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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三章 天裁

  「等等!」

  就在陸貞絕望掙扎之際,一個男子的聲音驟然響起。陸貞驚喜地回過頭,看到的,卻不是高湛的臉。

  眼見著行裁已經開始,卻被人打斷,婁昭不滿地指責來者,「沈嘉彥,就算你是羽林將軍,膽敢打斷天裁,也是犯了大不敬之罪!」

  「王爺,微臣並非要打斷天裁,只是想來送送自己心愛的女人最後一程!」沈嘉彥平靜地說罷,無視眾人的驚呼,逕直走到陸貞面前,在她還沒來得及反應的瞬間,緊緊將她抱在懷裡。

  陸貞臉色大變,可是怎麼也躲不開沈嘉彥,只能任由著他緊緊抱住,隨即,她察覺到了異樣。那一邊沈嘉彥已經鬆手,大聲喊道:「你去吧,我相信,天神一定能證明你是無辜的!」

  遠處的蕭觀音不可置信地看著這一切,身旁的婁太后這才從驚訝中回神,歎了句,「沈將軍,你還真是多情之人。」

  婁昭不滿地催促道:「好了,摟也摟過了,抱也抱過了,沈將軍,你要真捨不得,就陪你的心上人下去做一對鴛鴦吧。」

  張相乾咳一聲,「沈將軍,退開!」一等沈嘉彥離開,他便揮一下手,內監立刻再次拖起了陸貞,在她來不及反應之前,迅速投入水中。

  陸貞來不及再看沈嘉彥一眼,便覺得眼前一晃,丹娘的慘叫聲遠遠傳過來,接著,身體一沉,水就將她淹沒,刺骨的冰冷立即開始吞噬她的熱度。她這才回過神,拚命地掙扎著,從手中拿出了一件小東西,費力地割著手上的牛皮繩。可是那牛皮繩堅韌無比,她費了好大力氣還是沒有斷開,呼吸已經開始困難,陸貞難受至極,還是不肯死心,費力地割著繩子。終於,就在她再也無法撐下去的瞬間,那繩子終於斷了,雙手一得到自由,她立即拼盡最後一口氣,游上水面。

  這一瞬間,高台上爆發出一陣歡呼,丹娘的聲音尤其響亮,「浮起來了!浮起來了!姐姐還活著!她是清白的!」

  她來不及多想,拚命往水邊游去,不一會兒,就被沈嘉彥接住,將她抱到岸上。

  她顫抖著,臉被凍得發紫,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只是感激地看著他。

  「別怕,馬上就不冷了!」他低聲安慰罷,便放下陸貞,接過隨從遞過來的寶劍,一劍劈開了她腳上的牛皮繩,跟著就將自己的斗篷給陸貞蓋上。

  陸貞這才緩過勁來,費力地起身道謝,「沈大哥,還好有你。」

  未想沈嘉彥竟又一把將她抱起來,「我帶你上去。」

  一想到他先前的行為,她連忙掙扎著拒絕,「不行,不能這個樣子,你放我下來!」

  「你沒那個力氣走過去。你要是真想留著這條命,就好好待著別動。」他的口吻雖然平靜,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堅決,她微微一愣,終於不再掙扎。

  滄浪台上眾人之前見到沈嘉彥和陸貞的親密動作,本就心裡犯疑,待見到沈嘉彥居然還抱著她上來,就更加驚訝得說不出話來,唯有鬆了束縛的丹娘撲過去又哭又笑地抱住陸貞,「姐姐,你還好吧?」

  沈嘉彥順勢放下了陸貞,一言不發地退到一邊。陸貞強忍住身體的寒冷,站直了身體,顫抖著上前兩步跪下,「兩位娘娘,各位大人,我現在完好無損地站在這裡,是不是意味著天神已經證明太子殿下是清白的?」

  婁太后還未從剛才的驚愕中回過神,神情複雜地看著她,半天才道:「那是自然。」

  張相見狀忙道:「各位臣工,都聽好了,毒蜂之事,陸司衣之言已經經天裁證明!」

  陸貞微微鬆了一口氣,卻知道危險還沒有過去,雖然已經證明和高湛沒有關係,可是看那婁昭的陰冷神色,他豈會罷休。想到這裡,她又抬起頭,隨即驚愕地看到一個人走上來,是高湛。陸貞以為自己看錯了,高湛明明是被王尚書看著,怎麼會突然出現在這裡?一直到眾人向他行禮,她這才反應過來,跟著便無視他眼裡焦急的關心,別過頭去。

  張相一見高湛來,立即趁機喊道:「太原王,現在你該向太子殿下負荊請罪了吧?」

  陰謀未能得逞,婁昭便依照先前的約定,恨恨地走上前,跪倒在地,「微臣無禮,請太子殿下責罰!」可是他豈會善罷甘休,太子無罪,但是陸貞已經認下了罪名,他自然必須為自己的侄女討一個「公道」,於是他立即轉向婁太后,聲音悲憤地喊道:「天裁之法,只能證明太子殿下無罪,微臣之侄婁尚侍,受她謀害而致重傷,現在還臥床不起。微臣懇請太后娘娘主持公道!」

