讀古今文學網 > 不知東方既白 > 第64章 全民公敵(十) >

第64章 全民公敵(十)

  聶飛的案子由檢察院重新起訴後,最後結果大快人心。聶飛最終被判死刑,但是民眾的反應並沒有想像中那麼興奮,大家就像看了一套80集連續劇,正義是否贏了已經不重要,結束就是好事。

  東方廌在新聞裡看到最後審判結果,長長舒出一口氣,正義最終總會找到它該出現的位置,也許未必是以你想要的方式,但它不會缺席。

  她翻出電話本,那裡面夾著一張名片,是爸爸留下的母親最新的聯繫方式。她猶豫了許久,終於給媽媽撥出了一個電話。

  這是母女時隔十年第一次直接通話,當初母親拋下他們離開,她心中是有怨氣的。即使長大後明白了母親的苦處,但已經流逝的時光和親情的空缺是再也難以彌補的。

  電話嘟嘟響了兩聲,那邊很快就接起來。母親沒停住的笑聲帶進了電話裡,聽起來電話那頭有很多人,她和他們一起很開心。

  「喂。哪位?」

  「喂。我是東方廌。」

  那邊的笑聲陡然停住,母親好像起身遠離了喧囂的環境,再開口的時候聲音有點發抖。「小……廌?」

  「你現在很忙嗎?」

  「不忙不忙。有什麼事你說。」母親說完又覺得自己口氣似乎有些習慣性的公事公辦,趕緊補充道,「我的意思是,不管你什麼時候找我,我都有時間。小廌,你父親去的時候,我在國外出差,回來才知道這個消息,那個時候喪禮都辦完了。我怕你不高興,偷偷聯繫小白帶我去墓地見過你父親一次,謝謝他這些年對你的照顧。」

  東方廌默了一下,母親什麼都不知道可真幸福啊。她當初的選擇是對的,脫離這個泥潭,如今才可以輕鬆提起這一家人。「爸爸之前說,您這幾年身體也不太好。剛好我這段時間公務停了,我去西京陪陪你。」

  母親顯然沒想到苦求以久的願望會這麼突然的實現,興奮的說話都語無倫次。「真的嗎?你真的願意過來?好好好!什麼時候?我去機場接你。家裡一直有一個房間是留給你的,你喜歡什麼顏色的被單窗簾?我這兩天去商城幫你買!還有牆紙,也要重新貼一次,以前的都是按你中學喜歡的樣式選的。」

  東方廌雖然表面平靜,心底也難免被這久違的母愛所感染,越發覺得自己這個決定正確。她沒法像唐既白那樣處心積慮蟄伏這麼久去報仇,這麼多年來她欠他的,他欠她的,就以這場官司的結束畫個句號。

  「喂……小廌,還在嗎?是不是覺得媽媽太囉嗦了?我一下子太激動了。你定好時間,我就到烏蘇來接你。」

  「不用了,媽……媽。我把手頭掃尾的工作交代一下就過去。我又不是小孩子了,還需要人接。」東方廌在母親面前不自然就露出了小女孩的嬌嗔。

  母親聽到這句暌違已久的媽,在那邊悄悄抹了抹眼淚。「是是是,瞧我這嘮叨勁。我就總覺得啊,你還小。行,那你定好機票告訴我。媽等你。」

  「唐檢,有你的快遞。」門衛老張遞了個ems的文件袋給他。

  「謝謝張叔。」唐既白上下翻看了一下,快遞袋很薄,是同城快遞,沒寫真名。

  他進到辦公室拿起桌上的開信刀劃開了快遞袋,幾張照片從裡面滑了出來,反面朝上掉落在地。

  唐既白弓下腰去拾,手指按在照片上,動作就慢了半拍。是他和吳雁的照片。照片裡,吳雁給他夾菜,舉止親暱,看到會讓人遐想連篇的照片。而拍攝的時間正是打著作權侵權案的時候,這個案子所引起的粉絲罵戰直到現在都未曾停息。

