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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六二年十二月三十日

來信提到音樂批評,看了很感慨。一個人只能求一個問心無愧。世界大局,文化趨勢,都很不妙。看到一些所謂抽像派的繪畫、雕塑的圖片,簡直可怕。我認為這種「藝術家」大概可以分為二種,一種是極少數的病態的人,真正以為自己在創造一種反映時代的新藝術,以為抽像也是現實;一種——絕大多數,則完全利用少數腐爛的賢產階級為時髦的snobbish[附庸風雅,假充內行],賣野人頭,欺哄人,當做生意經。總而言之,是二十世紀愈來愈沒落的病象。另一方面,不學無術的批評界也泯滅了良心,甘心做資產階級的清客,真是無恥之尤。

最近十天我們都在忙黃賓虹先生的事。人家編的《賓虹年譜》、《賓虹書簡》,稿子叫送在我處(今年已是第二次了)校訂。陳叔通先生堅持要我過目,作最後潤色及訂正。工作很不簡單。另外京津皖滬四處所藏黃老作品近方集中此間,於二十五至二十八日內部觀摩,並於二十八日舉行初選,以便於明春(一九六三)三四月間會合浙江藏品在滬辦一全國性的黃老作品展覽。我家的六十餘件(連裱本冊頁共一百五十餘頁)全部送去。我也參加了預選工作。將來全國性展覽會還有港、澳藏的作品帶回國加入。再從展覽會中精選百餘幅印一大型畫冊。

我近來身體不能說壞,就是精力不行。除了每天日課(七八小時)之外,晚上再想看書,就眼力不濟,籟落落的直掉眼淚,有時還會莫名其妙的頭痛幾小時。應看想看的東西一大堆,只苦無力應付。打雜的事也不少,自己譯稿,出版社寄來要校對,校對也不止一次;各方函件酬答,朋友上門談天,都是費時費力的。五八年以後譯的三種巴爾扎克,最近出了一種(《攪水女人》);本擬明後天即寄你,不過月內恐不易收到。另外給劉抗伯伯的一本,也得你轉去。直寄新加坡的中文書,往往被沒收;只好轉一個大彎了。其餘兩種大概明年三月左右也可先後寄出。《藝術哲學》二月中可出。

手頭的《幻滅》——三部曲已譯完二部,共三十四萬字,連準備工作足足花了一年半。最後一部十四萬字,大概四五月底可完成。再加修改,謄清,預計要秋天方可全部交稿。

林風眠先生於十二月中開過畫展,作品七十餘件,十分之九均精,為近年少見。尚須移至北京展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