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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三十八章:醉酒

  整整在花果山休整了半個月的時間。

  半個月的時間裡,包括玄奘在內中毒的幾人身體早已經恢復如初。在猴子的帶領下,花果山上下一陣鬧騰,也是越活越滋潤。

  雖說依舊是那遍地黃沙的破落樣,但至少「齊天大聖」的旗幟已經豎起,無論是神仙還是妖怪,想要染指都得掂量掂量。與此同時,天庭派來的工匠也在夜以繼日地植樹,要將花果山恢復到原來的狀態,只是時間問題罷了。

  有了這些保證,小妖們未來的日子應該會好過很多吧。

  不過,在花果山的這些日子,只能算是西行眾人難得的假期罷了。

  道未證,西行還得繼續。

  臨行前的夜,花果山的妖怪們為猴子準備了豐盛的宴席。小七喝多了,拽著猴子的手一直在喊:「大王,你一定要回來……你一定要回來,不能丟下我們啊。」

  聽到這句話,猴子忽然有一種想哭的衝動。

  這是小七第二次說這句話了,他叫的不是「大聖爺」,而是「大王」。

  八百年前,一群猴子在東海邊上送別自己,喊的也是這句話。那時候自己承諾他們一定會回到花果山,讓他們過上再也不用擔驚受怕的好日子。

  然而,八百年過去了,自己送給花果山的,卻只是一片焦土。而自己當初許諾的那些猴子,也只剩下眼前這麼一個了。

  記得那時候,猴子的身邊還有一隻可愛的金絲雀……

  八百年的光陰,到頭來。物是人非。無論是自己。還是其他人。都已經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天蓬端著酒杯悠悠走到猴子身旁:「在想什麼呢?」

  猴子無奈哼笑一聲,歎道:「在想……變成一片焦土的花果山還可以想盡辦法復原,失去的人,卻再也找不回來了。」

  說罷,他奪過天蓬手中的酒杯一飲而盡,卻又一下全噴了出來。

  「這是……水?」

  「對。」天蓬點了點頭。

  「不是有酒嗎?喝完了?」

  猴子醉醺醺地站了起來,睜著朦朧的眼睛在矮桌上瞎找,天蓬連忙伸手制止。

  「酒有的是。我不想喝而已。」

  「為什麼不喝?我從龍宮弄回來的都是一等一的好酒。」

  「你喝多了,要是我也喝多了,出事怎麼辦?」

  瞧著天蓬,猴子噗嗤一下笑了出來。

  天蓬也是淡淡笑了笑,鬆開了拽著猴子的手。

  捧著酒杯,猴子整個跌坐到自己那簡單粗糙的王座上,抱著肚子笑得喘不過氣來。

  「有那麼好笑嗎?」

  「及時行樂啊。」猴子「光當」一聲將手中酒杯放到了桌上,提起酒壺又滿上了一杯,悠悠地瞧著杯中微微蕩漾的酒道:「我忽然發現我錯了。」

  「什麼地方錯了?」天蓬緩緩地盤起手來。

  「什麼地方都錯了。」猴子抿著唇,猛地甩了甩頭。抓耳撓腮:「都錯光了……我總想著把所有的事情都做好,什麼東西都做好了。做完了,心中大石一塊塊都丟下來了,然後再好好享受人生。結果……」

  側過臉,猴子注視著一旁躺在石板上呼呼大睡的小七道:「結果,事情即便都做好了,和我一起喝酒的人也沒了。更何況……我還沒把事情做好。」

  這一說,天蓬頓時也笑了起來。

  他這一笑,猴子反倒不笑了,仰起頭瞪著天蓬道:「你……笑什麼?」

  「我不能笑嗎?」

  「你在笑我?」

  天蓬笑而不語。

  「好呀,你敢笑我!我是齊天大聖你知道不?來來來,我們單挑!現在就單挑!」猴子一下怒了,他掙扎著爬起來,拉著天蓬的手就要往外走。

  這一鬧,那四周的小妖們都嚇壞了。唯有玄奘笑而不語。

  草小花掩著唇一直笑。她從一旁走了出來,將猴子攔下。

  「大聖爺,您喝多了。」

  「我沒喝多,沒喝多!」猴子搖頭擺手道:「今天我非跟這豬頭單挑不可,他要不道歉,我非跟他單挑不可。我要打得他滿地找牙!」

  草小花悠悠瞧了天蓬一眼。

  天蓬會意,無奈歎了口氣道:「好吧,我道歉。」

  這一道歉,反倒猴子懵了。鬆開了天蓬的手,他蹙眉望著天蓬,有些口吃地說道:「喂,你是……天蓬元帥啊。堂堂天蓬元帥,統領六十萬天河水軍,讓你道歉……你就道歉……多沒面子啊?」

  天蓬攤了攤手:「我不要什麼面子。」

  說罷,他轉身朝著玄奘走了過去,留下猴子依舊呆呆站在原地摸不著頭腦。

  「這豬頭有病吧。他怎麼不跟我打一架?打一架多好?真沒意思。」說罷,猴子扭頭望向了身旁的草小花:「你喝酒了沒?」

  「回大聖爺的話,喝了。」

  「喝了,怎麼臉都不紅?」

  「這……卑職也不知道。」

  「不知道?你肯定是騙我了,不行,我要親眼看著你喝。今天是為我餞行,你不能不喝,你不喝酒是不給面子。」說著,猴子跌跌撞撞地拽著草小花的手就往自己的位置走,嘴裡嘟囔著:「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每次都避著不喝的。今天我非要盯著你喝!」

