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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章 似我心

  同所有的失戀人群一樣,我開始了很沒用的借酒消愁,齊放本來想管,後來發現我用來喝的酒皆來自庫存,是段月容專門為我配的米酒,度數極低,便苦笑著由著我發瘋,我把生意都交給了孟寅和齊放,對外稱病。

  那個京口差點被我的馬車撞死的豆子,倒是很有心的天天跑來看看我,嘴上不說什麼,眼睛裡充滿怛心,他堅持要來照顧我,可是太子和夕顏卻很喜歡他,就把他硬拉了去,卻被我發現他在給我的米酒裡兌水。

  難怪哪,我就說我怎麼晚上還是睡不著,腦中只有燦爛的櫻花雨,只有那紅髮少年,他的青玉案

  我醒也罷,醉也罷,口裡反來復去就是那首青玉案,頭一遭忽然覺得原來趙孟林先生說的只有三十歲的壽命也是挺長的,我已經這樣畸形的生活了七八年,而我又要這樣地生活下去多少年呢?

  每到夜晚,又在猜測,現在躺在非玨身邊的是什麼樣的女子呢?是那個嬌俏的身影嗎,他的手又是如何在她如玉的身上遊走,而她又是如何享受他的寵幸呢?

  然後又何其怨恨,永業三年那年中秋,他為何要錯帶我到月桂園呢?那樣我還可以美好的回憶我同非玨的第一次,不像現在,每每想起我那莫名其妙而尷尬失去的,眼前便全是段月容那壞小子的紫瞳。

  每到夜晚,我「醉」臥在貴妃踏上,窗欞前的玉鉤下,往事與現實,在眼前縱橫交錯,加上這樣殘酷的幻想來碾壓著,不由魂斷神傷,淚流滿面。

  我這樣稀里糊塗地過了六七日,這一日正午,又宿醉醒了過來,到處找酒罈子,好不容易摸到一個,剛喝了一口,卻聽有人拚命敲我的門,我懶洋洋地應著:「有事兒找小放和孟先生。」

  外面傳來夕顏的聲音:「爹爹開門。」

  我跌跌撞撞地打開了門,一個小身影猛地衝進來,抱著我哽咽道:「爹爹可醒過來了,夕顏想死爹爹了。」

  我的頭髮披著,臉也沒梳洗,被小丫頭給撞得一地坐在地上,我爬將起來,無語地摸著她毛茸茸的小腦袋。將她抱在懷裡,小丫頭單眼皮的大眼睛又黑又圓,看著我泫然欲泣:「爹爹這是怎麼了?可是娘娘欺侮爹爹了?」

  我看著她,微笑著搖搖頭,她仰起小臉:「爹爹告訴夕顏,誰欺侮爹爹,夕顏幫爹爹去打他,打到他給爹爹求饒為止。」

  「對啊!打死他!」忽地又有好幾個小聲音傳了過來,卻見幾十個小腦袋長在門邊,原來都是我的義子女們,一個個漸漸地大著膽子,來到我的身邊:「先生受了誰的欺侮,我們幫先生去打還他。」

  軒轅翼和豆子走在最後面,軒轅翼先皺著眉頭:「表叔可好?」

  一雙雙小眼睛盯著我,滿懷忐忑不安,卻如同一道道陽光照進我的心中,驅散了連日來的陰霾。

  我慢慢站起身上,摸上幾個孩子的腦袋,慢吞吞道:「濫用暴力是不對的。」

  孩子們異口同聲道:「知道了。」

  我看著窗外陽光明媚:「今兒個大伙不是應該讀論語嗎?」

  孩子們很有默契地對著我嘿嘿傻笑,打著馬虎眼,我笑道:「後院的櫻樹開了吧今天我們一起去賞櫻。」

  眾孩兒歡呼,跟著夕顏去後邊的櫻園等我了。

  小玉幫著我略微梳洗了一下,來到櫻園,陽光直射進我的眼,我微微擋了一擋,眼睛不由迷了起來,手上卻意外地飄來一片櫻。

  「木丫頭,我記得你就是在這種叫櫻花的樹下告訴我你的名字的吧!」

  我恍惚中,夕顏的大叫傳來:「黃川,你耍賴,這個不算。」

  「你自個抓不住小雞,倒要賴我,要不咱倆換換,我來做老鷹!」

  「不要。」

  孩童的戲語傳來,夕顏他們在櫻花下玩老鷹捉小雞,這回夕顏扮個「老鷹」,軒轅翼做只「老母雞」,後面是長串長串的「小雞」。

  春風怡人地挾帶著櫻花的芬芳,拂向我的臉頰,如一雙多情溫柔的手,多好的春光啊。

  「主子的氣色好多了。」小放走到我的身邊,對我歎了一口氣。

  我看著櫻花對他說道:「小放,今年的櫻花開得真好!」

  「是,主子。」

  「小放,非玨不記得我了,我總覺得不甘心,」我沉沉說道,齊放也在我身邊沉默著。

  我抬手摘下一朵櫻花,長長一歎:「這幾天我一直在想,永業三年那場大亂,多少□離子散,現在他不但活著,而且活得那麼好,老天爺總算待我也不薄啊。」

  「主子終於想開了?」我側過身來,齊放正在陽光下對我微笑,眼中閃著驚喜。

  我的心中不知為何一陣輕鬆,也釋懷地笑著:「所以,他雖不記得我了,只要這幾年過得好,我也覺得是件好事,為他感到開心。」

  「小放,我們將來有機會一定要去弓月城看看,聽說非玨把他的王庭建設得得是富強繁榮。」我張開雙臂,迎著陽光深深吸了一口這香香的櫻花雨,伸了個懶腰,背負在身後:「我一直想倒些波斯地毯和印度的香料到中原來賣啊。」

  「還是主子的點子好。」齊放的聲音越來越開朗,然後疑惑道:「何為印度?」

  「哦!又名身毒,」我嘿嘿乾笑著,齊放領悟地點點頭。

  「還有大食帝國的珠寶,什麼時候百年絲路若真能在非玨的手上重開,咱們就狠狠地從非玨手上賺他一筆,也當我報一個大仇吧,咱們君記又有一番興旺的景象,其實也不錯。」

  我與齊放越談越開心,一掃幾里來的憂鬱。

  嗯!果然女還是要有自己的事業,這樣才不會為□過份的左右自己的心緒啊!

