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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入骨/她忽然一點恨他的力氣都沒有了(5)

  虞浩霆合掌握住她的雙手:「這園子是朗逸的,我借來用一用。」說罷,轉臉對郭茂蘭吩咐了一句:「叫他們開始吧。」便攬了顧婉凝上樓。

  顧婉凝剛上到水榭的二樓,只聽湖面上傳來一聲尖銳的呼嘯,她抬眼看時,只見一道紅光疾速衝出,劃破了墨藍色的夜空,旋即,一片光彩奪目的星雨在天幕中綻開,還未及落在湖面,又有幾道流星般的金白光芒直衝上去,霎時間,各色煙花絢爛奪目,在湖光水色之間,亦幻亦真,令人心旌神搖。顧婉凝也一時看住了,她眼中讚歎,面上卻不露出喜色,只是扶著欄杆凝神觀望。

  她正看著,忽然聽見身後虞浩霆道:「他們要放好一會兒呢,你要不要先來吹了蠟燭?」她轉過身去,卻見桌子正中不知何時擺上了一個奶油蛋糕,虞浩霆正依次點著上頭的蠟燭,一顆一顆暖黃的燭光閃爍起來,映在他的眼眸深處。

  虞浩霆見她遲疑便過來拉她:「我這幾天事情忙,今天又趕上朗逸的婚禮,我只叫他們準備了這個,等明年你生日的時候,我們再好好過。」

  四周的煙花兀自閃耀出千般華彩,蛋糕上的蠟燭已漸漸有了燭淚,顧婉凝走到桌前,雙手交握放在胸前,閉了眼睛,靜靜地沉吟了片刻,隨即睜開眼睛,用力吹熄了蛋糕上的蠟燭。

  虞浩霆切了一塊蛋糕盛在碟子裡遞給她,柔聲道:「你許了什麼願?」

  顧婉凝接過蛋糕,看了他一眼,「說出來就不靈了。」

  虞浩霆微微一笑:「我不信這個,你跟我說說,興許我有法子給你辦到呢?」

  顧婉凝背對著他,輕聲道:「只要四少願意,一定辦得到。」

  虞浩霆劃蛋糕的手略略一滯,強笑了一下,卻掩不住語氣中的艱澀:「……那你還是不要告訴我了。」

  空中正綻出幾朵碩大的金紫色煙花,將水榭中照得如白晝一般,顧婉凝回頭望了一眼虞浩霆,見他只是低頭切著桌上的蛋糕,心中莫名的一陣酸楚。

  邵朗逸和康雅婕剛剛下到舞池,便聽見康雅婕輕輕「咦」了一聲,邵朗逸順著她的目光望過去,隔著大廳的一排窗子,已遙遙望見泠湖方向一朵一朵的煙花騰空而起,大廳裡的賓客也有走到窗邊張望的,這邊一曲終了,那邊的煙花仍然未停。

  「今天不年不節的,誰家的煙花放得這樣大手筆?」

  高雅琴瞧了一陣,詫異著說。她心下忖度,江寧城裡的達官顯貴此刻十有*都在這裡,且今天是邵家的婚禮,怎麼會有人挑著日子來別這個苗頭?虞夫人漫不經心地笑了笑,也不答話。

  這時,邵朗逸攜了康雅婕過來和虞夫人寒暄,邵朗逸的母親和虞夫人是一母同胞的姊妹,當年邵朗逸的大哥在徐沽陣亡,邵夫人傷心之下,鬱鬱而病,第二年竟亡故了。虞浩霆大半時間都隨父親在軍中,虞夫人便將邵朗逸接到虞家照拂,因此邵朗逸同這位姨母十分親厚。

