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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8 納妾

  舉手之勞的小事,如茵當然應承,別過嫻妃,便與紅顏進了長春宮。今日皇后做冬袍,本該是入秋就預備好的事,卻因為皇后近來豐腴了些,入冬後新衣裳拿出來穿,已不是改兩針能對付的事,禮服、吉服、燕居服甚至寢衣,都不合體,不得已要全部重新趕製。

  這會兒把紅顏和如茵叫來一起,是想讓她們也選一塊喜歡的料子做身衣裳,可她們量出尺寸,紅顏和如茵幾乎沒什麼差別,都是皇后年輕那會兒也有的身姿,只是紅顏的腰身更細一些,如茵摸著肚子說:「福靈安都三歲了,可我還是沒什麼變化,生福靈安之前,我比紅顏姐姐還瘦。」

  皇后在一旁酸溜溜地說:「我讓你們來,是來膈應我的?」她轉身照了照鏡子,看著自己的身子,紅顏和如茵跟上來紛紛道,「娘娘現在剛剛好,臉色好的都不用撲胭脂。」

  「你們倆學得一樣嘴甜,招人嫌。」皇后嗔笑,「快把衣裳都穿好,小心著涼。」

  三人量好尺寸,重新穿戴整齊,再翻看暖炕上鋪開的料子,或奼紫嫣紅或清冷高貴,回頭還要配上不同的繡花,如茵看中一匹紫紅色的雲錦,紅顏則是選的石青色錦緞,皇后微微皺眉,道一聲:「太素。」另選了珊瑚紅的緞子給她,說道,「你是得寵之人,且年輕,何必穿得太素淨,宮裡凡事都圖個喜慶,皇上忙了一天去你那兒謝謝,你穿得像塊石頭似的,他怎麼能高興。」

  如茵在一旁笑:「上回三嫂到家裡來看福靈安,見我穿得鮮亮,便說我一個人在家,不該這麼花枝招展的打扮,回頭叫人說閒話。」她滿臉的不服氣,道,「我丈夫好好的呢,我盼著他隨時回家來,自然每天都要好好打扮,讓他隨時看到我都心裡喜歡。」

  皇后笑道:「越發不害臊了,剛進門那會子,可是嬌滴滴的小人兒。」

  如茵卻驕傲地說:「就算不為了他,為了自己為了福靈安,我也該每天都精神些,別人才會高看我一眼,不敢見男主人不在家,就欺負我們娘兒倆。姐姐,你說我做的對不對,三嫂那樣說我,才沒道理吧。」

  紅顏在一旁摸著皇后給她的緞子,心想剛到瀛台那會兒,總盼著皇帝哪天會出現,她也是天天精心打扮,就算後來不再期盼,也沒有邋遢隨意過。太妃娘娘喜歡看年輕人穿著打扮,而紅顏當時管著瀛台上下的事,自覺妝容衣衫端莊穩重,宮女太監們都會高看她一眼。

  如今想來,女為悅己者容,也不過是一句情話罷了。

  此時千雅從門前來,說嫻妃娘娘送來的東西擺在外頭,請福晉離宮時帶出去,如茵便問是什麼,千雅說是各色宮花首飾,每一房夫人各一套都搭配好寫了箋子的。

  如茵應下,想起一件事,問皇后道:「與嫻妃娘娘並不是常常見面,更很少說話,但今天想起來,怎麼只有嫻妃娘娘對家裡幾位嫂嫂都稱呼嫂夫人,像是特別的親近。」

  皇后不以為意,嫻妃在她眼裡是個極安靜本分的人,幫她分擔宮裡的事任勞任怨且做得乾淨漂亮,聖寵之上有則有,沒有就安安靜靜地守著自己的翊坤宮,皇帝身邊那麼多女人,只有嫻妃打從進門做側福晉到如今,一點兒沒改變。

  至於嫂夫人一說,皇后依舊是說:「她年少時常在富察府出入,只是那會兒我已經嫁給了皇上,你將來問傅恆他會知道,嫻妃與我們家裡的嫂嫂們,十分相熟。她這些年也不見外,依舊稱呼嫂夫人,富察氏與那拉氏是世交,這樣稱呼也沒什麼不好。」

  如茵覺得有道理,沒再多想什麼。且說皇后的禮服都有固定的規格,上頭描龍繪鳳不能由著她們隨心所欲,皇后也只是挑幾件常服的花色,而她丹青妙筆畫什麼都栩栩如生,紅顏尚不敢,如茵卻撒嬌纏著皇后為她們畫繡樣。她這樣親熱,反讓皇后喜歡,這麼多年了,終於有一個家人不把她當皇后,一聲聲姐姐,叫得皇后心都甜。

  但如茵終究是外命婦,不能長時間逗留在宮內,趕著午膳前的時辰,如茵就離宮了。她帶著嫻妃交代的東西先去了大宅,從大房依次親自將首飾盒送到,嫂嫂們都會留她說幾句話,到二夫人房裡時趕上她們用午膳,勸如茵坐下用一些,如茵卻怕三嫂吃味覺得她怠慢人,還是留下嫻妃所贈的東西,略說幾句話就先走了。

