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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沉魚落雁來瞭。

本來人們對她這個網名還抱著極大的不信任,認為網絡世界,虛假的成份太大,不足為信。誰知沉魚落雁一來,給大傢上瞭很好的一課,即讓大傢反思自己身上主觀主義的毛病,又給虛擬的網絡世界正瞭名。

沉魚落雁真是漂亮!漂亮得一點都沒浪廢古人天才的想象力!她是四川雅安大山裡一個小縣城的人,王技師很少有地文縐縐地誇獎她:“哎呀,真是深山出俊鳥哇!”

漂亮的沉魚落雁,讓也很漂亮的許兵覺得有點可疑。她跑回傢去,跟自己的男人說出瞭自己心中的疑惑。

許兵問:“你說她這麼漂亮,怎麼會嫁給指導員呢?”

徐曉斌反問:“你什麼意思?”

許兵說:“我的意思,我的意思是,哎呀!反正我的意思你知道!”

徐曉斌說:“你的意思是,這麼美麗的新娘,我們革命軍人沒資格消受!”

許兵用眼斜他:“我是這個意思嗎?再說,再說什麼美麗的新娘啊?美麗的新娘有你什麼事!”

徐曉斌笑瞭,說:“看樣子這個莫小娥讓你很不服氣呀。”

“莫小娥?她叫莫小娥啊?哪個莫呀?”

“莫讓青春付水流的莫。”

許兵的嘴都撇歪瞭,說:“你就說莫斯科的莫唄!還莫讓青春付水流呢,也不嫌費事!哎,你是偵察兵嗎?連人傢姓什麼、叫什麼都偵察得一清二楚,你行啊!”

徐曉斌搖著頭說:“頭一次見你這麼吃醋,你也行啊,有潛力!”

許兵的嘴還撇著:“我吃的哪門子醋哇!我堂堂的解放軍軍官,還能吃一個隨軍傢屬的醋!再說,她還沒隨軍呢。離隨軍還遠著呢!充其量不過是個縣城來的打工妹,我還能吃一個打工妹的醋,你有沒有搞錯呀!”

徐曉斌說她:“你越說越不像話瞭,連這麼淺薄的話你也好意思說出口!你還軍官那,你連軍嫂都不如!”

許兵不好意思地笑瞭,說:“我這不是在傢關上門跟你說嗎?我又沒在外邊說!哎,我發現你怎麼開始胳膊肘往外拐瞭呢?我可警告你!對樓上那個美麗的新娘,你要做到目不斜視,不準多看!”

徐曉斌趕緊表態:“我放著堂堂的上尉軍官不去看,我去看一個縣城來的打工妹,我眼有毛病吧?”

許兵樂瞭,說:“還說我淺薄,鬧瞭半天你也跟我一樣!”

徐曉斌說:“我得跟你看齊呀!要不然我太厚、你太薄,咱倆還能過到一起嗎?”

“去你的,說正經的!”許兵收起笑,真的認真瞭:“我就是有那麼點不放心,替指導員不放心。你想啊,他倆這閃電似的婚姻本來就有點懸,又是這麼個沉魚落雁般的女人,你說不懸嗎?能讓人放心嗎?”

“有什麼懸的!指導員雖然不是個美男子,但小夥長得也不差!雖然硬件明顯不如女方,但軟件比女方可強多瞭!是堂堂的上尉軍官,又在北京工作,傢裡條件也不錯。她莫小娥一個小縣城的美女,嫁給這樣的男人,也算可以瞭吧?而且,隨著時間的推移,他倆的條件會成反比的。指導員的官會越做越大,她莫小娥會越來越年輕嗎?沒可能嘛!所以說,你就把你那顆被醋泡過的心放進肚子裡吧!你的搭擋不會吃虧的,他隻會占便宜,吃不瞭虧!”

