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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 上位大動作,備用渡難關

沈林來的時候,沈放將姚碧君有意支瞭開來。

兄弟倆面對面,但是沒人先開口。

沈林就那麼盯著沈放似乎想看穿什麼,而沈放隻是大病初愈後的一臉平靜。

良久,沈林終於先起瞭頭:“這一次終於揭開瞭我的心結,這個彈片是因我而起的。”

“沒什麼,那一次你並沒有把我當傢人。”沈放故意繃著。

“我們都一起對付瞭羅立忠,你對我嘴還這麼硬。”

聽見沈林這樣說,他才緩緩笑瞭出來。

沈林眼神依舊打在他的臉上:“以後我們兄弟之間不需要劍拔弩張。”

沈放點點頭,他看著沈放,遲疑瞭幾秒鐘,繼續平靜地緩緩地問道:“你不怕突然有一天就過去瞭?”

沈放淡淡一笑,很坦然:“死過一次的人,沒有什麼好怕的。”

“死過就更該好好活著,不過你活得可能不會那麼舒服。你腦子裡的彈片取出來瞭,不過神經長期被壓迫受到的損傷卻沒辦法修復,你還是會頭疼,雖然沒以前那麼嚴重但卻是持續的,也許一輩子都會這樣。”

“你應該沒告訴父親和姚碧君。”

“父親一定不希望你跟他一樣,一輩子受傷痛的折磨,對姚碧君說不說你自己決定。”

話題戛然而止,兄弟倆再次相對無言,沉默瞭半響,沈林還是一直在看著沈放。

“為什麼用那麼冒險的方式對付羅立忠?”

他知道沈放叫他來是有話要問他的,不過他卻更好奇自己的問題。

沈放自嘲一笑:“我剛醒,就開始審問我瞭?”

“你要不願意說……”

“沒什麼不好說的,我也是被逼急瞭,羅立忠操縱股市讓我給他做墊背的,不管事情結果如何,他早晚也會對付我。”

說完他問的很隨意:“羅立忠怎麼樣?”

“死瞭。”

“那他有說什麼,做什麼瞭麼?”

“他也許有話想說,可惜什麼都沒說出來。”

沈放顯得有些惋惜:“是麼?人之將死其言也善,我倒真想聽聽他的遺言是什麼。”

他一邊說著,自然發覺瞭沈林看自己的奇特眼神。沈林在想什麼?羅立忠到底有沒有跟他說什麼?

隨著羅立忠的死,國民黨軍隊中秘密組織金陵會貪腐舞弊的行徑被揭穿,眾多金陵會的軍界高官被傳訊調查。

照著沈放計劃的,蔣經國提議讓沈放暫代瞭保密局一處的代理處長。

兩個月後,沈放的傷養的好瞭些,便回瞭保密局去。

處長的辦公室裡,一位副官從書包裡拿出一個帶著封條的兩個盒子交給他:“這是保密局軍情一處絕密保險箱的鑰匙和密碼,請您檢查封條,如果無誤,現在向您轉交。”

等那人離開,沈放把那兩個小盒子打開,一個盒子裡是保險櫃的鑰匙,另一個盒子是保險櫃的密碼。

沈放找到相應的鑰匙和密碼,走到保險櫃前,打開瞭保險櫃,找到瞭一系列的秘密文件,包括“靈芝計劃”的成員名單。

那一刻,他如釋重負。

接下來的幾日,他用職務之便還做瞭不少的事情。

比如用有線人的理由,公然從呂步青收瞭搶瞭人。

五裡坡的見面,任先生詢問起來:“保密局抓瞭地下印刷廠的同志?”

