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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牽引線索人,環環相扣局

回到深宅時候,沈柏年正在發脾氣。

看過瞭報紙後他重重地甩手一扔,起身一拍桌子,震得茶杯“咔咔”響。

一邊的蘇靜婉站在旁邊不敢說話,沈林走進來看到這境況,本想悄然上樓,卻不想被沈伯年叫住。

“你回來瞭,也不跟我打招呼?”

沈林停下上樓的步子,瞇瞭一下眼皮,這一過程到底還是避免不瞭,於是隻好笑著回頭:“您還沒休息。”

“休息?出瞭這樣的事兒,我還有心思睡覺麼?”

沈伯年一口氣憋著,被他這話徹底撩燃,說完這句,躬身從桌面上拿起報紙,指著報紙:上面偌大的標題呵斥道:“你們中統這兩天都幹的什麼!”

沈林看著報紙沒說話,沈柏年不依不饒:“什麼人你們都抓是麼?連學生也不放過?”

“國傢有法律,如果他們沒問題,自然會放瞭他們。如果有問題,該怎麼處理不是我能決定的。”

還真是一本正經,鐵面無私的模樣。

沈柏年怒極,厲聲罵:“你能決定什麼?人傢提瞭反對意見就抓人,你們中統算是什麼機關。”

溜須拍馬,如今哪裡不是這樣,沒瞭他,自然會有別人動手。

沈林依舊面無表情:“這是我的職責。”

“職責?我就不該讓你進中統!我看你這差事不幹也罷瞭!”

“不可能,我不會擅離職守。”

有其父必有其子,沈林比他有過之而無不及,那股勁兒十頭牛都拉不回來。

沈伯年被噎得心口作痛,撫胸喘息瞭兩聲,蘇靜婉忙上去扶他。他聲音這才黯淡瞭下來:“那去把那些學生都放瞭。”

“也不可能,中統辦案有自己的程序。”

面前的人就像是冰塊做的一般,有自己的立場毫不退縮。

沈伯年聲音嘶啞:“程序?你那程序就是抓人,打人,然後對學生用刑麼?”

沈林有些不耐煩:“父親,我勸您這些事兒還是不要看,也不要管,而且你也管不瞭。”

“可我就是要管,管不瞭別人我管的瞭你!那些學生你必須放瞭。”

“不可能。”

“你放不放?”

兩個人說著沈伯年揚起拐杖指著沈林。

沈林這會兒臉上才算是有瞭些表情,眉頭微蹙:“爸,您這樣是胡鬧!”

“我胡鬧!混賬!居然說我胡鬧!我怎麼生瞭你這麼個兒子。”

語罷他將手再往高揚瞭揚,掄下手來就要朝著沈林肩膀打下去。蘇靜婉忙上前攔著,但是沈柏年卻一把將她推開,這一棍勢在必行。

沈林絲毫未動,滿滿當當地受瞭那麼一下,沈伯年卻還是沒有停手的意思,剛趕過來的胡半丁看見後忙上前將他一把抱住。

“老爺,老爺您這是幹嘛啊。”

沈伯年被他拉開,沈林低下去的眸子再一次抬起來,眼神依舊堅定:“不管您怎麼說我都要正常上班,否則那些被抓的人隻會更慘。”

說完他轉身徑直上瞭樓。

沈放的猜測沒有錯,隔天上頭便怪罪瞭下來。

葉局長召集中統的幾個主管開會,會議室裡,他臉色非常難看,一邊狠狠地拍著桌子一邊說道:“竟然可以讓民運分子搞成這樣,在國民大會期間,影響非常不好。你們都給我說說,這次的安保工作是怎麼做的。”

沈林沒說話,邊上呂佈青分不清楚形式,依舊覺得自己有功:“這些人都被我們抓瞭,骨幹都沒漏網。”

眾人目光朝他斜瞭一眼,葉局長單獨看向他,模樣更加暴躁:“抓瞭人又怎麼樣。輿論,輿論!輿論現在都指向我們!中統局因此還受到瞭國民大的質詢,行政院還要問責。這就是事前抓人和事後抓人的區別!”

