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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東方既白(一)

  你看,東方已經泛起一絲光亮,所有隱藏在黑暗中的罪惡都將被驅逐。但在此之前,天黑的,就像不會再天亮了。

  窗外天空還是一片漆黑,時針剛剛指向四,東方廌拖著行李箱走出別墅。她沒有再回頭,早上六點的飛機會帶她徹底告別這個城市。

  凌晨五點,唐既白剛剛走到自家門口,鑰匙插入鑰匙孔時,手機在褲口袋裡滋滋作響。魏晚破天荒在這個點給他打電話,自從上次在警局認屍以後,魏晚和他們就失去了聯繫。也沒有聽說任何有關長樂葬禮的安排。

  「對,小廌的手機落在我這,你找她什麼事?她人不在我這,今天一大早的飛機。」唐既白抬手看了一眼手錶。「現在應該已經出發去機場了。誒,等等,小晚,還有個事想找你幫忙,我想請你爺爺幫我去找二十六年前有沒有一個受害者叫姜寶羅的卷宗存檔。嗯……有點急用。謝謝。你先忙吧。」

  唐既白一邊打電話一邊轉動手中的鑰匙進了家門,掛斷電話後就把手機往桌上一扔,走到保險箱前,從裡面取出一個黑膠唱片套。他身後有一個黑影閃過,像獵豹隱在暗處,盯著他的背影蓄勢待發。

  「你是在找這個吧?」唐既白沒有回頭,卻突然開聲,嚇得「黑影」心頭一抖,一時亂了方寸,索性直接撲上去搶他手中的東西。

  唐既白從褲口袋中掏出一把開了鋒的開信刀由下往上劃了一刀,「黑影」短促的叫了一聲,摀住手臂,血從手指縫裡潺潺流出。

  「這個唱片對你們到底有什麼意義?」唐既白舉起手中的唱片套,看著對面帽兜下陰鬱的面孔。「文楚,姜寶羅是你殺的?」

  聽到這個名字,文楚猶如發了瘋。怪叫一聲,隨手抓起書桌上的鎮紙朝唐既白擲去,唐既白頭一偏,銅鎮紙砸在書櫃門上留下一個坑。趁唐既白沒反應過來,他衝上去搶走唐既白手中的唱片套。卻發現那只是個空套,裡面根本沒有唱片。

  「寶羅!寶羅!」文楚狀似癲狂的抱著空唱片套反覆翻看,想從中間找出些什麼。

  「你的病根本沒有治好。那些死亡重金屬只不過讓你找到一個暫時的發洩口。二十六年前究竟發生了什麼事?你們為什麼要買兇殺害我父母?」

  文楚就像沒有聽見他說的話一般,一步步朝他逼近。「把東西還給我。我的唱片,還有你調查馬天競的資料。」

  「你拿什麼來換?」唐既白緊了緊手心的開信刀。

  「拿你的命!」文楚怒喝一聲,一腳踢飛他手中的刀。迅速欺身上前,用手掌外側為刀向下徑直砍擊唐既白的鎖骨部位。只聽卡嚓一聲輕響,唐既白鎖骨斷裂,眼前一黑向後滑倒在地。「方家那小子告訴你我有病,但他有沒有告訴你,我出國以後在美國陸軍服役?你想試試什麼是最痛苦的死法嗎?」

