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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 屈服保性命,得靈芝計劃

沈放的目的地是沈宅。

沈林是從傢出來的,而且昨晚也在傢呆瞭一夜,時間這麼短就出事兒,他不太可能把東西藏在外面。

隻是意料之外的,車子剛開到老宅附近就看到周圍有些神秘的黑衣人躲在暗處窺探著。

而且就在這時,一聲槍響傳來。

屋子裡沈伯年的聲音清晰可聞:“我看你們這幫王八蛋誰敢進來,我兒子要是犯瞭事兒自有國法約束,這是我沈柏年的傢,沒有監察院、警察總長的搜查令,我看你們誰敢。”

沈放著急地繞到老宅後墻,翻墻進瞭傢。

後院裡,他剛落地,輕微的動靜就驚到瞭什麼人,一個聲音喊著:“是誰。”說著一斧子就砍過來。

沈放僥幸躲過,回頭一看是老門房胡半丁。

他跟老胡進瞭前廳,沈伯年正氣憤地立著,依稀看到瞭門上的彈孔。

“喲,爸,您這次來真的?”

現在的形式,他們沒有強硬地沖進來,看來也不想將事情惹得太大。

沈柏年不屑地一笑:“我什麼沒見過,這幫烏合之眾,能把我怎樣?你是為你哥的事兒回來的麼?”

沈放點頭,沈柏年又問:“你哥怎麼樣?”

“他受瞭點傷,不過問題不大。”

沈柏年似乎松瞭一口,卻還是要強調一番:“那就好,不管你跟傢裡有什麼恩怨,他都是你大哥,他有瞭事兒靠的就是你這個兄弟。”

“您放心,我一定讓大哥安全回傢。”

沈柏年點頭:“去忙吧,記住瞭,你大哥要是出瞭什麼意外,你也就不用再回來瞭。”

沈放看瞭沈伯年一眼,四目交匯,都讀懂彼此內心的世界,緊接著他點瞭點頭沒有說話。

沈放在沈林的臥室裡翻瞭個遍,結果什麼都沒有發現。

胡半丁聽他說瞭要找什麼東西,見他一臉失望從屋子裡退出來忙提醒著:“二少爺,大少爺昨天沒回房間睡,在書房裡呆瞭一夜。”

沈放點瞭點頭,走到書房門口,發現門上鎖瞭。

“書房鑰匙隻有大少爺有,別人都不讓進。”

沈放二話沒說,一腳踹開房門。

接著胡半丁知趣地離開瞭。

走進書房,沈放一眼便看到瞭滿墻自己的資料,這讓他有些傻眼。

他這才終於發現,從自己離傢進入汪偽政府,一直到現在自己的生活,從來沒有在沈林的視線裡消失過。

視覺的震驚讓沈放一時間有些恍惚,他從沒想到沈林這個兄長對自己居然有如此縝密的心思,過瞭好一陣子他才回過神來四下尋找著。

賭場裡,沈放離開不久,沈林終於醒瞭過來。

他身體還很虛弱,一睜眼看到的是姚碧君,說話的聲音微弱而遲緩

“沈放呢?”

“他回傢瞭,去找能救你命的東西。”

姚碧君也不瞞他。

沈林長出瞭一口氣:“看來他要向那些人低頭,也許原本他們就是一夥的。”

事到如今,任由著怎麼發展他都能夠接受,鬼門關走過一趟的人,很多事情都不一樣瞭。

姚碧君卻替沈林辯解著:“不,他是為瞭救你,他跟那些要殺你的人不一樣。沈放對你的關心是裝不出來的,而且你應該把你手裡的東西交出去。”

沈林聞話有些意外,側臉看著姚碧君:“為什麼?”

“這已經不再是你一個人的生死瞭,你的下級,你的兄弟,你的傢庭都有可能出危險,還堅持下去值得麼?”