他則是隻笑:“放心,我已經安排釋放他們瞭,就說他們給瞭錢而被收買做瞭保密局的線人。”

收瞭錢放瞭人,似乎在這官場司空見慣,不會有人懷疑。

任先生笑瞭:“你這個貪官在別人眼裡可是越來越貪瞭。”

“別人怎麼看我都無所謂,隻要能完成任務。”

任先生點頭,想起來別的,又說道:“靈芝計劃的成員名單已經送回老傢瞭。各地解放區都在逐步對投誠人員精心甄別,靈芝計劃已經被徹底瓦解瞭。”

“那就好,努力總算沒有白費。”

沈放送瞭一氣,再抬起頭的時候,任先生將一封信遞到瞭他面前:“這是顧曉曼托我轉交給你的一封信,這封信組織審查過瞭,可以轉交給你。”

沈放接過瞭信,微微一笑。

回去的路上,他將信打開,裡面字句不長:你也許不會相信,從見到你的第一次,我就愛上瞭你,這種愛我無法用言語去解釋,我隻知道對你,我是依戀的,我也一直都相信你是一個好人,現在我們分開瞭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見面。但我知道你在為另一個秩序在奮鬥、努力,我也相信,我們會在未來、在一個更好的社會裡重逢。

隨著國共兩黨之間的戰爭越來越激烈,而國民黨的經濟政策因為金圓券導致眾多中小傢庭破產,城市中小資產階級被國民黨赤裸裸地洗劫更導致瞭國民經濟崩潰的加劇,國統區裡民生更加困苦艱難,街道上乞丐增多,眾多城市由學生主導的反內戰、反饑餓、反獨裁的遊行示威更加頻繁和激烈。

另一面,在沈放的努力下,他將國防部重要的軍事情報源源不斷的通過任先生交給瞭後方。

1948年年末,遼沈戰役國民黨損失瞭幾十萬最精銳的部隊,在華東地區幾十萬由美國人裝備起來機械化部隊陷入共產黨的重重圍困,形勢岌岌可危。

黨通局會議室裡,葉局長正在做講話。

“現在的社會運動越來越難以控制,而且工人學生的組織規模也越來越大,這種情況必須遏制!”

說著他拋出一份文件,讓一邊秘書分發給眾人。封皮上寫著幾個大字:“秘密清除計劃。”

沈林臉色憂慮。

呂步青站起來跟著解釋道:“為瞭遏制現在的社會運動,我們研究對那些所謂的民主人士和學生領袖進行秘密的清除,實施的辦法就是對他們進行暗殺並偽造成意外。”

這樣的事情另眾人錯愕,但卻沒人說一句話。

葉局長目光掃過眾人:“各位對此有何意見?”

安靜中,隻有那個熟悉的聲音響起來:“不經審判直接處死這些人會引起更大的社會反彈。”

“沈處長多慮瞭,我倒覺得這樣更好,那些搞運動的人特別是學生是沒有見過鮮血的,如果讓狂妄的學生知道鮮血的味道他們自然會恐懼害怕,也自然會聽話。”呂步青笑著。

“偽造意外一次兩次可以,但這麼大規模,難保不會引起社會上的非議和警覺。”

“隻要他們沒有證據,說什麼都可以。再說瞭,沈處長應該聽說過一句諺語,殺雞給猴看。”

沈林爭鋒相對:“那呂科長也應該知道什麼叫草木皆兵。”

爭吵終於葉局長:“好瞭,今天就是叫你們對這個計劃進行評估,然後提交上來最後定奪,這隻是一個意向,並沒到實施的時候。不過你們所有人都記住,這個計劃要絕對保密,除瞭參會人員,其餘人等一概不能透露!”

散瞭會,沈林自然不會善罷甘休。

葉局長辦公室裡,他有些遲疑地問道:“這是不是呂步青起草的?”

葉局長表情一閃而過:“問這個幹什麼?”

“這是他的行事風格。我想說的是,這樣的行動和蔣經國先生主導的方針完全不一致,蔣先生還在倚重學生設立瞭青年軍,怎麼可能同意這樣的方案。”

現在的這個黨國,已經越來越背離他的心願,就像沈伯年一樣,現在的他也動搖瞭。

葉局長卻是一副提醒他的語氣:“黨國不是隻有太子系!你是受蔣先生看重,但在官場上不要太靠著一邊,我是瞭解你的,不過要換瞭一個人,你這些話恐怕會惹來麻煩。”

可他從不考慮政治派系,隻是對國傢負責罷瞭。

“還請葉局長三思,這樣的計劃如果真的實施,將是災難性的。”

葉局長遲疑片刻,沒有說話。這時窗外似乎隱約的傳來學生民眾遊行的聲音,那反饑餓,反內戰的吶喊聲似乎穿透瞭厚厚的墻壁。

“您應該聽到墻外的聲音吧。”

