是,我明明不記得這個事情,卻好像能在這些畫面中,體會到當年的那般不可言說的觸感一樣,綿軟、溫熱而深沉,溫柔地互相糾纏,稍顯急切地互相掠奪,你爭我搶,竭盡全力地去挑逗對方,占有對方,令對方窒息……

最後,卻是畫面裡的我開始有些窒息瞭……

我開始想要呼吸空氣,可他沒有放開我……

他半點也不像個羞於與人打交道的小醜八怪,此時有點帶著侵略性,禁錮著我,那麼迫切地想從我這裡獲取他所需要的生命養分,丟掉他的沉默,舍掉他的卑微,像過年之時終於拿到糖的小孩,迫不及待地在品嘗。

我能感受到他的欲望,他想將那糖吞進肚裡,占為己有,就怕稍微晚一點,稍微慢一些,糖就被別人搶走瞭。而同時,他也十分害怕,害怕吃完這顆糖,以後就再也沒有瞭。所以他又用盡辦法地想把這顆糖再吃得久一些,品得更仔細一些,讓他的印象更深刻一些。

我看著他吻我,從一開始的臉紅心跳,到後來的目不轉睛,直到現在,卻看出幾分心疼來瞭。

我有些怪他,這個小醜八怪,怎麼做什麼事都這麼讓人心疼呀!他身上自帶鉗子的嗎?怎麼看著看著,就能讓人揪心。

可這樣瘋狂地吻瞭沒多久,我見當時的我也許是喘不過氣瞭,於是腦袋猛地往後一仰,順勢還將墨青推開瞭去。

我就這樣趴在墨青的胸膛上,撐著腦袋,醉眼蒙矓又直直地看著他。

墨青與我對視,在片刻的愣怔之後,頗為不自然地轉過瞭頭去。他在躲避我,躲避我的目光,想將臉藏起來,可我不講道理地將他扭過的頭又扳瞭回來:“躲什麼?”

墨青臉頰轉不開,可眼神依舊在躲避:“我……”他頓瞭頓,艱難地吐出瞭充滿自我厭棄意味的詞,“惡心。”

他說他惡心……

他嫌棄他臉上的封印。

“哪裡惡心?”我的手捧住瞭他的臉,將他左邊看看右邊看看,隨即放開瞭他的腦袋,蹭著他的胸膛,讓自己在他身上往前爬瞭一點。他連忙抱住我,不讓我亂動,以免落到後面的陣法之中。

可我的唇已經足夠夠到他的臉頰瞭,於是我看著他,在他右眼眼瞼的封印墨痕上,落下輕輕的一個吻:“你眼睛像星空那麼美。”

墨青似被這話震撼瞭一樣,微微瞪著眼,然後沉默地感受著我輕輕吻過他臉上的每一道黑色印記。

“門主……”他的聲音終於有瞭隱藏不住的沙啞與低沉,“你知道我是誰嗎?”

“知道啊。”我一邊說著這話,一邊扒著他的衣襟,而他沒有反抗,“我好多年前救回來的小醜八怪,守著山門的墨青……墨青……”

像終於忍不瞭瞭一樣,墨青一把扣住我的後腦勺,攬瞭我的腰,將我整個抱起來,反身一壓,位置倒轉,我順著階梯倒在地上,而他撐在我的身上。

我見我後腦勺被他護在手心裡,我的腦袋往後一倒,便直接將他的手背撞在階梯的邊沿處,撞得不輕,可他一聲也沒吭。

此時他的上衣已經被我扒瞭個七七八八,我在他下方,也在他懷裡,瞇著眼笑著,我抱著他的脖子,像在玩一樣問他:“你知道我是誰嗎?”

他默瞭一瞬,俯下身來,貼著我的唇瓣,喑啞低吟:“招搖……路招搖。”

我抱著他,與方才那瘋狂地親吻不同,他開始細細地品嘗,小心地觸碰更多的地方,打開更多的禁忌。

我看著他越來越占據主動地位,也看著他如何在階梯上壓制開始打退堂鼓的我……

一夜荒唐。

我看得面紅耳赤,捂著撲騰亂跳的心口,靜瞭好半晌,才終於平穩瞭心跳。

畫面中的我沉沉睡去,墨青幫我穿好瞭衣裳,想瞭好一會兒,才悄悄地,帶著幾分小心,將我抱在瞭他懷裡。他望著面前的烈焰冰雪互相交錯的陣法,像看得發呆瞭一樣,摸瞭摸我的頭,眸光細碎而溫暖。

我望著畫面中的他,與他懷裡沉睡不醒的自己,心裡覺著……這鬼市的審判一點也不公平呀!

