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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全都反瞭

忙碌的日子過得快,有一天杜拉拉猛然想起李坤升職已經兩個月瞭,忙問陳豐:“李坤那組怎麼樣瞭?”

“生意做得不錯,完成率甚至比別的老經理還高一些。而且,他把費用控制得很好,指標超額完成瞭,費用反而給我省瞭一些出來。”陳豐話語之間露出滿意。

“組裡的人服他管嗎?”拉拉很關心這一點。

“還好。我看他分配指標和資源的方案比較公平,重點也把握得住;而且,他非常註意發展下屬,特別是對組裡幾個資歷淺一點的,他的付出算得上是真心實意—你別說,這一點上,老經理反而未必能做到像他那樣一手一腳賣力付出。”

“那不足的方面呢?”

“你也知道的,李坤這人是小氣些,有時候在一些小節上挑剔得過瞭點,他看人的眼光也需要再培訓。但總之,對新經理不能一下指望太多,首先能給我完成指標就行瞭,別的要慢慢來。”

“實話實說,我從旁觀者的角度看,就李坤幹活的那樣吧,倆字,‘賣命’!攤到這樣的下屬,是做老板的命好呀。”拉拉心有所感。

陳豐笑瞭:“我看,做你的老板命就很好。李坤的肯幹是沒得說,當初我權衡瞭半天,最後還是決定升他,這一點起瞭很大作用。”

拉拉研究瞭一下陳豐的表情:“看來,你還是比較滿意李坤的。”

陳豐自我標榜道:“我這人心平,容易滿足。”

拉拉笑嘻嘻地拉長語調揭發:“陳豐,你還心平?人傢王海濤明明完成指標瞭,你還不是一個勁兒地逼著他繼續多做!這叫啥?這叫最大限度地追求剩餘價值呀!想壓榨人還不直說,假裝容易滿足。”

陳豐辯解道:“我沒有假裝呀,我確實比較容易滿足,差不多就算瞭。”

拉拉湊近陳豐,壓低嗓子恐嚇:“你說你容易滿足是吧?這話要叫你老板托尼林知道瞭,小心耽誤你的前程!高潛力人才的一個典型特征就是永不滿足現狀,不斷挑戰更高目標,這可是你們托尼林反復強調的。”

“……是我說錯瞭。”

拉拉得意洋洋:“我代表托尼林,原諒你瞭。”

最後拉拉下結論:“看來,你是真的滿意李坤。”

不料,這話說瞭沒幾日,正在北京出差的拉拉就接到姚楊的電話,說他們全組的同事想一起和HR談談。

拉拉詫異地說:“想談什麼?”

姚楊在電話裡解釋瞭一通,拉拉這才明白,原來大傢都對李坤的管理強烈不滿,準備要求和公司進行集體對話。

姚楊在電話裡把“集體對話”四個字咬得特別重,然後表白說,她有心不參加,又怕組裡別的同事對她有意見;真參加吧,又覺得似乎不妥,擔心事情鬧大瞭—她感到自己的位置很尷尬,思來想去還是決定給拉拉報個信兒。

拉拉馬上問姚楊:“這事兒你和陳豐說過沒有?”

姚楊解釋說:“老板今天下午好像有點不舒服,提前走瞭。我打他手機一直占線,等下我會再聯系他。”

陳豐向來身體很好,拉拉估計他就臨時得個感冒發燒之類的小毛病。

拉拉誇瞭姚楊幾句,說是當晚就趕回廣州,她會先和陳豐碰一下情況,盡快給大傢一個答復。

拉拉馬上給陳豐打電話,陳豐倒是很快就接瞭。拉拉單刀直入地問他是否知道李坤組裡的事情,電話裡傳來陳豐一如既往沉著的聲音,他說:“李坤剛才和我說瞭,我也正想給你打電話。估計是新經理管理方法不太老到,引起下面人的不滿。”

拉拉問他:“那你打算怎麼辦呢?”

陳豐略一思忖:“既然銷售們已經這麼正式提出來瞭,回避反而不好。我想還是請你和我一起,跟大傢坐下來開個小組會,面對面聽聽大傢的意見。”

拉拉心裡對這事兒很驚訝,關切地問:“怎麼會搞到這麼嚴重?李坤自己對起因有什麼估計?”

陳豐告訴拉拉:“李坤隻知道大傢是對他的管理方式有意見,但是具體的問題出在哪裡,他還理不出個頭緒。我看他壓力很大,很緊張。”

拉拉說:“這事兒李坤是聽誰說的?”