“哎呀!事情沒這麼簡單!”許兵急得都要跳起來瞭,可見她是真的有點不放心:“你想啊,他倆是怎麼認識的?是在網上認識的吧?以指導員那種丁是丁、卯是卯的死板人,在網上就能變得有意思瞭?沒可能吧?那他是靠什麼吸引的莫小娥那種沉魚落雁似的美女呢?是你說的那些軟件吧?如此說來,他們之間有感情嗎?有愛情嗎?指導員這邊有愛情,這是傻瓜都能看出來的。莫小娥那邊有嗎?有愛情嗎?哼,我看著懸!”

“你看人傢什麼都懸!哎我說許兵,你操這麼多心幹什麼?指導員僅僅是你的搭擋嗎?搭擋值得你這麼上心嗎?”

“指導員不僅僅是我的搭擋,還是我的戰友!戰友戰友親如兄弟,我不能眼睜睜地看著戰友往火坑裡跳!”

“你快拉倒吧!你說人傢那是火坑,你那親如兄弟的戰友可不這麼看!人傢覺得那是福坑,掉進溫柔鄉裡瞭!沒準人傢覺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男人呢!你瞎操什麼心那!”

“但願是我瞎操心吧。”許兵嘆瞭口氣,結束瞭這場爭論。

正如徐曉斌所言,新郎叢容真的覺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男人。他望著躺在自己身邊這個美若天仙的女人,簡直分不清這幸福是真的還是假的。他忍不住伸出手來,小心翼翼地撫摸瞭一下她緞子一般的肌膚,又軟又滑的。一股暖流,像電一樣,直麻到他的心裡頭。

直到現在,叢容對這個跟自己同床共枕的新娘還有點陌生的感覺。昨晚在一起的時候,還跟第一次似的,即激動難奈,又有些不好意思碰她。怎麼會這樣呢?叢容自己也很納悶。不過,現在連這納悶的感覺也挺好的,挺舒服的。

還睡著的莫小娥翻瞭個身,將後背對著自己的新丈夫。這個丈夫還以為她太累瞭,哪裡知道她早醒瞭,甚至比他醒得還早,睜著一雙美目已經盯著他看瞭好久瞭!此刻,雖然她背對著他,眼睛也是閉著的,但她還是能感覺到他那火辣辣的眼神。對這種眼神,她與其說是不習慣,不如說是不喜歡。

正如許兵所懷疑的,莫小娥就是沖著叢容的條件嫁給他的。至於說感情和愛情那些個東西,莫小娥眼下還真顧不上。莫小娥是個心比天高的女人,她知道自己肯定不屬於那個大山裡的小縣城,她一定會走出大山,到大城市裡去!成都重慶都行,綿陽廣元也行!

沒想到方寸大的電腦屏幕幫瞭她大忙,在那個虛擬的舞臺上,她竟然一個跟頭,像孫悟空似地翻瞭十萬八千裡,一下子翻到瞭北京,翻進瞭祖國的心臟!不但成瞭軍官太太,還成瞭中關村的白領!再過個一年半載,她還可以把戶口遷過來,不費一槍一彈,變成一個真正的北京人!真是人生如夢,鐵樹開花呀!

莫小娥伸瞭個懶腰,身後的丈夫馬上問:“你醒瞭?”

莫小娥轉過身來,伸出胳膊摟住瞭正深情地註視著自己的丈夫,假裝剛剛睡醒的樣子,慵懶嬌羞地問:“親愛的,你早醒瞭?”

親愛的叢容同志無比幸福地笑瞭,他實話實說地告訴她:“我也剛醒沒多久,你不再多睡一會瞭嗎?”

莫小娥摟著叢容的脖子,像一條纏在他身上的美人魚。美人魚餓瞭,但美人魚不直接說自己餓瞭,而是親切地問對方:“親愛的,你不餓嗎?”

