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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節

  朗看一眼顧憶笙,直接打斷她想要拒絕的話,目視前方發動了汽車。

  路上有點堵車,兩人又一直沒有說話,車廂內的氣壓很低,顧憶笙覺得呼吸困難。

  「你的眼睛,好了哦?」她沒話找話。

  「不然呢?瞎子也能開車?」他打開車窗,左手手臂橫放在車窗上,斜眼看她,嘴角微微上揚。

  顧憶笙有點看不懂他的笑容,像嘲諷像輕蔑又像是厭惡——既然如此,為什麼還要大費周章的請她吃飯呢?她不懂,不過她明白林朗討厭她也是應該的。

  顧憶笙坐直身體,目視前方,不再自找沒趣的尋找話題。如果林朗想讓這氣氛僵掉,那就僵到底算了。她自暴自棄。

  「你不是變得很開朗了嗎?怎麼和我在一起就又很沉默呢?是我沒魅力是不是?」在攝影棚的時候他發現她比以前愛笑了,和很多人都能聊得很開心,特別是和那個長得一臉痘痘的燈光師小鐵。他居然還比不上他?想到這些,他語氣不由壞到極點。

  顧憶笙覺得再遇後的林朗簡直莫名其妙:「他們都是我同事……我們很久沒見了,有點生疏了吧。」雖然已經過去五年了,但是發生的事情不能當沒發生過。她始終是對不起他,對他有所愧疚。要多厚臉皮,才能在明知道傷害了對方,經年之後再相遇,依然言談甚歡呢?反正她顧憶笙做不來。

  好,是他自作多情……一直都是他在自作多情!林朗的臉色變得很臭,直視前方。剛好紅燈跳轉成綠燈,他猛踩油門就飛了出去。

  顧憶笙嚇得差點叫出來。她看看像是要變成一座冰山的林朗,默默的抓住了車窗頂部的手把。

  如果趙一芒是噴火龍,那麼林朗就是噴冰龍吧?他們兩應該在一起!

  晚餐是在裝修得頗有幾分明清古風的銘記公館吃的。菜餚製作的精緻美麗,服務生彬彬有禮,可是顧憶笙實在沒有什麼胃口。

  五年的時光,已經讓熟悉的面目變得陌生,曾經好不容易建立起來的熟絡因為長久的分別而消失殆盡,那些曾經的傷害和疑問似乎也沒有了重新追究的必要,剩下的只有尷尬和忐忑。而最讓顧憶笙覺得悲劇的是:時間讓林朗變得越發美好,卻始終沒有讓醜小鴨變成白天鵝。

  她在他面前,似乎始終是一隻羽翼灰暗的醜小鴨。

  銘記公館的大廳裡掛著一台很大的液晶電視,顧憶笙的位置不是最好的觀看位置,但是為了避免和林朗大眼瞪小眼的尷尬,她假裝很認真地看電視。

  電視上正在播放一部以2003年非典為背景的小成本電影。林朗順著顧憶笙的目光回頭看了一眼電視,然後回過頭來看著她的眼睛,語氣不緊不慢地說:「其實我挺懷念那一年的。」

  心臟像被人輕碰了一下,微微酸澀和疼痛的感覺從那個接觸點迅速蔓延開來。她不知道林朗是什麼意思,看著他熟悉又陌生的臉,回憶像海嘯般向她席捲而來。

  第9節: {突然好想你} 想念如果會有聲音 不願那是悲傷的哭泣(9)

  她想起那時候的林朗,乾淨的像水一樣的純淨少年,笑起來的時候眼角微微下垂,像某種純真而可愛的小獸。他善良,熱情,純真,對任何人不設防,並不因自己家境殷實就趾高氣揚,也不會為了保持形象而虛偽圓滑。

  2003年非典正盛的時候她得了急性肺炎,別人都怕得要死,只有林朗勇猛地拽著她打車送她去醫院……

  回憶被急促的手機鈴聲打斷。

  「對不起。」顧憶笙翻了半天她的超級大包包,好不容易才找到手機,剛一接通,趙一芒暴躁的聲音立刻響起:「顧憶笙!我不是說了嗎?我的電話10秒之內必需接!」

  「對不起啊,下次改進。」很沒出息的連聲道歉,惹來對面的男人陰沉地一瞥,顧憶笙拿電話的手不由抖了一下。五年前那個明亮美好的少年似乎早已不見,取而代之的是眼前英俊但陰沉的男人……