葉局長嘆息一聲:“你我都是從年輕時代過來的,年輕學生的思想是很有感染力、蠱惑力的,但是這樣的思想就真的是現實的,就真的正確麼?七七事變之前,學生遊行示威要求抗日,似乎不主戰就是投降派就是不愛國,可那時候真的能打麼?開仗不到一年全國大城市幾乎全部淪陷,那是什麼情況你不是沒有經歷過。對學生的思想縱容不管,國傢就能安定麼?你我職責是維護國傢秩序,有些時候就是要用非常的手段。”

他說這話的意思十分明顯,沈林焦灼:“可是……”

葉局長打斷他:“好瞭,這個計劃隻是評估階段,我也並沒有多希望這個計劃真的實施。但是,你要反對,就拿出更好的應對方法來。”

今兒是沈伯年亡妻的生日,這些日子沈伯年心中感慨良多,又覺得自己外強中幹,不太能夠熬下去瞭,便上那墓前去瞭一趟。

哪像著回來時候,遇上學生遊行,軍警鎮壓。街頭一片混亂,甚至有個女學生親眼死在瞭他面前。他憤恨地想要沖進混亂裡去制止,但還沒邁開步子就眼前一黑暈倒在瞭地上。

沈林回來的時候,蘇靜婉正在給沈柏年喂藥湯。

房間裡,沈柏年睡在床上,面容憔悴而蒼老。光線陰暗,沒有開燈,陽光不濃烈,從窗口進屋,籠著屋子裡揚起的灰塵,顯得腐敗而蒼涼。

一邊坐著沈柏年推開蘇靜婉的胳臂。蘇靜婉不再堅持,將藥湯放在瞭一邊。

“父親。”

沈柏年目光打在沈林身上:“老胡就是多事兒,你上班好好的,把你叫回來幹嘛。”

沈林正要回話,又有人敲門走瞭進來,是沈放。

進瞭屋子,兄弟兩個人四目相對,有些尷尬,誰都沒有說話。

尹靜琬十分有眼色退身出去,沈柏年見他們落座,才開口問:“今天的事兒,你們都知道瞭吧?”

沈林與沈放點瞭點頭。

沈柏年嘆息,緩緩說道:“當年我們起來反對清政府,清政府倒臺瞭,我們又反對北洋政府,北洋軍閥也倒瞭,一直以來民國應該是民眾的國,可今天民國政府的槍口卻對準瞭學生。”

“我知道,今天不隻有警察、憲兵,還有你們黨通局的人也有保密局的人,我一直希望我的兩個兒子能為國出力,可這就是我的兩個兒子幹的事兒,這就是我們沈傢。”

他說完話,眉頭緊蹙著,緩緩又將眼睛閉上,任由兄弟兩個說什麼也都沒有再吭聲。

“那您休息,我們先走瞭。”

說著他們兄弟退瞭出去,徑直朝門口走。

越過這個話題,花園裡,沈林問起瞭顧志偉的事情:“顧志偉的案子,保密局那邊有進展麼?”

沈放顯得有些詫異,搖頭反問:“那案子是你在處理善後,怎麼反倒問起我來瞭?”

“我懷疑有別的勢力幫助顧志偉一傢脫逃。而且我覺得你才是知情者。”

他倒也直言不諱。

沈放冷笑:“為何?”

“因為隻有你知道羅立忠的底細並能提前做好所有安排的,”

沈放微微一笑:“那你有沒有想過另外一個問題。”

“什麼問題?”

“我聽說,蔣經國先生給瞭你很多支持,蔣先生的身份和地位我們都清楚,但是即使是這樣,就能搞定一切麼?你知道金陵會涉案的那些高官現在都在幹什麼嗎?”