  這時孟寅急急忙忙地衝進來,後面跟著春來,朱英,沿歌還有在帳房實習的元霄。

  「爺,您可總算醒啦!」大伙都是一臉興沖沖,連一向酒意朦朧的朱英也紅著鼻子呵呵笑著:「您可把我們給嚇壞了。」

  我的心中一陣過意不去,向他們一躬到底:「莫問讓他家擔心了,真對不起!」

  這時,一陣響亮而淒切的哭聲傳來,把眾男兒和我都給嚇了一跳,回頭一看,卻是我那些嬌滴滴的姬妾們,人人玉手捏著條娟子,抹著描繪精細的眼睛向我撲來:「爺啊,您可總算出門啦,把奴給想死了。」

  我立刻被一群老婆圍著,身邊的齊放和孟寅都被迫擠了出去,我嘿嘿傻笑著,安慰著幾句讓娘子們受累了等等,然後我的姬妾們就拉著我看她們的新衣衫,忽然靈機一動,伸向孟寅:「小孟,那個玉裝樓的新衣出來了沒。」

  孟寅大聲說道:「小的就是想回爺,最新一匹的衣衫出來了,想讓您看看。」

  我哈哈笑道:「把所有的新衣衫拿來,今兒我要搞一個時裝秀。」

  我的各位娘子穿上新裁的衣衫,隨著絲管絃樂,踩著節奏飄然行走間,所有人不明所以的神情一下子變成了驚艷。

  第二天,我到鋪子裡,設計了一個小形梯形舞台,找了個能工巧匠作了起來,我對孟寅說:「以後凡有新衣上市,都給最各府太太小姐們發貼子,請他們到玉裝樓來看時裝秀,順便也向他們推薦我們玉人堂中最新發佈的胭脂水粉。」

  「這個主意甚好!」孟寅笑道:「爺可是想請些姑娘做試衣人。」

  我笑笑:「不必了,試驗階段,我家裡那幾房閒著沒事幹的婆娘即可。」

  「玉裝樓時裝秀」在瓜洲第一次舉辦後,獲得了巨大訂單,成了一條大新聞,原來只請夫人小姐前來觀看,沒想到很多男慕名陪著家眷前來,以張之嚴為首,於是我又索又開了男士時裝秀,主要由齊放,沿歌,春來他們負責,夫人小姐們看的時候,男顧客可以為自己選男裝。

  玉裝樓成衣鋪子的生意空前地火起來,我正式招聘男女模特,這一日又一場服裝秀綵排,我坐在台下,手上兩個八字,不停地比著角度,讓各位模特注意走步路線。

  這時齊放面色不霽走進我身旁說道:「主子,瓊芳小築派人來傳話,說是有人硬說是悠悠姑娘的仰慕者,定要相見,姑娘不見,那個公子仗著人多,硬是帶著隨侍創了進去。」

  我的臉冷了下來,「報了我的名號沒有?」

  「報了,但是沒用,來人傳話說是那夥人馬像是西北來的土財主,不識君爺的名片,」齊放看了看我:「主子精神不濟,還是先歇著,這事我去就行了。「

  「已經有人搶走了我喜歡的男人。」我一腳蹬在一個椅子上,一幅土匪樣,眾人看著目瞪口呆,我瞇著因連日熬夜準備時裝秀而有些腫的眼睛:「現在竟然還要來搶我的女人。」

  眾的下巴不但掉得更低,還發出一陣驚歎,我又說道:「小放給我十分鐘,小玉替我收拾一下,馬上就去瓊芳小築。」

  我想了想,讓小玉給我穿上最新出品的銀素紅織錦服,頭上壓著掐金絲紗冠,打扮得像只孔雀,就連沿歌這小子看著我眼中都有絲驚艷。

  哼!要得就是這個效果,我可是東南一帶有名有利有錢有勢有才又極之好色的君莫問大老闆啊!

  不管怎麼樣,我已決定要好好振作起來,我有一大堆生意要管,一大幫孩子得照顧,一大群老婆小妾要養,當然還有一大堆帳要付,債務也是生活的動力,首先從打敗我男敵開始。

  哼!不管你是何方神聖,你敢在我花木槿,呃!不,君莫問最失意的時候來挑釁我,我會讓你死得很難看!

  我和四名長隨雄赳赳,氣昂昂地踏入瓊芳小築,來到中庭梅苑,只見一道欣長的白影,如明月霽光,鶴立雞群地站在幾個人中間,正站在剛冒出綠芽的臘梅樹下,扶枝凝望,旁邊站著滿臉癡迷的悠悠。

  我腳生了根,徹底呆在那裡。

  有一種人,無論他穿什麼衣服,無論他出現在什麼場合,無論他的境遇再落迫,他只要一出現在人群,就如同一道彩虹,劃過天際,不由自主地成為人群的焦點。

  當年我剛滿十五歲,第一次見到他時的那種驚艷和嗟歎,又如潮水般湧來,這將近十年裡,除了在夢中偶而相見,我刻意地不去想,不去念,以至於我幾乎忘記了他那驚為天人的容顏和氣質,然而有些東西,欲是禁之,卻反撲更盛。

  我看著他面帶微笑,優雅地拿著一把小銀剪,剪下梅樹的側枝,然後微側身對著紅著臉的悠悠說道:「梅樹易活,但姑娘最好是命家人時時修剪側枝,那花枝方能更盛。」

  悠悠柔聲說是,他便含笑問道:「看樣子你家君爺很喜歡梅花啊?」

  「正是,君爺酷好梅花,他的府邸,就在富村大街,離此處不遠,聽說亦是種滿種梅樹。」悠悠嬌柔地說著,看到我的一剎那,不知道為什麼,臉更紅了,神色也有些慌張,她身邊的白影也轉了過來。

  歲月在他身上帶走了少年時代那青澀的倔強之氣,卻又給他增添了一個男人的一絲陽剛和英氣,那絕世的容顏更加出眾。

  於是再一次的,春曉之花在我眼前綻放,中秋之月悄然露顏,四周雅樂輕奏,仙雀環飛,渾渾然間,我的三魂七魄似已被奪去了一半

  哦!不

  這一次我還很沒用地看到了燦爛的煙花在他背後開放。

  我曾經無數次排練著看到他時應該該說些什麼,做些什麼,可是這一刻,我卻只能定定地看著他。

  他出塵的笑容驟然消失,深不可測的目光絞著我許久許久,久到我以為海枯石爛,天荒地老。

  然後他對我笑了,那種熟悉的笑容,好像就在昨天,他常常搶過梳子,逼我乖乖坐在梳妝境前,為我梳發時的柔笑,在可怕的暗宮,那一笑令我重生勇氣,那一笑令我丟盔棄甲

  我閉上了眼,再又睜開,恢復了自信,上前一步,拿著玉骨扇,向他抱拳道:「在下君莫問,不知這位雅人高姓大名,光臨寒舍,有何指教?」

  我靜靜地看著他,等著他的回答,他的眼神一凝,然後快步向我走來,那樣快,快得我的心臟要跳出來,快得我直想抱頭鼠躥。

  然而他來到近前,卻嘎然止步,收了笑容,鳳目隱著激動,然後轉瞬消失,如古井幽潭,深不見底,然後在那裡微微側著頭,凝視著我。

  這個樣子就好像以前在賞心閣,他在花梨木大書桌前寫詩作畫,我一旁研磨伺候,偶爾打了個哈欠,不小心碰翻了青玉荷葉水丞,水丞輕輕落到臥獅硯裡,一滴墨汁濺到他的手背上。

  他一向是個寬厚的主子,我知道他不會為了這個責打我,於是我嘿嘿傻笑著,拿絹子去拭他手上墨汁,奈何那烏黑卻越擦越多,他那本來與紙一色的手背上一片墨跡,我著急了起來,他那時也是微微側頭,這樣平靜地凝視著我,鳳目中有絲拿我沒辦法的笑意,然後疾如閃電般地用筆尖在我的臉上畫了幾筆,我輕叫出聲,他在那裡卻彎起嘴角,素輝在一邊笑得直不起腰來,拍手道:「木丫頭成大花貓了。」

