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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八十九章:召喚

  夜風緩緩地吹著。

  不遠處的幾個人,包括重傷的鼉潔在內,全部都在裝睡。

  天蓬有些詫異地瞧著猴子。

  猴子的眼神真真切切地告訴他,猴子是在真心求教。

  雖然小白龍嘴硬地胡扯,但楊嬋會真的這麼做嗎?更何況她還被楊戩壓在華山下,就是楊嬋肯,也得楊戩肯才行啊。

  這兩個人天蓬都極為熟悉,無論怎麼想……不能說完全不可能,這個世界上任何事情都是可能的,但可能性極低。

  可眼前的這隻猴子已經徹底亂了,即使是極低的可能性,也足夠讓他坐立不安,亂了分寸。

  「該怎麼說,就怎麼說。」

  「可……」猴子伸手揉了揉眼睛,又撓了撓頭:「我真不知道該說什麼……」

  「你原本打算怎麼跟她說?」

  「我原本打算……」猴子撓頭的手頓住了。

  原本打算怎麼說?

  原本,他打算將所有的事情都了結了,結束所有的危險,所有的問題,然後乾乾淨淨地出現在她面前,祈求她的原諒。

  到那時候,無論她要打也好,要罵也好,自己都要扛住,都要死死地纏住。什麼面子都不要了。就算他要自己當著三界的面給她叩頭,被三界嘲笑也認了。

  這是欠她的。

  可是……可是……

  猴子不斷地揉著眼,不斷地眨巴著眼睛。

  現在,他真的一點都不知道應該怎麼辦。

  「大聖爺……」

  小白龍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猴子一個轉身。拿起石頭又要砸。小白龍嚇得連忙往後縮了縮。高舉雙手喊道:「聽我一句。說完我就滾!」

  猴子握著石頭惡狠狠地吼道:「你說!」

  這一說,小白龍的心頓時定了不少。他盤著手,躬著身子笑嘻嘻地跑到猴子身旁,小聲說道:「你別怕,還記得我跟你說過的我對付媳婦的絕招嗎?」

  「什麼絕招?」

  「就是那個離家出走的絕招啊。」掩著嘴,小白龍笑瞇瞇地說:「要說生氣啊,六百多年,該撒的氣早撒完了。你回來。她開心還來不及呢。怎麼可能怪罪你呢?所以啊,你過去,就直接跟她說:『我來接你了。』。」

  「我來接你了?」

  「對,就這一句,千言萬語,盡在不言中。」

  「那我該怎麼開口問……問那孩子的事情呢?」

  小白龍擺了擺手道:「不用問。」

  「啥?」

  「幹嘛要問呢?這要是真的,你下得了手打她?」

  猴子呆呆地眨巴了兩下眼睛,望著小白龍。

  「下不了手吧?」小白龍盤起手,晃悠著腦袋道:「這方面你就沒我有經驗了。好歹我西海玉面小飛龍也不是浪得虛名,當年也是萬花叢中過。半點不沾身的。」

  說著,小白龍刻意擺了一個自以為很瀟灑的姿勢。得意地瞧著猴子。

  猴子面無表情地瞧著小白龍,冷哼道:「有話快說,有屁快放!」

  「得!」小白龍一下又恢復了原本的猥瑣樣,低聲道:「你啊,當面問是不行的。是真的,你下不了手打。可遭此奇恥大辱,你不下手,你受得了?再說了,不是真的,你這麼問,楊嬋姐還不跟你拚命?到時候好事也變成壞事。」

  「那該怎麼辦?」

  「別急,山人自有妙計。你剛剛不是說他叫沉香,他爹叫劉彥昌,是華山腳下一介書生嗎?」

  「你都聽到了?」猴子頓時吃了一驚。

  「這能聽不到嗎?你說話連禁音陣都忘了布啊?」說著,小白龍伸手指了指遠處躺著的幾個人道:「他們也都聽得清清楚楚,你信不?」

  猴子本來就紅的臉刷地一下更紅了。

  瞧著猴子,小白龍樂呵呵地說:「別急著害羞,我們先談正事兒。你呢,下一趟地府,查一查生死簿。找一找沉香和劉彥昌,看看沉香的母親是不是楊嬋姐,不就一清二楚了嗎?是,你又下不了手發難,就老老實實吞了這啞巴虧,回來和我們繼續西行。不是……我勸你啊,就去一趟華山,見一見楊嬋姐吧。」