以螳臂之力擋車,恐怕旁人無礙,倒落得個身邊人個個遭殃的結果。

她頓瞭頓,見沈林眼神疑惑,繼續道:“我記得在我哥的葬禮上你跟我說過,很多時候邪惡是強大的,但不應該為瞭一時的屈辱去葬送自己,戰勝邪惡不僅是勇氣更要有手段,無謂的死亡隻會讓你的敵人更得意。”

沈林沉默。

“張大夫為瞭給你做手術死瞭。”姚碧君繼續補充。

沈林這回聽瞭有些黯然,沉默瞭一會:“給我傢打電話,找沈放。”

姚碧君走到電話機旁,摘下聽筒,可奇怪的是裡面沒有聲音,兩個人詫異中,夜總會突然停電瞭。

“來不及瞭,他們來瞭。”

姚碧君不僅沒慌,反而異常冷靜走到沈林的身邊,從他衣服裡拿出沈林的手槍,守在沈林身邊。

沈林見他動作,知她意思,忙勸她:“走吧,你本就不該來。你還得處理很多我處理不瞭的事兒,我不想你為我送死。”

姚碧君絲毫不動。

“就算你能打中一兩個人又怎麼樣,我不想沈放沒瞭老婆,那樣我永遠也不會寬恕自己。”

都是言語的高手,姚碧君猶豫瞭。

這話之後,姚碧君終於痛苦地點點頭。她把手槍放在沈林手裡,走瞭兩步,止住瞭步子又回頭說道:“你不會死的,一定不會。”

而另一邊,摸索半天後,沈放才終於發現瞭書桌中的暗藏的抽屜。不過打開來,裡面卻是沈林給自己做的彈弓、木馬……還有一張發黃的兩人和母親的合影,還有一個讓沈放最按耐不住的是自己當年離傢出走時給大哥留下的一封信……

看著這些沈放眼圈不禁濕潤,不過自己要找的東西卻沒找到,眼看沈林危在旦夕,沈放狂躁起來,一把推翻瞭桌子。

就在這時,門開瞭。胡半丁走進來,低聲的問:“二少爺你是不是要找的是這個?”

說著,胡半丁把秦參謀留下的賬本遞瞭過來。

沈放一看又驚又喜,隨即一想不對勁,冷然的問胡半丁:“這東西怎麼在你手裡,我哥的書房不是誰都不許進麼?”

胡半丁面色卻坦然:“大少爺有麻煩,二少爺先去救人再說,我老胡走不瞭,你有不放心的隨時來找我。”

賭場門口的夜喧囂激情,槍戰還在持續,李向輝守著前門,拼死不讓那些槍手沖進來。

屋頂上任先生帶著人在屋頂上一字排開,阻擊那些穿灰色風衣的槍手。在另一邊的屋頂上也有人,是陸文章。

他們一個為瞭沈放而來,另一個,剛剛掩護姚碧君離開。

槍手越來越多,前後門接連失守,李向輝手臂中彈,手槍掉在瞭地上,那些槍手順勢沖瞭進來控制瞭李向輝。

後來陸文章受瞭傷,任先生的小分隊也也有傷亡,都隻好收起槍躲避瞭起來,

屋子裡面,黑暗中槍手離沈林越來越近,沈林開槍幹掉瞭兩人,但等子彈打光之後,被人從床上提起來按在瞭地上,

就在為首的槍手要對跪著的沈林開槍的時候,有人跑進來在他身邊耳語瞭幾句。

為首的槍手默然的收起槍支,對身邊同夥點點頭,眾多槍手撤走瞭。

他們同時搬走瞭所有的死傷者,夜總會裡就跟什麼都沒有發生一樣……

沈林知道,是沈放找到瞭那賬本,此刻應該已經在國防部那些人手裡瞭。

事後,沈林被送進瞭陸軍醫院,沈放有些不放心,親自確認之後才離開。

回到傢的事後天已經大亮,他推開門,屋裡姚碧君猛地從沙發裡站瞭起來,頭發凌亂,表情疲憊而張惶的看著沈放,想問什麼卻一時說不出話。

她那樣子,似乎一夜沒有睡。

沈放知道她想問什麼,隻說:“我哥在醫院,沒事瞭。”

接著便看見姚碧君如釋重負一般坐瞭下來。

“你回來就好,我一直擔心你……你們。”

姚碧君整個人松懈下來,眼淚開始無聲落下,語氣喃喃地:“昨天晚上真的太難熬瞭,每次外面有一些動靜,我都以為是你回來瞭,可每次都讓我落空,那種感覺真的很不好受。”

多次的往復幾乎叫她崩潰,終於忍不住,她把頭靠在沈放的懷裡。

沈放也抬手擁住她,漸漸地聽見哭聲:“我害怕,擔心所有的事兒,如果沒有你,我該怎麼辦?”