  西楓苑的一點一滴像是深埋泥土中的綠芽,我以為戰火早已燒盡了花木槿的一切,包括她隱埋於心底的那不為人知的這一點綠色,如今倚芳小築驟然出現的這道明月霽光卻一下子射入我的靈魂,打開了那多年封閉心門的沉沉腐鎖,於是那點綠色在瓜洲的春風中蓬勃生長,又如霧氣慢慢地凝成百川大海,洶湧地衝擊著我本已脆弱的心門。

  我慢慢放下我的手,垂下了眼斂,努力隱去眼中的霧氣,掩手的長袖遮住了我不停顫抖著的身軀。

  許久,頭頂的原非白對我一抱拳說道:「西安原非白,久聞悠悠姑娘技藝超群,特來拜會,恕原某唐突,下人無禮,望請恕罪。」

  他的聲音很輕,彷彿在努力抑制著什麼,語速也很慢,卻字字珠璣。

  「原非白?」我抬起頭,努力裝出驚訝萬分的神情:「莫非閣下是秦中原氏三公子,天下聞名的踏雪公子,親臨寒舍?」

  他的鳳目瀲灩,微勾嘴角,點頭正要開口。

  這時外面傳來打鬥之聲,齊放在我耳邊說道:「沿歌沉不住氣,打起來了。」

  我趕緊趕過去,卻見沿歌正同一個俊秀青年過招。

  唉!這個青年很面善哪。

  卻聽有人暴喝:「素輝快住手。」

  啊!這個面頰光滑,清秀朝氣的青年竟然是當年的小青春豆素輝?

  我再仔細一看,還真有當年小青春豆的幾分味道,喲!不過真沒想到咱們家素輝現在長這麼漂亮了,我不由自主地放鬆了嘴角,卻見對面一個獨臂英雄目光一閃,絞在我身上。

  韋虎也來了,看來這個原非白來意不善啊,這時忽然一股熟悉的龍涎香真沖腦門,一轉身,驚覺原非白已在我身邊,目光深幽地探視著我,我急急地向前一步,高聲叫道:「沿歌住手。」

  沿歌退出圈外,素來溫不經心的小臉上滿是不甘,冷哼道:「臭小子,敢欺侮到我們江南君家的頭上來了,你也不打聽打聽,我家先生是何許人也。」

  我上前拉了拉沿歌,扯出一絲笑容:「這位小英雄乃是踏雪公子的隨從,沿歌莫要魯莽。」

  我恢復了懦雅,一回頭,唉!原非白這小子怎麼又貼著我?

  我不著痕跡地退了一步!笑道:「公子見笑了,這是我的弟子沿歌,向來無禮,還望公子和這位小爺雅量,莫要見怪才是。」

  素輝正呆呆地看著我,雙眼有些激動,我對他微微一笑,回頭對沿歌說道:「沿歌,可還記得我告訴過你的天下四大公子嗎?這位便是四公子之首的踏雪公子,公子前來你悠悠姐處討教理樂,乃是我君莫問的光榮,你還不向公子和這位小爺道歉?」

  沿歌看了原非白,就立刻一呆,乖乖地上前對原非白請罪,非白與我又客套一番。

  這時天已近中午,現在送客有些不近情理,而且還是聞名天下的踏雪公子來訪,我又是以江南雅人自居的君莫問,講不定進西安做生意還要靠原非白啊。

  我伸出我的「玉手」,禮貌地向內讓,銀素紅的雲錦寬袍袖迎風一揚,金絲銀線在陽光下甚是耀眼,我敏感地捕捉到所有人的眼中都有那麼一剎那的失神,我微側身,腰間兩側玉帶銙鉤上的瑪瑙折技花佩串發出悅耳的作響,一派富貴。

  我自如一笑:「莫問慕踏雪公子久矣,請公子進小築一敘何如?」

  非白的嘴角噙著一絲笑意,不知是認出了我,因而笑我裝模作樣,還是在心中笑話我這個暴發戶,他也瑞錦紋的白袍低聲道:「多謝君老闆的賞宴。」

  我不動聲色地看了看,包括熟人素輝和韋虎,原非白總共帶了八個人,個個步履驕健,我注意到這幾人中竟然還有一個以前守門的那兩個冷面侍衛中的一人,好像叫吳如塗吧,我心中一動。

  悠悠過來,向我和原非白敬了一杯酒,從她看著原非白的眼神,我彷彿看到了昨天的花木槿和花錦繡。

  最近我的探子傳來西安的消息,好像錦繡為原青江生的兒子非流快兩歲了吧,夫人的女兒前年夭折了,因為連家失勢,這幾年連原氏漸漸失寵,原青江寵愛錦繡之勢有加,不知非白在其中有沒有動過手腳,而我的宋二哥在原家打回西安的第二年娶了原非煙,入贅原家,成為了原青江的左膀右臂,與我的妹妹花錦繡卻不知何時開始水活不容,原家表面上雄霸西北,可是內部的勢力卻是三分,奉定明裡暗裡都支持著錦繡,主張原青江立原非流為原氏世子,原非清兄妹同宋二哥同心,戰果纍纍,最後一股勢力也是看似最弱的就是眼前這位,明明在暗宮裡軟禁了三年,不但拒婚被原青江厲聲斥責,在暗宮裡試圖出逃數次,被抓回後施以嚴酷的家法,身邊僅有一個韓修竹卻依然在原家的明槍暗箭中挺過來的原家第三子。

  表面上龍章鳳姿般的天人,談笑間看似潔瑜無瑕,細雪無聲,可又有幾人知道在骨子裡偏又如同其父一樣固執得近乎瘋狂的一個人。

  這樣一個人,就在非玨造訪一個月後再度出現我在我的生命中,他到底想幹什麼?

  誰在咳嗽,原來是齊放在我旁邊提醒,我放眼場中,悠悠想為我們獻舞。

  悠悠是姑蘇勾欄的一支奇葩,琴棋書畫無一不精,而她在舞樂上確有造詣,傳說當時有舊宮人甘四娘為教仿舞樂頭領,亦是悠悠的舞技老師,曾贊曰,悠悠的一支風荷舞比之宮中流行的蓮池樂,毫不遜色。

  這小丫頭精得很,到我認識她到現在,她只主動獻過三次舞,第一次是自己的竟價日,結果引來了我這個風月場上的冤大頭,第二次是張之嚴到來之日,這算是第三次,原非白的這張臉還真好使。

  我當然笑著說好,沒想到悠悠羞答答地用著甜軟的蘇州話要求原非白為其彈一曲伴奏。

  呵!我暗歎一聲,表面上自然是責怪悠悠這個要求過分,看向原非白,他果然含笑答應了。

  我命人擺上香案,遞上淨手之物,悠悠便取了一張我為她買的古琴。

  原非白素手勾起琴弦,調試了一下,點頭讚道:「好琴。

  是啊!這張琴在殷氏的氓山琴行裡據說也算是鎮店之寶了,殷老闆看在我送給我「最心愛」的小妾的份上才讓渡給我的,還特地讓他的大掌櫃化了半天時間為我講述這具古琴的故事,就怕我這個「粗人」不知道這具古琴的價值。

