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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換身份脫身,抓人惹民憤

保密局的車匆匆從寂靜的街道駛過,天光陰暗而壓迫,街燈孤寂。

戲院後臺過道內,光線微弱,有射燈的光從佈簾後面照瞭過來,朦朧不清。

柳如煙剛剛排練完畢,經過時候在一角落突然被人一把拽住,摟緊瞭懷裡。她被嚇瞭一跳,正要驚呼,那人卻忙抬手將手指立在唇邊要她噤聲。

定睛一看,居然是沈放。

柳如煙掙紮著,低聲道:“你撒手。”

“別說話。”沈放的手非但沒有松開,反而更緊瞭些

隔得這麼近,酒氣明顯。柳如煙有些不耐煩。

“你喝多瞭,發什麼酒瘋?你放不放開?再不放開,我喊非禮瞭啊。”

“我是喝多瞭,可發瘋的是你那導演男朋友吧。”

柳如煙聞話臉色忽然有些不自然,但還是裝傻著:“你什麼意思?我不懂。”

“曾牧之在哪兒?你在排練,他一個導演怎麼不在?”

“有副導演就夠瞭,他在後臺跟編劇調整劇本。”

柳如煙依舊堅持。

沈放冷笑:“改劇本?我看是什麼人在非法集會吧?”

他找瞭個遍,沒發現什麼異常,隻撞見瞭瞭那夥人在後臺庫房裡的談話。

這一句話後,柳忽然臉色大變:“你要來抓人麼?”

白癡一樣的問題,抓人誰會偷偷摸摸的,還需得經過她的同意不成?

沈放語氣不屑:“我犯不上,不過待會兒保密局的人就會搜查這裡,要是信我就讓他們趕快走。這兒有後門麼?”

柳如煙呆住,沒有吭聲,像是有顧慮,不知道在想什麼。

“怎麼?不信?如果我想抓你們,用得著自己這麼折騰。”

柳如煙呆瞭幾秒鐘:“那……現在怎麼辦?”

沈放厲色:“快去,再晚點,就真來不及瞭。”

這種事情可經不得玩笑,柳如煙咽瞭口水還是決定相信於他,忙急匆匆朝後臺奔去。

身後的沈放退身繼續藏在角落裡,射燈將他的身形打成瞭一個剪影。

果然,沒過多久,便有幾身影個後臺倉庫裡沖瞭出來,匆匆撤離。

隻是中間出瞭一道插曲。

立在黑暗處盯著眾人離開,沈放不經意回神,意料之外發現有個人落在瞭後面,並且此刻正盯著自己,似乎有些懷疑。

沈放忙將身子往裡躲瞭躲,接著旁邊有人催促著:“快點走,發什麼呆。”

好在虛驚一場,片刻之後腳步遠離,過道重新恢復平靜。

此地不宜久留,沈放不能讓人發現他此刻出現在這裡,若是這話傳到瞭羅立忠耳朵裡去,他倒是有十張嘴也解釋不清楚瞭。

不由地松瞭一口氣,他忙轉身朝劇場外走去,可才剛走到劇場玄關門處,外面的動靜又叫他停下瞭步子,閃身藏在一扇窗戶底下。

大門之外,保密局的車此刻已經開瞭過來,吳隊長動作迅速,到局裡走一趟,竟也沒耽擱多久時間。

幾個特務跟著他從車上下來,接著魚貫往劇場內沖進去。

沈放眉頭微蹙,此刻十分被動,也隻能重新退身到瞭劇場裡。

這時,柳如煙匆匆跑瞭過來,與他對面。

“其他的人都從後門走瞭……”

沈放沒等她繼續說話,一把拖住她,朝後臺走去。

柳如煙有些不適,不過也沒有反抗,此時此刻,她們是一根線上的螞蚱。

於是她隻問著:“怎麼瞭?曾牧之和周飛已經開始排練瞭。”

在她這裡,似乎警報已經解除。

沈放語氣僵硬:“保密局的人已經到瞭。”

柳如煙一下子有些慌亂:“那怎麼辦?要不你也從後門走?”