  婁太后心內大喜,面上卻是不動聲色,故作猶豫,「這……婁尚侍也是我娘家侄女,哀家可不便判決啊。貴妃,你掌著後宮鳳印,還是你來說吧。」她已經想好,陸貞認罪已是事實,蕭觀音如果維護她,那麼就會在群臣面前失信,如果不維護,那麼必然會跟高湛再起衝突,局勢不管走到哪一步,對自己都有好處。

  陸貞見到蕭觀音有些猶豫,一咬牙,再度跪下,「貴妃娘娘,陸貞報復婁尚侍,也是因為婁尚侍下毒害我在先。西佛堂內監元平就是經手之人,他現在還在宮中,有請娘娘詳查!」

  蕭觀音立即順著接口,「那就先回宮再行審理。」說罷,便示意張相讓大家離開。那一邊高湛見狀,趕緊走上前知會蕭觀音和婁太后一聲,便將陸貞拉到了一邊,緊緊握住她的手,硬是半天說不出一個字來。

  感覺到他的手臂在顫抖,陸貞心一軟,芥蒂盡除,抬頭看著他依舊煞白的臉,柔聲道:「別擔心,我這不都沒事了嗎?」

  高湛的手卻不敢鬆開,他看向前方的高台,心有餘悸,「這麼高的地方,你居然能平安生還,還好老天有眼……阿貞,以後我絕不讓你再遇到任何危險!」

  說罷,他自己都覺得無力,每一次都說絕對不會,絕對不讓,可是危險卻總是一次次落到她的身上。後宮也就罷了,今次居然捲到了朝堂之上,前幾次可以化險為夷,那以後呢?高湛實在不敢深想。

  如何才能讓她真的遠離這些傷害?現在的高湛唯一能想到的就只有一個法子,只有這個法子,才能讓她真真正正地遠離一切。

  揣著這一番心思,高湛跟著眾人回去,才一進宮門就傳來孝昭帝甦醒的消息,眾人大喜,連忙趕去昭陽殿。孝昭帝臉色明顯好多了,甚至還能坐起來,「朕不過睡了一場好覺,居然引起了這麼大的波瀾。阿湛,辛苦你了。」

  婁太后立即上前,拉住他的手紅著眼說道:「演兒,這些天,哀家的心可都操碎了。」

  「有勞母后這幾日看護,往後,朕也常會去西佛堂看您的。」說罷,他便吩咐元福送她回西佛堂。

  婁太后原本以為蕭觀音已經軟化,孝昭帝必然也會順勢將自己請回仁壽殿,他此言一出,她立即震驚,「演兒!」

  孝昭帝的聲音依舊溫和,口氣卻是不容拒絕,「母后,您還是先回去吧。朕處理完這邊的事務就來看您。」

  「好,母后等你。」婁太后終於放棄了掙扎,不甘心地說了一句,便離開了。

  一待她的身影消失,孝昭帝立即拉住了蕭觀音的手,「觀音,讓你擔心了。」

  蕭觀音剎那間眼眶紅了,轉身不去看他,就聽他在身後說道:「毒蜂案的原委,我已經都知道了。這件事,陸貞就算做得有些不妥也情有可原,你就別再為難她,把所有處罰都取消了吧。」

  蕭觀音本就不打算追究此事,順勢就道:「你是皇上,你說了算。」

  孝昭帝轉過頭對著跪在一邊的陸貞道:「陸貞,你起來吧。」

  就在這時,一直沉默的高湛卻突然擋在了前面,在他們沒有回神的瞬間說道:「皇兄,陸貞此次犯下大錯,如果輕輕揭過,只恐難以服眾,我認為她已經不適合擔任女官一職。」

  聞言,陸貞驚愕抬頭,難以置信,「你說什麼?」

  高湛沒有看她,只朝孝昭帝堅決說道:「做錯了事情,就得勇於承擔。皇兄,請削去她的官職,讓她即日出宮。」這是他想到的最好辦法,沒有做官,離開皇宮,就遠離了權勢、利益、陰謀,只有這樣,陸貞才可以遠離危險。

  孝昭帝看了一眼他二人,卻沒有立即下結論,「此事容後再說。你們兩人先退下吧,商量好了,朕再做決定也不遲。」

  陸貞氣得發抖,一回到青鏡殿便立即朝高湛喝道:「你為什麼要把我趕走?我為了保護你,連性命都豁出去不要了,你就是這樣報答我的?」

  高湛早已經料到她會有此反應,只是平靜地解釋,「阿貞,我知道你會很傷心,可是這是對你最好的安排!你知道剛才我看到你濕淋淋地站在那裡有多心痛嗎?上次你在礦洞的傷還沒全好,這次又……宮裡有這麼多明槍暗箭,我不能讓你繼續再待在宮裡了。」