說的這麼明白,即便是傻子也該明白各種的問題瞭,呂佈青忙將頭低下去,會議室裡再沒人說話。

葉局長說完話喘瞭幾口粗氣,在靜謐的會議室裡尤其明顯,呵斥完畢,等平靜下來依舊要想辦法解決。

“現在,通知警察局把人放瞭。”

這是最好的辦法,事情已經發生瞭,隻能讓損失降到最小。

話音剛落,呂佈青聞聲後又將腦袋抬瞭起來:“放瞭?還沒審訊完呢。”

“再審訊下去,事情更大,現在最重要的是平息輿論。”

一根不可雕的朽木,總會讓人頭疼,葉局長怒目而視。

“可是。”

呂佈青還想再說話,沈林忙將他攔下:“呂科長,不用再說瞭。局長是執行行政院的命令,放人並不是中統的本意,放人的責任不需要我們承擔。”

呂步青老實閉上瞭嘴,葉局長目光這才挪移開瞭,思量一會又說道:“這些人都要進黑名單,以後要嚴加監視。”

這樣的結果正合羅立忠的心思,消息很快便傳進瞭他的耳朵裡。

百樂門裡,舞池裡人群正在跳舞,音樂聲響著,卡司裡他和沈放,吳隊長碰杯慶祝。

喝上一口之後,吳隊長帶著嘲笑的口氣說著:“中統的人就是幫倒黴蛋,這次真是栽瞭。”

羅立忠卻並沒有因為這話高興,反而是將臉色冷瞭下來:“甭說這些沒用的,想比人傢強還得看情報方面是不是過硬,人傢畢竟還抓到人瞭,咱們呢?……”

他對吳隊長的不滿寫在臉上,技不如人總不能指望每次事情都會這樣峰回路轉,不知道自省反而沾沾自喜,成不瞭大事的模樣叫人看瞭厭惡。

相反的,如今沈放更得他心意。

這突如其來的脾氣叫氣氛忽然僵住,眾人面面相覷都不說話瞭。

沈放作安慰一般拍瞭拍吳隊長,轉頭又拍瞭拍一邊曼麗吩咐著:“找幾個小姐妹,陪我們吳隊長,還有這幾個兄弟好好跳跳舞去。”

曼麗起身,聲音妖媚:“好,我這就給您找幾個最標致的。”

待她離開,沈放瞧著羅立忠若有心事,一副安慰的模樣問著:“是不是上面對咱們保密局也有不滿?”

羅立忠幸搖頭:“虧這燙手的山芋在中統那邊,在咱們手裡還真麻煩。”

“既然麻煩是中統在扛,羅兄何必那麼心煩。”

羅立忠繼而長嘆瞭一口氣:“自從戴老板死後,國民黨不管中統還是保密局對共產黨的情報都大不如前,而中共對我們的滲透卻越來越嚴重,長此以往黨國根基不穩啊。”

話音剛落,曼麗帶著小姐妹們走瞭過來,拉著吳隊長等人進瞭舞池。卡座上隻剩下沈放與羅立忠。

沈放瞧瞭一眼眾人離開的背影,動瞭打探的心思。

“我當是什麼事情讓羅兄這麼煩心,讓兄弟們抓緊對共黨地下活動的偵破就好。”

“對中共的作戰會日益激烈,在戰場上解決瞭共產黨才是總裁最想看到的,這可不是在城裡抓到一兩個小魚小蝦能比擬的。”

沈放吸瞭一口氣,順著往下問:“那個‘靈芝計劃’看來也是為瞭應對戰局瞭?”

羅立忠看他一眼,繼而是一陣冷笑:“‘靈芝計劃’全面展開的威力可不是你能想象的,隻可惜牽扯面太廣,耗費錢財太多,如果戴老板在的話,那還用等到今天……”

這話叫沈放聽瞭心裡猛地一驚。

羅立忠這人老辣狡猾但從不說大話,他對“靈芝計劃”居然有這樣的判斷,說明這是一個對共產黨非常危險的計劃。

所以他必須盡快地茶查探到這其中的內容。

隔天下班的時候,在走廊快到大廳的地方,沈放忽然停住瞭步子,朝一邊樓梯上去,方向是機要秘書處。。

推門而入,機要秘書小嚴看到沈放,臉上頃刻湧現出笑意來:“喲。沈副處長,這都下班瞭,還要來查文件?”

