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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章 情死/我從來都不想和你在一起(4)

  霍仲祺還未答話,趴在地上的syne突然站了起來,湊到顧婉凝身邊,顧婉凝見了伸手把它抱在懷裡,聲音亦有些懶懶的:

  「你不是頂聰明的嗎?這回猜錯了,我沒有叫你。」

  「公子,顧小姐,陳小姐來了。」

  錦絡通報得有些慌張,她話音還沒落,一身寒意的陳安琪已步履虛浮地走了進來,失魂落魄地叫了一聲:「婉凝……」顧婉凝和霍仲祺見她這副樣子都是一驚,衛朔也是眉頭一皺。

  「安琪,你怎麼了?」顧婉凝說著連忙放下了syne,想要過去扶住她,霍仲祺卻輕輕一拉她的手臂,「錦絡,快扶陳小姐坐下。」又低聲對顧婉凝囑咐了一句,「你小心過了寒氣。」

  陳安琪扶著錦絡坐了下來,錦絡端了茶給她,她呆呆捧在手裡,一句話也不說。

  霍仲祺站在她們倆身邊,覺得有些尷尬,便道:「你們女孩子有悄悄話要說,我先出去了。」

  顧婉凝聞言點了點頭,卻不料陳安琪突然拉住了他,幾乎帶著哭腔說道:「你別走!我害怕。」她這句話一出口,顧婉凝更是驚駭,霍仲祺也只好陪著她們坐下。

  顧婉凝見她蒼白的面孔有了些暖意,才小心翼翼地問:「安琪,出什麼事了?」

  陳安琪聽見她這一問,怔怔地流下兩行淚來,「寶笙……」

  顧婉凝心中一沉,「寶笙?寶笙怎麼了?」

  陳安琪忽然「哇」的一聲哭了出來,緊緊抱住顧婉凝的肩膀,「寶笙……婉凝,寶笙死了。」

  「你說什麼?安琪?」

  顧婉凝大驚失色,霍仲祺愣了一下,輕輕拍了拍陳安琪的手臂,「安琪,你慢慢說,別嚇婉凝,到底怎麼了?」

  安琪仍是不住地抽泣,幾乎不能呼吸,「寶笙死了……婉凝……寶笙死了!」

  顧婉凝此時已信了*成,聲音抖顫著問:「怎麼會?安琪,怎麼回事?」此前一直趴在地上的syne也蹲到她身邊,警惕地盯著他們。陳安琪從婉凝手中拿過手帕,捂在嘴上,強忍了一陣,才勉強開口:「華茂飯店,寶笙……在華茂飯店……」

  「寶笙現在在華茂飯店?」顧婉凝疑道。

  陳安琪猛烈地搖頭,「寶笙在華茂飯店……跳樓……好多血……婉凝,好多血。」

  顧婉凝聞言霍然站了起來,身形一晃,霍仲祺趕忙握住她的手臂,「你先回房,我來問。」說著就想拉走她。顧婉凝卻搖頭掙開了,直直盯著陳安琪,強自鎮定道:「是什麼時候的事?為什麼?」

  「剛才,就是剛才。」陳安琪有些恍惚地說,霍仲祺聞言看了衛朔一眼,衛朔便走了出去。

  「我和詩蘭在華茂九樓吃飯,譚文錫在那兒跟人跳舞。後來寶笙也來了,不知道怎麼回事就吵了起來……好多人都看著,我們去勸也沒用,譚文錫和那個女人要走,寶笙攔著,結果譚文錫……譚文錫打了寶笙……」

  蘇寶笙是被譚夫人從家裡逼出來的。

  譚文錫這些日子一直和一個叫妮娜的女人住在華茂飯店。這個妮娜原是華亭的歡場女子,因為傍上了勵昌洋行在江寧的經理王千成,才到了江寧。不想沒到半年,王千成就因為挪用公款事發,在辦公室吞槍自盡,扔下一家孤兒寡婦。各家小報一番打探,卻原來是王千成為了討妮娜的歡心債台高築的緣故。王千成一死,妮娜穿了三天黑紗,第四天便花枝招展地去了夢巴黎,沒兩天忽然又搭上譚文錫,兩個人在夢巴黎一夜豪賭就輸了譚家的一處別墅。這一回,譚夫人也按捺不住了。