沈放低聲而溫柔:“我這不是回來瞭麼?”

姚碧君哭得更加傷心,摟著沈放更緊瞭,因為慌張所以喋喋不休:“我不想那麼害怕,我不想看到那麼多鮮血,我……”

沈放看著嬌弱的姚碧君控制不住,終於低頭下去,親吻姚碧君的額頭,繼而滑落而下,落在她的嘴唇上。

兩人糾纏起來,沈放一把抱起姚碧君朝臥室走去。

第二日任先生派人送瞭一瓶牛奶到沈放傢裡,是要見面的暗示。

傍晚時候,車子停在五裡坡,兩個人影還似以前。

“沈林的命終於是保住瞭。”

任先生長嘆瞭一口氣,沈放跟著點瞭點頭:“是,可國民黨軍隊裡金陵會那幫人依然逍遙法外。”

說著他又忽然想到瞭什麼:“以前秦參謀是不是也跟組織上反饋過金陵會。”

“他匯報過,組織一直讓他密切觀察爭取能打入金陵會內部,沒想到出瞭這樣的狀況。”

“我得到瞭這個。”

他突然間從懷裡掏出一封信來遞給任先生:“這是沈林查獲的金陵會的密賬,隻是時間太緊張,我復制不全,但是關鍵的信息我都記下來瞭。”

任先生瞧著信封有些驚喜:“這好啊,我們能進一步掌握國民黨軍隊系統的腐敗情況,這對今後的情報工作以及統戰工作還都會有幫助。看著這次也不都是壞事,國民黨的軍隊都這樣腐敗,看來他們離失敗不遠瞭。”

“是的,所以我們應該讓他們的失敗快點到來。通過這次的事兒,羅立忠對我應該是徹底放心瞭,也許有利於我接近“靈芝計劃”。

“一定要小心謹慎,羅立忠這樣的人不會放過你一絲一毫的疏漏。”任先生不忘提醒。

回去的時候經過夫子廟大街,蓮湖糕團店門口沈放看見招牌後,將車停瞭下來。

他記得姚碧君誇獎過這傢的桂圓夾心小元宵,說味道好,甜而不膩,又香又糯,她十分愛吃。

想起姚碧君當時一臉的滿足,他一笑,推開瞭門下瞭車。

這時候,旁邊走過一個孕婦,沈放小心地避讓開來,接著見那孕婦坐在瞭一邊的石椅子上,將手中的包裹放在瞭腿上,似乎想休息一下。

他沒在意,到窗口要瞭一份小元宵,接瞭過來後便朝著車的方向走。

臉上的笑還未收下去,視線一揚,隻見一個男子靠近那孕婦,快速地搶過孕婦手中的包裹,飛奔而去。

那孕婦被扯的一個趔趄,摔在地上,旁邊一個年輕姑娘上前扶起瞭她,她還不忘喊著:“搶劫啦,來人啦,有人搶劫啦。”

沈放看著小偷逃進瞭一條巷子,搖搖頭,從另一個方向朝一條巷子奔瞭過去。

那小偷在巷子裡飛奔,不時看瞭看後面,腳下的速度卻沒有放慢。不想突然一個身影從一邊岔巷閃瞭出來,與此同時,一拳打在瞭他的腦門上。

他腳下收稍不住,一屁股摔在瞭地上,再抬頭,面前的正是沈放。

不過倒還真是個不認輸的主兒,下一秒便掏出一柄刀子來拼命,不過比劃瞭兩下被沈放再次放倒。

沈放將他按在地上,厲色道:“把包還給人傢。”

“是,是,是,我都聽您的。”

沈放松瞭手,可偏偏又看到小偷胳膊上的槍傷,於是再度一把按住瞭他的胳膊。

“這是槍傷,你以前當過兵?”