那張臉自始至終對自己都是一副模樣,心思他也明白得很。

沈放點瞭點頭道:“突然想到件事兒,我想查一下這幾個月下發的一處行動文件。”

“那您稍等一下。”

窗外的夜色緩緩籠罩下來,語罷,人在昏暗的光線下走進瞭裡屋,沒一會便捧著一沓文件走瞭出來。

“都在這兒瞭,您是要借走?”

眼神有愛慕的意思,不過多少收斂著點。

“不,我就在這兒翻翻。”

沈放說著將那疊資料接瞭過來,擱在身邊的桌面上隨意翻看著,可似乎並沒有找到自己想要的,接著裝作不在意地問著:“不是還有個“靈芝計劃”麼,這裡面怎麼沒有?”

原是一出醉翁之意不在酒。

“那可是特級機密文件,不到保密層級的人是不能看的。”小嚴回他道。

沈放歪過腦袋看著她,開玩笑模樣:“真的假的?你可別忽悠我。”

“騙誰也不敢騙您啊,這份計劃局裡有特別指示,隻有毛局長,鄭廳長,還有一處的羅處長才能翻閱,連其他處的處長都不行。”

這樣急於解釋,生怕沈放誤會,也是難為她瞭。

沈放偷偷抿瞭抿嘴,幹脆一不做二不休,依舊跟她開玩笑,語氣神秘:“如果我就是想看呢?”

對面的人模樣上明顯一愣,但接著也並沒有為難,而是反著跟他開起瞭玩笑:“那隻有兩個辦法,第一是讓毛局長和鄭廳長特批,第二是您坐上羅處長的位置,您就能看瞭。”

這樣的話說出來毫無忌憚,義正詞嚴,還真是少有人敢這樣。這保密局上上下下,誰不知道她伯父是如今大名鼎鼎的國防部辦公廳陳主任。

沈放就算是有那個心也不敢表露的太過分,此刻忙裝作嚴肅警醒:“哎,別亂說,這話讓羅處長聽到可不好。”

羅立忠早就話裡話外地提醒過他,如今這話若是傳到瞭他耳朵裡去,往後隻怕是更加麻煩才是。

但對面的人卻是一臉的不屑:“你們怕他我可不怕,他好多事兒還靠著我伯父呢。”

她說完這句,像是故意拉親近一樣,接著問道:“那時候還是我伯父給沈副處長授勛的吧?”

沈放點頭:“是啊,你伯父對我可真不錯。”

話說到一半,忽然他又來瞭心思:“哎,要是你伯父要看呢?”

“那也不行,沒有鄭廳長,毛局長的批示,誰也不行。”

又是一個耿直而又敬業的主兒,沈放強作笑意:“看不出來啊,你這小丫頭片子還真是幹機要秘書的料,保密條例是一點不差。”

小嚴自然當做沈放在誇她,挺身一副自豪的模樣:“那當然。

“行,改天有空,我請你吃飯,咱們得好好聊聊紀律問題。”

“幹嘛聊紀律。”小嚴詫異。

“紀律好的人條例都背的熟,一定是記性好,記性好的人舞步也應該記得熟對吧。”

小嚴笑瞭:“得瞭,你盡拿我尋開心。”

日子平靜地又過瞭幾個月,進入冬季的時候,時局也跟著僵瞭起來。

清早,外面冷風瑟瑟。辦公室裡,葉局長顯得有些疲倦,正癱倒在沙發上。

外面沈林敲門走進來,葉局長忙直身起來示意沈林坐下。

四目相對,對面的人精氣神像是被抽空瞭一樣,沈林微微皺眉關懷著:“看來您這幾天沒休息好?”

葉局長點瞭點頭:“軍調失敗,戰事勢必擴大,叫你來,想聽聽你對局勢的看法。”

形式瞬息萬變,他們這樣的人想要安身立命,鼻子要比尋常人更靈敏些才行,聞到危險就要早做打算。

沈林低頭思量片刻,臉色漸漸變得沉重起來:“如果戰事擴大,國共勢必要進入僵持階段,雙方會展開拉鋸戰,一時不可能分出勝負。”

葉局長嘆瞭口氣,眼神定定地看著沈林,忽然嗤笑一聲,像是嘲諷。

“是麼?可黨國上下都覺得共產黨不堪一擊呢。”

“那是他們小看瞭共產黨。”

沈林一副及其篤定的模樣,跟共黨打交道這麼多年瞭,對方有幾分實力,他心裡有數著呢。

葉局長的愁容在聽見這句話之後總算有所緩解,朝著沈林點瞭點頭,將身子坐的更直瞭些:“我跟你想的一樣,那你覺得咱們該做什麼準備?”