  唐既白背倚著身後的書櫃,右手按在明顯斷截的鎖骨上,緊咬著牙沒有痛呼出聲。

  文楚撿起掉落在一邊的開信刀,抵在唐既白脖間。「我再問一遍,東西在哪?」

  此時,文楚的耳機裡響起馬天競的聲音。「東西不在他家,我查過他車上gps的記錄,他今晚去了東方廌家。我現在已經在她家,沒有人。」

  「東方廌?」文楚眼裡閃過一絲怪異的神色,刀子往前更進了一分,唐既白脖間出現一絲紅線。「說,東方廌在哪?」

  唐既白瞟了一眼文楚身後的掛鐘,快要五點半了,小廌應該已經進了安檢。他面帶嘲諷的笑了笑。「你們這麼有本事,大可自己查。」

  被激怒的文楚並不打算和他磨牙,猛地一刀刺進唐既白的腹間,隨著一聲悶哼,腰間漸漸暈染開的鮮血將他白色的毛衣暈染成紅色。唐既白被喉頭的腥甜一燙,嗆聲咳出一口鮮血。

  「給她打電話!」文楚拿過唐既白放在桌上的手機,翻到東方廌的電話號碼撥過去放在他耳邊。「叫她來你家。」

  文楚大抵以為性命被他捏在手裡的人是不敢耍滑頭的,卻不想手機夾在唐既白耳邊,他只說了一句話,聲音輕的似自言自語。「不要回頭。」

  小廌啊。不要回頭。不用擔心你的身後。

  他的聲線因為失血過多而變得有些微沙啞,喉嚨中還夾雜著含混的咳嗽聲,但眼神裡一片淡然,像是對文楚的嘲諷。說完他就朝文楚笑了,文楚氣急敗壞的一把奪過手機卻聽到裡面傳出機械的女聲「您撥打的電話已關機……」

  唐既白在玩他。

  文楚眼中迸出一股狠勁,手中的小刀旋轉了一個九十度,在唐既白腹中攪著血肉翻滾。唐既白眼波顫動,眼皮輕搭下來掩蓋住痛色,即使手指抓地到骨節發白,也不肯求饒。別人越是想看到他示弱,他就表現的越是淡然。

  「很好笑?你自己想死,還要拖上那個被你父親害了一輩子的女孩嗎?」

  「長樂……」唐既白虛弱的喃喃,意識已經疼到渙散。

  文楚正欲再一刀了結他的性命,卻接到另一個陌生來電打斷。「文老師,我是東方廌。」

  文楚瞥了一眼地上的人,猙獰的面容突然放鬆,甚至帶著些許笑容。「東方律師呀。你好。有什麼事嗎?」

  「上次不是說要請您吃飯的嗎?一直沒有得閒,想問您今天有沒有時間?」

  「有空的。不用上外面吃了,來我家吧。我做,我做菜的手藝很好的。順便我們可以談談你上次和我聊的計劃。」

  「這不成老師請我吃飯了嗎?哈哈。那也成,我就不矯情了。我會帶瓶好酒來。好好談談……我們的計劃。」東方廌說完笑著瞟了一眼身邊的魏晚。

  一通電話結束,窗外的第一縷晨曦穿透了雲層,透過窗戶射在地上一灘血泊中。

  文楚轉頭看到昏迷在地,渾身是血的唐既白時,整個人一愣,彷彿剛剛下手的人不是自己一般。「怎麼弄成這樣?真是罪過,罪過。」

  「小馬呀。你過來處理一下。人要留著啊。真是的,怎麼能動不動就要人性命呢?」文楚皺眉訓斥電話那頭的馬天競。馬天競捏著電話,一臉無語。

  飛機場內,東方廌拖著兩個大行李箱。周圍圍了一圈男人,就像被保鏢圍在中間的大小姐,或者被討債的追來要債的欠債人。

  「我剛剛這麼說對嗎?」東方廌問魏晚。

  「嗯。他沒起疑心吧?」魏晚神色凝重,能不能救出長樂就看這一回了。

  「應該沒有。我真的要跟他回家嗎?那可是連環殺人案嫌犯啊!」東方廌狠狠剜了魏晚一眼。「你盜用我名字這筆賬,我們回去慢慢算。」

  「我也是一時情急就順口說了,誰知道這個變態真的會找到你。」魏晚心虛的撓了撓頭。

  原來自從丁長樂失蹤,他就一直在她的社交網絡上尋找線索。雖然郵箱裡的郵件,手機裡的短信都被刪除乾淨,但他卻在微博一條好友私信裡發現了端倪。

  有個女孩在私信裡問丁長樂是不是真的「去死」了?天蠍有沒有幫她實現願望?