看清楚以後,他再度松開瞭手。

小偷疑惑地看著沈放,遲疑瞭片刻,最終點瞭點頭:“這都是打日本時落下的殘疾,要不是走投無路,我也不想在街上幹這種事兒。”

沈放長出瞭一口氣,接著從身上掏出一疊鈔票塞給那小偷。

“以後別偷瞭,去和平街找一個春暉飯店的李老板,就說一個姓沈的介紹的,也許能給你一個活幹。”

那人倒是客氣,跪下叩瞭謝才離開,沈放沒理會,轉身就朝回走,可在巷子口的時候,突然一棍子從旁邊甩過來砸在他頭上,正中舊傷所在的地方。

他耳朵裡嘯聲不斷,眼前整個世界恍恍惚惚,視線無法集中,但回頭一瞬,卻看見一個穿洋裝的姑娘,就是剛才扶起來孕婦那個女孩。

在診所醒來之後,那個女孩就在身邊。

沈放詢問瞭緣由,對方說天太黑瞭,又見他拿著包袱,便以為他就是那個小偷呢。

他也並不在意,自顧自地起身,伸手摸到瞭口袋裡裝著小元宵的紙袋子,拿出來一看,元宵都已經爛瞭。

一陣苦笑之後,準備離開。

那個叫顧曉曼的女子攔瞭過來:“哎,你別走瞭,大夫還沒來呢?先前他還說,你頭上有傷最好去大醫院再看看。”

沈放有些不耐煩:“我自己的身體自己知道,不用你們操心。”

出門一看,還在夫子廟街頭,辨認瞭一下方向,沈放朝自己停車的方位走去。

身後顧曉曼跟瞭上來,一面小跑,一面喊:“你身上的傷是我打的,我得負責,再說瞭,你的點心也給弄爛瞭,我總得給你賠點點心吧。哎,你別走那麼快,我都快跟不上你瞭。”

沈放徑直打開車門上車,發動瞭車子。

“哎,你別走啊。”

聲音之後人影剛出現在車窗邊上,車子便緩緩開動瞭。

“我叫顧曉曼,這次是我對不起你,我會還你人情的。”

那女子焦急喊著,沈放開車絕塵而去。

很快地,便到瞭臘月底。

沈放再三思索,最後決定利用年假出遠門一趟散散心。

在南京瑣事纏身,永遠都沒有一個安穩。

他們走過棲霞山門,遠遠的有鞭炮的聲音。他們在船上泛舟,聽著評彈,一邊有孩童在岸上放鞭炮。

姚碧君總會給那些孩子發糖,孩子們高興聚在瞭一起。

這時候沈放站在一邊,總是欣慰地笑瞭。

一段時間下來,他心裡說不出的安穩。這才是傢的感覺,這才是他想要的生活。但是他卻又為之困擾,能這樣永遠的走下去嗎?

沈放知道,答案可能是否定的。

孩子們搶到糖,一哄而散,沈放的臉上笑容也總會漸漸隱去。

回到南京已經是元宵節,夜晚的玄武湖波光粼粼,圓盤一般的月亮倒映在裡面,說不出的感覺。

沈放將車停在不遠處下車來坐到瞭任先生身旁。

旁邊鞭炮聲陣陣,湖對岸的南京城依然年味未減。

“聽說過年的時候,你陪媳婦到處逛瞭逛?”

沈放苦笑:“怕戰事吃緊,以後就沒這樣機會瞭。”

出去一趟,這樣的想法越來越深。

“別那麼悲觀,還有明年不是?”

沈放聞話忽然抬頭,不知道在看什麼,語氣帶著一種遺憾:“希望在不久的將來,真正盼到屬於我們想要的生活。”

感慨結束,轉移正題,沈放直接問道:“老傢是不是出瞭狀況?”

任先生面色有些意外,不過卻還是點點頭。

這大過年的找沈放,沒有什麼重要的事情怎麼可能,

任先生嘆息瞭一聲:“現在解放區很多投毒和爆炸的事件,敵人對我們的破壞非常猖狂。”

看來羅立忠開始實施“靈芝計劃”瞭。

沈放眉頭微蹙。

“要盡快搞清楚對方在做什麼,有什麼目的。解放區很艱苦,承受不起這樣的損失。敵人的破壞計劃一天不解除,解放區就會多一天的危險。老傢可是等不起的。”

可這麼長的時間,他對那個文件連邊也沒沾上,還是得找找突破口才行。

上一回沈林的事情讓羅立忠對沈放徹底放下瞭心,沈放剛回保密局的第一天就被羅立忠拉著去瞭一個宴會

中央飯店的西餐廳裡,眾人舉杯三五一群閑聊。

今晚來的都是南京商界的人,羅立忠看到中南銀行南京分行行長顧志偉正在一邊和其他兩人聊天,拍瞭拍沈放,示意他看過去。

“今晚咱們要見的人就是他。”

沈放看瞭過去,有些意外:“他?”