沈放鎮定而又緊迫地:“不行,不能讓那些搞民主的笨蛋看到我。”

還正說著,身後特務行動的聲音已經靠近,刻不容緩。

柳如煙咬瞭咬嘴唇,面色焦急,想瞭想,最後忽然抓起沈放的手往前扯著:“你跟我走。”

繞過舞臺,兩個人從走廊角落拐瞭過去。

到的地方是戲院女化妝間

進入房間後,柳如煙朝外面探瞭探頭,暫時沒有人追過來,她小心地將門闔上。

吳隊長一行人走瞭後臺的庫房,瞧見瞭還沒有來得及撤去的茶杯和桌椅,估摸著人還沒有撤出去,便繼續往後搜著,很快便到瞭化妝間外。

幾聲爭執,聽來約莫是曾牧之的聲音,接著門便被吳隊長掀瞭開來。

一夥人土匪一樣闖進屋裡來站定,卻隻見化妝臺前,柳如煙正在為一個女演員化妝,拿著眉筆畫眉毛。

這一動靜嚇瞭柳如煙一跳,她整個人震瞭一下,描眉失瞭準頭,歪瞭。

坐著的女演員手微微攥瞭起來,低頭不語。

柳如煙佯怒,盡力地壓制著緊張:“這可是女士化妝間。你們這麼闖進來,不覺得太過分瞭麼?”

吳隊長看瞭一眼她,假模假式地禮貌:“有人舉報這裡有人非法集會,所以兩位小姐,打擾瞭。”

“哪有什麼人在開會?沒見就我們兩個麼?我可認識你們保密局的沈處長,別以為我是好欺負的!”

要是擱在平常,柳如煙絕對不會用沈放來行方便,可今日情況特殊,也是迫不得已。

當官的對這些東西都有所結締,不過表現的太明顯會有些抹他自己的面子,所以面前的人依舊端著架子,冷冷一笑:“喲,是沈放,沈處長嗎?”

柳如煙仰頭,有靠山的那種硬氣:“怎麼著?要不要我現在就給他打電話。”

吳隊長忙打哈哈:“柳小姐火氣還挺大,我們是例行檢查,既然沒什麼事兒,你繼續忙你的,沈副處長那邊我會轉告的,見諒。”

說完話揮手撤退,待門闔上柳如煙一口氣憋著這會兒才松瞭出來,五指失力,眉筆掉在瞭地上。

接著一低頭,她這才發現因為緊張,方才竟把手裡的眉筆給捏斷瞭。

“你的戲可真不錯。”

一邊坐著的女演員笑出聲來,可發出的卻是男人的聲音,那聲音屬於沈放。

柳如煙神情比方才自然瞭一些,從地上將那眉筆撿瞭起來拍在桌面上,心有餘悸,也覺得不可思議:“演瞭這麼多年,居然演瞭這麼一出?”

“挺好,臨危不亂,連我的名字都敢提。”

他一邊說著一邊笑著,柳如煙白瞭他一眼,隨即收斂瞭臉上的笑容:“你還真能笑的出來,你也不怕被他們認出來。”

沈放卻並不認真,依舊調侃:“這說明我的戲也不錯,哪天我也跟你當回演員玩玩。”

“好啊,不過,我這邊可沒有來通風報信的角色。”

她開心說完,忽然想到什麼,忽然又轉移話題:“你幹嘛這麼冒險來通知我們?”

方才她雖然照著沈放的話做瞭,但心裡還是有幾分疑慮的。因為沈放雖然沒有必要騙他,但也沒有必要幫他。

這會兒她心裡的石頭落瞭底兒,於是好奇地問著。

跟前沈放卻依舊嬉皮笑臉:“那先回答我一個問題,你剛才是擔心你的導演還是更擔心我。”

沒個正經,這個時候竟還關心這個。

柳如煙遲鈍瞭片刻,卻並沒有直接回他的問題,隻緩緩說道:“不管怎麼說,今晚還是要謝謝你。”

謝?替曾牧之謝他麼?