  當然我這個小妾是先心甘情願看上了他,然後我設計讓殷老闆在我家花園作客時偶遇一佳人,當場如中電擊,然後兩人一見鍾情,不過我還是化了好多雪白雪白的銀子啊。

  他纖手一揚,彈了一曲時行的眼兒媚,悠悠的小蠻腰擰開,長袖一揮,舞開了去,微啟唱道:我有一枝花,斟我些兒酒。唯願似我心,歲歲長相守。滿滿泛金盃。重把花來嗅。不願花枝在我旁,付與他人手。

  這首詞是我寫在花西詩集裡的一首卜算子,悠悠今日特地挑了這首花西詩集裡的詞來唱也可謂用心良苦,她滿懷情意地看著原非白,然而原非白目光波瀾不興,卻在唱道歲歲長相守時向我瞟來,我詳裝陶醉,盡量自然地移開我的目光,放眼中場,暗自坐如針扎。

  原非白按著悠悠舞技和速度調整著自己的音律,一首眼兒媚給他連彈跳音,別是一番風情,悠悠舞姿越是奔放,一串流水音後,一曲終了。

  我們鼓著掌,悠悠雲鬢稍亂,:「能得踏雪公子琴音相和,悠悠今生無憾了。」

  非白嘴角微勾:「姑娘謬讚,姑娘的舞技精湛超群,當是墨隱同家人飽了眼福。」

  我正在腦中不由自主地計算著開個歌舞坊的投入支出與產出,盈利週期等等,忽得一人在垂花門邊大力鼓掌:「本太守也算飽了眼福和耳福了。」

  眾人轉頭望去,卻見一人正值三十壯年,身穿寶藍緞襖,頭帶烏紗冠,冠上正鑲著一塊翡翠凝碧,足登羊皮小靴,腰跨比阿寶劍,面如滿月,山羊絡腮鬍修剪得極是得,雙目正如炬地望向原非白。

  我趕緊站了起來,出門相迎:「莫問見過太守,大哥怎地也不通報,小弟也好去迎接才是。」

  張之嚴對我虛扶一把,大踏步地走了進來:「剛才一番瑤池歌舞,怎生忍心打斷。」

  我正要介紹,張之嚴笑著一擺手,向原非白笑道:「天下聞名的踏雪公子,果然名不虛傳,張之嚴今日有福了。」

  原非白深施一禮:「見過太守,曲曲薄技,實在有辱清聽。」

  「唉!過謙了,過謙了,三公子的琴藝聞名天下,今日聽來真如天籟入耳,實乃吟風三生有幸。」

  張之嚴朗笑一番:「與令尊五年前有過一面之緣,不知候爺身一向可好?」

  「家父身尚可,多謝太守掛心。」

  三人重新回到屋中,坐了一會兒,又聊了些風花雪月,倒也聊得很是投機,活題漸漸移到時政上來,張之嚴打了一個哈欠,看了我一眼:「不行了,年紀大了,一個下午就乏了。」

  然後就跳下椅子要走。我暗笑,這個張之嚴,又是天下免談,但轉念又醒悟過來,原非白此次來江南恐怕是來遊說張之嚴的,而要打動張之嚴,必從週遭密友家人開始,而君莫問此人,既是貪利的商人,又是出了名的貪花好色,故爾便打算從君莫問身上著手,於是便從其寵姬悠悠開刀。

  我又一想,可是原非白剛才看我的樣子,分明沒有特別的震憾,驚詫,可見他是有備而來,那怎麼可能,都七八年了,他若要來,早便來了,為何要等到現在呢,是誰給了他這個消息呢?

  想起以前他能掌握我的一舉一動,連我在非玨那裡的情詩都能一首不拉地抄下來,是了,他定是在非玨那裡安了人手,定是我前一陣同非玨過往甚密,引得他的注意,他是何其聰明的人,定是發現我可能還在人世的消息吧!

  唉!我暗自懊悔不已,女人果然一碰到□就盲目得緊,我好歹也是東南有名的商人啊,這麼多年來,還是載在非玨手中。

  一邊暗歎著,一邊送別了張之嚴,原非白也起身告辭了,我求之不得。

  他深深看了我幾眼,對我微微一笑:「君老闆長得很像我認識的一個人。」

  我面上淡笑如初,心跳如鼓:「哦?何人,君某的榮幸啊。」

  他張口欲言,卻又閉上嘴,俐落地跳上了峻馬,我心中一動,他的腳終於全好了嗎?

  他在馬上向我拱手道:「今日多謝君老闆款待,來日定要請君老闆來別苑一敘。」

  「君某定然前來回訪踏雪公子,公子走好。」望著他漸行漸遠,心中盤算著這次一定要親自解送南部的貨物。

  連日來,我窩在家中,段月容來信,說是最近戰事吃緊,可能還要幾百萬白銀,和一些傷藥,我一想,也對,南詔那邊打仗就傷重過多,天氣已經熱起來,而且南詔那邊多是障毒之地,夏季猶勝,很容易引起瘟役,是要早做準備,於是我想辦法在這幾天給他湊個一二百萬量銀子,我庫存裡的CASHFLOW可能有五十萬兩吧。

  我和孟寅,兩個人正在調動銀量,窗外夕顏又拉著軒轅翼,玩紙飛機呼嘯而過,然後停在外面玩打木仗遊戲。

  這小丫頭,越來越沒有女孩子的樣子了,有空要好好教教她關於女孩子方面的容工淑德,算了還是讓段月容來吧,他家裡妻妾成群的,也算是這方面的專家了。

  我對著窗外喊了一聲:「夕顏,爹爹在看帳,到別處玩去。」

  夕顏大聲哦了一聲,過了一會兒孩童之聲漸消,想是到別處去了。

  等到我和孟寅出來時,天已經下午了,我伸了個懶腰:「小孟,一起用個飯吧。」

  孟寅溫馴地垂下眼斂:「是,主子。」

  我和孟寅吃著飯,便問起齊放:「夕顏在何處。」

  「同表少爺打累了,都歇午覺了。」

  我笑問:「誰贏了?」

  「小姐同少爺共打了八場方陣遊戲,兩人各帶十名學員,贏了四場,平局。」

  我夾了筷揚州乾絲到孟寅碗裡,他諾諾惶恐,現在好多了,以前我第一次給他夾了個獅子頭,他立刻嚇得給我跪了大半天,可能以為我賜毒藥給他呢。

  「最近原三公子可有什麼舉動?」

  「只是頻頻出入太守府,小人打聽到,踏雪公子,現在不但是是東吳社交場上炙手可熱的人物,而且亦是各家夫人心中的紅人。」

  「哦?此話怎講?」

  「天下盛傳踏雪公子與花西夫人的□,永業六年,踏雪公子曾經納過一妾,生過一子,至今踏雪公子仍然單身,故爾各家夫人都想把自家的女兒嫁給踏雪公子。」

  我沒有說話,只是吃完了飯,讓孟寅回去休息。

  我口中無波地齊放說道:「你最近去見素輝和韋虎了嗎?