羅立忠點瞭點頭,帶著沈放走瞭過去。

“顧先生介紹一下,這是我們一處的沈放,沈副處長。”

畢瞭又轉身:“這位是中南銀行南京分行行長顧志偉。”

兩個人微笑碰杯,這時,沈放註意到一個熟悉的身影跑過來靠在顧志偉的身邊喊瞭一聲爸。

居然是顧曉曼。

顧曉曼看到沈放,更是意外:“是你?”

顧志偉有些疑惑:“你們認識?”

沈放才問道:“這位是令千金?”

“正是小女”點瞭點頭,顧志偉對顧曉曼示意:“快叫沈叔叔。”

“什麼沈叔叔,人傢那麼年輕,頂多就是沈大哥。”

她說完話看向沈放,沈放忙一笑:“不敢,我還真怕再被你打一棍子。”

那天的不茍言笑揮之而去,顧曉曼笑瞭:“人傢不是已經道歉過瞭麼?”

羅立忠見有這一層關系,忙推波助瀾,開玩笑地:“哎喲,這可是聽著有故事啊?”

……

沈放存著疑惑,回去的時候在車上才敢問出來:“羅兄,幹嘛讓我認識那個姓顧的?”

“這個顧行長對咱們有用。”

“怎麼說?”

羅立忠聲音明顯小瞭一些,下意識小心翼翼:“保密局在中南銀行南京分行有一個秘密戶頭。”

沈放不解:“國防部各部門的銀行賬戶不都是在中央銀行設立的麼?怎麼找瞭中南銀行這樣一個私營銀行?”

“中央銀行賬目管理太嚴,有些秘密的計劃當然會有例外,這樣對我們的生意有好處。這個顧志偉靠得住,跟咱們合作過多次,辦的事兒也牢靠。”

羅立忠說到這兒突然想到什麼,問道:“哎,你怎麼認識瞭顧曉曼?

沈放微微一笑:“這事兒,說起來可就長瞭。”

接下來的日子,這位叫顧曉曼的女子便經常來訪。

門衛攔著她不讓他進去她就在門外等著,可就算等到瞭沈放,沈放也都會毫不猶豫地拒絕他。

最後她轉而求到瞭羅立忠那裡。

羅立忠果然替她走瞭一趟。

沈放辦公室裡,羅立忠推門而入,十分隨意:“剛剛我看顧曉曼找你?”

“是,來瞭好幾次瞭。”

“怎麼著,漂亮的姑娘往你身上貼,你卻躲著,不像你啊。”

沈放笑瞭笑:“要是以前我來者不拒,如今我也是有傢室的人瞭,有些事兒……”

他又笑著搖瞭搖頭。

羅立忠顯然反駁著:“結婚怎麼瞭,跟這個銀行傢的女兒走近點沒壞處,也許以後用的著。我可沒跟你開玩笑。”

“羅兄是希望我怎麼辦?”

“你看著辦。”

說完,羅立忠轉身走瞭。

沈放本就想搞清楚羅立忠跟顧志偉之間都有什麼交易,疏遠顧曉曼隻不過是做樣子給羅立忠看,見羅立忠這麼一說,心裡便又有瞭幾分把握。

於是他名義上是照著羅立忠的指示,約瞭顧曉曼。

再往後,四月的時候,國民黨胡宗南所部在陜北占領瞭延安約一年時間,最終還是撤瞭出來。中共黨中央再次回到瞭延安。

羅立忠和沈放兩人坐在茶海前,羅立忠泡瞭一壺茶,熱氣氤氳騰開。

“胡宗南撤出延安,老毛又回去瞭。這幾天報紙和廣播上說的冠冕堂皇,形勢對我們卻是越來越麻煩瞭。”

沈放心裡十分清楚,面上卻還是為他們說話:“有那麼嚴重麼?我們有四百萬軍隊,控制瞭全國絕大部分領土,還有美國最先進的武器裝備,共產黨有什麼?不過是僥幸得手吧。”

羅立忠看著他,微微蹙眉:“你真這麼想?”

“那還能怎麼想?”