“居安思危,一旦局勢對我們不利,中統需要準備針對敵後的潛伏計劃。”

這話是脫口而出,像是已經思考良久之後所得。不過葉局長卻被他這話著實一驚:“你這居安思危是不是早瞭點,暫時還考慮不到失敗吧?”

他雖說對共黨的實力有揣測,不過這麼早就準備著失敗後的打算,著實有些晦氣瞭。

“我隻是從職責出發提這個建議,軍事上能不能成功,我們不是一線作戰人員,無法左右,但是在情報工作上,各種可能都要考慮。”

沈林面色嚴肅,跟以往一樣,說話不帶一絲語氣,宛若一個隻會衡量計算的機器。

葉局長咂瞭咂舌頭,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被他的話說服,隻點瞭點頭。

“這樣,你寫一個敵後潛伏的方案,有備無患,有需要的時候,我們再談。”

他自己招瞭沈林來,自己要聽沈林的想法,可沈林說瞭之後他卻似乎並不想要采納。

沈林也仿佛一早就猜到瞭他的反應,並沒有失望,隻起身點頭,然後淡然離開。

下午的時候,喬治其主動聯系瞭沈林。

早上他和同學杜小月在街上貼傳單被警察盯上瞭,有一個叫馮立新的的人幫著他們擺脫瞭追兵。

並且那個人隨身攜帶著一支槍,這引起瞭他的註意。

依舊是金陵中學對面的茶館包廂裡,喬治其簡單述說整件事情的過程之後,沈林端坐皺眉有些錯愕:“那個人有槍?”

喬治其點頭答失,沈林又繼續問著:“他跟你的同學什麼關系?”

喬治其歪著腦袋想瞭想。

“他說自己是跑生意的,說是杜小月父親的朋友,具體做什麼的我也不知道。不過聽杜小月說的很神秘。”

躲避追蹤的手法比較老練,而且還有槍,這個人絕不是一般的商人。

“那你還記得他住所的具體位置嗎?”

“記得,是向山路官傢巷146號。”

那是他們最後逃往的地方。

得瞭地址行動立刻進行,三個小時以後,沈林的車已經停在瞭官傢巷的巷子口

來的時間正巧,沒一陣子後便有個身影從巷子裡走瞭出來。在巷子口,那人要瞭輛黃包車之後離開。

李向輝來得早偵察過,沈林此刻歪著頭朝他求證,他點頭語氣堅定:“就是這人。”

兩個人目送那身影越走越遠,畢瞭沈林才點頭道:“行動吧。”

李向輝得令下車,沒過多久便又重新打開車門坐瞭進來。

這樣的行動常有,小菜一碟。

“在屋子裡沒有發現喬治其說的那把手槍,屋子裡陳設簡陋,隻有大量的書,和一些酒,倒是存瞭一些泥螺。”他如是匯報著。

“泥螺?”沈林詫異,在南京城似乎很少見這種東西。

李向輝皺著眉頭,似乎已經有瞭疑慮,對沈林解釋著:“對,一般北方人都不太愛吃這東西,那東西味道一般外地人是不能接受的,隻有江浙以及山東偏南的一帶人喜歡。”

兩個人四目相對,沈林稍加思索之後將身正回去目視前方,吩咐著:“回去調查馮立新的檔案。”

原本隻是有所懷疑,沒想到這一查卻真的查出瞭問題來。

沈林在辦公室裡等待片刻之後,李向輝推門而入。

“沈處長,這馮立新的檔案有問題。”

他臉帶焦急,一邊說著一邊將檔案遞給瞭過來,並加以解釋:

“通過馮立新給警察局留下的戶籍資料現實,他是從保定遷入到南京的。可我們查過保定的戶籍檔案,遷出的馮立新在日偽時期已經病死瞭。現在這個馮立新應該是冒名頂替。”

沈林抬手接過來翻閱著資料,忽然抬頭問著:“他屋裡發現的那些商行、貿易公司查瞭麼?”