沈林沒有說話,臉色僵住瞭。

沈放繼續說道:“你不知道?我知道!陳懷愷現在在長沙綏靖公署程潛的手下做瞭個副司令,那個何主任在重慶綏靖公署朱紹良下面當瞭後勤部長,原來南京憲兵司部的副司令周臨川在廣州綏靖公署宋子文手下做瞭一個副參謀長……”

沈林呆住瞭:“這不可能。”

沈放笑瞭:“沒有什麼不可能的,隻是現在還沒公佈,不過應該很快瞭。沒想到吧。陳懷愷是孔祥熙傢的親戚,何主任跟陳立夫陳果夫原本就聯系很密切,那個周臨川也是娶瞭宋傢的遠房侄女。你覺得蔣經國能一個人把其他三傢人都得罪瞭麼?”沈林不說話瞭。

“羅立忠隻不過是他們手裡的一張牌,這張牌沒瞭,他們不過吐點錢出來,還能怎麼樣?這個黨國不是蔣傢的,是這四個傢族一起的,人應該識時務,我是看清楚瞭,你也應該看清楚點。”

他眼睛看著沈林,那目光裡顯然是疑惑。

接著他解釋道:“你的註意力放的地方不對!天天在傢,你居然不知道父親的情緒變化,他腿上有傷,用的鎮定和鎮痛的藥物時間太久瞭,這樣的藥物長期服用會讓人有抑鬱癥,看來這些你都沒註意到。”

那種疑惑,瞬間轉化成意外。

“算瞭,太多事情,我想的,看的都不一樣。再說下去也沒什麼意義。”

說完沈放揚長而去。沈林看著沈放的背影,陷入沉思。

送走沈放,回到書房的沈林湊近瞭書架仔細瞧瞭瞧,似乎覺察出來有些不大對勁。

這裡有人在他離開之後進來過。

他連忙走到櫥子裡,打開櫥門,拿出公文包翻看,裡面的文件依舊還在。那是他回來時候帶著的,就是羅立忠在大會上發的那一份,因為礙著沈伯年所以提前放在瞭這裡。

狐疑著重新退出書房,沈林看到胡半丁正準備下樓,便將他叫住問道:“胡伯,有沒有人進過我的書房?”

胡半丁想也沒想:“沒有,傢裡哪兒有外人來,就是來瞭,也不會上樓。”

“沈放呢?他有沒有進來過。”

胡半丁依舊搖瞭搖頭:“應該不會。您的書房不是一直都鎖起來的麼?”

沈林遲疑:“胡伯,沈放回來的時候,您在哪兒?”

“二少爺一直跟我在偏廳聊老爺的事兒。”

他故意試探,沈放進屋時候身上明顯不帶著冷氣,說明已經早到瞭這宅子。隻是胡半丁說的竟跟沈放說的一模一樣。

“沒什麼,您去忙吧。”

沈林害怕的事情到底還是發生瞭,那文件明顯泄瞭秘,隔天外面大街上報童就喊著“黨通局秘密計劃清除民主人士、暗殺進步學生。黨通局計劃秘密清除民主人士、暗殺進步學生被抓。”

不僅如此,還出現大批舉著標語的遊行學生隊伍。

反對暴政,釋放民主人士的吶喊一時震天響地。

葉局長大發脾氣,要嚴查所有接觸過文件的人,而沈林的懷疑,自然而然地落在瞭沈放頭上。

晚飯的時候,沈放居住的公寓裡,沈林到訪。

寒暄打趣兩句,沈林皺眉:“我有些事情,想跟你單獨談談。”

沈放看瞭看姚碧君,又看瞭看滿桌子的菜,或許知道他的意思,玩世不恭地說:“看來今晚沒法吃你做的菜瞭,大哥這意思是讓我去街頭館子請客。”

他微微一笑,不管那兩個人相視無言,拿起大衣穿上,出瞭門。

附近的路上,兩人並肩走著,路燈下,沈放停住瞭步子。

“現在隻有我們兩個瞭,你要問什麼?”

他這個個哥哥,沒有事情絕不會親自來找他。

“回傢那天,你是不是進過我的書房?”

沈放面露驚奇說:“你丟東西瞭?怎麼?抓賊?懷疑到我頭上瞭?”