片刻之後,那張嚴肅的臉上展現瞭笑意:“這些事兒自有上面的人去想,咱們還是管管眼前的。”

說著他又想起瞭別的事情:“對瞭,這幾天你把南京的那些搞民主、搞學運的傢夥再調查一下。”

“查他們幹嘛?對戰事局面也沒什麼幫助。”

“仗打的越不好,上面就會越擔心社會輿論。與其被上面壓下來,不如咱們自己先做點準備。不過今天找你,當然不止是說這些……”

說完羅立忠起身走到門口,往走廊看瞭看,遂關上門。

他模樣小心翼翼,聲音也壓得很低:“戰爭僵持,你剛才的話是黨國內部的一貫想法,就是這樣的想法在黨內根深蒂固才會有今天的局面。永遠不應該小看共產黨和共產黨的軍隊。就一件事,咱們就比不過共產黨。他們打仗是全民動員,而我們隻能加印鈔票,是個人都知道法幣很快會堅持不下去瞭。”

“你是想做經濟方面的情報?”沈放好奇道。

羅立忠搖頭問著:“你現在薪水多少?”

沈放笑瞭:“問這幹嘛,這年頭誰靠薪水過日子。”

“所以我們雖然不能控制戰爭的走向,但是可以讓情報為自己掙更多的錢。錢多瞭,我們才更安全。”

沈放皺著眉有些不解他到底要做什麼,羅立忠繼續為他解釋著:“黨國現在的開支太大瞭,保密局有多少計劃是因為沒有錢而執行不下去?現在為瞭維持軍費和經濟,行政院和財政部要推出金圓券取代法幣,如果真的執行,股市勢必要大跌,到時候隻要做空股市,就能撈著一大筆。”

好一個妙招。

“好啊,做股票別忘瞭叫上我。”

“小打小鬧可不行,要做就要做大點。而且不但是為我們自己掙錢,也是為保密局掙錢。”

羅立忠說著忽然間張望瞭一番周圍,接著捂嘴低頭道:“靈芝計劃你應該還記得吧。”

這讓沈放有些驚喜。

“當然,不過做股票跟靈芝計劃還有關系麼?

“靈芝計劃需要錢,而且是大量的錢。所以我們需要掙錢,掙很多的錢,不隻是為瞭靈芝計劃,也是為瞭我們自己。”

羅立忠對她是一副完全放心的樣子,沈放心裡瞭然,依舊還是要裝作恍然大悟的樣子:“所以你才接近那個中南銀行的顧志偉,大哥是想通過顧志偉的中南銀行南京分行裡的資金,進行股票交易?”

羅立忠點頭,他依舊提出疑慮:“可銀行的錢不是那麼好用的吧。”

“別人的錢他顧志偉當然動不瞭,不過有一筆錢就是保密局的。”

沈放遲疑:“你是說咱們在中南銀行開的秘密賬戶,這......顧志偉他敢麼?”

羅立忠笑瞭:“你以為這秘密賬戶是為什麼設立的?就是為瞭錢生錢準備的,我們太多計劃需要錢瞭,顧志偉隻不過是我們手裡的一個工具,至於他敢不敢,我自有辦法。有些事兒得靠你,特別是你跟他女兒顧曉曼關系不錯。”

沈放聞話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瞭。

上次一場飯局之後,顧曉曼很久都沒有現身過,沈放到機要處簡單調查瞭羅立忠所說的搞民主的事情,離開後便又主動約瞭顧曉曼。

凱瑟琳西餐廳裡,對面的人不停地抱怨著:“我爸特討厭,這幾天老管著我,不讓我出門。”

沈放一笑:“是麼,你爸還能管住你?”

顧曉曼一臉的無奈:“要說別的事兒他自然是不怎麼管,也不明白他是怎麼瞭,非不讓我跟你接觸?”

他上次送顧曉曼回來被顧志偉看見後就知道會是這樣的結果瞭,不過此刻還是故作意外問:“為什麼。”

“我爸說,他很不喜歡保密局的那個羅處長,跟你們這樣身份的人來往是他沒辦法。所以也讓我離你遠點。”

沈放笑瞭:“不喜歡還一起做生意,你爸沒說實話。”

“我覺得也是。”

顧曉曼見他笑也笑瞭出來,沈放卻忽然認真:“不過你爸這樣說也對,我們的工作太特殊,離我們遠點也好。”

這一招欲擒故縱,對面的人果然一副叛逆樣子:“我才不,幹嘛什麼都聽我爸的。”

好巧不巧的,這一幕被餐廳外的陸文章清楚地看在眼裡。

開車回到公寓,在路口時候,沈放就看到瞭陸文章的身影。他把車停在路邊走下來,詢問道:“你是在等我?”