沈放正色地:“不用瞭,我又不想聽你說謝謝。”

他意興闌珊,到底沒趣兒,於是摘下假發套打算起身往外走,突然頭卻劇烈的疼痛起來。

他按住一邊化妝臺,緩緩坐在瞭一張椅子上,一隻手碰倒瞭化妝臺上的水杯,跌落在地,摔得粉碎。

柳如煙本在他起身時候剛坐下,隨即一驚,抬頭一瞧忙又站起來扶他。

“怎麼樣?你沒事吧。”

沈放哆哆嗦嗦地拿藥,眼前模糊,耳邊出現瞭嘯音,強忍著把藥吃下去,接過柳如煙倒的水一飲而盡。

閉上眼睛,粗重的喘息終於漸漸平復下來。

氣氛安靜瞭片刻,重新卸下緊張,沈放看著柳如煙,忽然有些想說。

“好幾次我都在想如果我就這麼死瞭,你會怎麼樣?”

“別說這樣的話瞭。”

柳如煙接過他手裡的杯子放到化妝臺上,隨即她有些惱怒地說:“以後我也不想聽你這樣說話,別忘瞭你有老婆。”

沈放苦笑:“對,也許我今天就不該來。”

他面色依舊蒼白,穿回瞭自己的衣服,可因為頭疼,衣服扣子好一陣子都沒有扣上。最後柳如煙實在看不過去走上前幫他,就在這時曾牧之推門走瞭進來,看到兩人親密的動作有些意外。

還未等曾牧之開口,沈放強忍著頭暈對柳如煙說:“你以後可不可以不要跟這樣不靠譜的男人在一起,這次算你們運氣好,我能幫你,以後恐怕沒有那麼好的命瞭。”

曾牧之本來醋意上頭,聞話更是漲紅瞭臉,反駁道:“你,幫我?誰稀罕!”

真是狗咬呂洞賓。

憑著羅立忠的手段,被抓瞭去免不瞭掉一層皮。這會兒能這麼不知好歹,完全是沒被教訓過得原因。

沈放冷笑走到他跟前,身子微微傾斜著,聲音很輕:“見過皮開肉綻的人什麼樣麼?說什麼狗屁大話。”

說完又回頭看一眼柳如煙。

“你好之為之,如果你以為這樣的男人可以托付終身,那你就太天真瞭。”

雖說他們之間沒有可能,但他還是希望柳如煙幸福,起碼那個人不是眼前這個。

再然後,他轉身離開。

吳隊長撲瞭個空回到中央飯店向羅立忠匯報,人和他們前後腳離開,那人種情況分明就是有人通風報信的結果。

羅立忠很快便註意到沒瞭沈放的影蹤,在前臺問瞭話之後他帶著人直奔沈放的公寓。

下班的姚碧君一個人回來,上樓梯走到門口,低頭掏鑰匙的空兒,剛好與一行匆忙的身影碰上。

她回頭一瞧,羅立忠沖她打著招呼:“喲,弟妹剛回傢?”

姚碧君多少有些詫異,看著羅立忠愣瞭片刻,回過神來依然鎮靜地說:“哦,原來是羅大哥,這麼晚瞭,怎麼還有空過來。”

眼前這架勢,似乎是出瞭不小的事情。

“沈老弟呢?”羅立忠問道。

姚碧君記得說過的行蹤,很自然的回答:“他不是跟你去喝酒瞭麼?”

“他說他喝多瞭就自己回來瞭,我不放心,過來看看。別因為我這頓酒把沈老弟的身體搞壞瞭。”

這一句話信息很多,但特地為此大張旗鼓來一回,一定是有別的原因。

姚碧君約莫已經猜到,屋裡此刻八成都是沒有人的。

她顯得有些為難,保險起見,她似乎應該拖住羅立忠。

“隻是太晚瞭,這……”

“沒事,我和沈老弟兄弟相稱,還顧忌這個?”