  遠遠地望著猴子,玄奘輕聲歎道:「要是大聖爺一覺醒來,還能記得說過的話,那就好咯。」

  天蓬掰開一粒花生丟到口中,隨口問道:「玄奘法師指的什麼?」

  「及時行樂,珍惜眼前。」

  天蓬有些意外地望著玄奘。

  「不是嗎?」與天蓬對視了一眼,玄奘悠悠歎道:「他就是太執拗了,不達目的誓不罷休。即便西行。其實也是如此。到頭來……」

  「放心吧。他會記住的。一個大羅混元大仙境的修者。喝了點酒就忘事兒,這說出去誰信啊?不過……承不承認就另說了。」

  「也是。」玄奘無奈點了點頭。

  一場通宵達旦的宴席下來,猴子與一眾小妖一起徹底喝了個爛醉。

  解酒,並不是什麼了不得的術法,普通煉神境的修者都會。別說解酒了,但凡修為上了煉神境的修者,只要自己不想醉,即使整個人泡到酒罈子裡也不可能會醉。

  可是。修為抵近天道的猴子,卻醉了。

  大概,連他自己也想醉吧。

  第二天,日上三竿的時候,猴子才微微睜開了眼睛。第一眼,便看見了草小花。

  這一眼下去,他整個嚇得從臥榻上跳了起來,連忙縮到一旁。

  「大聖爺怎麼啦?」草小花眨巴著眼睛問。

  她長得本就清麗脫俗,此時此刻,再配上那緋紅的臉頰。頓時讓猴子的心「咯登」了一下。

  「沒……沒。」猴子四下檢查了一下,發現自己身上還穿著原本的那件舊皮甲。眼前的草小花也是穿戴整齊,只是靠坐在自己的臥榻上罷了。

  這讓他稍微定了定神。

  乾嚥了口唾沫,他小心翼翼地問道:「昨晚……沒發生什麼吧?」

  「發生什麼?」

  「就是……就是……」猴子伸手比劃著,卻半天都沒好說出口。

  草小花蹙著眉頭想了想,道:「昨晚大聖爺喝醉了,天蓬元帥和捲簾大將一起把大聖爺您抬了回來。然後便留下卑職在這裡照顧大聖爺了。」

  「沒啥事,那……那你怎麼臉紅了?」

  「不是大聖爺讓喝酒的嗎?」草小花用手背碰了碰自己的臉頰,道:「大概是喝太多了,酒勁還沒過吧。」

  這一說,猴子才緩緩鬆了口氣:「什麼都沒發生就好……什麼都沒發生就好……對了,我睡了多久了?」

  「也就一個多時辰而已,天快亮的時候才睡下的。」

  「其他人呢?」

  「玄奘法師、捲簾大將他們都沒事,交代了卑職說大聖爺醒了告訴他們一聲,好早點出發。不過現在其他人還在睡著,卑職這就去……」

  「別!別叫醒他們。醒了到時候又是哭哭啼啼的,我最怕那場面了。還是偷偷走的好。」說著,猴子一溜煙從臥榻上跳了下來,七手八腳地開始整理衣物。

  草小花坐在一旁靜靜地看著。

  正要跨出門去的時候,猴子忽然扭過頭來又問了一句:「我昨晚真沒幹嘛吧?」

  「有。」

  「干……幹嘛了?」

  「你一直在叫楊嬋姐的名字。還有……」

  「還……還有……啥?」

  「還有風鈴、雀兒、短嘴、黑子、以素、大角、老白猿、老牛……很多人的名字,卑職都記不太清了。」

  猴子努了努嘴,眨巴了兩下眼睛:「知道了,別說出去。」

  說著,他一溜煙便衝了出去。

  草小花連忙起身追了出去,走出門的時候,猴子的身影早已經消失在了隧道的末端,那聲音還在空氣中緩緩回檔著:「花果山就拜託你了!等我回來——!」

  「知道了,大聖爺——!」草小花鼓足了氣回應道。

  ……

  轉眼之間,猴子已經出了水簾洞,一面整理著自己的護腕一面匆匆忙忙地奔到玄奘等人面前。

  天蓬悠悠歎道:「我們還以為你不走了呢。」

  「為什麼不走?」

  「花果山多好啊,逍遙自在,還有美人相伴。而且你昨晚話裡的意思,不就是不走了嗎?」

  「啊?」猴子頓時一愣,有些尷尬地笑了起來:「我昨晚說了什麼嗎?」

  天蓬與玄奘對視一眼,無奈地笑了笑。

  漫漫征途又一次開始了。

  黑熊精將玄奘背在背上,捲簾、猴子、天蓬三人分別從三個方向護衛,一行人騰空而起。

  長空中,他們朝著女兒國的方向緩緩而去。

  追出門外的草小花微微仰著頭,靜靜地目送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