陸文章點瞭點頭,他擺頭示意:“走,去喝兩杯。”

酒館裡,陸文章一直保持沉默,酒過三巡,沈放主動關懷:“你還在軍工廠看倉庫?委屈你瞭。要不,我給你換個差事。”

陸文章沒有抬眼看他,隻搖瞭搖頭:“我喜歡槍,槍比人更靠得住。在這兒每天都可以跟槍打交道挺好。”

“打仗瞭,經濟會越來越差,你那點薪水不夠吧。”

他不放棄,這回才勉強得瞭個正眼,隻是語氣冰冷:“如果以後你還有事兒想找我幫忙,就別打擾我的生活。”

沈放笑瞭,無奈中帶著些尷尬:“好吧,你的確很特別。

陸文章沒有接話,而是直奔自己的意圖:“你最近應酬的事兒很多。”

“怎麼瞭?”

陸文章猶豫瞭一下:“我看到你跟一個年輕女孩在一起。”

沈放不置可否,陸文章搖頭:“你不是一個好色的人,你做任何事兒都是有原因的,跟那女孩太親密肯定有別的目的。”

“跟我說這幹什麼?”沈放不知道他為什麼忽然提這個。

陸文章語氣忽然嚴厲:“我不關心你的真實目的是什麼,但你應該知道你是有老婆的人,你老婆人很好,不要傷害她。”

“你想的太多瞭,我有那麼復雜嗎?”

“你可以不說,別陪我瞭,回傢吧。傢裡還有人等著你,我想再喝點兒。”

沈放起身:“那好,酒錢算我的。”

陸文章沒有接話,繼續喝酒。

昨天從機要秘書處出來之後,沈放就註意到瞭走廊的那個配電箱。那個東西能給他很重要的機會,不過這個機會,需要拿到機要處的鑰匙。

下班的時候,沈放在門口攔住小嚴:“我得瞭兩張軍人俱樂部的舞票,怎麼著,今晚可以賞個臉麼?”

小嚴面色高興地應瞭下來:“是麼,那可太好瞭。”

舞池內,燈光夢幻而朦朧。眾人在跳舞,小嚴心情看起來不錯,誇獎著沈放:“想不到沈處長人風趣幽默,舞跳得也這麼好。”

沈放眼光狡黠:“那得看是什麼樣的舞伴。”

兩個人正說著,一個端著酒杯的侍者路過,沈放裝作無意中帶著小嚴一個旋轉撞倒瞭侍者,端著的酒杯倒瞭,酒灑在瞭小嚴的身上。

侍應生忙不迭地道歉,小嚴有些尷尬,一轉頭,邊上沈放得逞後體貼道:“我陪你去處理一下。”

走到洗手間門口,小嚴正要進去,他建議到:“我幫你拎著包,別沾瞭水。”

那包裡也沒有什麼機密的東西,小嚴自然不舍防備,微笑地將包遞給瞭沈放,接著走進洗手間。

人一消失在眼前,沈放即刻從小嚴書包裡找出機要室的一串鑰匙,用膠泥拓一個一個地復制鑰匙模子。

畢瞭剛講鑰匙串塞進瞭包內,就在這個時候,小嚴出來瞭。

拿到瞭鑰匙,沒過幾天之後沈放便有所行動。

他帶著酒來打探,借口是那日跳舞沒有喝好特來補上,發現秘書裡除瞭小嚴還有一個叫馮自立的男子。

一陣閑聊之後,沈放瞥瞭一眼時鐘,發現時間差不多瞭,忙說道:“我身上有傷,不能喝太多,得先走瞭。”

走的時候他還意味深長拍瞭拍馮自立:“你陪陪小嚴,表現好點啊。”

門被合上的一瞬間,小嚴也意興闌珊,直接不高興地一推酒杯:“那我也不喝瞭。”

“為什麼?”