  趙一芒打過來是詢問封面的拍攝情況,顧憶笙向他報告完畢之後,又想著或許時間長一點他就能把怒氣消化得多一點,所以把準備明天再報告的關於林朗沒穿他準備的服裝的事,在電話裡告訴了趙一芒。

  沒有任何懸念的臭罵通過電波源源不斷地從手機裡傳出來。顧憶笙瞄到林朗的表情越來越陰沉,尷尬地對他笑笑,把手機放在一邊,想等趙一芒罵累了再和他說再見,沒想到林朗把手機拿了過去。顧憶笙想要搶奪手機的手停頓在半空中,臉上露出「死定了」的表情

  「我以為趙編輯是一個溫和的人。」微微瞇著眼睛,好像心情很好又好像很不好,令人琢磨不透。

  趙一芒是很溫和啦——當然只是在「有時候」,對「有些人」。

  「我是林朗,為了感謝顧小姐今天的辛勤工作,我在請她吃飯……嗯,衣服這個事情,我覺得我自己就是設計師,穿我自己設計的衣服可能更能體現我的風格和特點……嗯,好,希望下次還有機會合作。再見。」收線,林朗把手機還到顧憶笙手裡。

  顧憶笙簡直要哭了,她可以預想明天去上班會被趙一芒轟炸的有多慘。她是全雜誌社最勇猛,最經得起趙一芒「炮火」洗禮的人,可是這不代表她很高興沒事就被他炮轟一頓。

  吃飯的時候是尷尬的沉默,可是吃完飯就是憂傷的沉默了。顧憶笙一聲不吭地乖乖爬上林朗的車,報了一個地名。

  到達目的地之後禮貌的道謝,並且很虛偽地說了句「下次我請啊」——不過肯定不是那種高檔餐廳,她可請不起。顧憶笙拉車門——呃,打不開?

  再一次試圖拉車門的時候,肩膀忽然被人用力的掰過去,然後按在車門上,再然後是放大到有點嚇人的林朗的臉。

  「怎,怎麼了?」她緊張到聲音都微微發抖。

  「你沒什麼話想和我說嗎?」在英國的五年,他始終無法忘記顧憶笙,關於她的回憶像長在了他腦海中一般,扔不掉,忘不了。那個大雨夜也成為他最痛苦的回憶。她明明是喜歡他的啊,她明明喝醉酒後趴在他的肩頭,一遍一遍地說:「我喜歡你,我好喜歡好喜歡你……」這難道都是騙人的嗎?

  顧憶笙不知道林朗想讓他說什麼,只覺得眼前的他陌生到讓她害怕:「你放手,你弄疼我了。」

  林朗沉默地瞪著顧憶笙,眼神凌厲而陰冷,有一種恨不得立刻掐死她,但又因為什麼原因猶豫了的感覺。

  他突然放開了的她,打開車門,下逐客令:「下車!」

  顧憶笙踉蹌地跳下車,還沒站穩,林朗就一腳油門,銀色的尼桑怒氣沖沖地飆了出去。她狼狽地站在路邊,望著林朗的車迅速縮成一個小小的圓點,隨即消失在她的視野裡。溫柔的夕陽塗抹滿她的額頭和臉頰,緊繃了一天的神經在這一刻才「趴」一聲,徹底鬆懈下來。

  顧憶笙轉過身向租來的小公寓方向走,快走到樓道口時才發現自己竟然在哭。

  為什麼還會哭呢?不是說好了要忘記的嗎?不是已經忘記了嗎?