  陸貞冷笑道:「你不能為了你的想法就擅自替我做了決定。我告訴過你我暫時不想離宮,你知道我升上六品有多不容易嗎?」

  「我不是自私,我是為了我們兩人的未來著想。只要在不宮裡,你就不會被別人拖累,而且六品的官位本來就算不了什麼,你一出宮,馬上就可以進太子府,以陸尚書女兒的身份嫁給我。只有那樣,我才能明正言順地天天照顧你,不讓你遇到任何危險。阿貞,你就依我一回,成嗎?」言語間,他已經非常低聲下氣。

  如果說之前是猶豫的話,那麼這一次,陸貞便是百分百肯定自己內心的答案,「不,我不會去認別人當爹的,我也不想離開官窯。高湛,你不能替我安排自己的生活。」

  聞言,他臉色微微一變,卻依然壓制住自己的情緒,苦口婆心道:「這也是為了你好!好好的直路你不走,為什麼你要走彎路?那個官窯,做不做都是那麼回事。北齊那麼大,不指望著你一個小小女官掙錢!你要查明自己的身世,可以,等你嫁給了我,就算查個十年八年,我一定幫你……」

  她一下打斷了他的話,甚至有些歇斯底里地喊,「別說了,就因為我喜歡你,你又是太子,所以我就必須得像個木偶,事事都聽你安排嗎?」

  「阿貞……」高湛無奈地放柔了聲音,正想再勸,沒想到陸貞已經拉開門,下逐客令,「太子殿下,現在已經太晚了,你請回吧。」

  高湛無奈,只能走出去,他知道此時的陸貞根本一個字都聽不進去,他也不敢再多說,思忖著待她平息了怒火再來。那一邊陸貞冷冷丟下一句話,「這些天我會請旨去官窯閉門思過,如果你堅持要把我趕出宮去,那我們倆就從此一刀兩斷。」便直接將目瞪口呆的高湛關在了門外。

  這個時候,阿爹的歎息聲又從腦海裡飄出來,「可惜你不是男兒身……」

  男兒身,男兒身,難道只有男的才可以做大事嗎?難道女人這一輩子就只能讓男人來決定自己的未來嗎?陸貞想著自己和高湛相遇以來的種種,想著他對自己曾經許下的諾言,給她足夠的自由,令她翱翔,可如今他居然不顧她的想法,竟要皇上撤銷她的官職!他憑什麼那麼做,就算她愛著他,可是她的人生並不能由著任何人擺佈。

  官窯是她的心血,為官是她證明自己的方式,身世是她存活在這個世界上的意義,而做這一切,都是為了讓自己更強大,強大到足夠匹配他。她承認他的太子身份是她的心結,所以她才要按照自己的方式,向天下人證明,就算她沒有顯赫的出身,沒有巨大的家族資源,可是她依然有資格站在他的身後輔佐他、幫助他。

  這些,她曾經不止一次向他說明,可是他總是露出不以為然的神色。也許,在他的心裡,從來就沒有想過這些對她有多麼重要;也許,他從來不認為她可以為北齊做出成績;也許,他一直都沒有真正瞭解過她——只是因為從前的同甘共苦,便順理成章地以為他的方式可以給她帶來幸福。

  陸貞的心裡生出一股絕望,心一慟,忍不住嚎啕大哭。

  這番爭吵一直影響著陸貞的情緒,連著幾日,陸貞的心情都差到了極點,雖然有沈嘉彥陪著賽馬,可是連這個都提不起興趣,唯一令陸貞稍稍展顏的卻是罪魁禍首都美兒。今日一早,都美兒突然跑了回來,哭著跟她道歉,同時也帶來了一個天大的好消息:他們的隊伍剛走到突厥,那些瓷器就被當地的王爺看上並且買光。都美兒的父親當即將此事報告給了吐谷渾的可汗,那可汗也毫不含糊,立即回信表示,願意每年向北齊買入一萬件瓷器,出價可達二十萬兩黃金。都美兒當場就給了陸貞一張價值十萬兩黃金的契書。

  看著那張契書,陸貞歡喜得不知如何是好,這十萬兩黃金不僅僅是一筆錢,它可以補給北齊的軍餉,可以讓官窯生產出更多的瓷器,甚至還可以成為北齊的其他方面的經費,還有……足以向高湛證明自己的能力。

  她二人正說著,就聽到外面傳來沈嘉彥的聲音,陸貞微微一笑,說道:「走,帶你去認識一下我的義兄。」

  「呀……你居然還有義兄。」都美兒一聽,立即生出好奇心來,跟著陸貞就踏出門檻,沒想到一出去就見到高湛的身影,陸貞先是微微愣了愣,隨即沉下臉,連帶著聲音也帶著冷意,「你來這裡做什麼?」

