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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3章 不世功勳

  每到這種時候,賀穆蘭就十分鬱悶信息的不發達。

  在這個時代,若想要封鎖一件什麼事情,是真的傳不出來。

  國家更迭、儲君易位,常常已經塵埃落定了,方開始在外面有所消息,更別說沮渠蒙遜死的太是時候,沮渠菩提找不到,沮渠牧健作為沮渠蒙遜所有現存的兒子裡最年長的,又有酒泉派和敦煌派官員的支持,不用廢什麼力氣就等登上王位。

  很多國家的太后都能干政,但這不代表孟王后可以,因為她並非沮渠牧犍的生母,讓沮渠牧犍對她恭敬可以,可要想做別的,無疑是癡人說夢。

  孟王后原本是一招好棋,如今便成了廢棋。

  北涼的使者來了之後很客氣,不但願意派出大軍護送魏國使團回國,還願意重新送出其他公主和親。為了表示北涼的臣服,沮渠牧犍甚至願意休了現在的王妃李敬愛,去迎娶魏國的公主為皇后,後位虛位以待,就等著魏國來人。

  這既是為了修復兩國的裂痕,也是沮渠牧犍不得已的行為。李敬愛出身南涼王室,但他和寡嫂通姦,已經讓西涼移民非常不滿,和李敬愛的感情也出現了裂痕,沮渠牧犍是個很實際的人,如今他已經登上王位,不再是那個唯唯諾諾的王子,西涼移民的支持就變得沒有魏國的支持來的重要了。

  北涼的態度很誠懇,也很謙卑,除了這些條件,沮渠牧犍甚至願意將他和李敬愛所生的長子重新立為世子,送往魏國為質,用以表明北涼絕不會背叛的決心。

  在這個時代,很多人都好不容易才有一個自己的子嗣,像是拓跋燾,有了拓跋晃以後才敢安心的在外親征,國家的更替才不會斷絕。

  沮渠牧犍如今也只有一子,便是李敬愛所生的兒子沮渠封壇,願意將唯一的兒子送去為質,讓使臣們都十分動容。

  「我現在恨不得身插雙翅,回京去問問古始終和崔太常該怎麼辦。」一干使臣沒了主意,只覺得頭痛的很。

  「我們是繼續和北涼交好,回到姑臧將孟王后交給北涼朝廷,換一位公主繼續回來和親,還是先按兵不動,等著朝廷的國書到來?」

  幾個使臣覺得自己的腦子有些不夠使。

  「似乎現在去姑臧,這樣才是最好的辦法?」

  北涼提出的條件實在太優渥,讓人很難不心動。

  「我傾向於再等等看,先穩住北涼朝廷。」劉震發表著不一樣的意見。「沮渠牧犍驟然登位,肯定忌憚孟王后這派的勢力,只不過因為菩提失蹤,又有我國使團出事的壓力在,不能讓王位空懸,才登位的這麼容易。他們的國內肯定有不少反對的意見,沮渠牧犍繼位也要得到我國的同意,陛下的封授到了北涼,他才是名正言順的涼王。」

  北涼是魏國的臣國,所以新王繼位,必須要拓跋燾下詔書正位。

  「如今他雖登上了王位,可並沒有解決國內的危機,因為使團出事,我國對涼國也是意見極大,這時候,他必須要得到我國的支持,所以才又送公主,又要納我國公主為後,甚至願意送出質子,都是想要得到陛下的封授,來堵住國內反對的悠悠之口……」

  袁放和劉震意見差不多。

  「現在我們反倒占主動了,不如先拖著,看看北涼還有什麼反應。他一登位,國書一定送往平城,平城也會有使者過來,我們不如借口等待國內消息暫時按兵不動,孟王后也不必交給他們。」

  賀穆蘭聽取了眾使臣的意見,瞭然地點了點頭。

  「我明白了,現在沮渠牧犍反倒要捧著我們,擔心我們出事,那就拖吧。」

  她原本也就不願意這麼輕易的便宜了沮渠牧犍。

  「現在我們的消息實在太少了,姑臧到底什麼情況,孟王后離開姑臧似乎引起了很大的震動,還有沮渠菩提現在到底在哪兒……」

  她的話引起一片沉默,這也是沒辦法,從離開姑臧之後,劉震就和姑臧的白鷺官失去了聯繫,大漠之中交通不便,這綠洲雖然很大,可是並沒有形成市集,想要傳遞消息出去很是麻煩。

  要不是他們想要把風城的財寶全部取出來帶回去,現在恐怕都已經拋棄這個離風城最近的綠洲返回欽汗城了。

  他們猜測的不錯,北涼的使者也很著急。

  沮渠牧犍是頂著巨大的壓力登上王位的,姑臧城裡至少有一半的大臣和武將沒有去參加他的登位大禮,甚至連朝都沒有上,閉門不出。

  沮渠菩提只是失蹤,孟家軍又出動人馬跟孟王后去救了,很多人都相信孟王后會帶著世子回國繼位,孟家得到了軍中的支持,孟王后所出又是魏國承認的世子,一旦沮渠菩提回來,許多人都要倒戈。