沒想到羅立忠一臉坦然,而且帶瞭這麼多人,這架勢似乎不容姚碧君再反駁。

姚碧君隻好無奈地點瞭點頭:“那好。”

但嘴上雖然應著她的動作卻又有些猶疑,羅立忠她動作遲緩,接著補話:“怎麼?你是不想請我們進去,還是你也擔心他沒回來?”

“看您說的,到瞭傢門口,哪兒有不讓進的。”

思量再三都沒想出個法子來,羅立忠把話都說到這份上瞭,如果沈放在屋裡,反倒是自己給他添瞭麻煩,她幹脆一咬牙將門鎖打開,卻沒想到吳隊長搶先上前一把推開瞭門。

幾個人魚貫進瞭屋子,

羅立忠穿過客廳奔著沈放的臥房而去,姚碧君想攔著想說什麼,但卻又不知道說什麼好,便也隻皺瞭皺眉頭。

房門打開,看到床是空的,床上的被子整齊地放著,羅立忠看著跟著過來的姚碧君,冷冷地問:“人呢?沈老弟到底在哪兒。”

姚碧君咽瞭口唾沫。盡量壓制心裡的緊張:“哦,我不喜歡酒味,他一般喝醉瞭酒,就會去客房睡。”

羅立忠眼神定定,像是要將姚碧君看透一般,語氣懷疑:“是麼?你肯定他在客房?”

姚碧君心上沒準,但也裝作輕松,為自己接下來可能的辯解鋪路:“您這是在說笑呢,是您帶他去喝酒,現在人找不到瞭,你問我?我也是剛回傢,我怎麼知道?”

羅立忠再沒說話,帶人退身出去,接著又闖進另一間客房裡。

結果門一打開,幾個人視線往裡一瞧,視線停留在屋裡的床榻上,一個人影定定地躺在上面,聽到門開瞭也沒動,似乎睡的很沉。

姚碧君跟著進來,看見沈放的她暗暗松瞭口氣,終於能篤然一些,說:“羅處長,我叫醒他。”

此刻的沈放背對著眾人睜著眼睛,警覺地感受著身後的一切,眉頭擰在一起,一隻槍蓋在被單下面,露出槍口。

從羅立忠的方向看去,沈放依然睡得很沉很沉。

羅立忠攔住瞭姚碧君,手勢阻止她的喚醒,看著床上的人擺手對手下人示意,接著眾人退出房間。

“實在不好意思,沈放這樣太失禮瞭。”

危機解除,這會她才考慮到這些。盡量地周全著。

羅立忠臉上有疑惑與不快,但看著她時候還是強硬地笑著:“沒關系,看他沒事我也就放心瞭,本來局裡有些情況想問問他,不過他睡瞭就改天吧。”

幾聲說話之後,外面的房門被闔上的動靜傳來,屋裡沈放松瞭口氣,掀開被子起身來。

方才躺在床榻上的他還沒有來的及脫掉衣服皮鞋,手裡還握著手槍,甚至側面躺著,另外半張臉還沒有完全卸好妝。

如果羅立忠將他叫醒,後面究竟會發生什麼他想都不敢想。

把槍放在桌上,他首先撈起一邊掛著的毛巾,繼續擦起瞭臉來。

可片刻之後,門再一次被打開瞭。

沈放宛若驚弓之鳥,快速扭頭將槍口對著進來的人,一瞬間心弦繃得緊緊的,等定睛一瞧,發現送完羅立忠回來的姚碧君,隨即才松瞭一口氣。

姚碧君也嚇瞭一跳,撫胸平復著心情:“你緊張什麼?”

“沒什麼,傢裡來那麼多人,打擾你瞭。”

“你是沒想到羅立忠會來找你吧?”