  方纔一進門,高湛就被沈嘉彥攔住,硬拉著他將官窯的裡裡外外走一圈,告訴他這裡的繁榮興旺都是陸貞親自一點一滴累積而成。這幾日同她冷戰,高湛的心裡本就有些後悔,如今看到眼前的一切,他便清楚她不願意辭官的原因。其實也是,他愛她,愛著的就是全部,包括她的努力,她的能力。一想到自己因為害怕她受到傷害而做出殺雞取卵的行為,連高湛也覺得自己愚蠢至極。他張了張口,試圖與她說明,「阿貞,我……」

  沒想到陸貞立即別過頭,再不看他一眼,直接朝他人說道:「都美兒,你是不是也是騎馬來的?我這位沈大哥騎術很好,要不,我們三人一起賽一場?」

  「好啊!」都美兒欣然應允,隨即察覺到不對勁,「哎,這不是你的情郎嗎……」

  「走啦!」陸貞不等她說完,就拉著她步出官窯大門。沈嘉彥看了一眼高湛,立即大步跟了出去。

  雖說是騎馬,可是此刻的陸貞哪裡有心思,意興闌珊地跟著他們兜了幾圈就又回去了。但是她並沒有讓自己安靜下來,官窯的其他事情還要處理,都美兒帶來的這筆訂單也要確定一下,等一切穩妥之後,她便去了戶部,將契書呈上戶部,未想居然遇到張相,他一高興,硬要拉著她去昭陽殿見駕。陸貞無奈,只得隨行。

  一見到孝昭帝,張相立即就代她討賞,「恭喜皇上,賀喜皇上。老臣剛才去戶部,正好碰到陸司衣前去交割,整整十萬兩黃金啊,戶部的老陳樂得都快合不攏嘴了,老臣一時高興,就拉著陸大人過來向皇上您討賞了!」

  「十萬兩黃金……」這對孝昭帝無疑是個天大的好消息,因為就在他們進來之前他還為黃金頭痛著,他原打算重修一下西六宮,可司計司居然告訴他,內宮連六千兩黃金都拿不出來。

  陸貞點了點頭,「是的,皇上,吐谷渾使臣感念皇上不追究毒蜂之事,願以自己行商多年所得做擔保,每年向官窯訂購一萬件瓷器。微臣算過官窯的產量,覺得這生意可行,就斗膽先收了他們十萬兩黃金的訂錢。不過,真正的貨款,是二十萬兩!」

  此言一出,連高湛都震驚不已,「你確定?吐谷渾國居然願意以二十萬兩黃金購買瓷器?這個價錢,就算在南陳也是天價了!」

  陸貞面無表情地看著他,態度恭敬,言辭生疏,「殿下擔心的事情,微臣已經計算過了。吐谷渾國可汗願意出這二十萬兩黃金,買的不僅僅是我們這批瓷器,還有我們向西域各國出口瓷器的承銷權。」

  孝昭帝道:「他的意思是,以後官窯裡所有的瓷器,如果賣給西域,都必須經他們的手?」

  陸貞再度頷首,「是。微臣覺得此事可行。微臣從小跟父親的商隊出外行商,深知販運貨之難。如果單靠我北齊的商隊,很難將瓷器賣到西域各國,倒不如借助吐谷渾的力量,試著慢慢趟開路子。」

  孝昭帝略一沉吟,緩緩說道:「嗯,就算把這個便宜給他們,我們北齊也不會吃虧。只要南陳、西魏、高麗這幾個鄰國不放給他們,官窯的生意命脈就不會被他們把住。這樣吧,陸貞,你先和吐谷渾國使臣簽三年的合約,三年之後,再行計較。」

  張相在一旁微微頷首,「皇上恩明。」

  陸貞立即福身謝恩,「謝皇上!微臣這就去官窯安排文書及各項事宜。」

  孝昭帝又道:「朕會下特旨,讓各部都對你通力協助。」

  張相再度開口,「皇上,老臣還有一言。二十萬兩黃金,幾乎是我朝小半年的賦稅,朝廷得此良才,實在是一大幸事。陸大人胸有陶朱、管仲之才,如此能人,怎能屈居六品之位?再說,官窯之事如此重大,陸大人若官職低微,也難以服眾。皇上,老臣願再次保舉陸大人,請皇上擢升她的官職。」

  聞言,陸貞一驚,忙道:「張相好意,下官心領,只是下官才疏學淺,才領六品官職不久,實在不宜馬上陞遷……」

  「誰要說你才疏學淺,你讓他來找我說話。」說著,張相又看向高湛,勸道:「太子殿下,您也別不作聲啊,誰都知道你和陸大人……咳,常言道內舉不避親,陸大人這麼難得的人才,朝廷要是不重用,那才真是浪費。」