沈林依舊嚴肅,語氣高瞭起來:“別裝糊塗,今天報紙上寫瞭什麼你不可能不知道。如果是你泄密,現在就告訴我,我會酌情處理,如果被別人查出來恐怕你就沒那麼好看瞭。”

沈放自然知道他說的是什麼,隻是一笑:“你認定瞭是我,幹嘛不直接抓我?泄密可是重罪,不過我是保密局軍情一處的代理處長,誣陷我是什麼罪你也應該清楚。”

他倒是義正言辭。

沈林看著沈放,久久沒有說話,也沒有將目光移開。

兩兄弟在路燈下對視著,仿佛要看穿彼此。

最後的結果,不歡而散。

報紙上的消息一經登出,幾乎是一場軒然大波。

不僅沈伯年對此懷疑,就連長久不聯系的喬治其也都對沈林展開瞭追問。

茶館裡,喬治其面色凝重:“大哥,為什麼日子會變成這樣。”

他才收到瞭沈林的錢,不過那些錢昨日還能夠些生活費,今日連一杯茶就都喝不起瞭。

沈林搖搖頭沒說話,臉色憔悴,搖瞭搖頭,好久才轉移話題道:“今天約我出來,什麼事兒?”

喬治其壓低瞭聲音:“學聯和民運的人昨兒舉行瞭秘密會議,說是兩天後要號召學生和民眾再次上街遊行示威,抗議政府殘害民主人士和學生的陰謀。”

說著他從衣兜裡掏出一份名單來遞給瞭沈林:“這是人員名單。”

沈林正要接過來,喬治其卻又猶豫瞭。

沈林不解地看著他,他猶豫地問道:“報紙上寫的那個什麼清除計劃是真的麼?你們真的會用那樣的手段對付我們?”

“你怕什麼?”沈林臉色尷尬。

“我不是怕。你讓我相信政府,我一直都聽你的,可現在我不知道這樣的相信到底對不對。有的同學被打死、打殘瞭,還有個同學沒瞭一隻眼睛。你說過不會讓我失望,可你真能做到麼?這名單上的人是不是跟報紙上說的一樣的下場?”

喬治其鼓足勇氣與沈林目光相對,沈林先是有些愣住,接著目光反而有些閃爍,低頭去喝茶。

“我會公正處理這些事情,他們有錯必須受到懲罰,但我會保證他們的安全。”喬治其鄭重其事地看著沈林“我不信這個政府瞭,但我相信你。”

說著喬治其把那份名單放到桌上推到沈林面前,然後起身離去。

沈林滿目愁雲,坐在原處,倒瞭一杯茶,想喝卻沒有喝下。

剛回到黨通局,沈林就被傳話,葉局長請他到審訊室走一趟。

他到的時候,審訊室裡面正在審訊一個犯人,而且那人已經被打得皮開肉綻,昏死過去。

一邊呂步青正指揮將那人潑醒,沈林湊到葉局長面前:“葉局長,您找我?”

“文件泄密的事兒有進展瞭,是呂科長的功勞。”

沈林轉頭看瞭一眼呂步青,呂步青指瞭指刑椅上的人向他解釋道:“行動科的線人提供瞭線索,有一傢報社的編輯恰好收到過那份機密文件,我們把這編輯抓瞭,順著這個線索還抓瞭一堆相關的人,恰好有一個是共產黨的外圍。”

“恭喜行動科又立功瞭。”沈林冷冷地說著。

“這人的口供沈處長最好自己聽一下,葉局長也是這個意思。”

葉局長臉色難看地看瞭沈林一眼,繼而點點頭。

呂步青走到犯人面前:“說吧,把剛才的話再說一遍。”

那人已然筋疲力盡,目光渙散,喘息著說:“我是匯通商行的辦事員,平時跟印刷廠有聯系,送油墨和紙張,那印刷廠也是共產黨的地下據點,會印刷一些違禁的宣傳品。那份文件是我轉交給報社編輯的。”

“你怎麼會有這些文件?”

“是有人匿名給我,重要的文件都會做上記號,讓我傳遞給下面的幾傢報社。”

“跟你聯系的共產黨還有什麼人?”

“我們的接觸都很小心,我隻見過一個叫廖川的是共產黨,他是夜色咖啡店裡的店員。”

呂步青和那凡人一問一答,沈林聽完不明所以:“就要我聽這些?”