親愛的叢容馬上就心領神會瞭,他馬上坐起身來,拽過衣服就往身上套。美人魚也假裝要起來,被親愛的一把按住。親愛的關切地對她說:“你躺著別動,最好再小睡一會。我去,我去做早飯。”

莫小娥滿意地喝著牛奶,吃著烤面包和煎雞蛋。雖然她剛剛從大山裡走出來,但吃這種西式的早餐,她一點都不露怯。這是她夢寐以求的生活,她早就向往著能這樣優雅地吃早餐瞭。那句話是怎麼說的來著?心有多大,世界就有多大。莫小娥是個人在深山裡,放眼大城市的人。大城市裡的人是怎樣生活的,莫小娥一點都不陌生。再說不是還有一句老話嗎?沒吃過豬肉,還沒見過豬跑嗎?更何況,牛奶、面包、煎雞蛋,人傢莫小娥又不是沒吃過!

莫小娥優雅地抽出一張餐巾紙,輕輕地按瞭按秀氣的嘴角,似乎是漫不經心地問:“你跟那個女連長在連裡誰說瞭算?”

叢容認真地說:“誰說的對,就誰說瞭算。”

莫小娥微微一笑,洞察一切地說:“我看不一定!那個女連長是個人物,你不一定是她的對手。”

叢容更認真瞭:“我們本來就不是對手,是搭擋!”

莫小娥也有些認真瞭:“同行都是冤傢,搭擋就更是瞭!”

叢容還是很認真:“那是你們地方,我們部隊可不這樣!”

莫小娥分明不信:“你們部隊是人間仙境?你們當兵的都不食人間煙火?”

叢容無話可說瞭。部隊肯定不是人間仙境,當兵的也不可能不食人間煙火。但他跟連長也確實不是冤傢對手。可這些問題卻說起來話長,而且肯定有說教的味道。他雖然是個政治指導員,但他畢竟不是莫小娥的指導員。一個老百姓向軍人的轉變是不容易的,一個老百姓向軍人傢屬的轉變也不是件輕而易舉的事。唉,慢慢來吧,潤物細無聲吧。

莫小娥也看出瞭叢容對這種話題的堅持,他雖不再說話瞭,但那不表示他同意或是認可瞭她的看法。別看他倆是速戰速決閃電般地結婚,但莫小娥自認為對叢容是瞭解的。別看她隻是幼師畢業的,學的是小朋友的心理學,但她對大人的心理有著天才般地瞭解和掌握。她不但瞭解叢容這個人,她也瞭解叢容這一類人。這類人都是些死心眼,都是些愛認死理的人。這是最不能令莫小妊忍受的。莫小娥是個活泛而機靈的人,按說不是一類人,難進一傢門。但人傢莫小娥想進的不一定是叢容的傢門,而是北京的大門!首都的大門!要奮鬥就會有犧牲,想要進北京的大門,還能什麼都不犧牲嗎?不可能嘛!

莫小娥笑容滿面地轉移瞭話題,她歪著可愛的腦袋說:“親愛的,咱們是不是應該請請樓下那兩口子?以後是鄰居瞭,抬頭不見低頭見的,還是要同他們搞好關系的。”

叢容很高興地點頭,似乎這個提議提到瞭他的心坎上:“對對對,你這個提議太好瞭,咱們是應該好好請請人傢。咱這房子就是人傢連長幫著要的呢,就沖這個,也該好好請次客!

莫小娥笑著一語雙關:“我說你們連長比你厲害吧?”

叢容也笑著點頭:“嗯,這話不假,她是比我厲害。”

客是在傢裡請的,沒想到莫小娥竟然做瞭一手好菜。好像四川人都會做飯,辣椒、胡椒一通猛放,連豆腐辣得都出味瞭,別說雞鴨魚肉瞭。

莫小娥腰裡紮瞭條臘染的圍裙,不像個傢庭主婦,倒像個舞蹈演員。她亭亭玉立地站在那兒,細腰被圍裙緊緊地束著,胸是胸、腚是腚的真是風韻十足。

徐技師遵照許連長的指示,對眼前這個光彩照人的女鄰居盡量不多看,更不要說誇獎什麼瞭。倒是許連長懂事地把誇獎女主人的任務全包瞭,從女主人腰裡的圍裙,到餐桌上誘人的佳肴,能誇的都誇到瞭,可以表揚的也盡量都表揚到瞭。不過許連長都是真誇,也是真表揚,人傢的確是長得漂亮,也幹得漂亮。

大傢入座,共同舉杯,客套瞭一番,第一杯紅酒都幹瞭。

幾杯紅酒下肚,許兵的臉就燦若桃花瞭。莫小娥放下筷子,在對面拍起瞭巴掌,她非常像真的驚嘆:“哎呀!連長你好漂亮耶!好美耶!“為瞭證實自己的驚嘆,她又拉上瞭自己的丈夫:“小叢,你看是不是呀?”

