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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節荒城

  除夕不見月,樓蘭古城已經顯得無比的破敗,這種破敗不是說到處是殘垣斷壁,而是說那些厚厚的灰塵,整座城市裡都鋪滿了灰塵,一些蓬蓬草被夜風吹著在地上移動,傳來的沙沙聲讓整座城市顯得更加的幽靜。

  星光照不亮街市,火堆也不行,橘紅色的火焰染紅了人的面龐,狄仁傑手裡拿著一卷書,身上披著大氅,是白熊皮的,但是在夜色下他的熊皮大氅卻好像變成了黑色,所以就出現了奇異的一半白,一半黑的怪異景象。

  他偶爾換一下手,將拿著書的那隻手靠近火堆暖和一下,坐在他對面的許敬宗喝了一口酒對狄仁傑說:「小傑,你確定再這樣沒有月亮的夜晚黃鼠能找到地道的入口?這是一個什麼道理啊,大白天看不見,有月亮的時候也看不見,非要在這樣的夜晚才能瞧見端倪?」

  狄仁傑放下手裡書對許敬宗說:「先生,該看的我們都看了,該找的我們都找了,結果一無所獲,這座新城裡的人還是不見蹤影。

  程叔叔將這裡的邊軍已經徹底的清查了一遍,就差拷問了,學生以為他們沒有說謊,樓蘭城裡的人消失不關他們的事情,既然我們已經看完了,聽完了,現在就到了調查的階段,陽光,月光對我們的調查沒有絲毫的幫助,只會擾亂我們固有的思維。

  既然已經開始調查,我們不妨蒙著眼睛重新認識一下樓蘭,用自己的手再過一遍,什麼曰子能比除夕這樣一個黑乎乎的夜晚更好呢?「

  許敬宗揚起手裡的酒壺朝狄仁傑舉了一下以示敬意,大大的喝了一口又說:「你的樣子像絕了你師父,我有時候懷疑,你們師徒兩在殺人的時候是不是都會容不迫。」

  「殺人其實是一個勞心費力的事情,自從我們有了家國之念,就認為不能隨便把自己的同類殺死,並且用最嚴厲的懲罰來約束我們。

  自從有了這些懲罰,我們殺人的手段就要變得隱蔽和詭秘,瞞過所有人的眼睛,這樣才能獨自享受殺人帶來的愉快。

  我師父說過,他最喜歡遠古時期,大家就在腰裡裹著獸皮,手持木棒,見到不順眼的就一棒子敲死,見到順眼的女人就一棒子敲暈帶回洞裡生娃,沒有那麼些花哨的招式,用不著辛苦謀算,也用不著三媒六聘,簡單,一切都以木棒說話,多好的時代。「

  許敬宗聽了之後哈哈大笑,不但他大笑,閉目假寐的程處默也哈哈大笑,程處默抽出腰裡的橫刀插在沙子上說:「俺老程也喜歡那個時代,不過你師父去了估計就是被人家一棒子撂倒的貨,你的小身板也不行,倒是俺老程去了那個時代一定會活的風生水起。」

  三個人談笑言歡,聲音遠遠地傳了出去,樓蘭城似乎因為他們的存在顯得有了一點生氣,沒人居住的房子很快就會破敗,有人居住的房子就大不同,哪怕是一個破山洞如果有人居住也會顯得生機勃勃,這是一個規律,有了人世界才顯得大不同。

  大唐的悍卒幾乎是無所畏懼的,在來樓蘭的路上,見識了很多稀奇古怪的動物,在沙子上飛奔的蠑螈,在石頭縫裡隱身的蠍子,這些東西不奇怪,但是遇到一頭一丈多長的大蜥蜴這就稀奇了。(參見大明軼事錄,一位參將殺死了一條巨型蜥蜴,據說是龍。)

  這些悍卒見到大蜥蜴第一反應不是轉身逃跑,而是歡呼著衝了上去,尤其以程處默跑的最快,蜥蜴想跑已經晚了,鋪天蓋地的標槍,弩矢已經飛了過來,等程處默追到跟前,跳著腳破口大罵自己麾下的悍卒,那只巨型蜥蜴已經變成了豪豬,身上全是標槍和箭矢,一張好好的龍皮這就毀了。

  書院裡從來就不會浪費東西,有喜歡做標本的就把這蜥蜴的皮肉全部去掉,將骨頭剔出來做成標本,蜥蜴肉也沒有被浪費,被程處默和那些士兵吃掉了據說有點酸不好吃。

  說說笑笑的時間過得飛快,狄仁傑站起身舉著火把四處觀望一下,有點擔心的對許敬宗說:「先生,黃鼠已經下去很長時間了,怎麼還不見上來,學生有點擔心了。」

  許敬宗搖著頭說:「黃鼠祖祖輩輩都是吃這碗飯的,打洞鑽地對他來說是小事一件,再等等,說不定就上來了。」

  正在說話間,一隻漆黑的人手就從沙子裡鑽了出來,幾個士兵連忙拉著這隻手往上提,沙土飛揚間,渾身濕漉漉的黃鼠就從地下鑽了上來,拋掉手裡的鏟子,往嘴裡灌了一大口清水漱掉嘴裡的沙子,三兩步竄到火堆跟前就開始**,直到脫得**,這才拿干布擦乾了身子,狄仁傑連忙將自己的大氅給他披上,連聲問道:「你找到水脈了?」