  齊放垂首道:「素輝和韋虎前幾日是來套過小人的話,不過小人什麼也沒有說,他們二人還請小人安排與你見個面,小人沒有同意。」

  我點頭道:「小放做得對,過去得已經過去了,以後莫要同他多做交往。」

  齊放稱是,忽然想起了什麼:「有件事要回主子,隔壁錢園好像是易主了,錢員外攜家眷回蘇北老家了。」

  「哦!新易主的是何人啊?」

  「還不清楚,隔壁的家奴說是本地一個大財主。」

  我沒有放在心上,又打了一個哈欠,然後去小睡了一會兒,起來時,太陽微微西斜,暑意漸消,我便信步到我的後花園一遊,一路上,問珠湖的荷花開得正盛,這湖的名字還是段月容取的,定要將我和他的名字加在其中,我以為其心可誅也,不過也就一個名字,我也就隨他了。

  我走到湖心亭裡小坐了一會兒,看著碧葉連天,清風飄過,千萬朵荷花彷彿是含羞的少女,低下頭,露出的脖頸,幾隻野鴨鴛鴦嘎嘎叫著,撲騰著翅膀遊戲於荷葉間,青蛙撲通一聲從荷葉上跳入水中,不由忽地想起那年六月,一襲白衣的少年,指著一幅盛蓮鴨戲圖,笑問我:「你可看到了你?」

  一陣銀鈴般的笑聲遠遠地傳來,我驚問何人,齊放說道:「是各位夫人在玩捉貓貓,差丫頭來邀您同玩。」

  我欣然前往,我在岳陽山賊手上救下的芍兒著過來遞上紅綃紗巾,幫我繫上,於是我一路東撲西擋,耳邊一片鶯鶯燕燕的笑聲,脂粉撲鼻,我連打了兩個噴嚏,周圍忽然沒了聲音?

  我嘿嘿一陣笑:「你們好壞啊,有言在先,我捉到誰,今晚誰就陪我共度良宵啊,哈哈!」

  我的興趣大增,猛然捉到一片衣角,卻聽到耳邊傳來齊放的聲音:「君爺!這。」

  「別說!」我笑道:「讓我來猜猜這是哪位愛妾啊!」

  嗯?!我這位愛妾的手臂很健壯啊!

  啊!定是擅彈琵琶的敏卿,六年前曾是揚州頭牌的敏卿,身染重疾,被老鴇扔在街頭,被我發現了,後來慢慢醫治好了,我這才發現她的琵琶真堪比昭君。

  嗯,一定是的,不過,敏卿的什麼時候變得,那麼,那麼硬啊!

  唉!不對不對,我拉下紗巾,一張夜夜夢中相見的天人之顏,正似笑非笑地近在眼前,同我鼻對鼻,眼對眼

  我啊地一聲尖叫,然後很沒有形象地摔倒在地。

  蘿蔔手指對著他亂顫:「你你。」

  原非白對我微笑不語,眼中竟然對我的極度驚嚇有著一絲得意,一絲竊喜,看著我又有著一絲恍惚,齊放的聲音慢吞吞道:「主子,小人剛剛才查清,隔壁本是由本地的麻油世家張老爺買下了,後來讓度給原三公子了,今天原公子剛剛搬來。」

  趕過來的沿歌努力憋著笑,春來有些發呆,齊放板著臉過來扶起我:「主子沒摔著吧。」

  「摔你個頭。」我打了一下他的腦袋,然後站了起來,沉著臉道:「有話不早說。」

  齊放乖乖低著頭受了我這個毛栗子,臉上分明帶著一絲淺笑。

  怎麼人人都很高興我被原非白惡整?

  我拍拍身上的青草,手一伸,齊放立刻遞過來我那柄玉骨扇,我嘩一下子打開,倜儻地搖了搖,咳了一聲:「踏雪公子,雖然君某仰慕公子久矣,而且又極之榮幸地作了您的鄰居,但是這麼著不打聲招呼地翻牆過來,實在不雅啊,而且君某府上侍衛眾多,萬一造成什麼誤會,君某如何對公子交待啊?」

  齊放正要開口,原非白一擺手,對我含笑道:「君老闆冤枉,請看!」

  他一指某處斷牆:「今日剛搬來,信步游了園子,卻發現一處斷牆,我以為穿過去乃是錢園的另一處花園,卻不想誤入了君老闆的園子,還不巧打攪了君老闆的雅興。」

  「小人正要稟報,這牆本是錢老爺家養的那只惡犬所刨的,前二天雨大了些,莫名其妙的倒了,小人正想報主子,不巧原公子就誤入也。」齊放報說。

  還真是有可能的,原來錢老闆愛犬如命,我的府上也養了一條狗,有一次錢園的一條大狗竟然趴了個大洞,偷偷跑過來勾引我家的母狗,結果還把大膽前往摸毛的夕顏給咬傷了,於是我想盡辦法讓錢老闆搬家

  我無語地看看他,又木然地看看原非白,心想你這麼聰明的人竟然也會誤入別人的園子,如果真是這樣,我就把我的頭給你。

  我清了清嗓子:「既然公子前來,倒也省了我遣家人去請,今日暑氣也消得差不多了,就請公子來我家做客吧。」

  原非白滿面微笑,輕聲道:「那就叨嘮了。」

  嘿!你還真不客氣,我微轉身正要向他介紹我的姬妾們:「這是莫問的家眷,見笑於公公子了。」

  卻見我的姬妾和家僕除了齊放,一個個,目光癡迷,根本不理我君莫問,倒好像原非白是主子似的,丟盡了我的臉。

  我咳了一聲,沒人理我,我又咳了一聲,還是沒人理我,嘿!

  齊放大聲道:「備宴。」

  眾人回過神來,心虛地看向我,我心中忿忿不平,口中卻淡笑著一一介紹。

  「爹爹!」一個中氣十足的童女聲傳來,我回過頭,我那剛睡醒的大寶貝,咧著個大笑臉,騎著我幫她定做的童車衝了過來,看到了原非白,差點連剎車都忘了,然後呆在那裡,看著原非白就像看著耶穌一樣,連嘴巴都合不上了。

  原非白的臉色發白,狹長的鳳目陷在夕陽的陰影裡,看不見表情。

  我的心也擰了起來,夕顏同我一樣是單眼皮,一樣貌平,確有幾分相似。

  我勉力笑著摸了摸夕顏的頭:「乖,見過原公子。」

  夕顏醒了過來,恭敬地給原非白行了一禮,原非白似乎也回過神來,鳳目絞著我,深沉如海。

  我無法移開我的目光,也無法再開口,只是拉著夕顏定定地看著他,眼中霧氣陡升。

  許久,他慢慢向我走來,摘下腰邊的玉珮,微彎腰塞到夕顏的手中,淡笑道:「初次見面,算是送給令千金的見面禮了吧!」

  沒想到夕顏抓了,然後拉著原非白的手,甜甜道:「叔叔抱。」

  真好啊!這個原非白將我的家僕妻女一網打盡。

  「夕顏,莫要胡鬧。」我對小丫頭虎著臉,小丫頭卻看也不看我,只顧對著原非白流著哈拉子。

  原非白看了看我有些尷尬的臉色,微一沉呤,頎長的身形已經蹲了下來,旋而抱起了夕顏,夕顏咯咯笑著,稱機在原非白臉上重重烙下一個香吻,我差點暈倒,小丫頭竟然明目張膽地揩原非白的油,比起我當年毫不遜色啊!