從現在這種情況來看,得到最大舒爽的恐怕並不是我吧!

雖然這一開始是我企圖強暴墨青,而後強暴到一半,我累瞭不打算強暴瞭,可這時候墨青已經欲火焚身,於是他不許我停止,反過來強暴瞭我!這全程看下來,分明就是墨青主動得比較多好嗎!

到後半程的時候我酒勁上來都已經醉醺醺的,手軟無力瞭,哪有什麼粗魯野蠻!

這什麼什麼的罪定得讓我不服!

可不服歸不服,我到底是沒辦法去找給我判罪的人理論的,隻看著畫面裡的墨青溫存著方才的餘韻,一直緊緊將我抱著,直到天色將亮未亮之際,山上似乎有人往下尋來瞭。

墨青看瞭看我,神色微微一沉,隨即將他懷裡的一個東西取出,掛在瞭我的脖子上。

啊……

那個東西……

那塊小銀鏡!

我不知道從哪兒來的,卻好看得一直很詭異地符合我審美的小銀鏡,以至於讓我這麼多年來戴著它,從沒有想過丟掉。竟原來……是墨青在那個時候取下來給我戴上的嗎?

這本來是他的東西!

難怪……當初在劍塚的時候,我說要留個信物給他,他不願意要,反而讓我好好留著。

原來如此!

他將我打橫抱起,放在瞭更上幾級的臺階上,隨即退到瞭一邊,站在牌坊背後,一如他平時那樣,沉默寡言,靜靜地潛伏在角落裡。

司馬容帶著人從山上找瞭下來,看見臺階上的我,司馬容立即命人將我抬瞭回去,而他一轉頭,看見墨青,也笑著與墨青打瞭個招呼。

墨青隻沉默點頭,一切便這樣被墨青悄悄地藏瞭起來,無人察覺。

我昏睡過去,一睡便是半個月,等再醒來的時候,那大醉的三天幹瞭什麼已經通通忘瞭,大大咧咧地也沒去管自己什麼時候多瞭個鏡子。

洛明軒死瞭,可我的生活還在繼續,不為報仇而存在的生活,我迷茫瞭一陣,又給自己定瞭目標,我要建立魔道第一大門派,未來要坐上魔王之位,一統天下,站在世界的最高峰。

我開始繁忙地工作,南征北戰,與十大仙門的摩擦也越來越多。

在那之後,第一次外出,從山門前歸來,我遙遙地望瞭眼牌坊下站著的墨青,可此時北山主正在身邊與我說事,我忙著應答他,並沒有多看墨青兩眼。

墨青也沒有越矩,隻沉默地站在一旁,一如以前每一次等我歸山那樣,立在他該在的位置上,不喧嘩,不囂張,沉默得好像一個背景。

靜待我從他身邊走過。

垂眸屏息,而因著我如今在這畫面裡尤其留意他。於是我便看見瞭在我走近他的時候,他那大黑袍子裡稍稍透出瞭一絲微亮的目光,盯著我胸前掛著的小銀鏡。

隨即目光一軟,似有幾分卑微的小小竊喜。

他就這樣在山門前守著,一直守到瞭我去劍塚那一天,才終於出現在我的面前。

而今一想,那時,他是真的想救我吧,隻是沒有想到萬鈞劍出鞘之時,力量竟這般恐怖……

萬鈞劍的力量開山裂地,將整個山石之中的劍塚徹底掀翻,隻除瞭握著劍的墨青所在之地,其他地方一片碎石,殘肢遍野。

我看著站在那碎石之上,滿身是血握著劍的墨青,但見他神識已經大半模糊,隻死死地握著手中的劍,而他轉身一看,身後一片狼藉,眼眸中的神色仿佛被撕碎瞭一樣,他踉蹌地下瞭劍塚,任由萬鈞劍的劍尖拖在地上,在一片天地死寂之中,抬著腳步沉重地走著,不知在尋找著什麼。

在此之前,我從未站在這樣的角度想過,那時候因為拔劍出鞘而誤殺我的墨青,他的心裡是怎麼想的。

他說十七在知道我身死的消息之後,號啕大哭瞭大半個月,眼睛都快哭瞎瞭。

那他呢?

以為是自己將我殺瞭,最後拿著萬鈞劍,還登上萬戮門門主之位的他呢?他是怎麼想的?他又做過什麼樣的事?