  換做平日,高湛必然開口,可如今兩人正在冷戰,便只覺得尷尬異常。

  陸貞卻是臉色一斂,嚴肅說道:「張相誤會了,我和太子殿下,僅有君臣之誼,並無其他干係。」

  這句涇渭分明的話令高湛的臉立即毫無血色,他愣了愣,這才低聲道:「皇兄,無論如何,陸貞確是通濟良才,臣弟也附議張相之奏,請為陸貞加官。」

  聞言,陸貞大感詫異,不久之前他還不讓她繼續為官,現在的態度居然急轉,一時之間,陸貞竟不知道如何開口。

  孝昭帝見他二人依然僵持,為免張相懷疑,只得笑著打圓場,「好,好,太子和宰相同時出馬,朕要再不納諫,不就成了昏君了?元福,頒旨,晉原司衣陸貞為五品尚宮!」

  聖旨已下,陸貞只得跪下遵從,「謝主隆恩,皇上萬歲萬萬歲!」

  孝昭帝看著她,立即想起剛才自己頭痛的問題,又道:「陸貞,五品已是後宮女官中最高的官階,你精於財算之事,而內宮支出奢靡又一向是朕最煩心的事,朕希望你盡快進宮,把這一塊理得清清楚楚的,還內宮一片清淨。」

  陸貞低聲應是,接著又抬頭,又是賭氣,又是挑釁,又是得意地朝高湛說道:「太子殿下,我記得您曾經說過,那個官窯,做不做都是那麼回事;還說北齊那麼大,不指望著我一個小小女官掙錢。只怕現在,您應該收回這些話了吧?」

  「是,當時是我說錯了話,請陸司衣,不,陸尚宮見諒。」說著,高湛看著她昂起的臉頰,心中一酸,再也發不出聲來。

  這一下,連張相都發現到他們二人之間的異樣,驚異地看著他們。孝昭帝見此,忙乾咳一聲,「好了,朕還有其他事要處理,張相,陸貞,你們就先退下吧。」

  陸貞隨著張相低聲應是,便頭也不回地走出昭陽殿,看都不看高湛一眼。元福立即照孝昭帝的旨意,領著她往內侍局宣旨去。

  她默默跟隨其後,一步一步往前。殿外的日光極其耀眼,一掃深秋的陰冷,暖暖地照在她的身上。她不自覺地伸出手掌,便將陽光握在了手心裡,腦海裡反覆迴盪著元福剛才的稱呼,不自覺地喃喃自語,「陸尚宮?難道從今以後,我就和王尚儀、婁尚侍平起平坐了?」

  略一沉吟之後,她握緊雙拳,昂首挺胸,邁出了堅定的腳步。

  陸貞晉陞為五品之後,便遵從孝昭帝旨意掌管內侍局六司中司計、司衣、司寶三司,而這司計司原本是歸婁尚侍掌管,孝昭帝雖然沒有明確表示,但他心裡也清楚,必須要徹底清理一番,將從前的污垢全部掃清。

  就在她準備大展手腳之際,卻收到了沈嘉彥的邀約,且是在晚上。陸貞不知他所為何事,整理一番,便去約定地點見他。

  沈嘉彥似乎已經在這裡等了挺久,見到她,唇角微微揚起,陸貞也跟著笑道:「沈大哥,你找我有事?」

  他微微頷首,「嗯,為了慶賀你陞官,我有一件禮物想送給你。」

  一聽到他這麼著急約她出來是為了此事,她連忙推辭,「不用了,我用不著什麼禮物。」

  他看著她說道:「這件禮物,你一定喜歡——我把我娘從山上佛寺接回府裡了,你不是有事想向她打聽嗎?」

  聞言,她果然驚呆了,「你怎麼知道?」

  「我聽丹娘說過,走吧。」說著,他便拉著她要走,卻發現陸貞依然躊躇在原地,似乎在猶豫著什麼。他回過頭,就聽到她說:「可是你妹妹的事……」

  想起嘉敏,他便有些難過,但是沒有表露出來,只是安撫陸貞,「你放心,我只說你是我的一個朋友,我娘並不知道你的真實身份。」

  她這才放心,帶著複雜的心情隨他去沈府,很快就見到一個端莊的中年婦人正站在花徑上,明顯正在等候著。見到陸貞,她的眼前一亮,臉上閃過一絲歡喜,看著她的臉,只聽沈嘉彥說:「娘,這就是阿貞。」