  原非白卻對天真的夕顏綻開了一絲笑意,我也隨著這一絲笑意,心中不知為什麼鬆了一口氣,他對我微笑道:「好一個可愛的女孩,君老闆好福氣。」

  我不由問道:「聽說公子的妾氏為公子去年生了一個男孩。」

  原非白的笑容微凝:「你是說念槿吧。」

  我的心一跳,當時我接到密報,聽到他竟然給兒子起名念槿時,那種驚訝仍在心中迴盪。

  他慘然一笑:「念槿的身很弱,剛剛過世了,他的母親也傷心過度,一直身不好,也跟著去了。」

  我心下惘然,難怪他的臉色不太好,我使了個眼色,春來趕緊過去:「夕顏,春來哥哥抱吧。」

  「不要,我要原叔叔抱。」

  夕顏反身緊緊抱著原非白,令我有些擔心他會不會被夕顏那小肥手給勒死了。

  我只能親自過來:「夕顏乖,聽話,原公子是客人,爹爹來抱,

  夕顏像只八爪魚,更加緊緊地抱住非白:「不要不要,我要這原叔叔。」

  夜深了下來,天狼星環在月華周圍,我有些惱了,這小丫頭也太過份了,我正要危脅她,七天不准碰童車,不准吃零嘴,不准

  一個略帶冷意的聲音傳來:「夕顏,乖乖聽話。」

  春空月色朦朧,一個紫瞳佳人,雲鬢斜挑一支鳳凰奔月釵,站在那裡,面色凝冷。

  春空月色朦朧,一個紫瞳佳人,雲鬢斜挑一支鳳凰奔月釵,站在那裡,面色凝冷。

  夕顏的嘴一扁,就著春來下來了,乖乖由著豆子過來牽著走了,走時還一步三回頭地看著原非白,大眼睛裡滿是依戀。

  我的眾姬妾個個眼神懼怕的低垂下了頭,同我在一起那嗣意調笑的氣氛完全變成了標準的妾氏見正室的場面,眾家僕也儼然恭敬地躬著身,拜見這一年見不了幾次面的極其威嚴可怕好妒的「女主人」。

  我的頭皮直,神啊!我花木槿最怛心的事終於發生了。

  我無數次幻想著會同原非白相逢,不想卻是在倚芳小築相見!

  我也無數次幻想過原非白同段月容相見,但斷斷沒有料到是這種假鳳虛凰的形式相見,段月容這小子明明在信上說南部戰事吃緊,怎麼會突然到來?

  原非白會怎麼想,他會不會從心底裡看不起我。

  轉念又一驚,原非白怎麼看你,管你什麼事,你現在已經不是花木槿了,不過是個商人罷了,你怕什麼。

  我便又咳了咳,今天我的咳嗽真多,有可能得了哮喘。

  我還很熱,明明已是夜華涼如水,我卻偏偏熱得滿頭滿身大汗,我急急地扇了扇子,卻見眼前並沒有任何人注意著我。

  原非白一徑看著眼前這個紫瞳的不速之客,面色冷若冰霜,雙目先是疑惑,然後猛地閃過一道厲芒,看向段月容的那道目光是這樣地銳利冷峭,在我看來幾乎要把段月容扎出個窟窿來。

  而段月容下巴微仰,高高在上地看向原非白,紫瞳微迷。

  我忽然感到一道冷若冰霜的目光砸向我,非常神奇的令明明正在火熱中炙烤的我立刻變成冰塊碎成八半。

  我竭力鎮定地抬起頭,他的薄唇微微勾出一抹冷艷的笑意,然後那雙紫瞳卻沒有任何笑意:「喲!看來有貴客光臨哪!」

  我咳嗽了一下,關了扇子,又打開來扇了扇,如大丈夫一般對段月容緩緩說道:「不是聽說你身子不好嗎,怎麼來也不讓孟寅說一聲?我也好讓小玉給你準備準備。」

  「自己家裡,回來要通報什麼?」段月容忽地綻開一絲,我的雞皮疙瘩滿身長,他款款走到我身邊,柔情說道:「聽說你前幾天病了,所以就急著過來看看,你可好些了。」

  他半真半假地說著,卻很自然地將手貼上我的臉頰,輕摸,紫瞳滿是怛心道:「你看你都瘦成什麼樣了?」

  「我沒有事,不過感冒了。」我不著痕跡地挪開了他的手,偷眼看去,原非白的臉色冷到極點,目光中隱隱有了一絲痛色。

  我的心也隱隱痛了起來,擠出一絲笑道:「朝珠,這位乃是天下聞名的踏雪公子,你不是一直仰慕已久嗎。」

  然後又對原非白笑道:「公子見笑,此乃拙荊,朝珠,因身不適,久居之地,不懂規矩,還望見涼,

  原非白的臉色浮起了淡淡的紅暈,淡淡道:「今日墨隱真是好福氣,一來貴府,便能有幸得見朝珠夫人。」

  他的一雙鳳目緊盯著段月容,看似古井無波,卻內藏火山蒸騰,滿是一種冰冷的了悟,我眼觀鼻,鼻觀心,根本不敢接觸他的視線。

  而段月容也冷冷地說道,久仰久仰,卻上前猛地緊著我的手,雙目滿是挑釁。

  我驚抬頭,這個段月容是故意的,我不悅地看著他,卻怎麼也掙不開他的手。

  原非白的臉色平靜了下來,抱拳道:「既是君老闆,內眷前來,那墨隱改日再來拜訪。」

  說罷不再看我一眼,轉身便走。

  段月容卻媚然一笑,笑得我直打哆嗦:「唉?何故原三公子剛來就要走?」

  你這人是嫌還不夠添亂,怎地?

  我怒瞪著他,暗中掐了他一下,他上前一大步:「公子天下聞名,朝珠心悅久矣,剛才翠花說廚下已捕下一條大鰣魚,瓜洲鰣魚也算是長江特產,何不嘗之。」

  我正要喝退他,他卻一甩手,微用力間,一股力道迫我後退,他已很久沒有傷我之意了,我一呆,心頭也是火起,卻見他凌厲的紫瞳瞟過來,我不由得立時斂聲,他那絕色容顏仍舊笑如春花,而紫瞳卻盛滿久違的殺氣,冷冷道:「莫非三公子以為我備下的是鴻門宴,不敢前來嗎?」

  所有人的臉色均一變,原非白果然止住了腳步,慢慢轉過身來,夜色下,淡淡道:「朝珠夫人好客,在下感激不盡,只是卻不知這個家誰是一家之主,盡讓婦人前來咄咄逼人。」

  說罷,原非白傲然一笑,鳳目望向紫瞳卻是睥睨三分。

  段月容明顯一滯,所有人的臉開始從尷尬變成努力的憋著笑,我在那裡啼笑皆非。

  對啊,我怎麼忘了原非白的嘴巴,有多毒啊!

  早在認識他以前,就聽說這個白三爺不太愛說話,總是冷著臉子,可是一開口必是擊你要害,讓你一憋死在那裡。

  小時候多少次原非玨蹲在我德馨居門口哭得抽抽答答,只為老實八交的非玨不知該如何回原非白那一句涼涼的突厥毛子,只好暗地裡傷心委屈,不過後來非玨那句極為順口的三瘸子,其實還是在我啟發之下一衝出口,成了原非白心頭一痛。

  段月容又笑了,目光向我掃來,我木然地使勁搖著扇子,瞪了他一眼,心說被人當女人取笑,你還樂得出來,快下去吧你!