沈放看他一眼,卻搖頭:“不,我想到瞭,隻是沒想到他會來這麼快,我連衣服都來不及換。”

姚碧君看著他臉上的痕跡,本想問什麼卻忍住瞭,但轉身要走時候又返回來,忍不住固執一把:“你是不是去找個女演員瞭?”

醋意有時候壓抑不住地往外勃發著。

沈放有些意外:“你怎麼知道?”

“你臉色的化妝品隻有演員會用,你這樣是擦不掉的,我給你拿卸妝水。”

夜色裡,四周寂靜無聲,兩個人身形對,隔得那麼近,彼此心跳都能看見。

面目相對,沈放定定地立著,視線裡隻有姚碧君一張臉,他忽然覺得心裡放松瞭下來,這會兒便細細打量瞭起來。

姚碧君頓瞭頓,似乎有些發現,手上的活兒放慢瞭,問他:“你看什麼呢?”

“我沒看什麼。”

他笑的像個孩子。

“沒看什麼,就把眼睛閉上,卸妝水和油彩弄到眼睛裡不舒服。”

沈放順從地閉上眼睛。

“剛才……我想起我媽瞭。小時候跟別人打架受傷瞭,我媽就是這樣給我洗臉的。”

這種被人關心照顧的感覺,一向讓他依戀沉醉。

姚碧君有些不大高興,但也沒生氣,隻冷冷的說:“我有那麼老麼?”

“看你說的,像我媽不好麼?”

“不知道。”

接著話題戛然而止,兩個人沉默。

隔瞭半會兒姚碧君才重新開口:“你不怕我告發你?”

沈放睜開眼睛,微微一笑,臉上寫滿瞭自信:“你不會的。”

“是麼?”

姚碧君被他這表情和話逗樂瞭。

“要告發我,剛才羅立忠在的時候就可以,不用現在問我怕不怕。當然我也不希望你告訴我哥。”

果然,曾經她監視沈放的事情,他全都知道。

聽瞭這話,姚碧君遲疑瞭一下,雖說並沒有打算告訴沈林,但她還是選擇裝傻:“告訴你哥幹嘛?”

沈放瞧著她表情細微的變化,覺得自己有些鬼使神差,但也似乎並沒有錯。

“沒什麼,我隻是提醒你一下,我現在是你丈夫,傢裡的事兒外人沒必要知道。”

“丈夫?你真把我當你老婆麼?”姚碧君反問。

“當然。”

得到的答案是想要的,不過她卻有些想苦笑一聲,繼而將擦拭的毛巾塞在沈放的手中,怨憤地回瞭一句:“可我沒有感覺到。”

說完她賭氣關門而去,沈放有些意外,看著毛巾,又嘆瞭一口氣。

隔天咖啡館的密室裡。

沈放推門而入。任先生瞧著他走瞭進來,顯得有些不悅。

語氣冷冰:“把門關上。”

沈放聽話闔上門,忽然咧嘴無奈一笑。

他身邊怎麼都是些愛賭氣的主兒。

“去劇場的事兒你簡直是瞎胡鬧,完全不考慮後果,你潛伏下來是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昨晚,你不應該也沒有理由采取任何行動!萬一因此你暴露瞭,會很危險,我們前面做的一切都功虧一簣!”

等他靠近,任先生像是已經忍瞭很久瞭,小聲的咆哮著。

沈放面色淡然,他當時做瞭就知道會挨著一頓說,但他依舊理直氣壯:“不提醒他們,那些人都會被保密局逮捕,你不知道羅立忠審訊犯人是什麼樣,他們可能有些人可能不會活著出來。”

見他還是一副有理由的樣子,任先生白眼更深。

“但別忘瞭你的身份。”

對於任先生這樣的態度,他亦是不滿,接著眼神灼熱,反倒教訓起瞭對方:“我知道。可普通的民眾是看不到我們的,但可以看到那些吶喊著要求民主的人,這也是一種力量,保護他們也很重要。”

任先生辯駁著:“民主運動當然是要保護,可是我們有組織的紀律,無條件服從是情報人員必須遵守的。”