  幾乎是在同時,沈夫人微笑著拉過陸貞的手,溫和地說:「果然是個整齊的姑娘。好孩子,你的病,可都好了吧?」

  病?她有些奇怪,卻不敢輕易回答,生怕洩露出什麼來,只能看向沈嘉彥求助,而他則回道:「娘,還是進屋去說吧,阿貞她剛到京城,很多事都不熟,你可別嚇著她。」

  沈夫人忙說道:「我可真是老糊塗了。來,這兩天外面見涼,咱到屋子裡喝點熱茶去。」

  沈嘉彥向她微微使了使眼色,她只得乖巧地跟著沈夫人進了內屋。

  一進屋,沈夫人便慈祥地問她:「阿貞,我聽嘉彥說,你剛從外地過來,你家裡是哪兒的?你又是怎麼認識嘉彥的?」

  陸貞只能繼續裝啞巴,一旁的沈嘉彥已經代勞,「阿貞老家是南陳的,和蕭貴妃家還沾親帶故。有一次我和她在郊外騎馬,就這樣認識了。」

  沈夫人大為滿意,「嗯,我也見過貴妃娘娘,你果然和她像一個模子印出來似的。嗯,一看就是大家閨秀出身,就這拿茶碗的姿勢,宮裡頭好多人都比不上,哪像我那個沒福的女兒,走路做事,什麼都不成規矩……」很顯然,沈嘉敏牽起了老人家的傷心處,她的話還沒有說完,便哽咽起來。

  「沈夫人,我……」陸貞想要安慰,卻不知從何開口,反倒是沈夫人自己察覺到了失態,恢復方纔的和藹,溫柔說道:「還那麼客氣做什麼?叫我姨娘就是,以後反正都是要常來常往的……」

  沈嘉彥乾咳了一聲,「娘,我說過了,阿貞這次過來,是想跟你打聽她恩人的事……」

  沈夫人這才想起來什麼似的說道:「哦,對,這才是正事,阿貞,你到處找恩人的事,嘉彥已經跟我提過了。唉,你是個好孩子,為了父親的一句遺言就滿天下到處打聽。你有什麼問的就直說吧,但凡我還記得的,我都能說給你聽。」

  陸貞看了沈嘉彥一眼,知道他已經將她的事情巧妙地同沈夫人說起過了,便將九鸞釵取出遞給沈夫人,遲疑了一下道:「這是我那位恩人留下的東西,聽人說,這是宮裡傳出來的。阿貞想麻煩夫人您看一下,到底是不是真的?」

  沈夫人舉著釵子端詳了半天,忽然吩咐侍女,「清華,去把我的梳頭匣子拿過來!」

  侍女應是,很快就將梳頭匣子拿來。沈夫人打開匣子,拿出了一支幾乎和她手中九鸞釵一模一樣的釵子,將兩支釵子放在一起對比著。只見陸貞那支要陳舊暗淡一些,沈夫人那支明顯要新一點。

  陸貞遲疑了一下,「這是您的九鸞釵?」

  沈夫人有些驚訝地看向她,「你知道這釵子的名字?沒錯,這正是九鸞釵,當年皇太后、郁皇后,都給五品以上女官賜過這種釵子,我記得徐家妹子或許還有一支,其他的人,恐怕都不在了吧……」

  聞言,陸貞有些失望,卻不死心,「我托宮裡的女官大人查過宮中的宮籍記錄,前朝幾位五品女官,都不是我那位恩人。所以我想請問一下夫人,您覺得她們有可能把這種釵子送人嗎?」

  沈夫人答:「肯定不會的,這種九鸞釵是以赤金打造,上面九鸞飛鳳,精細異常,代表著女官的身份和榮耀,當年我嫁入沈國公府,這支釵子就是最重要的嫁妝,誰會把它輕易送人呢?」

  陸貞大失所望,眼眸也跟著黯淡下來。沈夫人見狀,溫和地說道:「阿貞,你也別太憂心了,你恩人能送你這支九鸞釵,也算是和我們沈家千里有緣,以後,你要是能嫁進……」

  「娘!」話到一半就被沈嘉彥打斷。

  沈夫人住了口,歎了一口氣,無奈地說道:「唉,你這個孩子,就跟塊木頭似的,又硬又倔!」

  這一番對白下來,陸貞的心裡已經有底,生怕沈夫人說出讓她更為難的話,她忙起身告辭道:「夫人,今天能夠見到您,是阿貞的幸事。只是我家裡還有其他事,天色不早,恐怕得馬上趕回去處理。」

  沈嘉彥立即跟著站起,「我送你回去。」

  「就走了?還是留下來用過晚膳再走吧。」聽她要走,沈夫人略顯失望,很顯然,她已經將陸貞當作未來的兒媳來看待了。

  陸貞不忍她失望,只得安撫道:「這次就不了,下次,下次阿貞一定再來看夫人。」

  沈夫人這才高興地點頭,「好,等江南的螃蟹送來,我就叫嘉彥接你過來。」

  陸貞胡亂應是,便隨著沈嘉彥出門,沒想到才走不遠,沈夫人又追了上來,不管兩人愕然的神色,說道:「剛才你一走,我就想起一件事……對,肯定沒錯。」

  說著,她舉起自己的那支九鸞釵,「對了,剛才看到你的樣子,我突然想起一件舊事。宮裡有個舊例,凡是二品以上妃子的陪嫁侍女,也可享有五品女官的品級,只是不入內侍局擔任具體官職……我年紀大了,已經記不全了,阿貞,你去查查宮籍,說不定你那位恩人就是先皇哪位妃子的陪嫁侍女。」