  猴子若有所思地瞧著小白龍。

  伸手拍了拍猴子的肩膀,小白龍悠悠道:「別謝我,本太子乃西海情聖是也。」

  猶豫了好一會,猴子輕聲道:「這裡荒山野嶺,把你們送到有人的地方,我就出發。」

  那身旁,河水順著陸地的曲線向南滾滾而去,不復返。

  ……

  次日一早,沉香早早地跪在清心的房門前。

  「弟子沉香,給師傅請安。」

  房門緩緩地打開。

  拖著長裙,清心抬腿跨出了高高的門檻。

  「從今天開始,你修行者道。」

  「謹遵師傅教誨。」沉香緩緩地叩首。

  ……

  相隔不遠的潛心殿中,須菩提雙目緊閉,盤腿而坐,那耳朵微微顫了顫。

  ……

  日昇日落,時間一點一滴地流逝著。

  西行的路上,猴子依舊擔負著開路先鋒的職責,卻也依舊心事重重。一路向西,那心卻時刻在東方。

  斜月三星洞中,銀杏樹下,清心默默地教授著自己唯一的徒弟。從最基本的識字開始教,一字一句地教經文,親手煉製丹藥提升資質,幫助沉香感悟靈力。

  須菩提默默地觀望。

  華山下,楊嬋依舊靜靜地等著。

  雖說什麼都沒發生,但隨著時間的流逝,西行的隊伍已經開始接近約定的人類的聚居點,一切似乎都在向著好的方向發展。

  ……

  半個月後,地府。

  終年陰暗的天空。廣闊的平原上遍佈著各種各樣的陰間植物。兩道長河穿流其間。

  在那平原的正中。連鬼魂都見不到的平整土地上,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有什麼人在這裡建起了一個祭壇。

  藍色的鬼火懸浮在空中「吱吱」地燃燒著,將四周的一切都照成了陰森的顏色。

  三位妖王單膝跪在祭壇前廣闊的地面上,朝著祭台上身材高大的佛陀叩首。

  這佛陀穿著黑色的袍子,頭戴佛冠,赤腳,手持一柄金色法杖。濃眉大眼,渾身上下都散發著金色的光芒……儼然便是當日趁著猴子發難,三界大亂之時接管地府的地藏王!

  「尊者,我等此行,幸不辱命。」鵬魔王從衣袖中取出了那柄沾過玄奘血的金錐,雙手奉上。

  只見地藏王伸手一揚,鵬魔王手中金錐當即脫手而去,穩穩地被地藏王接住。

  將那金錐高舉過頭,地藏王細細地查看著:「做得好。」

  小心翼翼地看了地藏王一眼,鵬魔王猶豫了好一會。拱了拱手,低聲道:「不過……尊者。那猴頭實在厲害,此行,我等沒能將金身帶回。」

  「金身丟了?」

  三個妖王悄悄對視了一眼,小心翼翼地望著地藏王。

  「丟了就丟了吧,無礙。」淡淡歎了口氣,地藏王躬身放下手中法杖,握著金錐,轉身朝著祭台的中央走去。

  那三個妖王都微微睜大了眼。

  表面上看,這祭台足有二十丈寬,二十丈長,平平整整,空無一物。細看之下,卻會發現祭台的地面上有著繁瑣的圖案,似乎是一個繁雜的法陣。只是因為並未啟動,加上光線極暗,任妖王們如何看也看不出個所以然來。

  一步步走到祭台正中,地藏王將那金錐高舉過頭。鬆開手,那金錐卻並未掉落,而是好像被什麼力量牽引著一樣懸浮在半空。

  頓時,那腳下繁瑣的圖案似乎也有了某種反應,一道靈光如同漣漪一般,以金錐為中心順著圖案的輪廓迅速擴散,又迅速消失不見。

  低下頭,地藏王從衣袖中取出了什麼東西。

  鵬魔王瞇著眼睛遠遠地看,待他看清時,頓時吃了一驚。

  這是猴毛,三根猴毛,暗金色的猴毛!

  「看來,地藏王早有準備啊。」獅駝王興奮地說道:「取玄奘的血也就罷了,若今時今日,要取那猴子的毛髮,只怕……難!」

  鵬魔王悠悠道:「閉上你的嘴,靜靜地看著就是了。」

  「是……是。」

  只見地藏王將那三根毛髮用二指夾著,在半空中來回揮動,很快,毛髮迅速伸長,如同有了生命似的舞動了起來。

  三個妖王都屏住了呼吸靜靜地看著。

  只見那三根毛髮已經如同植物的根莖一般纏上了金錐。

  頓時,原本沉寂的法陣被喚醒了。它如同忽然被注入了無盡靈力一般瘋狂地運轉了起來。

  一道道的金光直衝天際。

  地藏王一步步地後退。

  大地都在震動了。

  法陣的表面凝聚出無數躍動的梵文,一道道的環狀金光夾帶著碎石飛起,又凌空炸開,悄無聲息地掃過整個平原。

  三位妖王驚恐地睜大了眼睛,呆呆地看著眼前的奇景。

  金錐放射著光芒顫動不已,就好像隨時都會因為承受不住這澎湃的力量裂開一樣。然而,瘋狂滋長的毛髮已經將它死死地纏繞,漸漸地,甚至連光都透不出來了。最終,那顫動變成了一陣陣的「嗡嗡」聲,好像在召喚著什麼。

  ……

  「誰在叫我,誰在叫我?」

  無邊無際的虛空,黑暗之中,一個聲音在喃喃自語。

  「你還記得自己是誰嗎?」

  「我是……我是……」在反覆的自問之中,那聲音漸漸地沉默了。

  「六百多年了,也是時候回家了。貧僧,是來給你引路的。」

  ……

  回頭看了一眼三位妖王,地藏王輕聲歎道:「金蟬子要證普渡之道,貧僧,便給他這個機會,讓他來渡一渡,這沉淪苦海至深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