李向輝點頭道:“查瞭,他用馮立新的名字往返南京和蘇北地區做生意,而且很多還都是棉花、糧油、食鹽等緊俏物資,這人十有八九是中共的潛伏人員。”

合上資料,沈林摸著額頭,似乎有些焦慮,最後依舊決定不打草驚蛇。

“暫時不要驚動他,看看他跟什麼人聯絡。”

不過事情並不由沈林,他不抓人,有人幫他動手。

三天後的下午,中統大樓門口。沈林正要上車離去,李向輝追瞭過來,貼近他小聲對著他耳語:“呂步青抓瞭馮立新。”

這樣的事情已經不是一兩回瞭,沈林臉色大變,轉身忙往中統大樓內走去,步速極快,直奔呂步青的辦公室。

推門而入,呂步青正悠閑地品著茶,面帶笑容,瞧上去心情正好,見瞭沈林語調陰陽怪氣:“呦,沈處長。”

沈林面無表情,雙目似箭一般鋒利,質問著:“行動科抓捕馮立新為什麼不知會一聲?”

呂步青依舊笑著:“知會什麼?”

“馮立新我已經安排人全天跟蹤監視瞭,你為什麼抓人?”

他語氣未變。

呂步青放下茶杯起身來與沈林對立,卻是故意裝傻:“那就奇怪瞭,我怎麼知道你沈處長在盯著馮立新?我還當是我的兄弟發現的這個共產黨呢?哎,不好意思瞭。你沈處長也是,既然有目標瞭,幹嘛不通知我們行動科。”

這事情究竟是怎麼回事,兩個人心裡都跟明鏡一樣。但是呂步青不承認沈林也拿他沒有辦法,而且這樣倒打一耙,聽上去反倒是他自己有問題想要隱瞞什麼一樣。

“你……”

奸詐狡猾,義正言辭,倒是噎得沈林無話可說。

見沈林這樣子,呂步青變得更加得意,一邊從坐間挪身走瞭出來繞到沈林身後,一邊說著:“不過,沈處長,你的那套沒用,盯瞭五天,連個屁都沒找著,我這還沒等上老虎凳呢,他什麼都招瞭。”

共黨向來都是硬骨頭,硬的向來不吃,這一回倒是奇事。

沈林聽瞭後冰冷的眼光忽然間有些動容,雖然詫異,但目前來說,似乎追問馮立新更要緊一些,他便什麼也沒有再說,轉身出門又朝著審訊室去瞭。

呂步青正得意,沒料想他這突然的舉動,立在原地喊瞭兩聲,見沈林頭也沒回,便也無奈跟在瞭後頭。

他到的時候,新一輪的審訊已經開始。

沈林正襟危坐,持筆在紙上揮灑,馮立新聲息微弱,正在交代著:“我本命叫丁志誠,在南京跟一個代號‘蒼耳’的人接頭,對方是你們軍隊系統的人,而且應該潛伏很久瞭。”

他悄悄往裡走著,到刑具邊上站定,接著又聽沈林問道:“你的任務是什麼。”

“對方給我單據,我用單據去庫房領軍用物資,錢再匯入‘蒼耳’指定的戶口上,我再將軍用物資送到蘇北根據地。”

回答流暢,不過似乎沒有什麼有用的。

見他說到這兒便停瞭,沈林停筆抬頭看他:“就這些?”

對面的人狼狽不堪,但是依舊表現得不想配合,沒有繼續說話,一邊呂步青也不等沈林發話,直接擺弄起面前那些刑具以示威脅。

馮立新聞聲朝邊上望一眼,即刻面露懼色松瞭口:“那些貨物裡應該還有夾帶的情報,可我不知道具體是什麼,我隻負責把貨送到根據,那邊有專門的人負責情報的交接。”

基本可以肯定的是,面前的人不過是一塊棋子罷瞭,能知道的事情少之又少,想要瞭解更多,必須將跟他聯絡的人都揪出來才行。

沈林滿意記述,畢瞭繼續往下進行著:“‘蒼耳’是誰?長什麼樣?在國民黨什麼系統,什麼職務?”