“值班喝酒違反紀律。”

“行瞭吧,咱們都喝半天,再說有沈副處長呢。”

兩個人舉杯剛喝瞭兩口,小嚴顯然有些不大樂意,就在她放下杯子時候一失手,隨著一聲碎裂,電燈突然滅瞭,警鈴聲傳來,屋裡變成瞭漆黑一片。

小嚴被嚇得一哆嗦,邊上馮自立嘆瞭口氣:“他娘的,保險絲又斷瞭,我得去修保險絲。”

他說著就要往出走,小嚴忙將她一把抓住:“別,你別把我一個人丟在這兒,我害怕。”

馮自立暗暗一笑:“要不,咱倆一道去。”

他們出瞭門,打著手電走下樓道,與此同時,在黑暗處一個人影從他們身後閃出來,朝樓上走去,進瞭機要室。

用配好的鑰匙打開瞭機要室,反復試探多次又終於打開瞭機密檔案櫃,隨後在眾多的文件中沈蕩盡快就找到瞭那份靈芝計劃。

打開以後,沈放呆住瞭,似乎有點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文件內容,翻瞭幾頁以後越看越震驚。不過這並不是震驚的時候,時間一點一點過去,小嚴和馮自立隨時可能會再出現。隨後他忙打著手電用微型相機把文件復制下來。

完畢之後闔上抽屜,沈放迅速走出機要室,還沒來得及鎖門,走廊裡的燈就亮瞭。

有腳步聲傳來,他連忙躲在瞭一邊樓道拐角暗處。

馮自立已經離開,是小嚴獨自走瞭上來,她疑惑地看著門,有些不解,隨後也並沒有懷疑什麼便進瞭機要室。

玄武湖,垂柳簇擁的湖堤上,沈放坐在一邊的椅子上,心情久久不能平復。不遠處,任先生緩緩走瞭過來。

任先生看似漫步,卻警覺地看瞭看四周,確認安全後,走到沈放身邊的椅子上坐下瞭,兩人的目光都對著湖面。

沈放將膠卷遞給任先生:“這裡面是羅立忠主導實施的靈芝計劃。”

之前還毫無頭緒,突然間被提起來並且有瞭結果,任先生既意外又驚喜:“你終於得到瞭。”

他興奮轉頭看向沈放,卻明顯得見沈放的憂慮。

“怎麼,這個計劃讓你覺得有問題。”

沈放眉頭皺的更加厲害:“不是這個計劃有問題,是我沒想到這個計劃這麼陰險、惡毒、規模有那麼龐大。”

“你看過這個計劃瞭?”

“是的,靈芝計劃列為特級保密計劃,整個國防部能瞭解計劃內容的人不超過五個。所有參與行動的人員都是從保密局各個下屬部門抽調上來的,整個計劃分成三個階段……”

第一階段參與人員是各個軍隊裡的警衛團、警衛連、警衛班裡抽調出來的作戰人員,把這些人分散到普通連隊中,在跟共產黨作戰的接觸伺機投降。

隨著全面內戰的展開,這些人也就分散到瞭全國各個解放區。他們主要的活動為投毒、破壞、爆炸、盜竊。

第二階段,參與的人員是保密局各地區分站的情報精英,他們將在不同時期,投誠到解放區的部隊,而且他們會舉報前一批投誠來的特務,這些人素質更高,對共產主義思想瞭解更多,加上揪出瞭真正的特務,會很快博取我軍的信任,隨著我軍的壯大,這些人的一部分會深入我軍要害部門司機竊取情報。

第三階段是加強敵後特工人員的培訓,這樣的培訓不是在南京而是在全國各個地區進行的,在戰爭局勢不利的情況下,這些人會自然的成為共產黨控制區域裡的敵後間諜,以達到長期破壞的作用。

沈放一一說完,任先生的表情也變得越來越錯愕。

“這個計劃也太惡毒瞭。”

“不止惡毒,而且太龐大,涉及到的人員有上千人。這也出乎我的意料,羅立忠居然會佈置這樣一盤棋。你說過,解放區現在已經出現瞭投毒、破壞、爆炸的事件,那說明第一批特務已經進入解放區開始起瞭作用。”

現在已經到瞭岌岌可危的時候。

“前線是收編瞭很多國民黨的人,他們又是分散混進來的,想把他們找出來,比登天還難。如果第二階段的計劃實施瞭,這事兒就更麻煩瞭。”

任先生思量瞭一會兒,又轉頭問道:“有可能拿到名單麼?”

沈放臉上有些為難:“這就是羅立忠狡猾的地方,名單隻有他和毛局長才能接觸到,別人沒可能。”

接著兩個人都沒有說話,看著湖面陷入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