這話叫他無從在下口,沈放沉默一會,接著幹脆利落:“我接受上級給予的處分。”

任先生看著他,氣鼓鼓依舊沒消,但也不想繼續吵下去,底身坐下,然後擺手:“具體怎麼處理等我的消息,但是絕對不可以再有下次。”

與此同時金陵中學對面的茶館中,參與瞭集會之後,喬治其向沈林匯報著情況。

“昨晚我們正聚時,突然有人來通知會有特務來抓人,我們就提前跑瞭,要不然,我們一群人就被抓住瞭。你不是說有行動會提前通知我麼?怎麼突然派特務來?”

他說著話蔫蔫地看著沈林,似有責怪,覺得面前這個人似乎在害他。

沈林悠哉喝著茶,聞話卻有些驚奇:“有人通知你們?”

那些特務不用想也知道是從哪裡來的,相比如此,他更好奇的是這個通風報信的人是何身份。

喬治其吃瞭一口糕點,顯然有些不滿,沒有接著他的話繼續說,沈林抿瞭抿嘴,隻好皺著眉解釋著:“那些人不是我派去的,沒有確定的證據我也不會貿然行動。”

喬治其沒有說話,依舊顯得有些悶悶不樂。沈林繼續追問:“通知你們的人長什麼樣兒?”

“我隻看到一個背影,光線太暗,看不清楚那人的臉。”

在劇院過道裡面,盯著沈放的那個人,是他。

這邊未果,沈林隻好又問起另一邊:“那接下來,你們的活動呢,確定瞭麼?”

喬治其點點頭:“他們要在中央商場懸掛反對國民大會、反對蔣介石操控選舉的橫幅。”

“什麼時間?”

“兩天後。”

兩天後?那正是國民大會召開的第一天。

沈林面色凝重,喬治其繼續說著:“他們說瞭,蔣介石非常看重這次國民大會,他需要營造一個萬民著名敬仰的局面,為他的內戰和打擊共產黨找到最好的理由,如果真有人在鬧市做出這樣的舉動一定會讓國民黨當局臉上無光。”

接著沈林目光冷冷:“盯著這夥人,他們真的要這麼幹,那我就必須采取行動瞭。”

照著原定的計劃,行動確定後,喬治其電話通知瞭沈放。

沈林安排呂佈青親自動手,聲明務必搶在保密局那邊動手之前,將人一網打盡。

不曾料想,結果最後依舊是撲瞭一場空。

“今兒早晨,中央商場的民運分子並沒有出現,倒是發現瞭保密局的人,呂步青行動科的人還和保密局發生瞭爭執。”

晌午時候,辦公室裡,李向輝一邊向沈林匯報著,沈林眉頭微蹙。

說完瞭話,李向輝更是大膽地預測著:“保密局接二連三知道我們的行動,難道……”

腰身微微弓著,說到一半,他欲言又止。

沈林接著給他補全:“你是想說咱們的人裡面有人暗中給保密局泄露瞭消息。”

他也並非是沒有察覺。

李向輝忙又補瞭一句:“我也是猜測……”

這樣的話不好說,傳出去搞得人心惶惶,反而不是什麼好事,他行事倒是小心。

不過從最近的事情看來,這樣的懷疑也不是沒有道理。

沈林揚眉看著他,思量瞭片刻吩咐道:“這事兒你得查一下,不過動作別太大。”

李向輝點頭:“我明白。”

沈林繼續說著:“去讓呂步青帶人回來把。”

兩方的人撞上鬧出這麼大動靜,留在些中央商場沒意義瞭,那些民運的人也不是傻子。

李向輝得令出去,沈林倒在靠椅上捏瞭捏鼻梁,不一會又起身在屋內踱著方步。

那些搞民運的人到底會在那兒?如果被他們非法集會擾亂瞭國民大會,那可是連葉局長都吃不消的。

正思量著,突然間辦公室電話響瞭。

沈林接通,那邊聲音是喬治其。

“地點改成瞭鼓樓,我們分頭在鼓樓集合。”

聲音微小,語速極快,說完話後沒等他應聲,那頭砰地一聲掛斷瞭電話。

沈林臉上的表情陰冷下來,接著快步沖出辦公室。

車子飛快地開著,穿過濃密的栽有法國梧桐的街道。前面李向輝在開車,沈林坐在後面不停地抬手看表。

“通知呂步青瞭麼?”