意料之外,馮立新依然搖瞭搖頭道:“不知道。”

呂步青冷冷的哼瞭一聲,他面色焦急忙解釋著:“我真不知道。我跟他隻見過幾次面,對方偽裝的很好,見面的時候不是在晚上,就是在車站,或在廣場這樣人多的地方,我們從來沒有說過話,隻是交換書包。”

這樣的解釋足夠可信,呂佈青和身林對視一眼,沈林接著並沒有繼續追問,掃瞭兩眼桌面上他之前的口供,轉而問道:“你為什麼說對方跟軍隊有關系?”

“因為通過他做的生意都是軍用物品,不是軍隊的人不可能搞到這麼多軍需品。”

這句話說完,他目光停留,忽然瞧見一行字,繼而抬頭:“你口供上說最近還有一次接頭的行動?”

馮立新快速地點瞭點頭,像是急於表示他並非是有意要隱瞞什麼,語速很快:“是,在火車站廣場的第二個長椅上,接頭時間就是三天後下午三點。”

並且,為表忠心,接下來的計劃,自然也需要他得配合。

三天後的火車站廣場,人潮往來熙熙攘攘,川流不息。馮立新提著一個黑色公文包走近,最後落座在約定好的接頭地點,中統的特務埋伏在四周,在不同的角落監視著他的行蹤。

廣場附近建築二樓的某個房間裡,呂步青拿著望遠鏡在窗口觀察著馮立新。這樣的位置,車站廣場的一切一覽無遺。

沈林帶著李向輝推門進來時候,他驚詫回頭:“喲,沈處長來瞭。”

沈林卻並沒有跟他聊閑的意思,跟著走到窗邊也向下看著,嘴裡隻問:“行動科準備得怎麼樣。”

呂佈青還未開口,邊上閆志坤卻突然插嘴:“都安排好瞭,他就算插瞭翅膀也飛不出去。”

這樣的事情多一個人就少一分功勞,尤其是眼前的這一個,很有可能自己忙活瞭半天,功勞全讓他一個人獨吞瞭,所以呂佈青並不是很想配合他。

對於閆志坤突然的殷勤他暗暗裡翻瞭個白眼瞪瞭過去,身後的人即刻將腦袋低瞭下去不敢再說話。

再回過頭去,呂步青話語陰陽怪氣:“沈處長何必還親自來,大可以坐在辦公室等消息,抓人的事兒我們行動科很在行。”

這話意思很明白,既然你主動出來的,那就是奔著和我搶功勞來的。

沈林視線也並沒有收回來,隻打答他的話:“我知道,我隻是需要你保證抓到的人是活的。”

“放心,我已經命令下去,行動的時候絕對不許開槍。”呂佈青篤然,胸有成竹。

“可對方會怎麼做並不是你能控制的。”

沈林總是一副自己能夠把握全局,沒瞭他行動都進行不下去的意思。一句又一句撩撥著呂佈青的怒火。

“你這什麼意思?”呂佈請臉上的笑頃刻消失不見,臉色沉沉。

這樣的時候,沈林並不想跟他吵下去,免得誤瞭大事,便隻能順著他的意思說:“別多想,隻要抓到的人是活的,呂科長的功勞會更大。”

呂步青這才算是得瞭莫大的寬慰,思量一會似乎覺得沈林說的有道理,又對身邊的閆志坤說:“告訴下面,待會行動的時候,專門找兩個兄弟控制抓捕對象的手,別又讓他吞瞭什麼亂七八糟的東西。”

與此同時,外面的廣場上一如往常。

時間一到,便能看見一個身材消瘦的男子朝著馮立新走瞭過去。那人穿長衫,戴著禮帽圍脖,臉上罩瞭一個黑色眼鏡,手裡提著一個公文包,十分小心謹慎。

馮立新有些緊張,眼神慌亂,沒有去看他。那人走近後很隨意地坐在馮立新的身邊,沒說一句話,將一個完全一樣公文包放在瞭馮立新的公文包旁,隨後提走馮立新的公文包,混進瞭人流。

整個過程不帶一絲交流,發生的極其的快。旁邊幾處埋伏的特務隨後不遠不近地跟瞭過去,從不同的方向靠近。

猝不及防的,兩個特務出現在那人面前,那人反應過來,背影頓瞭頓,剛要轉身,突然側後方又有幾個特務沖瞭過來,迅速地把他撲倒在地,還專門有兩個特務死死地壓住瞭那人的雙手。

接著人群中一陣騷亂。

局面暫時掌控住,樓上四個人隨行下來,穿過人群走近,擠進人群走到瞭最前面的位置。

呂步青刺客一臉的得意,一把扯掉那人的圍脖和眼鏡,正笑著,低頭正視時候卻明顯一愣,回頭與眾人面面相覷。

因為此刻被控制的這個人,竟是國防部軍需處的秦參謀。

秦參謀表現的很是驚慌失措,一邊掙紮著一邊喊著:“你們抓我幹什麼?”