  就是因為這樣的局勢,北涼的朝臣有許多不願意站隊,哪怕沮渠牧犍登了王位,魏國不封授還是白搭,現在支持了沮渠牧犍,將來要魏國封了新的涼王,秋後算賬的時候就在眼前。

  很多人情願冒著得罪沮渠牧犍的風險,也要多觀望一陣,不敢投誠。

  更何況沮渠蒙遜死的太過蹊蹺,「暴斃」這種事,實在不像是能發生在沮渠蒙遜這種老奸巨猾的傢伙身上的。

  國內已經有謠言是沮渠牧犍暗中下了毒手,很可能沮渠蒙遜近身伺候的隨從被人買通,有人在飲食中下了毒,否則一國之君出行,絕不可能積勞而死。

  在各種流言、否定、觀望,以及各種逼迫之中,沮渠牧犍雖坐上了王位,依舊如坐針氈。支持他的酒泉派官員和敦煌派官員又等著他大肆封賞、陞官發財,好回饋他們的擁立之功,偏偏這個時候是最需要安撫人心的時候,沮渠牧犍怎麼可能自毀城牆擼下那麼多老臣換上自己的人馬去?

  對外戰戰兢兢,對內如履薄冰,天天都有重臣催促他迎回孟王后,尋找失蹤的沮渠菩提,而他卻知道孟王后十有□□是帶著沮渠菩提和沮渠白馬從此遠走天涯了,對他們的要求不免有些敷衍,這就更讓這些重臣們懷疑他的王位其中有些貓膩。

  原本沮渠牧犍想著再過半年一載的,孟王后和菩提再無聲息,他就好好安撫孟家和孟王后原本的世子派老臣,然後齊心協力一起發展國力,兩邊交好劉宋和魏國,成為三足鼎立之中的那個勢力,誰知道就在這個時候,孟家軍突然急行軍回到了姑臧,說是孟王后被魏國俘虜了!

  不但孟王后被魏國俘虜了,按照孟家逃回來的士卒說法,沮渠菩提世子也在魏國手裡,是魏國的虎賁軍從馬賊裡搶回來的!

  沮渠牧犍一口血生生在御座上噴了出來。

  孟家人言之切切,說是馬賊要拿沮渠菩提世子向孟王后索要贖金,孟王后率領孟家軍去剿匪,卻碰上了正在和馬賊相鬥的虎賁軍,虎賁軍的主帥花木蘭率軍策反了馬賊,奪回了世子,而孟王后也想要搶回世子,於是兩方起了誤會,孟王后被俘虜了回去,只放了孟家軍回來。

  這一切和孟王后之前說的完全不同!

  孟王后明明和藹的告訴他從此她不再出現在北涼,要帶著一雙兒女前往西域的!為了這個,他甚至暗中告訴敦煌、張掖和酒泉一帶的心腹,如果遇見疑似孟王后的人馬,不但不要為難,還要盡量給予方便,讓他們盡早離國。

  現在怎麼就到了魏國那邊去了呢?

  這下子,整個姑臧都沸騰了,沮渠蒙遜還未下葬,沮渠牧犍剛剛登上王位沒幾天,一干老臣就提早派出了使臣,想要前往綠洲交換沮渠菩提世子和孟王后,擁戴他們回來登基。

  到了這個時候,沮渠牧犍甚至懷疑是不是掉進了孟家人的坑裡,沮渠蒙遜原本死的不會這麼快,這其中確實有他的手腳,沮渠蒙遜沒有下葬,如果那位會「驗屍」的花木蘭跟著孟王后回來,說不定他就要背上一個「弒父」的名聲,王位也要泡湯。

  他好不容易才登上了王位,卻成了多方勢力的眼中釘,就連佛門也隱隱譴責他太心急,更是讓他惶恐萬分。

  在這種情況下,沮渠牧犍不得不採取宰相宋繇的建議,派出死士殺掉了北涼擁後派官員們派出的使者,然後命令使者帶著使節星夜趕路,先行找到魏國使團,在魏國人知道國內劇變之前提早訂立盟約。

  為了防止孟王后和魏國人聯合在一起,帶著沮渠菩提回國,沮渠牧犍甚至調動了重兵封鎖了風城以西的城市,務必讓魏國那殘餘的幾千兵馬不能護送兩人回國。

  而在這段時間裡,他要抓緊一切時間穩住魏國,然後收拾國內的殘局,甚至可能殺出一片血雨腥風,只有將局面穩定下來,魏國再想藉著沮渠菩提生事,也都為時已晚。

  沮渠牧犍不愧是梟雄一般的人物,又有宋繇這樣老奸巨猾的謀臣輔助,他們都摸準了魏國使團現在深陷沙漠,猶如眼瞎耳聾一般,既不知道北涼的局勢,短時間內也無法得到平城的指示,只能按兵不動,等候下一步的消息。