  我再一看,卻見他的紫瞳毫無懼色與憤怒,倒滿是一種野獸獵捕時的興奮,彷彿是遇到了旗鼓相當的對手了。

  「原三公子教訓得是,那莫問啊,你還不快過來,留住原三公子。」他的聲音嗲得嚇人,八年來,從來沒有如這一刻像女人。

  我慢吞吞地走過來,慢吞吞道:「朝珠,人家原三公子有事,就讓人家回去吧。」

  段月容昂著頭,向我走來,冷笑不語,原非淡淡的聲音又傳來:「既是夫人美意,在下就叨勞了。」

  我差點沒就此昏倒,嚥了一口唾沫:「擺。」

  段月容卻冷冷地打斷我,大聲道:「擺宴蝴蝶廳。」

  韋虎對我和段月容看了一眼,又看了看原非白,輕歎一聲垂下了眼斂。

  這是一頓食不下嚥的飯,段月容緊緊挨著我身邊坐下,前無古人,後無來者地給我慇勤添菜,我無力回應:「朝珠,你也多吃點吧,我吃不下了。」

  「你莫要胡說,都瘦成竹竿了,還不肯吃飯,你當我不知道麼,這幾天盡顧著忙你那個什麼模大秀了,連頓正經飯都沒吃過。」他在那裡欲嗔還頻。

  除了不停地上菜之聲,就夕顏和段月容生龍活虎。

  夕顏坐在段月容身上,兩隻小手折騰著,不停地響應給段月容的號召,給我挾吃的,真個一幅女孝妻賢圖。

  原非白優雅而緩慢地用著銀筷子,還是八年前那個秀氣的波斯貓似得進食方法。

  「夕顏乖,對,給爹爹挾道西湖醋魚,再來一勺蛋黃蝦仁。」

  小丫頭忽然對原非白問道:「原叔叔吃過河豚魚嗎?」

  原非白抬眉淡笑著,彷彿沒有人煙似的:「吃過。」

  小丫頭彷彿找到了知音,搖頭晃腦道:「竹外桃花三兩枝,春江水曖鴨先知。萎蒿滿地蘆芽短,正是河豚欲上時。」

  原非白的鳳目向我移來,我的心頭一動,這首詩我並沒有抄在花西詩集裡,但在西楓春暖花開時,有一次陪著原非白在莫愁湖邊散步,也曾經信口對他念起,然後流滿口水地說起美味的萎蒿和河豚魚。

  結果第二天,他就讓人八百里快馬為送來了河豚魚,還專門從江南弄來一個專作河豚的廚子,那時三娘不放心,盯著廚子弄了一整天,還用銀筷試了又試,不過我和素輝可把眉毛都快鮮得掉下來了。

  原非白柔聲問道:「夕顏小姐想必是常吃河豚魚吧。」

  夕顏流著口水搖搖頭:「娘娘也說這個萎蒿配上河豚魚是天下最好吃的菜,可爹爹就是不讓我吃,說是有毒。」

  我正要開口,段月容輕輕笑道:「夕顏,你真想吃河豚魚嗎?」

  夕顏猛點頭:「想。」

  「夏表,半個時辰之內,我要一盤新鮮的清蒸河豚魚放在小姐眼前。」段月容看著原非白笑道,孟寅低聲說是,立刻疾步走下去。

  「慢著,」我疾呼一聲,孟寅停下來,垂手看著我們,有些不知所措。

  我皺眉道:「朝珠,不管怎樣,河豚都有毒,況且如今天色已晚,莫要再興師動眾了。」

  我回頭對夕顏虎著臉說:「夕顏,你成天介兒地嚷著要吃鰣魚,今兒下午你沿歌哥哥才親自替你抓的鰣魚,可新鮮了,乖乖吃鰣魚吧。」

  夕顏毫不示弱地對我也虎著臉:「娘娘說,只要半個時辰就可以為夕顏弄來的。」

  啊呀呀!小丫頭要人來瘋了,敢造反啦!

  我微迷著眼:「我說了,今兒我們就吃鰣魚,不要河豚.」

  夕顏恨恨地看著我:「我要河豚。」

  我的眼迷得更狠,盯著她:「就是不要。」

  夕顏的大黑眼珠一轉,臉色由小霸王開始有所變化,然後慢慢地大眼睛裡畜滿淚水,嘴角耷拉了下來,極其委屈地轉過頭對著段月容嗚咽道:「娘娘爹爹他欺侮夕顏。」

  我冷笑地看著她,硬得不行來軟的啦,還找段月容助陣?

  段月容冷著臉,看了我半晌,冷笑道:「一條鮮魚而已,至於嚇壞孩子嗎?」

  我正色道:「這不是一條魚二條魚的問題,我是怛心她的安全,而且自古以來斷不能無所節制地溺愛孩子,長此以往,驕縱奢靡,這小丫頭將來便是第二個你。」

  段月容哈哈一笑,摟緊抽抽答答的夕顏,昂首道:「我有什麼不好,原三公子也是做過爹的人,你讓他評評理,你這個做爹的又哪裡好啦?」

  我一愣,這才想起原非白剛剛歷經失子喪妻之痛,這個段月容肯定是知道的,他是故意在揭原非白的傷痕

  放眼望去,原非白平靜無波地淡笑著,眼神卻有著不可見的傷神。

  我猛然驚醒,這才發現我和段月容有多像一對老夫老妻,我冷冷地咬了咬牙關,對夕顏笑道:「夕顏乖,快別和娘娘折騰了。」

  「不要,我要吃河豚,我要吃河豚。」夕顏饒口令似地哇哇叫著,我強忍心中的怒火,對夕顏微微一笑:「好吧,小丫頭,你如果今天敢再要吃河豚,你以後就別想再碰童車,再玩風箏,再進希望小學和同學一起讀書,我讓孟寅叔叔來教你讀書。」

  夕顏果然面露懼色,陷入認真而痛苦的抉擇。

  我冷笑著又看向段月容,惡從膽邊生,怒從心底起:「你今天若敢再給她弄河豚,明天我就。」

  段月容的笑容斂去,也對我冷笑道:「就如何?」

  他的眼中寒光閉顯,我不由自主地嚥了一下唾沫,壯膽地迷著眼睛:「就。」

  「就如何?」他長身立起,立刻高我一個頭,把害怕的夕顏扔給翠花,昂頭獰笑:「說呀,貓咬著舌頭啦?」

  我心裡便是一句:「明日便休了你,離你遠遠的,你看我敢不敢。」

  然而夕顏的臉色卻駭得有些發白,我便怒力嚥下這口氣,心說,絕不要同妖孽一般的人計較。

  我便轉過頭,向原非白擠出一絲笑容:「原三公子見笑了,朝珠不過是久居夜郎之地,所以禮節有些怠慢了。」

  原非白凝向我,晦暗莫測,良久扯出抹笑容:「君老闆,好福氣,夫人能幹,令愛活潑,墨隱實在羨慕。」

  我就此噎在那裡,他忽地向段月容看去:「不過朝珠夫人雖是絕代風華,確然說到底女子當以溫和恭順為美德,」他淡定而笑,鳳目卻是猛然放出尖銳的光芒:「長此以往,既便擁得良人,終是鳩佔鳳巢,依墨隱看來,亦不會長久。」