然而我眼前的畫面到此刻戛然而止。

整個畫面黑瞭一瞬,仿佛我的生命就在此完結,可在下一瞬間,又一個畫面出現在我面前。我看見瞭那個冰雪洞窟,看見我被放置於冰墻之上,半個身體陷入冰墻之中,而有一人在我身前佈滿冰凌的地面之上盤腿打坐,吟誦經文。竟是……

琴千弦?

怎麼會是他?是他在劍塚一戰之後,將我的身體從那碎石之下帶出,然後放置到瞭那山洞之中的嗎?

終於,畫面徹底消失。

大陰地府錢鋪的模樣出現在我面前,幹瘦的小鬼在我面前晃瞭晃爪子:“哎哎!看完瞭吧!看完瞭就將鏡子還給我!”

他伸手要拽我手上的鏡子,我立即垂頭最後看瞭一眼,可隻見得最後一行的記錄——

劍塚之中,琴千弦帶走路招搖屍身。

然後,便再沒有然後瞭。帶去瞭哪兒也未說明。

這鏡子裡用的是“屍身”二字,這也分明說明,我當時在劍塚確實是已經死亡瞭的,為什麼現在子遊通過種種表象,卻說我是個生魂呢?

生魂證明我的身體還有一線生機,我還活著。

這到底都是……

無論如何,現在算是找到瞭線索,我須得去找琴千弦,隻要找到他,我的身體在哪兒,當初他為什麼要這麼做,我現在為何會變成這個樣子,或許一切都會有答案。

我立即飄出瞭大陰地府錢鋪。

當務之急,我應該是先去找到芷嫣,上她的身,與墨青好好交流一通才是正經事。

我在前面飄著,書生便在我後面追:“路姑娘……”

我想瞭想,腳步一頓,轉頭問他:“你叫什麼名字?”

“啊?我……我叫曹寧,字明風。”

“你等著,回頭就找人給我燒紙,這些債,全都給你瞭瞭。”

“路……路姑娘!”他又喚住我,像下瞭極大的決心一樣,對我道,“其實……這些債不瞭,也沒關系的,我娘那兒我可以去與她說,你……你不與我寫綠書,也……”

我回頭瞥瞭他一眼:“綠書要寫,債我也要還,我有另一個人想嫁。”

不再看他一眼,我轉身離開,出瞭鬼市沒多遠,我本想著要飄到塵稷山主峰還有一段距離,可沒想到一出來就迎面撞上瞭正在哭著找我的芷嫣。

她眼眶通紅,聲音都要哭啞瞭:“大魔王,大魔王,你到底在哪裡啊?你不要就這樣消失啊……”

我飄在原地,看瞭她一會兒,喊瞭一聲:“喂,哭喪呢?”

芷嫣一轉頭,看見瞭我,滿眼的不敢置信,隨即才猛地撲上前來,連離魂都忘瞭,直接往我身上撲,理所當然地,她隻穿過我的身體撲到瞭我背後的大樹之上。

“你沒消失啊!”她也不氣,隻抱著樹站著,繼續哭著喊,“你沒消失真是太好瞭,真是太好瞭!”

我被她吵得心煩,同時,心頭也微有暖意:“別哭瞭。我沒事。”

“嗯嗯。”她抹瞭一會兒眼淚,似想起瞭什麼,連忙離魂出來,“來,你先上我的身!你快回去找厲塵瀾,他找你都要找瘋瞭!”

當日我是直接在墨青面前“灰飛煙滅”瞭的,他不知道鬼的世界是什麼樣,唯一能想到的大概就是回去找芷嫣,可即便墨青找瞭芷嫣也沒什麼用,因為這次他們沒有任何一個人知道我去瞭哪兒。

畢竟……

連我自己都未曾想到出瞭回魂鋪竟然會遇見這一檔子事,被抓去關瞭大牢,耽誤瞭這三天的時間,不過……也算是知曉瞭一些與自己相關的隱秘過往。

我往芷嫣身體裡飄,芷嫣便在我旁邊一邊抹淚一邊強忍哽咽地說著:“三天前厲塵瀾回來找我,一個勁兒地問我路招搖在哪兒,路招搖在哪兒,我快被他嚇死瞭……後來才知道,原來他早就知道咱們的貓膩瞭。可他當時那樣急著問我,我哪知道你在哪兒啊,我就以為你魂還在那鳳山呢,厲塵瀾又提著我過去找你,沒看見你,又回來,在山上找瞭一天,鬼市找瞭一天,我上哪兒都找不到你……”說到這兒,她又是一咧嘴要哭,“大魔王你這幾天到底去哪兒瞭啊,嚇死人瞭,厲塵瀾在那無惡殿上散盡神識地要找你,若你今天再不出現……”她頓瞭頓,眼巴巴地望著我,“你怎麼不著急進我身體裡去啊?”