陳豐說:“他說是盧秋白告訴他的。盧秋白到底是老員工,知道分寸。據說他先做瞭做大傢的思想工作,但是壓不下去,他看看不對勁,所以就趕緊通知李坤瞭。但是盧秋白也沒有說得很具體,不知道是他不願意多說細節,還是李坤心煩意亂不知道怎麼問。”

瞭解盧秋白的人都知道他心不壞,處事圓滑,業務水平比較一般。田野留下的經理空缺盧秋白也曾想試一試,後來田野勸他說,在國外,很多銷售可以一直做到退休,工作駕輕就熟,賺的錢也不見得少,那樣的人生豈不舒服快哉?倒是做經理的,其實都是勞碌命,從這個意義上說,並非人人都要去當經理—盧秋白知道陳豐和田野向來關系不錯,既然田野這麼說,八成是陳豐的意思瞭,他便主動撤回瞭競聘申請。

李坤上任後,盧秋白確實也對李坤的管理有意見,他曾私下找李坤溝通過兩次,李坤嘴上客氣,行動卻固執己見。按盧秋白的意思,有問題私下裡和領導反映反映就是瞭,工作中有點磕磕碰碰在所難免,但沒啥瞭不起的深仇大恨,大傢都不過是打工而已,何必把事情搞大。

在盧秋白看來,集體越級上訴顯得過於有組織有計劃瞭,似乎有點造反的味道,而且他聽來聽去,感到年輕人認為可以拿集體離開做籌碼,逼迫公司撤換瞭李坤,這不是“要挾”嗎?盧秋白擔心把公司逼急瞭,大傢都沒有好果子吃,搞不好,參與鬧事的全給幹掉也難說。

盧秋白已經在DB服務瞭十六年,從二十五歲的青澀小夥兒,到四十一歲的中年男人,他經歷瞭很多,知道好歹,也早沒有瞭多餘的火氣,因此他本能地不願意參與到那幫二三十歲的年輕銷售中去;但眼看群情激昂,滑頭的他,還不太好意思明著跟大傢劃清界限。

為難之下,盧秋白和李坤透瞭口風,暗示李坤趕緊去找陳豐想辦法,免得那幫年輕人幹脆把事情鬧到上海總部去,這個婁子就捅大瞭。

拉拉問陳豐:“你覺得我們要不要讓李坤和我們一起去開這個會?”

陳豐反問:“你的意見呢?”

拉拉嗔怪道:“你老這樣,啥都讓我先說—我覺得隻要李坤本人願意,不妨讓他和我們一起去開這個會,大方面對。該承受的遲早都要承受,躲也躲不過去。”

“我也這麼想。”

“你覺得李坤到底是在什麼方面出問題瞭?”

陳豐沉吟道:“指標和費用是永恒的話題,估計這兩條跑不瞭,也許還有別的問題,比如是不是不夠尊重下面的人?但是糟糕的是,現在所有的人都反對他。一般情況下,如果費用和指標方面有問題,總是有受害者,也有受益者,不該大傢一起反瞭。”

拉拉遲疑瞭一下問陳豐:“是誰帶的頭?李坤心裡有數嗎?”

“我問過他,他自己估計是姚楊,但沒有證據。”

拉拉忽然想起一個人,追問道:“剛才你說是‘大傢一起’反瞭,蘇淺唱也參與瞭嗎?”

陳豐很肯定地說:“是的,她也參與瞭。銷售們已經托我的助理交給我一封信,正式提出要求安排集體面談,信上有蘇淺唱的簽名。”

拉拉“哦”瞭一聲,大感意外。兩人一時無話。

陳豐首先打破沉寂,問拉拉在哪裡。拉拉說北京,正在去機場的路上,晚上就到廣州瞭。

陳豐想瞭想,建議說:“如果你時間安排得開,不如我們通知銷售們明天下午回來開會如何?”

“沒問題,就明天下午四點半吧,這樣也不用影響他們跑生意。”

“辛苦瞭。那就等你回來,我們明早當面細談吧。”

拉拉掛瞭電話,沉默地望向窗外,出租車在楊林大道上奔馳,大地一片枯黃,北風歡快地尖叫著,從光禿禿的樹梢掠過,拉拉想,快過年瞭。

過瞭一會兒,拉拉忽然想到,剛才怎麼忘記問候陳豐身體瞭,她掏出手機發瞭條短信給陳豐:“你生病瞭?”

陳豐回復短信說:“不要緊,喉嚨疼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