呂步青臉上有難以捉摸的笑:“別急啊沈處長,這裡面的問題可多著呢,行動科前不久破獲瞭中共的地下印刷廠就抓過這個人,不過卻被保密局的人帶走瞭,說這些人裡有保密局的線人,而這傢夥沒過幾天就被保密局放瞭,抓他和放他的人就是沈放。”

他故意在說出“沈放”兩個字時,停頓瞭,語氣也加重瞭,目光似笑非笑地看著沈林。

“沈放是你的弟弟,而你又是接觸過那份文件的人,把這些聯系起來,你不覺得很有奇怪麼?”

沈林咽瞭一口托,額頭出汗瞭。

葉局長雙目靜靜望著他,似乎等他一個解釋。他卻並沒有說話,呂步青步步緊逼:“你解釋不瞭的,那個廖川在一個叫夜色咖啡店工作,而沈放似乎很喜歡去那個咖啡館。再把這個線索聯系起來,沈處長你覺得該怎麼分析。”

呂步青無意間查到瞭之前沈林用姚碧君監視過沈放,索性用姚父作威脅,將這事情重新演瞭一邊。咖啡館的事情,以及消息漏掉之後沈林去找過沈放爭辯的事情呂步青都是通過姚碧君所得,這更加證明瞭他的推斷。

沈林面色嚴肅,隔瞭一陣子才後十分平靜地說著:“這些證據可以推斷沈放涉嫌通共,也有竊取泄露國傢機密的嫌疑。應該通知保密局方面,立刻對沈放開始調查。”

呂步青冷笑“可這事兒你沈處長你想把自己摘清瞭,好像沒那麼簡單。”

“當然,對我也應該調查,如果是我泄密也應該馬上逮捕我。”

他面色鎮靜,葉局長點頭:“沈林,我現在還是相信你的,希望你沒牽扯其中,否則……”

葉局長頓瞭頓沒有說下去。

保密局的人很快就將沈放請瞭來。

保密局會議室裡,沈放走來時候,黨通局的葉局長和保密局的毛局長坐在會議室首位上,呂步青帶著一眾行動科的人站在四周。沈林坐在一邊,他身後也有兩個黨通局的人,看情形也像是在被看押。

沈放故作輕松,表現出一絲意外,卻又有些玩世不恭的戲謔:“喲,今天是什麼情況?”

“有些事需要你協助調查,好好聽聽黨通局的人怎麼說。”毛局長如是說,接著他向葉局長點瞭點頭。

葉局長會意,示意一邊的呂步青將人帶進來。

犯人從外面被特工帶瞭進來,與沈放對視的一瞬間,臉上湧現瞭些驚訝,再看瞭看呂步青,臉上顯現出緊張與不安。

那人先是將先前說過的話又說瞭一回。接著呂步青繼續問著:“你被保密局抓過,後來怎麼又被放瞭?”

“是因為……是因為……”

犯人有些膽怯,怯弱地最終吐出幾個字來:“保密局裡有共產黨的人。”

呂步青聽完又轉頭看著沈放:“沈處長,你還有什麼可說的麼?”

沈放微微一笑,看著呂步青,臉上依舊是玩世不恭地表情:“說我通共,而且還說我泄密?”

沈放說完,扭頭看著沈林,冷笑道:“大哥,可以啊,還是你設計我吧?”

沈林盡量克制著自己的心情,面無表情:“我也希望你是清白的,但如果你有問題,我會第一個抓你。”

呂步青接話:“兩位沈處長,別演雙簧瞭,這麼多疑問隻有你們能說清楚。據我瞭解,黨通局的機密文件被這位沈處長帶回傢的當天,這位沈處長也回傢去看過父親,也就是說,你很有可能接觸到瞭文件,並把文件傳遞給共產黨。”

沈林看著沈放,眼神裡充滿瞭懷疑。沈放則將目光移向毛局長、葉局長。

“毛局長,連您也不信我麼?”

毛局長緩緩而慎重地說道:“事關重大,你必須說清楚。”

眾人都盯著沈放,一時間室內空氣仿佛凝結瞭。

這時候,沈放慢慢將手伸進瞭西服內口袋裡。

呂步青厲色:“沈處長,你想幹什麼?”