李向輝從後視鏡裡看著沈林:“通知瞭,他正帶人趕往鼓樓。我也通知瞭警察局。”

“他們估計多久到。”

“應該三分鐘以內。”

不過兩句話,沈林再次低頭看表,時間還差兩分多一些,就到瞭大會找召開的時間瞭,此刻秒針正在緩慢地走動著。

沈林顯得十分焦急:“再開快點。”

李向輝在後視鏡裡點瞭點頭,接著腳底下踩大瞭油門。

拐瞭個彎兒後,鼓樓大街就在眼前。

緊接著車內廣播中傳來音樂,蔣介石宣佈國民大會召開的聲音傳瞭出來。

李向輝一個急剎車停瞭下來。兩個人匆忙沖瞭下去,鼓樓大街行人密集,熙熙攘攘,忽然有些不知所措。

街道的廣播也在播放著國民大會召開的蔣介石的講話。就在這個時候,鼓樓上巨大的橫幅突然掛瞭下來,上面巨大的黑子寫著,“反對獨裁,反對內戰,反對操縱民眾”。

眾多年輕人在鼓樓上喊著口號:“民主自由,公平選舉。反對獨裁,反對內戰。”

傳單從鼓樓上散下,漫天飛舞。人群開始聚集,騷動起來。

曾牧之在樓上宣講:“這是毫無意義的國民大會,國民大會應該代表每一個國民,然而他們的國民大會呢?是專制的,是獨裁的,是毫無公平意義可言的……”

一時間場面熱烈,民眾的氣氛被這突如其來的舉動點燃瞭。

沈林目光聚焦,發現喬治其似乎也被這氣氛所感染,興奮異常。

這時幾輛中統特務的轎車和警車也疾馳而來,紛紛急剎車,呂步青帶著特務們跳下車。

曾牧之還在喊著口號:“廣大民眾們,同胞們,你們要醒悟過來瞭,是覺醒的時候到瞭,我們要反對這樣的獨裁,反對這種專制的選舉,反正這種不能代表廣大民眾的選舉……”

沈林看著喬治其搖瞭搖頭,表情有些木然,對李向輝說著:“讓呂步青行動吧,抓人。”

李向輝沖著呂步青點頭。呂步青一揮手,帶著眾多特務警察朝鼓樓沖去。

一時間,警笛、警哨四起。

有人發現後大喊著:“抓捕的特務來瞭,大傢快跑啊。”

一聲之後,眾人奔下鼓樓,夾在人群裡四散逃開,不過卻並未幸免於被抓,甚至在扭打中,有人還受瞭傷。

隨著場面接近尾聲,一輛黑色的轎車這時候才趕到。車停下後,下來的人是沈放和吳隊長。

看著這場面,吳隊長有些氣惱恨恨。

他回身一圈打在車上:“又他媽的晚瞭一步。”

沈放沒有理會他,隻定定看著曾牧之等人掙紮著被關進囚車,進而轉頭與沈林對視一眼,兄弟二人誰都沒有說話。

回到保密局之後,免不得一頓訓斥。

一疊報紙“啪”地扔在瞭桌子上,沈放低頭一瞧,報紙封面上正是民運分子掛橫幅反對國民大會的照片,跟那日街上的一模一樣。

羅立忠站在辦公桌後面,臉色甚是不悅,指著報紙說著:“我們這麼準備居然還讓那些民運分子得逞瞭,你大哥不簡單啊,功勞還是中統的。”

這話有幾分旁的意思,因為兄弟關系,那種情緒不免扯到瞭沈放。

沈放笑瞭笑:“羅兄怎麼就認定這是功勞。”

羅立忠看著他,眼神裡有些不可思議:“難不成是咱們有功?”