  「找到了,那就不是水脈,是一個地下河,這條河明顯是人工砌成的水渠,水量很充沛,我嘗過了,水很甜,喝起來一點問題都沒有。」

  說著就從自己那堆濕衣服裡找出來一個水壺遞給了狄仁傑,狄仁傑在杯子裡倒了一點,就著火光仔細的觀察了一陣說:「水很清澈,沒有怪味,杯子是銀的,沒有酸姓的毒質,有沒有其它毒物我們還需要進一步的檢驗,黃鼠啊,以後不要沒事幹喝來歷不明的水,整個樓蘭城的人都消失了,我們正在查原因,我懷疑水就是其中的一個誘因。」

  一番話把黃鼠嚇得臉都白了,急忙伸出舌頭讓別人看自己的舌頭有沒有變化。

  睡在馬車裡的金竹先生從馬車裡下來說:「人生存的兩大要素,水和糧食都不缺,農田我們也看了,墒情還可以,你看那些高大的胡楊樹都能生存,沒道理種不了莊稼,旁邊的大澤煙波浩渺,這是一處寶地啊,上萬樓蘭人那裡去了?」

  狄仁傑搖著頭也表示不理解,程處默走到一個校尉跟前道:「如果真的是你們幹的,就說,咱們都是軍方一脈,怎麼都好說,來的人也都是書院的先生,和咱們軍方也都有千絲萬縷的關係,現在說出來,我們還能想法子補救,要是陛下派了別人過來一旦查出來你們就死無葬身之地了,不是治你們殺人的罪過,是要懲罰你們欺君,想清楚。」

  「程都尉,樓蘭的事情確實不是弟兄們做的,如果是弟兄們做的,您來的第一天我們就招了,畢竟那些不見的人是樓蘭人,不是大唐人,如果是咱們大唐人,卑職就算是有一百顆腦袋也不夠砍的,既然是樓蘭人,只要大將軍說兩句好話,也就是一頓軍棍的事,卑職還挨得起。

  可是這些雜碎沒了蹤影確實與弟兄們無關,咱們也不能替別人背黑鍋不是。「那個邊軍校尉言辭懇切就差發誓賭咒了。

  但是狄仁傑卻從中聽到了端倪,把手裡的酒壺遞給校尉說:「你們是屯居當地的守軍,自然知道這裡形勢非常的複雜,吐蕃人,柔然人,庫車人,還有吐谷渾人,都在玩命的擴大自己的族群,一個個的生太麻煩,時間也太久了,擄掠其實就是最好的法子。

  這些人如果不是咱們下的手,你說說,最有可能的人是誰?「

  校尉的臉被火光映的通紅,眼睛裡流露出說不出的詭異,猶豫了良久才說:「沙漠裡有些事情很奇怪,我們在沙漠裡會見到大湖,甚至仙境,也會在大漠裡聽到鬼哭神嚎,不走運的時候還會遇見黃龍飛舞,如果再倒霉些就會遇見黑風暴。

  說一句掉腦袋的話,卑職在這裡實在是待不下去了,哪怕被您幾位把卑職當成當成罪囚押解回關中,也不想在這裡多逗留一刻。

  有件事情必須告訴您幾位,這裡傳說就是一片被詛咒的地方,當年傅介子殺樓蘭王的時候,那個樓蘭王嘗歸在臨死前就說過,他的陰魂會回來的,到時候他會帶走所有的樓蘭人,不管是誰都不能阻擋。「

  金竹先生毫不猶豫的截斷校尉的話:「傅介子斬殺嘗歸王乃是漢昭帝元鳳四年的事情,至今已經有七百年的時間了,你是想說一個已經死了七百年的人帶走了所有的樓蘭人麼?」

  校尉並沒有回答金竹先生的話,而是繼續說:「這裡還有太陽墓,以前就有兄弟們想把太陽墓挖開找點財寶,結果,那些下到墓室裡的弟兄們全死了,一個都沒活。」

  狄仁傑看到了正在喝酒的黃鼠身子忽然抖了一下,也不好當面問到底是怎麼回事,打著哈欠說時曰不早了,大家早點睡,明曰還要去樓蘭人的墳地去看看,沒道理這些樓蘭人連祖宗都不要了吧。

  回到了帳篷裡,薄薄的一層牛皮不足以抵擋沙漠上的寒風,在狄仁傑鑽進睡袋之前,狗子和小鐵也進了帳篷,他們接到的命令就是無論如何也要保證狄仁傑的安全,所以他們倆從不離開狄仁傑一步。

  黃鼠也拿著自己的睡袋走了進來,不知道他犯什麼傻,眼睛直勾勾的看著狄仁傑說:「別去碰太陽墓,千萬別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