  這一番話對陷入絕望的陸貞來說無疑是最大的曙光,山重水復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雖然沒辦法在後宮女官裡找到線索,可是卻有了新的發現,陸貞的眼中閃出了驚喜的光彩。

  沒想到,沈夫人卻又將自己的釵子插到了陸貞的頭上,意味深長地說道:「當年我拿到這支九鸞釵的時候,就想,有朝一日,我要將這支釵子交給我的女兒,讓她知道我曾經有過的輝煌,現在……」說到這裡,她的眼眶又是一紅,輕輕歎了口氣,「現在給你也是一樣的。」

  陸貞大吃一驚,伸手摸著釵子,本想拔下來,就見到沈嘉彥示意的眼神,她無奈,只能遵從,但是一出了沈府,她立即就把頭上的九鸞釵取下,遞給沈嘉彥,「這個是老夫人的,還給你。」

  他沒有伸手,只是輕輕道:「既然是我娘給你的,你戴著就是。」

  「那哪成,這可是你家的傳家寶,要不是當時她那個樣子,我也不會……」她說著,立即把釵子放在他手中。

  未想,卻聽到他低低歎了口氣,說道:「就當是我今天騙你來的代價好了。」

  陸貞愕然看著他,隨即想起沈夫人那熱絡的態度,便聽他繼續說:「這些天,我原本想努努力,讓你喜歡上我,可我發現,即便你那麼生太子殿下的氣,心中卻仍然沒有我的位置。可是,每次我看到你,都會忍不住想起那天在滄浪台上我抱著你的感覺。所以我還是會做夢,我夢想著有一天,能把你正大光明地帶回府裡,告訴我娘,說這是我最心愛的姑娘……這次,上天給了我這機會,所以我不想錯過。於是我對我娘說,我要帶她未來的兒媳婦上門,又對你說,我只是想幫你創造一個和我娘見面的機會……是,我是騙了你,可是,我一點也不後悔。」

  她怔怔地看著他,不知如何開口,良久,才小心翼翼地說道:「沈大哥,你說過,只把我當妹妹看……」

  沈嘉彥吸了一口氣,「你放心,這種神經病,我只犯一次,從此以後,我會繼續當你那個心無二意的沈大哥。」

  陸貞低頭,心裡滿是愧疚,「謝謝……可是,除了這句話,其他的,恕我無以為報。」

  「你不用說了,我都知道的。」看著她低垂的臉,沈嘉彥只覺得又絕望,又不甘,就在她似乎要抬頭的瞬間,他的心裡突然冒出一股衝動,下一刻,已經將她緊緊擁入懷中。

  陸貞大吃一驚,本能地要掙扎,就聽到他在耳畔低聲地說道:「別動,讓我抱一下,我保證,這是最後一次。」

  他的口氣裡滿是哀求,聽得她心一軟,便沒有拒絕,隨後感到他的手臂在收緊,彷彿是要將長久以來的感情全部都沁入這一個擁抱之中。陸貞想起他為自己所做的那一切,不自覺地在心裡歎息,良久,才覺得他的懷抱離開了她。她本能抬頭,卻被夜風散亂的頭髮遮住了視線,就在她想要撥開之際,他已經先一步將之攏好,又將那支九鸞釵重新插在髮髻上。不知為何,她竟說不出拒絕的話,只能怔怔地任由他插上。

  又是一段長久的沉默,沈嘉彥才強笑道:「你準備什麼時候原諒他?」

  她知道那個他是高湛,這樣的問題對她來說真的好難回答,不自覺地,她又低著頭,「不知道,總之,這次不讓他吃吃苦頭,我是不會理他的。」

  是負氣也好,是故意也罷,這一次她是鐵了心,不會那麼輕易就跟高湛和好的了,就算他在皇上面前保薦她,可誰知道是不是因為張相才會出言的呢?

  而且如果和他和好,誰知道他會不會又重新干涉她尋找身世之謎的事情,現在好不容易有了一個新線索,陸貞不想就此放棄,任何人都不能阻止她。

  因著夜色已晚,陸貞並沒有回宮,而是直接回陸家,只是因為心潮起伏,根本無法入眠。就在她些微有些睏意的時候,丹娘和玲瓏突然出現在她面前,帶來了一個令她幾乎窒息的消息:「太子殿下今晚突然吐血……」

  她的腦袋轟的一聲,來不及多想,便直衝修文殿去,沒想到半路卻被蕭觀音攔住,帶去了太液池。

  從頭到尾,蕭觀音只是看著湖面,一直沒有說話。陸貞心裡忐忑,也不敢擅自開口,只能跟著一道沉默。但是她的心裡隱隱約約已經猜到是和高湛有關,她和高湛之間冷戰已經是公開的秘密,依照從前的蕭觀音必然會很開心,但是現在,她和皇上之間的感情明顯好了許多,找她,又是所為何事?