  第10節:{如煙}十七歲的那年吻過他的臉 就以為和他能永遠(1)

  第二章 {如煙}十七歲的那年吻過他的臉 就以為和他能永遠

  少年林朗站在那個光線不甚明亮的樓道口,背後是一邊白光。

  他的出現好像撥動了大束大束的光線,帶著它們一起擁擠進陰暗的樓道裡,

  讓剛才還背光的樓道在一瞬間就明亮起來。

  【一】這一季的蟬鳴像突然被放大了無數倍,在顧憶笙的耳邊嗡嗡作響

  「我的帽子呢?黑色那頂,快拿過來!」

  「李聰聰,你剛才跑哪去了,下個節目就是你了!」

  「啊,誰拿了我的背包,備用帶還在裡面呢。」

  ……

  後台亂糟糟的,來自各個學校參加演出的學生和老師跑來跑去做著最後的準備。整個後台像一個喧囂的戰場,只有最不起眼的角落是安靜的,十四歲的顧憶笙抱著她的小提琴獨自坐在那裡。

  全市中小學生文藝匯演,顧憶笙所在初中選送的節目是交響樂演奏。因為其中一個小提琴手前幾天吃壞肚子不能上台,所以學過四年小提琴的她被臨時抓來替補。在這之前,學校的樂團已經排練了有一個多月,團員之間都很熟悉,此刻正在後台嘻嘻哈哈的鬧作一堆,只有新來的顧憶笙像一座小小的孤島。

  好吧,沒人理她最好,因為她也不知道要和他們說什麼。顧憶笙抱著小提琴的姿勢很像是抱著家裡的小狗,好像那樣就能汲取到一點勇氣和力量,支撐她等下在台上完完整整地把曲子拉下來。

  人在緊張的時候,就會一直想上廁所。

  從進後台到現在不過半個小時,顧憶笙已經去了三趟廁所了,可是沒過幾分鐘,那種憋的慌的感覺又再一次襲來。

  「那個……拜託,可不可以再幫我看一下琴?」顧憶笙輕輕拉了拉那個圓臉的女生的衣角——她叫許榕榕,是整個樂團裡第一個對她微笑和她說話的女生。

  「你又上廁所?」許榕榕露出一個很驚訝的表情,隨即彎起月牙笑眼說,「快去吧,等下馬上要上場了。」

  「謝謝。」顧憶笙感激地衝她笑笑,轉身就往外跑。跑到門口時想起忘記帶紙巾,又折回後台。

  「你和那個顧憶笙關係很好嗎?」

  第11節:{如煙}十七歲的那年吻過他的臉 就以為和他能永遠(2)

  尖細的女聲穿透人群直扎入顧憶笙的耳朵裡,她愣在那裡。

  「開玩笑!」許榕榕的聲音又高又亮,「我怎麼可能和那個女的關係好!不過大家都一個團的,面子上總要過得去嘛。哎呀其實我煩也煩死了,總是跑廁所要我幫她看琴,我又不是她家保姆……」

  顧憶笙的腦袋裡發出「嗡」的一聲,有一根極細小的血管好像爆掉了。她飛快地轉身,假裝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過,假裝自己沒有聽到那些話,偷偷剪掉那一段多餘的時光,遠遠的丟在身後。

  廁所離禮堂有些遠,在教學樓的二樓。從樓梯上下來的時候,背光的樓道顯得微微陰暗,樓梯口像一個光明的甬道出口,大束的明亮光線堵塞在門口。

  顧憶笙上完廁所還在恍惚,屁股忽然被人狠狠拍了一記,然後是男生惡作劇似地大笑聲:「蔣豆豆……」

  聲音在看到顧憶笙通紅的臉後戛然而止。

  顧憶笙的身體大半還淹沒在陰影裡,只有臉上被打了一小束陽光。通透的光線讓她的窘迫無處躲藏,鼻尖上佈滿了密密的細小汗水。

  彼時的顧憶笙留著男生般的短髮,從背影看像極了瘦弱的男生,可是從正面看就是百分百的女生,瘦弱的,纖細的,如同一隻迷了路的蝴蝶,在陌生人的手背上撲閃著翅膀,會隨時消失在空氣裡一樣。

  時光有一瞬間的靜止。

  「對,對不起,」男生打破這沉默,尷尬地說,「……我以為,以為你是我同學。」

  顧憶笙仍慢半拍地愣在原地,腦海中一片空白,心中的弦如同被拉長了數倍的細絲,而臉紅得則像是會爆掉一樣。

  「對不起啊。」男生再次為自己的魯莽道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