沈放冷冷一笑,輕蔑地看著呂步青一眼,拿出一隻懷表來,看瞭一眼。

“再等十分鐘,請毛局長給一處偵訊組的人打個電話,那個電話有你們想知道的答案。”

“有這個必要麼?拖延時間沒用。”

“急什麼,我要真是共產黨也跑不瞭。”

墻上的時鐘緩緩移動著,眾人的等待中有人敲瞭門。

開瞭門,保密局一處偵訊組的特務將一個箱子拿瞭進來,接著又從箱子裡拿出一個破舊的電臺。

那特務解釋著:“按照沈處長的部署,破獲瞭中共地下據點三個,繳獲電臺一部,不過中共諜報人員因為提前得到瞭消息全部逃離。我們已經通知下去,全城搜捕。”

呂步青臉色疑惑,沈放卻正色:“告訴各位長官,你們盯著這幾個據點多久瞭?”

“報告長官,這幾個據點我們盯瞭三個月。”

沈放繼續正色問道:“為什麼盯瞭這麼久。”

“因為共黨的地下電臺經常變換發報規律和發報地點。”

最後沈放指著箱子裡的電臺,目光掃過呂步青,沈林,最後落在毛局長的臉上:“這就是我的答案,我的確經常去夜色咖啡館,那個廖川也的確是我發展的線人,他現在是保密局南京站的外勤人員,就是廖川給我們提供瞭情報中共在南京有幾組地下電臺活動頻繁,為瞭把地下發報網絡一網打盡,我才放瞭中共的人以迷惑他們,這就是我接觸共產黨的目的,而且我所有的行動都有記錄!”

沈放頓瞭頓,目光再度移到呂步青的臉上。

呂步青表情尷尬起來,站在那裡,臉不由地漲紅瞭。

“隻是沒想到呂科長動作真快,要不是你們貿然抓瞭人,我們得到的電臺不會隻有一個,而且也不會一個人也抓不到!”

呂步青神情尷尬而緊張,沈放臉色不屑地轉頭看著沈林:“文件泄露是你們黨通局的事兒,找我們保密局的麻煩是什麼意思?那是不是保密局有情報泄露也可以找你們黨通局的人過來問問?”

沈放轉而看向毛局長:“局長,我們一天到晚對付共產黨,這明顯是有人嫌咱們太輕松給咱們找事兒啊。”

毛局長此刻臉上露出得意的神色,但語氣卻在訓斥沈放:“好瞭,大傢都是黨國情報部門的同仁,都是為國出力,人傢有疑問來問清楚也是應該的,受點委屈算什麼。”

說完毛局長扭頭對葉局長:“葉老兄,對付共黨恐怕你們黨通局還得下下功夫,再引起誤會可不太好啊。”

葉局長更加尷尬,急於想著脫身:“毛局長多體諒,那今天就到這兒吧。”

他不滿地看瞭一眼呂步青,而他身後的沈林松瞭口氣。

這事情到此為止,但消息泄露的事情還是要繼續查下去,上面要求葉局長一周破案,他也算是狗急跳墻,從保密局吃瞭癟回來後便下令將那些記者全都抓起來。

他這是在給自己找臺階,如果一周內不能找到泄密之人,這些記者就成瞭替罪羊。

回到辦公室,沈林交代瞭李向輝,讓他多看著點呂步青的人,不要下手太重,然後便稱累瞭將李向輝支瞭出去。

他坐下來,將手插進瞭口袋,摸出瞭一張紙來。

那是喬治其給他的名單。

沈林知道如果那些記者被捕,會激發這名單上的人帶領民眾更激烈的抗議,名單上都是動亂分子,現在按照這名單去抓人嗎?讓這些人落在呂步青手裡?那這些年輕人會怎麼樣?

如今一切讓他有些疲倦不堪,自己職責到底有什麼意義?