  魏晚順著這條線找到了一個秘密的自殺論壇,那裡有一群想要自殺的人聚在一起尋求彼此的幫助。有時候是相約一起自殺,有時候是委託別人幫忙殺死自己或者引導自己如何無痛苦的自殺,而這其中有一批「資深者」是專門引導人家自殺。

  魏晚在論壇裡辨認出一個叫「一世安樂」的id很可能就是長樂的,她在論壇裡描述自己的身世,自己弟弟的重病,自己的仇恨。雖然用的都是化名以及修改了一些細節,但絕大多數事情都與她本人經歷相符。事實上,她從很早就開始出現自殺這個念頭了。這個帖子是08年的時候發出來,中間斷了幾年沒有後續,到今年,更新又開始變得頻繁起來。

  而她的帖子下有一個叫天蠍的人一直在陪她說話,但這個「天蠍」分裂的就像兩個人。有時候不停勸她放棄自殺念頭,有時候又教她如何報復別人,如何沒有痛苦的死去。

  【「如果不能親手手刃敵人,報仇就沒有意義。他若是不肯死,便用他最在乎的人威脅他。他一定會就範的。那個人不是有個最愛的女兒嗎?」

  「你喜歡的人也會理解並且尊重你離開這個世界的決定。」

  「不要害怕,無論如何,最後我會陪著你。」

  最後一條留言是丁長樂失蹤當天。魏晚相信這個天蠍就是長樂見過的最後一個人。

  本來他還不確定長樂究竟有沒有真的隨這個天蠍去自殺,直到那具屍體打撈上來。雖然她穿著長樂的衣服,但他一眼就認出那並不是長樂。如果你愛過一個人,你或許會明白一個感受,她的睫毛,腳踝,頭髮,甚至一片手指甲你都能閉眼臨摹出細節。

  果不其然這具屍體的dna匹配到了另一個失蹤案受害者家屬的dna,證明是那家人的女兒。而除了她們兩,這半年以來,烏蘇已經出現了十三宗失蹤案,無一例外都是女性,而且都對朋友流露出過想自殺的傾向。

  警方也鎖定了那個論壇,只是一直無法揪出這個天蠍。

  如果這個女孩明明不是長樂,兇手卻想方設法誤導他們相信這具屍體是長樂。那就只能證明長樂還沒有死!魏晚一想到這就激動的不可自已。

  於是魏晚想了個辦法,他偽裝成想自殺的女孩上論壇發帖。其實這個方法警官們以前也試過,但不知道是不是這個天蠍太聰明,從來不上鉤。魏晚歸咎原因是警官們編的故事太假,不夠打動天蠍。

  於是他結合身邊人的親身經歷,情深意切的編出一個身世極其悲慘的女孩。畢竟是做記者出身的,故事聽得多,寫的也好,為了真實性,他說的每一件事都是真實發生,有跡可循的。果然沒過幾天,天蠍就主動回復他:「需不需要幫助?」

  兩人開始如多年好友一般深談起來,後來天蠍不可避免的問到「她」的名字,魏晚腦子一抽,就發出了東方廌三個字。實在不是他腹黑,他身邊玩的好的女性朋友屈指可數,一個順手就打了出來。

  很快,東方廌身邊出現了一個奇怪的養貓男。警方盯上了他,準備收網。

  魏晚在網上和天蠍說自己已經準備好赴死,想要和他見面仔細談談這個自殺計劃。天蠍也答應了,於是魏晚準備向東方廌坦白。誰知道她一聲不吭拖著行李箱準備飛西京。還好在進安檢前最後一分鐘攔住了她。

  「東方女士,你放心。我們一定會保護你的安全!我們不能直接抓捕是怕他情緒激動下撕票,你只需要幫我們試探出人質的位置,我們就可以馬上行動。當然,一切以保護你的安全為第一要務。」為首的便衣警官鄭重向她保證。

  魏晚緊緊托住她的手心。「東方,這回能不能找到長樂就靠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