  只是走出院門,發現手帕像是落在二嫂房裡,丫鬟們都捧著東西不方便,她便留下她們,自己回來找一找。誰知才進院門,竟看見剛剛送到的首飾盒子被扔了出來,宮花簪子散了一地,那張箋子從盒子上脫落,今日小雪滿地雪水,落在地上墨汁很快就糊了。

  而二夫人臉色蒼白地站在門前,一臉的怒意怨恨看得人心驚膽戰,如茵以為自己哪裡怠慢了二嫂,又或者說錯了什麼話,站在院門前呆呆的不知怎麼才好。

  二夫人驚見她在這裡,也呆若木雞,等身後貼身的丫鬟提醒,才慌慌張張上前來拉如茵,如茵則緊張地問:「二嫂,我是不是說錯什麼話了,二嫂,我不是不願留下用午膳,我是怕三嫂那裡……」

  二夫人的心快跳出嗓子眼,忙讓侍女去把嫻妃送的東西撿起來,她語無倫次地說著:「妹妹若是心疼我,千萬別告訴別人你看見什麼,是、是你二哥他在外頭有了女人,我這些日子、這些日子心裡憋屈得很,前、前天他就偷了我一盒子首飾去送給外頭的女人,我哭了求了都不肯撒手,我實在有苦說不出,方才看到這一盒子東西,我就忍不住了。好妹妹,嚇著你了是不是,你就可憐可憐二嫂,千萬別說出去,連傅恆也別說,成不?」

  如茵連連點頭,心疼這個可憐的婦人,就是不明白,二哥那麼耿直老實的人,傅恆還常被說兄弟八個裡頭他和二哥最像,怎麼二哥竟然會在外頭養女人,還把家裡的妻子逼成這樣。如茵是怎麼也不可能想到二哥這邊與宮裡的嫻妃有瓜葛,二夫人這麼說,她自然就信了。

  如茵好心地留下開解二夫人,其他的東西都派丫頭送去,她陪二夫人吃了午膳,見二嫂心情好些,再三保證連傅恆也絕不會說,才離開了大宅。可之後一整天心情都不好,許是傅恆遠在山西,許是傅恆心裡本就有紅顏,而皇后常與她玩笑說傅恆將來從山西帶個小娘子回來,加上對丈夫的思念和一個人時遇到的委屈和困難,竟惹得如茵鬱鬱寡歡。

  數日後,新衣裳做成了,皇后召如茵進宮來取,如茵進宮時皇后還在寧壽宮與太后說話,領路的人直接把富察福晉送到東六宮,因舒嬪的禁足結束了,他們慇勤地問富察福晉是否去見舒嬪娘娘,論親情照規矩,如茵也該去見見堂姐,但她這幾天心情不大好,實在不願去應付不好聽的話,還不如在紅顏身邊舒舒坦坦,便寧願將來被堂姐念叨,還是徑直去了延禧宮。

  紅顏已經穿戴好,等著皇后從寧壽宮出來,就一併去長春宮說話,見如茵來了也不奇怪,今日天氣極好,在庭院裡擺了茶几曬太陽,可暖融融的陽光照在臉上,越發顯得兩人的氣色不同,櫻桃來上茶,都很有眼色地說:「福晉的氣色可不大好呢,是不是身子不好?」

  如茵笑著否認,低頭擺弄茶具,與平日的活潑爽朗很不一樣。

  紅顏笑著哄她:「要是不高興,就對我說說,我們認識這麼久,除了富察大人剛去山西那會兒你有些捨不得,我可從沒見過你這樣。難道真的是身體不好?難道是有了?」

  如茵一愣,苦笑道:「姐姐說傻話,傅恆中秋來的,我當時沒有,現在怎麼會有?」

  紅顏忙抱歉:「是我忘了,咱們是一道看的太醫,都沒有呢。」可她仔細看如茵的臉色,眼睛裡滿是心事。

  她自認與如茵已經沒有不能說的話,連閨房私密的事都會商量一兩句,從前還在瀛台時甚至一起泡過湯池,照旁人看來,像嫡親的姐妹一般。那如茵今天這樣子,一定是出了了不得的事。

  「姐姐,皇上去別處的時候,你心裡很難過吧,只是不得不接受這樣的事,和皇后娘娘一樣是不是?」悶了好久,如茵突然道。

  紅顏道:「宮裡本就是這樣,太妃娘娘曾經就對我說,要麼守著眼前的幸福好好過,要麼就掙扎得遍體鱗傷,甚至魚死網破。我自然選擇前者,我想娘娘她現在,也是選了前者。」

  她心裡沉了沉,實在忍不住問:「如茵,你怎麼突然這麼問,難道富察大人在山西,真的有小娘子了?」

  如茵搖頭,但愁眉不展,憂愁地問:「他們家兄弟都是妻妾成群的,他將來必然也不能免俗,我不知道有一天他納妾,我該怎麼面對。」

  紅顏奇怪:「好好的,你怎麼想那麼遠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