  這天譚家晚飯剛開,譚夫人一看小兒子又沒回來,一腔怒氣便發洩在了寶笙身上,「你去把文錫叫回來。丈夫在哪兒,你就在哪兒。他不回來,你也不用回來了!」

  蘇寶笙飯也沒吃,就匆匆裹了大衣出門。她到華茂飯店的時候,譚文錫正和妮娜在九樓跳舞。寶笙一向拙於應酬,此刻見了這種場面,只會囁嚅:「母親讓我來叫你回去。」

  譚文錫卻是老大的不耐煩,敷衍了兩句就讓她回去,不想,蘇寶笙這回卻十分倔強,兩人聲音一高,便引了旁人側目,吃飯跳舞的人裡頭倒有一半都認得譚文錫,陳安琪和女伴也走過來勸說,妮娜嬌嬌嗲嗲地旁敲側擊了兩句,譚文錫便心頭火起,對寶笙道:「好,你願意丟人你就在這裡,我走!」

  寶笙拖住他的手臂只是搖頭,譚文錫頓時覺得跌了面子,抽出手就打在了蘇寶笙臉上。寶笙腦中一蒙,臉頰火辣辣地疼,一絲腥熱沁出了唇角。安琪過來扶她,狠瞪著譚文錫道:「你怎麼打人?!」

  譚文錫見狀,臉上更掛不住了,挽了妮娜就走。

  寶笙突然掙脫了陳安琪,追到走廊裡,叫了一聲:「譚文錫,你回不回去?」

  譚文錫回頭看了寶笙一眼,心中也是一凜,他倒從未見過寶笙這樣決然冷冽的神情,然而也只是匆匆一想,隨即輕笑了一聲,就轉身要走,不想寶笙卻猛然拉開了身旁的一扇窗子,夜風瞬間便將垂在一邊的流蘇窗簾捲了起來。

  譚文錫一怔,「你幹什麼?」

  他話音還沒落,只見蘇寶笙的身子向後一傾,整個人便飄了出去。陳安琪和譚文錫都趕過去想伸手拉她,卻連寶笙的衣角也沒有碰到。樓下彷彿有一聲悶響,已有人驚聲尖叫,亂作一團。譚文錫臉色灰敗,呆在窗口一動不動,妮娜大著膽子往下頭看了一眼,也是一聲尖叫。