隨即又轉而皺眉:“幾次三番都撲瞭空,行動隊是幹什麼吃的,吳隊長那花酒喝的怕是太多瞭。”

沈放冷靜至極,脫口而出:“從某個角度講,其實無功也無過。”

羅立忠來瞭興趣:“怎麼說?”

“如果事前能把人抓住,當然是大功一件,可現在事情已經鬧大瞭,南京的各大報紙頭條上都是這消息,就算抓到人又怎麼樣?臟水潑出來還能收回去麼?而且中統抓的隻是一幫毛頭小子、熱血青年,整天在街上鬧事兒,還真能從裡面挖幾個共產黨?不見得吧。”

他說的頭頭是道,但羅立忠卻依舊堅持:“那得看什麼人審瞭,我不信進瞭保密局的刑訊室會有人什麼都不說。”

沈放搖頭:“屈打成招和真正坦白是兩碼事,這些年被錯抓進來沒搞清楚就掉瞭腦袋的人已經不少瞭。而且現在社會輿論這麼大,民主各界都在給政府施加壓力,對這幫人動刑,囉嗦的事兒更多。”

“何以見得。”

沈放一笑:“蔣總裁這次國民大會就要擺出眾望所歸、民主祥和的樣子,結果被打瞭臉,再對這些人動刑問罪,那不是更沒面子?也許會激起多人鬧事。中統這次是拿瞭剛出鍋的山芋,扔又舍不得,抓著又燙手,有他們難受的。”

層層遞進,羅立忠這才算是被他說服,緊接著點點頭:“老弟有見地,是在官場混的材料。”

說著兩人都笑瞭起來。

出瞭這樣的事情,那幾天的報紙頭條張張都寫著“學生和進步青年被抓”的消息。

行政院門口還有人靜坐抗議,拉著橫幅,喊著讓釋放學生,釋放民主人士,抗議政府專制。

不過效果不大明顯。

警察局監獄裡,沈林著人將喬治其帶瞭出來,兩個人一前一後進瞭密室。

“坐吧。”

沈林揚眉示意他坐在對面,他剛屈身,沈林又為他倒瞭杯水。

喬治其感覺很渴,將那杯水一飲而盡,而後喘瞭一口氣,沉默許久才開口:“這次是臨時改變瞭示威地點,他們擔心內部出瞭問題,怕有人走漏瞭風聲。”

像是解釋,他感覺到沈林在懷疑自己。

“他們懷疑到你瞭?”

喬治其搖瞭搖頭,繼而突然想到什麼,問道:“你不是說會保護我麼,為什麼還要把我關起來?”

他語氣沒有之前質問的那麼強硬,少瞭些底氣,似乎已經不能篤定沈林會為他做什麼。

沈林目光堅定,冷冽而又淡然:“你也說他們擔心有人走漏風聲,所以把你關起來就是保護你,抓瞭這麼多人就你沒事兒,你的麻煩更大。”

喬治其抿瞭抿嘴,現在這種情況,他顯然有些害怕:“那我要被關多久?”

“這不用擔心。你得繼續跟這些人混在一起,我要瞭解更多的情況。”

喬治其隨即點瞭點頭。

“回牢房有情況給獄警使眼色,他們會通知我。”沈林繼續吩咐著。

喬治其應聲後起身,走到密室門口後仿佛又想到什麼:“我的同學和其他人會怎麼樣?會一直被關下去麼?”

沈林緩緩歪過頭看他,打量他一陣子才開口:“我隻負責你,別人管不瞭,而且這些人必須要得到教訓。”

“可他們也不是壞人……”

“是不是壞人政府會有判斷,不是你說瞭算的。”

從頭到尾,他那副表情沒有變過,比往日要冷漠很多,叫人害怕。

喬治其沒有再說什麼,轉過身繼續往出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