  就在陸貞不安猜測之時,蕭觀音突然開口了,「你知道他為什麼會突然吐血嗎?今天,他剛跟皇上提起,準備去跟陸尚書說一聲,取消你認父的事情,可沒想到,卻正好看到你和沈嘉彥在一起……」

  聞言,陸貞一震,「什麼?不行,他肯定誤會了,我得去跟他解釋!」說著她便要走,未想蕭觀音又擋在她面前,「不許走。你現在不能去刺激他。」

  陸貞急切地解釋道:「可是我沒有……我和沈大哥之間,根本沒什麼。」

  蕭觀音冷冷道:「你和他在滄浪台的事,大家都看到了。」

  「他當時只是為了把割繩子的東西給我!」

  「可就算是這樣,我還是想讓你離開阿湛。」

  看著她的臉,陸貞不自覺地咯登一下,「娘娘,你這句話,是什麼意思?」

  「陸貞,以前我一直都很不喜歡你,可是那天,你卻拿著香囊幫我擋住了毒蜂,我嘴上不說,心裡卻也是感激的。再後來,我看到你為了阿湛不惜選擇天裁,一度也很感動。可現在,我必須要跟你說,你根本不適合他。」她看著陸貞,繼續道:「你知道為什麼上次,我會幫皇姐假造那封賜婚的詔書嗎?不僅是因為你替代了我在阿湛心中的位置,還因為,我和皇姐都認為,你不是阿湛的良配。你不光沒有顯赫的身份,無法成為阿湛在朝堂上的助力,更不會替他著想,完全就不具備一國之母的素質。」

  說罷,她轉身指著遠處的含光殿,目光變得嚴肅,「看到那座含光殿了嗎?阿湛的妻子,以後會和我一樣,是那兒的主人。可含光殿裡面,有的不僅是尊榮華貴,還有無數的隱忍和犧牲。我是南梁的公主,從小,我的母后就教我,做一位皇后,就必須要懂得放棄。但陸貞,你不會。阿湛要你出宮,是為你著想,可是你一氣之下,居然就能和沈嘉彥卿卿我我,把阿湛害得傷心吐血。」

  「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蕭觀音並沒有讓她說下去,自顧自地繼續道:「還有一件更讓我憂心的事,就是阿湛對你用情太深。為了你,他幾次深入險境,你昏迷的時候,他差點發瘋,丟下國政不管;毒蜂之事,他拼著太子之位不要,也不讓你去太極殿認罪;如果他是一個普通的男子,這樣做當然很好,可是他是一國的太子,未來的皇帝,所以你對他而言,就代表著四個字——紅顏禍水!」

  聽著蕭觀音一字一句的控訴,陸貞無比震驚,她自問自己一直努力著為北齊做事,甚至已經做出了成績,根本沒有想到居然被安上這麼一個罪名,「不,我不是……」

  「雖然有些對不起你,可是在我心中,阿湛最先是我親密的戀人,現在是我最重要的小叔,所以,我只能選擇讓你離開。」蕭觀音一步一步逼近她,目光帶著狠意,也夾雜著一絲愧疚,她輕拍了幾下雙手,幾個粗壯宮女悄無聲息地接近了。

  陸貞看著圍在自己身邊的宮女,頭一次生出恐慌,「貴妃娘娘,你要做什麼?」

  「我不會殺你,這些人會連夜把你送到一個誰也找不到的地方看管起來。等阿湛娶了太子妃,我就會放了你……」

  她的心一慟,本能喊道:「你不能這麼做!」

  「對不起,我必須這麼做。」蕭觀音愧疚地垂下眼,轉身揮了揮手,宮女們立即圍住陸貞,眼看就要出手。陸貞不敢多想,一把推開一個逼到眼前的粗壯宮女,轉頭向御花園奔去。

  身後的腳步聲立即緊緊跟上,她不敢回頭,拚命地跑著,自己也不知道要跑到哪裡去——蕭觀音是貴妃,現在婁太后在西佛堂,她是皇上之外勢力最大的人,想要讓她無聲無息地消失,根本就是輕而易舉的,到時候高湛就算拚命也無濟於事。而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她在皇宮消失,就意味著要跟高湛分開。一想到這一點,她便根本無法控制住自己的腳步,越跑越快。

  就在這時,面前冷不防衝出一個人影。她來不及回神,直接就撞了過去,腦子裡唯一的念頭就是——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