  寶笙卻都聽不見了。

  她有兩個家,卻一個都回不去,她有那麼多家人,每一個人都在逼她,她不明白自己究竟錯在了哪兒。

  那一天,也是在這裡,她說出了自己這一生最勇敢最篤定的那句話,她以為上天終於也安排了一個良人給她,卻原來是沒有這回事的。

  顧婉凝緩緩站起身,對霍仲祺道:「你陪陪安琪。」

  霍仲祺連忙也站了起來,「你想做什麼?」

  「我去看看寶笙。」顧婉凝輕聲道,她轉臉望著剛剛進來的衛朔,「寶笙是在醫院嗎?」衛朔蹙著眉點了點頭,「那我去看看她。」婉凝一邊說一邊就要往外走。

  霍仲祺趕忙伸手拉住了她,「不成,婉凝,你不能去。你現在身子不好,見不得這個。」

  顧婉凝用力一掙,剎那間已淚如雨下,「我要去看寶笙,你不知道,她膽子最小……」

  霍仲祺見她落淚,更是焦灼,「婉凝,你別哭,我過去看看,你現在不能這樣傷心。」

  顧婉凝卻只是搖頭要走,「我早就知道譚文錫不是好人……我早就知道……」

  霍仲祺情急之下只好將她半攬在懷裡,「根本不關你的事,你別亂想。你要是氣那個譚文錫,我去收拾他!你不要哭。」

  顧婉凝用力推他的手臂,呼吸緊促,面上淚痕縱橫,「有什麼用?有什麼用?寶笙不會回來了……」

  霍仲祺聽了她這一句,心口便是一疼,那天她也是這麼和他說的——「孩子不會回來了。」他臂彎一緊,便抱住了她,牢牢按在懷裡,「婉凝,你真的不能再傷心了,我求求你。等你好了,你想怎麼樣都成,現在最要緊的是你的身子。你不要哭了,好不好?我求求你……」一直皺眉站在邊上的衛朔忽然看了他一眼,又默然低了頭。

  霍仲祺勸著顧婉凝,只覺得她驀地往自己身上一壓,低頭看時,顧婉凝卻是雙眼緊閉,竟是暈了過去。「婉凝,婉凝!」霍仲祺驚駭地將她抱了起來,大聲對錦絡道,「去叫大夫!」

  陳安琪方才斷斷續續說了今晚的事,心神才略為定下,此時見了這個情形,又慌張起來,追在霍仲祺身後就出了琴房。

  因為顧婉凝身子不好,霍仲祺一直叫了霍家的醫生守在這裡,一時大夫上來看過,說小產之後虛弱暈厥也是有的,不算大礙,只是病人須得好好休養,不能再受刺激。霍仲祺想著好不容易這幾日顧婉凝精神見好,卻又橫生了這樣的事情,既恨譚文錫混賬荒唐,又懊惱陳安琪沒有分寸。

  他聽完了醫生的囑咐,一轉回來,陳安琪便一臉憔悴地問道:「大夫怎麼說?婉凝她沒事吧?」霍仲祺本來就心中煩躁無處發洩,當即便甩出一句:「你怎麼這樣沒有輕重?你明知道她現在身子不好,還來跟她說這種事情?」

  陳安琪從小到大都沒有被人這樣責備過,她今日亦是受了驚嚇,傷心失措,一片茫然,下意識地就想到了婉凝和霍仲祺,才驚慌忙亂地來了這裡。此時被霍仲祺這樣一排揎,已委屈到了無可復加的地步,緊緊抿著唇,眼淚無聲無息地淌了下來。

  霍仲祺見狀也失悔自己話說得重了,她今日在華茂飯店看著蘇寶笙出事,委實比顧婉凝受的驚嚇要重得多,只是自己十分心思都在顧婉凝身上,再顧及不到旁人。此時見她這樣一番傷心泫然的樣子,連忙緩了神色,「對不起,我一時心急,說錯話了。是我不好,你別難過。」說罷,從口袋裡摸出一方手帕遞給她,安琪低著頭接在手裡,仍是不說話。

  霍仲祺略一思忖,柔聲道:「你稍等一下,我這就叫人送你回家。」他進去吩咐錦絡和幾個丫頭好生看著婉凝,一轉頭看見syne直直地蹲在床腳,伸手摸了摸它的腦袋,syne低低嗚咽了一聲,還是一動不動。

  霍仲祺陪著安琪出來,替她拉了車門,陳安琪卻站著不動,只是默默低著頭,霍仲祺見狀對開車的司機道:「你下來吧,我去送陳小姐。」說著,自己坐進了駕駛位,推開了副駕的車門。

  棉絮一樣的雪,漫天遍地地扯了下來,在車燈的光束中翻捲,夜深路滑,霍仲祺開得很專心,車速卻不快。剛過了兩個街口,身邊的人忽然輕輕靠在了他肩上,霍仲祺心中一歎,輕聲說:「安琪,我要開車。」

  陳安琪卻仍是一聲不響,霍仲祺看了她一眼,道:「你是不是還在害怕?」只聽陳安琪幽幽道:「我要是害怕,你能抱抱我嗎?」

  霍仲祺默然片刻,柔聲道:「安琪,要是之前我做了或者說了什麼讓你誤會的事,我向你道歉。我這個人輕浮慣了,總喜歡跟漂亮女孩子獻慇勤,是我不好,對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