叢容很從容地看著對面的女搭擋,很認真地點頭:“是,你喝瞭酒更好看瞭。”

莫小娥拍著巴掌叫:“你看看你看看!我說的不是假話吧?”

許兵幾乎沒被別人這樣驚呼著誇獎過,她很不習慣,也很不自在。一向靈牙利齒的她,竟然不知該說什麼好瞭。她看瞭一眼身邊的丈夫,丈夫正好也在看她。兩人相視一笑,一切盡在不言中瞭。

哎呀,這個莫小娥也太能喝瞭!酒對她,就像水一樣。那些酒精都跑到哪去瞭?難道都跑到許兵的臉上瞭嗎?真是不可思議!

許兵舉著一張紅旗一般的臉,不服氣地問莫小娥:“你怎麼這麼能喝呢?你把酒都喝到哪去瞭?”

莫小娥“咯咯”地笑瞭起來,自豪地說:“我是喝米酒長大的!我在娘胎裡就開始喝瞭!我們那兒傢傢都自釀米酒,我們經常喝米酒解渴呢!”

許兵服氣地搖著頭,說:“怪不得呢,原來你是童子功,這誰能喝過你呀!”

莫小娥更得意瞭,她給自己又倒瞭一滿杯,再一次舉杯敬許兵。這一杯酒許兵還不得不喝,因為她是替她傢小叢敬的。

這一次莫小娥站瞭起來,很鄭重的樣子,像是有什麼重要的事情拜托。許兵也想禮貌地站起來,無奈腿都軟瞭,好像站不起來瞭。

莫小娥善解人意地示意她不用站起來,她說:“連長你不用起來,你就坐著喝!這杯酒,我是替我傢小叢敬的,希望你以後多多關照他!”

這是哪的話?而且,這種話又是從何說起呢?如果她要是喝多瞭瞎客氣,那倒也罷瞭。但她分明是頭腦清楚,一點都不糊塗哇!許兵又去看她身邊的叢容,想看看這個被托付的男人是什麼表情。

叢容果然是有些難為情,他仰望著舉著酒杯站在那兒的老婆,勸她說:“你別喝瞭,能喝你也別這樣喝!”

莫小娥說:“你別管!我替你敬人傢許連長,許連長不喝我不坐下。”

許連長一聽,趕緊舉起酒杯,趕緊將半杯紅酒喝下去。她不想在這麼不靠譜的拜托上糾纏下去,她受不瞭這個。

連長兩口子互相攙扶著、扶著墻回傢瞭,幸虧就住樓下,要是住的再遠點,這倆口子恐怕自己是回不瞭傢的。

許連長一進自己傢門,就摟住瞭徐技師的脖子,學著莫小娥的口氣說:“小徐呀,麻煩你把我背到床上去。”

小徐哈哈大笑起來,馬上雙腿馬步地下蹲,豪邁地說:“來吧!上來吧!”

許連長高興地往徐技師的背上爬,還沒怎麼用力,徐技師就跟個紙馬似地一屁股坐到瞭地上,害得許連長也摔到瞭地板上。

許連長踢瞭徐技師一腳,不高興地說:“看你喝點酒就喝成這德行!連個女人都喝不過,真是個笨蛋!”

徐技師坐在地上捶著閃瞭的後腰,心服口服地說:“這個女人不簡單那!”

許兵又踢瞭他一腳,說:“我早就說她不簡單,你還不信!這下你信瞭吧?”

徐曉斌連連點頭,連聲說:“我信瞭!我信瞭!還是你們女人厲害,自己人逃不過自己人的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