我望著她,心裡有點慌亂,可還是強行壓住情緒,望瞭望天色道:“不急,我等到子時再試試。”

芷嫣聞言,也是面容一肅,停瞭嘮叨和哭泣,連忙飄到我身邊圍著我轉瞭兩圈:“大魔王,你……你真的魂淡瞭些啊……我方才都沒註意,你這身體好像有點模糊,你發生什麼事瞭?”

“我吃瞭還陽丹。”我沉下心道,“魂魄可能發生瞭點變化……我還沒消失呢!不準哭!”

“嗚……”芷嫣被我叱得立即咬住瞭下嘴唇,一雙眼睛積滿瞭淚水地望著我。

“我的身體尚在人世,裡面或許存留些許生機,所以我現在大抵算個半死不活的人,因此,在我墳前磕得魂魄離體,但未死的你能看見我。”我盡量簡單地與她說著,“可我這次為收拾洛明軒,吃瞭還陽丹……這鬼市的東西,越吃便離死越近,尤其是還陽丹,所以我現在的魂體或許生瞭點變化,沒那麼容易能進你的身體,也可能以後再也進不瞭你的身體。”

甚至……或許等過段時間,我身體裡的生氣消失,就會變得連芷嫣也看不到我。

我忍住這話,沒有告訴她。

“現在離子時不遠,待會兒我再試試能不能進你的身體,若能入便是最好,可若不行,你便回去將我的事告訴厲塵瀾,讓他不要著急,我會飄到他身邊去。”

“那……那如果以後都不能入瞭,你要怎麼和厲塵瀾說話呢?”

“你給我傳話。然後我們盡快去找到我的身體。”

“你的身體在哪兒?”

我轉眼瞅瞭芷嫣一眼:“你大伯父在哪兒?”

芷嫣一愣,想瞭想:“好像……之前東山主帶著我大伯父從仙臺山走丟之後,就再也沒有聽到他們兩人的消息瞭……這幾天厲塵瀾瘋瞭一樣找你,萬戮門所有人都出去打探人世有無鬼魂奇事發生瞭,沒有人去打探他們的消息……”

所以,就任由他們倆從那時候消失到現在嗎?!

我咋舌,小十七是個找不到路的,你琴千弦也是路癡嗎?塵稷山那麼大一座山矗立在那兒,你們這也找不到?

不過跟著十七在一起……倒是什麼都有可能。

我暫時將這事放瞭放,等瞭一會兒,但見子時到瞭,我沉心靜氣,飄到芷嫣身體上方,面對面,魂體與她的身體交融,慢慢地沉瞭進去。片刻之後,我慢慢地察覺到指尖傳來厚重的感覺,身體裡有心臟的跳動,血液的穿梭。

我睜開眼,看見芷嫣的魂魄飄在一旁。

我坐起身來,活動瞭一番筋骨:“你這身體到底還是沒我自己的身體好用。”

她開心地蹦瞭兩圈:“進去瞭進去瞭,你趕緊去找厲塵瀾!”

不用她說,我捻瞭一個瞬行術,霎時間便到瞭無惡殿外。

無惡殿外,明月映照,遍地銀光,我一腳踏上,銀光便似有所波動一樣緩緩一動。

我心頭一驚,知道這是什麼陣法——九天術,上探九天,下尋九泉,天下無處不在法術觀察之中,隻要他想,便能聽到萬裡之外的花開聲。

可這法術極是耗神,探得越遠,對神識傷害越是大。

芷嫣說墨青耗盡神識來尋我,我還未曾想到他竟會佈這樣的大陣。

我入瞭無惡殿中,但見墨青正端坐床榻之上,殿中地上銀光更甚,似漫天繁星遍撒一地,有著安靜清冷的溫柔。

他打著坐,閉著眼,所有神識都散在他方,我未敢驚擾,便隻慢慢地靠近他,在他身前站定,輕輕喚瞭一聲:“墨青。”我開口的聲音是我未曾想到的輕柔,“墨青,我回來瞭。”