  「把我的東西還給我,你和吳雁都會沒事。」隨照片來的只有這樣一句話。

  唐既白玩味的摸索著手中的照片,片刻後,快步走到保險箱前,從裡面拿出一張黑膠唱片。

  這原本只是個無心之失,那天馬天競回來的太快,他把資料全部放回去關上保險箱後才發現漏了一張黑膠唱片在外面。已經沒有時間再開一次保險箱,他只能將它藏在了自己公文包裡帶出了辦公室。

  然而就是這樣的誤打誤撞,卻逼得馬天競狗急跳牆。要知道之前就算他兒子被抓,他都可以維持著表面的和氣。現在卻寧願撕破臉皮用這赤裸裸的威脅來逼他交出唱片。

  這張唱片他帶回家就聽了,震耳欲聾的鼓點聲,鼓點速度之快令人咋舌。用英文寫成的歌詞十分具有侵略性,在描述一個神經錯亂的女孩從渴望死亡到實現死亡的過程與感受,屬於早期風格的死亡重金屬音樂。歌曲配合電吉他和貝斯的輪撥,重複著不間斷的連復段。一開始聽得唐既白十分躁鬱,但奇怪的是多聽幾遍後竟有種解脫重負之感。而且還有種奇異的熟悉感,似乎在記憶的深處曾聽過如此的旋律。

  聯想到在馬天競辦公桌上看到的那張久遠的樂隊合照,這首歌應該是他們樂隊當初的作品。

  唐既白也曾在網上收集過有關天蠍樂隊的消息,可惜二十幾年前網絡幾乎不存在,沒有留下任何線索。

  原本還不確定這張唱片價值的唐既白收到這封威脅信,好像突然抓住了線團的一端。

  東方廌離開前夜,唐既白不請自來。

  她打開門看到一身黑衣的唐既白幾乎要融入黑夜之中,微微皺起了眉頭。「你怎麼來了?」

  「伯母打電話給我了。」唐既白並不在意東方廌歡不歡迎她,自顧自往裡走。

  東方廌扶著門,猜測他今晚過來的目的。勸她不要走,還是向她解釋自己有多少苦衷?

  可唐既白只是在她攤開在客廳裡的箱子前蹲了下來,隨手翻看了一下她收拾的行李。「西京天氣濕冷濕熱,冬天較烏蘇更加難受。你帶的這些衣服不夠厚,再備兩件羽絨服,裡面的衣物最好也選些速干的衣物。還有啊,你牙齦經常出血,這個牙膏不適合你。拖鞋呢?拖鞋也是要帶一雙的……」

  又來了。每次都裝作若無其事的闖入她的生活,絮絮叨叨說些根本無足輕重的話。東方廌被他這樣激的怒火中燒,衝上去推了他肩膀一把。「你就這麼閒的慌嗎?」

  唐既白本來毫無防備的蹲著,被她一推,摔倒在地,背撞在茶几上的尖角上,一陣尖銳的疼痛從脊椎傳了上來,他倒吸了一口涼氣。「嘶……」

  東方廌見狀連忙去扶他,問出口的話,語氣還扭捏著。「沒事吧?」

  「逗你的,不痛。」唐既白抬頭勉力笑笑。「小廌,我口渴,可以幫我去倒杯水嗎?」

  東方廌去冰箱裡拿礦泉水,又聽到身後傳來唐既白的聲音。「熱的,謝謝。」

  她一個人住哪裡過得那麼精緻,都是成箱的礦泉水往家裡搬。這會要喝熱水只有再去找熱水壺。

  她蹲在櫥櫃前翻找,唐既白趁機迅速將一個文件袋塞進了她行李箱的衣物下方,又從她茶几上的手機取出手機卡放進自己的褲口袋裡。

  等她燒好熱水,他卻一口未喝就起身要走。

  東方廌不明所以的目送他走到門口,終於沒忍住喊出口:「唐既白!我明天就要走了!」

  或許不管經歷過什麼,她心中始終期翼著他挽留一句。可唐既白只是在黑夜中緩緩回頭朝她綻放出一個堅定的微笑。

  「小廌,走了就不要回頭,不用擔心身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