  高雅琴等人一見新娘子過來,自然便端出了十二分的熱絡,圍著康雅婕問長問短。邵朗逸則立在虞夫人身邊,含笑旁觀。

  虞夫人微側了頭,低聲對邵朗逸道:「是他在你那裡弄的花樣?」

  邵朗逸俯下身子輕聲道:「姨母一猜就中。」

  虞夫人輕輕一歎:「他要哄女孩子高興,什麼時候不行?偏偏挑今天,叫旁人知道了,倒以為你們生分了。他沒分寸,你也不勸勸他?」

  邵朗逸微微一笑:「今天是婉凝的生日,之前我也不知道,要不然我就換一天行禮了。」虞夫人看了他一眼,冷道:「這是什麼話?你不要處處都遷就他。」

  兩人正說著,康雅婕忽然朝這邊問道:「朗逸,今天是哪裡在放煙花,你知不知道?」

  邵朗逸淡然道:「是泠湖。」

  「那是什麼地方?是公園嗎?」

  邵朗逸走過來牽著她的手:「是我的一處園子。」

  康雅婕聞言一怔:「怎麼今天在那裡放煙花?」

  邵朗逸一面拉著她起身,一面說:「浩霆借了我的地方給人過生日。」

  康雅婕一聽,挽著他低聲問道:「是那個顧小姐嗎?」邵朗逸點了點頭。

  「今天虞四少說的私事就是這個?」

  邵朗逸不置可否地一笑,康雅婕神色微微一涼:「她算什麼?也值得這樣。」

  邵朗逸玩味地看了她一眼,笑道:「值不值得,都是浩霆的事。」

  康雅婕有些嗔惱地瞧著他:「那你幹嗎要今天借園子給他?」

  邵朗逸道:「我的就是他的,至於他用來幹什麼,我不過問。」

  康雅婕忽然想起一件事來,更有些著惱:「之前你跟他說,早知道要改個日子行禮,也是說的這個嗎?」

  邵朗逸漫不經心地「嗯」了一聲,康雅婕臉色已變了:「你這是什麼意思?」

  邵朗逸淡淡一笑:「行禮的日子是挑出來的,生辰卻是不能挑的。」

  康雅婕冷冷道:「她年年生辰,怎麼能跟我的婚禮比?」

  邵朗逸低頭盯著她瞧了一會兒,康雅婕不禁面上一紅,只聽他的聲音裡蘊了許多寵溺的笑意:「你要是喜歡,我們每年都照這個樣子玩兒一次,怎麼樣?」

  康雅婕一聽,忍不住掩唇一笑,剛才的事卻忘了大半。

  似乎是夢到了什麼,顧婉凝突然間醒過來,深沉的夜色罩在寬大的臥室裡,彷彿時間都不再走動,她撈起搭在床邊的披肩裹在身上,悄悄走了出來。

  客廳裡開著一盞壁燈,柔細的一點暖光像是閃爍的燭火。虞浩霆側身躺在沙發上,睡得很沉。他平日裡總是身姿筆挺,此刻這樣側在沙發裡,肩膀手臂都擱得有些勉強,連枕頭也有一些露在沙發外頭,十分委屈的樣子。大約是他之前總是翻來覆去的緣故,蓋在身上的一條絨毯大半都落在了地上。顧婉凝看了一陣,終於俯身將落在地上的毯子拉了起來,蓋在他身上。

  然而,她的手一觸到他溫熱的氣息,便立刻縮了回來,逃也似的轉身疾走。於是便沒有看見,沙發上本該沉沉睡著的人,嘴角卻劃出了一個好看的弧度。

  青榆裡的巷子太窄,車子開不進去,只好都停在巷口。虞浩霆拉著顧婉凝從車上下來,早已有人沿街封了路,巷子裡頭也站了崗哨。

  「這巷子太小了,我之前叫他們另找了一處宅子讓你家裡人搬過去的,你幹嗎不肯?」虞浩霆四下打量著說。顧婉凝一下車便朝對面望了一眼,見原先那間藥店還在,才低了頭跟在他身邊:「我覺得這裡很好。」

  婉凝的舅母知道虞浩霆要來,便躲在了房裡,在窗簾縫裡大氣也不敢出地往外瞧著,婉凝的舅舅站在院子裡,看著這個陣仗也不知道要說什麼好,只好對顧婉凝道:「你外婆日日念著你,不知道多擔心……」他說到這裡,忽覺不妥,連忙住口,見虞浩霆只是四顧打量著院子,並沒有留意的樣子,才放下心來。

  「外婆——」顧婉凝低低叫了一聲,坐到了外婆身邊,她還未來得及說什麼,虞浩霆已跟了過來,對她外婆點頭道:「梅老夫人。」

  外婆淡淡看了他一眼,浮出一個歎息般的笑容:「四少請坐。」

  虞浩霆依言在婉凝身邊坐下,溫言道:「浩霆今日才登門拜望,禮數不周,還請您包涵。」

  「四少太客氣了,前些日子若不是四少請了江寧最有名望的大夫過來,我的病也不會好得這樣快。」外婆話雖然說得客氣,但語氣間全無謝意,十分冷淡。

  虞浩霆略一思忖,望著婉凝的外婆正色道:「我知道您一直為婉凝擔心,之前是我多有唐突,沒有照顧好她。不過請您放心,以後我絕不會讓她受半點委屈,她該有的名分,我一定會給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