我這一聲喚,像挑動瞭地上的銀光,在裡面滴入瞭星星點點的水珠。

銀光閃動,一層一層的波浪往外蕩去,在片刻之後又一層一層地蕩漾回來,波光慢慢收攏,越收越快,最後整室銀光消失,墨青如入定的老僧,坐著未動。

我知道,四散的神識倏爾收回,對身體來說是極大的負擔,外人不知,他必定忍受著巨大的眩暈與痛苦。

我不敢碰他,就怕稍稍一碰,便擾亂瞭他的思緒,致使他神識散亂,再無法完好復位。

我隻好在他身前靜靜等著,不知等瞭多久,許是有大半個時辰瞭,終於,他放在膝上的指尖微微一顫,雙睫抖動,如蝴蝶扇動翅膀一樣,慢慢睜開眼。

得見眼前的我,他有一瞬間的失神。我見瞭他這雙清澈透亮的眼眸,也有一瞬的失神。

隻是,我不知道他想的與我是否一樣,反正……我現在滿腦子都是當年那山門前,襯著火光與風雪,我蠻橫地將他摁在地上一通狂吻的畫面。

想著那畫面,我喉嚨便覺得有些幹,也有些緊瞭。

我伸手將他一推,徑直把他推翻在床,那個地府給我定的強暴之罪我覺得我受得冤枉,可這罪名既然無法改瞭,那我幹脆就直接把這個罪名坐實得瞭。

我湊上去便要咬他的唇。

可在靠攏前的那一刻,他用手及時擋住瞭我,我親在瞭他的掌心上。他望著我,我在他眼裡看見瞭這張芷嫣的臉,方才有幾分清醒過來。

這是……芷嫣的身體啊。

光是想一想,我就能預見未來那會在我耳邊日日夜夜響徹天際的尖叫之聲。我忍住瞭情緒,咬瞭咬牙。

“招搖,”身下的墨青卻在這時喚瞭我的名字,“是你?”

我一聲嘆息:“是我。”

“你沒有消失?”

“我消失瞭呀。”我想逗逗他,可我說瞭這話,他眼眸陡然空瞭一瞬,我的逗弄之心霎時間便似被千針紮過一樣,我喉頭哽瞭一瞬,再也沒法用這事來逗他瞭,“可我舍不得你,我又回來瞭。小醜八怪……”我幫他順瞭順胸膛,“我說讓你不要哭,你做到瞭嗎?”

後背一緊,我被他往下一拉,抱進瞭懷裡,死死地扣住。他沒有言語,隻是像護著珍寶一樣將我護著:“路招搖。”

“嗯?”

“別再說那種話瞭。告訴我你要去哪兒,我陪你。”他將我抱得那麼緊,“別再讓我尋找瞭。”

墨青……是在害怕嗎?

我拍瞭拍他的胸口,從他懷裡把腦袋蹭瞭出來:“我們一起去找吧。”

他微怔。

“我的身體。”我道,“我身體還在這人世的某一個角落,我們一起去找,等找到瞭,我就回來嫁給你。”

提到這事,我腦海裡陡然閃過我那鬼夫君的事:“哦,對瞭。”我從墨青身上坐瞭起來,“在那之前,你還得幫我辦幾件事。”

我坐瞭起來,他便也坐起身來,我坐在他腿上道:“我在鬼市惹瞭一場婚債,要還瞭錢才可以與那書生和離,你幫我燒點紙先。”

墨青身體驀地一僵。

我扳著手指頭一邊數一邊嘀咕:“還陽丹兩顆,出地牢一趟,大陰地府錢鋪一筆,和離給點分手費,按那曹寧的消費水準來說……大概……要給他燒四十萬?嗯,他這幾天對我還挺好的,湊個整數,給他燒五十萬得瞭。”

我一轉頭,撞上瞭墨青冰涼得有些微妙的神色。

他仿佛現在才理解瞭我上一句話的意思一樣,隻提瞭兩個字出來,著重重復瞭一下:“婚債?”

啊……

我看著墨青變得幽深暗黑的目光,陡然反應過來,我現在是不是,不應該這樣跟他說?我轉瞭轉眼珠:“那就是……賭債?反正是筆債,怎麼稱呼不重要。”

他瞇著眼睛看我,頭一次,我覺得他這雙比星空更漂亮的眼睛裡,對我凝出瞭不善之意:“曹寧,是誰?”

“哈哈哈!”我一陣幹笑,答案哽在喉頭,吐不出口。那是……

在地府裡登記在冊的我的相公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