最後她坐直瞭身子,猶豫著將煙灰缸拿瞭過來。從抽屜裡拿出打火機來將名單給燒瞭。

另一面,沈放用一早就準備好的備用方案度過瞭難關,但新的問題卻依然困擾著他。

這次的泄密與他全然無關,這讓他開始懷疑,組織上在沈傢是不是還潛伏著別的同志。

呂步青行動利落,不但四處抓人,用刑也毫不手軟,那些該說的,不該說的,真說的,捏造的,審訊記錄摞一桌子瞭。

外面遊行愈演愈烈,高喊口號“釋放記者,停止白色恐怖”呂步青卻隻武力鎮壓著,甚至期盼著他們鬧得更大,好將他們全都抓瞭。

可沈林卻並不關註此事,反而重點放在瞭匿名送給印刷廠和報社追文件手抄稿件。

紙張和墨跡鑒定很快就有瞭結果。

通過分析,紙張是名貴的青檀玉版宣紙,墨跡是名貴徽墨,說明書寫的人傢境很好。

這個結果讓沈林再次想到弟弟沈放,弟弟從小頑劣卻跟著父親寫的一手好字,也是喜歡用這樣的紙張墨品,另一個念頭同時出現在沈林的腦中,不過沈林隨即把這念頭打消瞭。他覺得自己已經快得狂想癥瞭。

晚上回到傢,他怕沈伯年責問,故意沒有開燈,想要趁黑摸上樓去,可沈伯年就坐在沙發上正等著他,見到身影便將他叫住。

父子兩個對視而坐,黑暗裡,沈柏年的表情沈林看不見。

“抓記者的事兒做的很不好。”

沈伯年知道,沈林這麼婉回來,肯定在處理這件事。

沈林不想與他談論這事,委言推辭:“父親,現在太晚瞭,天氣又冷,要不我先送您回房,明兒再聊。”

“我沒事,聽我說。”

沈柏年嘆息著:“黨國最厲害的情報機構隻會拿記者開刀,你們明明知道這些記者是無辜的,看來找不到泄密的人,就隻能用這種愚蠢而荒唐的辦法。”

沈林面色不耐煩:“這是我的公事,您不瞭解情況就不要操心瞭。”

“不,現在仔細聽我說,一個字都不要落下。打電話給你們的葉局長,就說那份機密文件是我泄露的,我才是你們真正要找的人,跟那些記者無關。”

沈伯年這一番話,叫沈林臉色突變,他明顯愣住瞭,半晌沒有說話。

微弱地光線下,父子面對面對視著,良久。

“您這是再說什麼?我看您是真的糊塗瞭。”

沈柏年卻並不顧他,繼續說道:“在你拿到文件的第二天,我就去瞭監察院,本想質問現在的監察院在幹什麼!民國的軍警憲兵都在濫用職權,對普通民眾動手,可惜我在監察院的院長辦公室裡看到的就是你們黨通局起草的那個什麼狗屁清除計劃。而且以你的頭腦,看到那手稿的筆跡你就應該想到是我,隻是你覺得不可能,對麼?”

他那個時候,心裡打消過得念頭便是如此。

沈林有些不知所措:“父親,不,不是,這……你這樣做到底是為什麼,而且你怎麼會跟親共的刊物走得那麼近。”

“不要覺得意外,這些年我已經看透瞭官場上的爾虞我詐,本想自我逍遙,可民國實在是病入膏肓瞭。我雖並不是共產黨,但是共產黨讓我感受到瞭希望,這樣的力量也許能讓國民驚醒,我隻是做瞭我想做的一件事罷瞭。”

沈林又急又氣:“您是瘋瞭,這些話,我就當沒聽見。”

沈柏年卻依然不緊不慢:“如果你不照我說的做,我也會打電話給葉局長,我不想那些無辜的記者為我承擔那些莫須有的罪名。但我自己打電話,對你沒好處,你的權力和地位可能會動搖。由你來打電話舉報你親爹,在這個黨國政權裡你的地位才會更加穩固。別多想,這不是讓你陷害我,第一這樣做符合你的原則,符合你黨通局黨政調查處處長的身份,你一直以來都是個鐵面無私的人,第二,我不想讓你陷入其中,前幾天你跟你兄弟之間的事兒我不是不知道,你們倆是我的希望,你們平安,沈傢才能平安。”

沈林不說話瞭,他也不知道該說什麼,從父親的眼中他看到的隻有堅定。

“你沒有你弟弟大膽,一直按照規則去辦事,但是這個政府,這個規則已病入膏肓,還有遵守它的必要嗎?”

沈林沉默瞭,沒有反駁。

“就一件事兒要囑托你。如果你弟弟有一天做瞭不合乎你原則的事情,希望你能顧忌兄弟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