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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草綠霜已白(18)

  濯纓沒有答她。回首望去,牆內榴花紛飛如血雨。III天啟之夏燠熱yu焚,城西昶王府內的水榭凌波廳卻是有名的水晶洞府。曲院風荷,十里平湖,凌波廳上水月風華,歌女曼聲清唱。執事來稟,說是賣蒼隼的召來了。昶王屏退歌女,早有侍女放下水榭四面細竹簾子,復魚貫退下。執事引上廳來的三名鷹販,饒是這樣暑熱蒸人的夜裡,亦裹著黑色披巾,將頭臉頸身遮掩起來,在腰間纏過兩纏,最後垂於膝上。鷹販中左右二人屈身按胸向昶王致禮,惟居中一人挺立著,昶王亦不訝怪,只懶懶問道:「鷹呢?」領頭的鷹販稍稍環顧左右,不作言語。

  昶王笑道:「讓我瞧瞧貨色。」屈身在地的兩名鷹販子霍然揭開披巾,昶王微微瞇了眼:「……喝,羽毛還真光亮。」鷹販懷中並不見什麼鷹隼,耀人眼目的是他們那一頭燦爛的赤金鬃發與冷藍近乎無色的眼瞳。「是一等一的好蒼隼麼?」「沒有再好的了。」領頭的鷹販說的是官話,稍帶京畿口音。「若是不值那個價錢,我可一個子兒也不會付。」昶王依然是嬉笑神色。四面竹簾忽然琳琅作聲無風自動,自水榭頂上直墜下一道黑影來,黑影中清光一閃,殺意凌厲如一道霹靂直取領頭鷹販頂門。

  事起突然,左右兩名金髮男子並無言語,目光亦不及交會,已有一人縱身而起,尚看不清是如何動作,那清光便鏗然一聲被激飛出去,直釘入另一人身側澄泥方磚中,嗡鳴不已,原是一柄青芒綻露的長劍。空中颯颯,飄風驟起,壓得人不能仰頭而視,四面縛於水榭柱子上的竹簾為疾風鼓起,數十道絲帶齊斬斷開,沉重的簾子驀然飄揚起來,嘩啦啦如暴雨聲。「啊,召風師。」昶王低聲自語,眼裡綻出沉潛而喜悅的光芒。那是傳說中修習縱風之術的法師,無論是在東陸或是北疆,均已跡近於仙人,百年難得一見。

  在這一片異象之中,已全然覺察不出方才直襲而下的那道黑影有何氣息。昶王心知這誠然是因為自己習武不精,更是因為那金髮男子喚來的風實在過於磅礡浩大。方纔那當空一刺縱然犀利如電光石火,在這樣強大的暴風中,也只算是燧石擊發的一點火光。不過數瞬的工夫,兩道影子各自落下,分開六七尺,黑影已為一束小小的颶風困在當中,風勢凶險,恍如夾雜著無形的利刃,令他動彈不得。而地上屈身行禮的另一名金髮男子始終沉靜如山,方纔那劍正釘在他身邊,他卻連身形也不曾晃動一些,一雙冰藍的眼睛流露滿不在乎的神色。

  細看之下,才發覺此人臉上淺淡一道白痕,竟是劍刃擦過的痕跡。領頭鷹販氣息平靜,低聲笑道:「好一著孤注之殺,心無旁騖,意凝一線,府上既有這樣人材,大業易成,何必不遠千里求購蒼隼?」「他試過。」昶王面上如常淡笑:「十年前正當壯年時,與另一名與他功力不相伯仲的人聯手,然而敗了。」「哦?倒是我小覷了徵朝的禁衛。」領頭鷹販目光一轉,看向堂下二人,忽然笑道:「原來是你。」被金髮男子困在風之牢籠內的人聽聞此言,揚起一張黑臉來,仍是渾然看不出什麼神情。

  「放開,那是東陸的將軍,不可造次。」金髮男子聞言立即將雙手收回胸前,只見那束小小的颶風漸漸薄弱,符義抽出雙臂,炯炯地看定了領頭的鷹販子。昶王微微笑道:「不錯,毛色好,爪啄銳利,但願能一搏畢功。」「倘若大事成就,還望殿下賜我當初議定之酬。」「此事若成,貴國與迦滿之間交戰吞併,吾國均不干預,一言為諾。不過,閣下不肯以真容示人,將來便要償付,也不知是要付與何人哪。」披巾下傳出低笑,領頭鷹販伸手一扯,披巾便落至腰間,露出濃秀英挺的容貌來。

  昶王輕輕地啊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