  沮渠牧犍缺的就是時間,他要時間調兵遣將、排除異己,要時間抄家滅族,拉攏舊臣,他不能讓魏國往姑臧前進一步。

  他將一切都推測的很準備,卻漏算了一個人。

  率領手下私兵和鮮卑舊部前往敦煌的源破羌,在接到魏國使團出事的消息後日夜兼程的趕到了風城附近,在帶來了一隻值得信任的可靠軍隊的同時,也帶來了魏國使團現在最需要的消息。

  他們從敦煌途徑姑臧,一路行來,正好遇見沮渠蒙遜死在半路、沮渠牧健扶靈登位,姑臧城中到處戒嚴,風聲四起,又有沮渠菩提世子未死的消息瘋傳諸州,各地豪酋首領、刺史、地方軍事長官都在蠢蠢欲動,左右觀望。

  源破羌前半輩子顛沛流離,和沮渠蒙遜攻破南涼,佔據姑臧有很大的關係,他做夢都想向北涼復仇,如今得到了這樣的消息,又取出了敦煌一筆巨大的寶藏,立刻安排好所有的事情,前往虎賁軍與花木蘭匯合。

  「你是說,沮渠牧犍的位置坐的一點都不穩?只要孟王后和沮渠菩提一回國,立刻就有各地將領會擁戴沮渠菩提?為何?」賀穆蘭疑惑地看向源破羌,「難道擁立沮渠牧健,不是成本更小嗎?」

  「因為佛門插手了。老涼王供奉佛門已久,死之前曾委託佛門幫忙尋找沮渠菩提,佛門認為沮渠蒙遜應該是屬意沮渠菩提繼位,所以才提出這樣的要求,沮渠菩提既然沒死,佛門就會信守承諾,保護世子。」

  源破羌壓低了聲音。

  「但我覺得,應該是陛下和北涼的佛門達成了什麼盟約……」

  北涼幾乎人人信佛,佛門出入達官貴人的府邸,甚至有許多貴族就在府中養著僧人。這些僧人精通許多學問,在北涼這荒涼的地方,很多人都算得上高德,一旦佛門遊說各地將領保護菩提,那比什麼人說話都管用。

  「陛下……哎,這不是與虎謀皮嗎?」賀穆蘭搖了搖頭,「那按源將軍看,我們現在要把孟王后送回去嗎?我們手中的菩提世子是假的,真的只有孟王后知道在哪兒。」

  「我們不能插手此事,如果我們直接出動大軍讓沮渠菩提回去爭位,那所有北涼人都以為我們是要趁機攻打北涼,覆滅涼國,到時候即使是支持沮渠菩提之人,也會轉而倒戈支持沮渠牧健。我們只能想辦法干預此事,最多不過是借兵。」

  源破羌臉色極其慎重。

  「我一路行來,沿鎮都布有重兵,就憑我們這兩三千人,就算想要支持沮渠菩提登位,也是送不回姑臧的,我們只能在背後支持沮渠菩提招兵買馬,然後重新殺回北涼登位。」

  「招兵買馬?」

  魏國使臣們面面相覷。

  「這……這合適嗎?」

  「名義上是孟王后的人馬,但其實還是我們招攬的人手。首先要做的,是把風城的錢財取出來,然後以孟王后的名義派出使者,用重金和魏國的勢力賄賂動搖沿鎮的將領,我相信佛門很快也會聯繫上我們,這件事可以委託佛門去做……」

  源破羌在來的路上就已經盤算的很清楚了。

  「沮渠牧犍想要休妻再娶魏國的公主,在敦煌的西涼移民已經非常不滿,還有許多孟家交好的地方豪酋,都可以用錢財賄賂。我此番從敦煌回來,取回了南涼藏在敦煌的一筆金子,正好可以拿來行事。」

  源破羌也不怕花錢,反正花了多少,拓跋燾不會虧待他,北涼王室有的是金子,這地方就產金。

  「這麼一來,倒是便宜了沮渠菩提和孟王后。」

  那羅渾有些不滿,「我虎賁軍死了那麼多好兒郎……」

  「這筆債,我們會算的。」

  源破羌抬眼望向賀穆蘭。

  「護送孟王后和沮渠菩提是假,用此機會借道攻打姑臧是真。只要拿下來姑臧,菩提退位將涼國納入魏國,就如赫連定獻西秦一樣,我國兵不血刃,就可和平的得到北涼,甚至不需要再發兵遠征……」

  「我等立下不世的功勳,就在眼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