呂步青驚奇過後是一陣冷笑,不管面前的人是誰,可現在都是他盤中的菜罷瞭。

他看著秦參謀說著:“現在問這問題太可笑瞭吧。”

言罷他朝著閆志坤使瞭個眼色,閆志坤得令低下身去在秦參謀身上翻著,秦參謀卻依舊垂死掙紮著,裝作很意外的模樣:“你們,你們這是幹什麼?”

最後得手一張證件,閆志坤遞給呂步青,呂步青接瞭過來,看完有些詫異,證件上寫著,國防部軍需處參謀秦月明。

秦參謀被捕的事情很快就傳到瞭沈放的耳朵裡。

辦公室裡,羅立忠與沈放正在喝茶,吳隊長慌忙的沖瞭進來,顯得有些急促。

“羅處長,出事兒瞭。”

他上氣不接下氣,臉色有些泛白,喘息聲很重,沈放隱隱有些不好的預感,將茶杯從嘴邊拿開,先問著:“你慌什麼?”

吳隊長咽瞭口唾沫,盡量保持平靜:“國防部軍需處的秦參謀被中統的人抓瞭,這是剛剛的消息。”

這話叫沈放明顯一驚,秦參謀的身份他已經一清二楚,而且他的身份對方也一樣明瞭。這樣的消息對他來說並不是什麼好事。

但同時他又看到羅立忠的神態似乎也並不是十分自然,像是十分關切,忙打聽著:“為什麼抓人?”

吳隊長聲音有意往低壓瞭壓:“聽說是通共。”

心裡最擔心的事情還是發生瞭,沈放那一刻心跳忽然加速,但努力地克制自己內心的恐慌。手抖瞭一下,繼而將空杯子放在瞭茶海上。

羅立忠意外:“通共,確定麼?”

吳隊長摸瞭摸脖子,顯然一副隻聽瞭個信兒的樣子:“具體情況還不太清楚。”

接著是一陣短暫的沉默。

羅立忠看著沈放,四目相對之後沈放試探著說道:“中統也太過分瞭,連國防部的高級參謀也敢抓,完全不把咱們放在眼裡。”

可面前的羅立忠卻並沒有接話,目光從他身上挪開之後拿起茶杯又喝瞭口茶。於是他繼續補充:“要動軍隊的人,不管犯瞭什麼事兒都該通過咱們保密局。”

這回羅立忠總算是開瞭口,卻並沒有憤怒,更多的是無可奈何:“話是這麼說,可人已經被抓瞭。”

這顯然是想要撒手不管的意思,沈放忽然靈機一動,身子往羅立忠耳邊靠瞭靠,故意引他插手這件事:“依著我,咱得把人要過來,如果真是通共那功勞也應是咱們的。”

人在自己那個哥哥手裡,硬手段沒有,但計策確卻是實在防不勝防,如今這局面,將人從中統多奪回來事情應該會好辦很多。

羅立忠想瞭想,卻皺眉搖頭:“要人?哪有那麼容易?現在中統上下正在興頭上,到瞭嘴裡的東西怎麼可能吐出來。”

“那咱們就什麼都不管?”連利益都驅使不瞭的羅立忠,看來他是真的不想插手這件事情,沈放顯得有些急切,不過這急切卻十分合理。

羅立忠語氣平緩,從邊上拿瞭新的杯子,一邊添茶一邊說著:“不急,平日裡國防部的人一個個跟大爺似的,現在也讓他們體會一下中統局的難纏,如果這秦參謀真的是共黨分子咱們再介入也不遲。”

語罷他將倒好的茶端起來遞給吳隊長:“老吳,你也坐下來,喝一杯,極品的六安瓜片,眼下有錢都不好弄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