  說罷,對著我溫和一笑:「多謝君老闆的賞宴,告辭啦!」

  我走晶珠簾,急忙喚著齊放送客,原非白同韋虎的身影卻快速隱於夜色中。

  回首怒瞪珠簾,段月容的身影有些模糊,裡間傳來他的聲音寒如冰霜:「把小姐帶下去。」

  接著卻聽一聲巨響,他竟將滿桌酒菜全掀了,眾人驚嚇著跪下。

  他看著一片狼藉,膛起伏,隔著水晶珠簾,看不清他的表情,我無聲地走了出去,不去理他。

  我到夕顏的房裡安尉了半天,夕顏抱著我有些發抖:「爹爹,夕顏錯了,不該吵著吃河豚,娘娘生氣了,怎麼辦。」

  我抱著夕顏,拍她的後背,安慰了半天,又輕聲給她唱了半天藍精靈,她才猶帶著淚珠進入夢鄉。

  我回了我的房,卻見段月容恢復了男裝,冷著臉坐在那裡。

  我的心情也好不到哪裡去,走過去給他倒了一杯茶:「我收到了王爺的信函,那軍餉沒有問題,只是需給我些時日,讓我從幾臨省的分號那裡調些銀子過來。」

  段月容冷冷道:「我來這不是為了銀子,沒有你的的銀子,我們也照樣能進攻葉榆。」

  我歎了一口氣:「既沒什麼事,那就早些睡了吧!」

  算了,今天我就去西廂房睡一宿吧!

  段月容卻已經抓住了我,迫我轉過身來:「今兒你很高興吧?」

  「沒有。」我好累。

  「還說沒有?你同原非玨同出同進那麼明顯,連我在前線都知道了,不就是想把他引來嗎?」他厲聲對我說道,冷笑幾聲:「你苦心經營這幾年,見了情郎心中當是萬分甜蜜吧,敢問花西夫人,心中究竟念著誰?是踏雪還是那個練無淚經忘了你的非玨?」

  我滿腔心酸,輕易被他勾起,我看向他,怒火憋了半天,說不出一句話來,久久地才慘然一笑:「你捫心自問,如今我不男不女,有家歸不得,是拜誰所賜?」

  他眼中的盛怒立時化為一片死灰,我忍住眼淚輕輕推開他,剛打開房門,卻聽見一陣纏綿的琴音傳來,我斂聲細聽,乃是從錢園傳來的,而那首曲子正是我八年未聞的長相守。

  立時我如遭重擊,那滿腹悲涼辛酸,剎那間化作淚如泉湧,我咬著嘴唇,艱難地向外挪動腳步了。

  段月容猛地將我拉回來,關上房門,擋在我跟前,眼中狠戾:「你哭什麼?又在悲什麼?」

  我無聲地抹著眼淚,一邊繞過他仍然向門外走去,他卻又將我攬住,甩向床間,又粗聲問了一遍:「你在哭什麼?」

  我天旋地轉中,卻見眼前一雙盛怒的紫瞳,我的心中一駭,卻聽他直視著我的眼睛,冷冷笑著:「鳩佔鵲巢?」

  「我佔了又怎樣?」毫無預兆地,他忽地開始撕著我的衣物,在我耳邊低吼著:「我縱容你這麼多年,讓你做你喜歡做的事,自己整日扮個女人,不過是想讓你的心裡忘掉他,記得我的好,我從不曾用武力迫你,不是沒有解藥,不是怕你身上的生生不離,只是想看你對我真心的笑容,可是你。」

  「你這個沒有心的女人。」他撕去我最後的遮蔽,在我身上狂肆著遊走,狠狠道:「我何苦委屈自己,娶了一個又一個女人,卻把她們一個一個全當成了你,今天我佔了你,明天便帶著你卻狠狠地羞辱他,看他還敢不敢說格老子的鳩佔鵲巢?」

  我再也忍不住放聲大哭起來,奮力掙扎著,踢打著,段月容停了下來,似乎有些嚇著了,口氣軟了下來,嚅嚅道:「木槿,你,可是可是我弄痛你了?」

  我抱著自己,縮在角落裡,說不出一句話,像一個普通的女人,被逼到絕境,無力反抗命運,只是看著他不停地,絕望地哭泣著。

  段月容滿臉痛苦地爬過來,不顧我的踢打,只是拿自己手上的袍子裹住我,盡量柔聲道:「不要再想他了,不要再想他了,等我攻下葉榆,我就娶你做我大理的王后,然後我們一起生一堆夕顏,好嗎,木槿,莫要再想他了。」

  我掙不過他的力量,只能一口咬住他的手臂,血腥衝進我的喉間,他卻無動於衷,反而更加緊地摟住我,反覆地說著不想再想他了。

  那一晚長相守悲鳴了一夜,段月容擁著我默然無聲,而我咬著段月容的臂彎,流了一夜的淚,齊放也在門外長歎一夜。

  第二日醒來時,段月容站起身來正在整衣物,我坐了起來,抱著被子,他坐在床沿,想來過來親我,我冷冷地側過臉,躲開了他的吻。

  他歎了一口氣,有些苦澀地抱緊了我,對我溫言道:「昨天我對你說得都是真心話,這幾年,你如此聰慧地為豫剛家創造財富,不可謂不盡心盡力,父王早就不反對你進我家的門了,他也很喜歡夕顏,等我打下了葉榆,根本就不用再怕東庭原閥,我便過來接你過去,」他抬起我的臉,柔聲道:「其實我早就找到一種藥,可以,可以讓我碰你的時候,不再被貞烈水毒到。」

  我聽了一驚,明顯地往後一縮,他卻不放我後退,紫瞳看著我說道:「莫要怕我,木槿,我知道你的子烈,今日我向你起誓,只要你一天不允我,我便一天不會碰你,既便你永遠不答應我,我一生碰不得你也不打緊,只要你莫要離我而去,這幾年我自已也常常覺得奇怪,每次只要看著你對我笑,我的心裡就好生高興,就有一種說不出的心滿意足。」

  我愣住了,他親了一下我的唇,似乎很開心我沒有拒絕,繼續柔情的慢慢說道:「可是我找不到貞烈水完全的解藥,也就是說,我們暫時不能有孩子,反正我也不喜歡小孩子,好在我不討厭夕顏,我覺得我們一家三口也挺好,南邊現在不安全,等大理太平了,我們就永遠在一起,我陪你到滄山賞雪,伴你到洱海泛舟,領略我大理的萬里錦繡河山,看看這風花雪月有多麼美,聞聞那朝珠花兒有多麼香。」

  他著我的臉龐,那雙紫瞳情意:「我一定能讓你忘了那該死的原家,」他深深地吻了下去,在我耳邊說道:「木槿,你心裡明白,這世上只有我最知你容你疼你,我不信這八年對你什麼也不是,確然」他的語音一變,輕扶的手一下子捏著我的頭髮,冷冷道:「旦凡是我段月容想要的,便一定會得到,你還是莫要妄想離我而去了。」

  我不由自主地打了一個顫,他卻柔情一笑,又扮個女裝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