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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她不是別人

  「夏蕊寧,這間是你的工作室,谷教授的在隔壁。你可以看一下,需要什麼資料、工具,列個清單出來,夜家會全力提供。」夜渺懶洋洋的語氣介紹著,忽然停下,皺著眉看著夏蕊寧,「喂,你在說話,麻煩你專注一點聽!夏蕊寧,夏蕊寧?你又在想什麼?」

  夏蕊寧怔然回頭,看著夜渺、和記憶裡那張永遠閉上眼睛的夜凜的臉終於不再重合,她命令自己不要再去回憶、那件事已經過去幾年了,此時此刻的她是在夜園,是谷教授的助手!可是……頭痛欲裂,心臟也開始劇烈跳動,她環顧四周,這間是夜家安排給她的工作室,此刻開著窗,明明有新鮮的空氣夾裹著海風透進來,可她卻仍舊覺得呼吸困難。她知道自己情況又不好了,下意識的把背包拿在身前,手伸進去摸索著,可是背包太大,東西又太大,那個小小的藥瓶到底藏在哪裡了?要趕快找到!在哪裡?到底放哪兒了?

  夜渺怔怔的看著眼前的夏蕊寧蒼白得近乎透明的臉,在心裡歎了口氣,奪過她的背包走到書桌前,將裡面的東西一股腦的倒了出來。筆記本、筆袋、放大鏡、裝著口罩和手套的袋子、手機、錢包,幾瓶小小的眼藥水,除此之外,還有一個白色的塑料小藥瓶也安靜的躺在書桌上。

  而夏蕊寧已經在第一時間拿起藥瓶打開,也不清楚她究竟吃了幾粒,總之,在夜渺的注視下終於逐漸的恢復了平靜。

  「什麼藥?」夜渺輕描淡寫的問了句。

  夏蕊寧抬眼看了看他,仍舊又半垂了眼簾,「與你無關。」

  夜渺對她的回答並沒感到奇怪,冷笑了聲。氣氛正僵持著,靖聲戴著手套,推著一個特製的帶輪木箱走進了工作室。箱子看上去頗沉重,雕工也相當考究,可是看底部的輪廓結構應是當代之物。

  「夏小姐,這裡面是第一批要修復的的。」靖聲邊開箱邊說著。

  夏蕊寧沒有馬上走過去看,而是有條不紊開始「武裝」自己:戴上了專用的口罩、手套,又撿了幾樣工作室已經準備好的工具,順手從筆袋裡拿了支鉛筆出來,熟練的將長髮在腦後挽了起來。夜渺沒有再說什麼諷刺的話,似乎又看得有些怔忡,直到夏蕊寧裝備完畢,似有若無的掃向他,他卻立刻將眼神錯開,空落落的不知在想什麼。夏蕊寧不深究,走到了木箱跟前略彎了腰看向裡面,是一箱的書籍,便先看著擺在最上面的一冊,居然沒有書名,頗有幾分奇怪,「手抄?外觀上看問題不大,書皮是粗絲絹制的,不過目前已經沒有這種絹,只能找到最接近的。」夏蕊寧說著,輕輕用工具掀起書皮、又掀了張內頁認真而又仔細的看了好一會兒。是手抄本沒錯,絹秀的毛筆字,像是女人所書,「書葉的破損以前修復過,不過技術不太過關,你們看,補紙和書葉相接的地方,這裡,略高出一點點。這本冊子選用的紙張本來就有些厚,應該在……100微米左右。」

  夜渺注視著夏蕊寧,她的聲音因口罩的遮擋而略有些嗡意,一雙眸子半斂著,長長的睫毛在眼斂處投下晃動的暗影,神情專注而專業,很難想像幾年前的夏蕊寧會有這樣安靜沉斂的神態。從前的她不太耐煩做這種極需要耐心和細心的工作,可如今……

  「看紙張和裝幀風格,這本冊子應該是明朝之物,內容我稍後細看,應該是女子的札記之類。書皮上有焦痕,被燒過。書葉的話……要找到同樣的皮紙不大可能,靖聲,可以跟谷教授聯絡,請他在北京想辦法找到高麗紙。」夏蕊寧扭過頭看向夜渺,平靜的說著:「另外我需要告知一個準則,我不會讓這本冊子像新的一樣,而是修舊似舊。」

  「當然,尤其是冊子書皮上的焦痕,一定要保留,那是它經歷浩劫的標誌。」夜渺點點頭,真正開始涉及到工作,他當然不會再刻意為難夏蕊寧。

  「好。」夏蕊寧簡單應了,在靖聲的幫忙下把小冊子拿出了箱子擱在了工作台上,又撿了幾樣工具坐下,眼神頓了頓,抬頭看向夜渺,「還有事嗎?」

  一直注視著她的夜渺有些怔忡,「嗯?」

  「我可以工作了嗎?」夏蕊寧又問。

  「當然。」

  「那麼,能讓我自己單獨在這裡工作嗎?基本上當監工是沒什麼意義的。」夏蕊寧平靜的說著。

  靖聲在一旁忍俊不禁,輕笑。夜渺便頗有些不忿的尷尬,卻也的確不好說什麼,很明顯是他自討沒趣,可是就這麼被這個丫頭趕出來又著實狼狽,只好裝模作樣挑剔了一番,什麼你的工具太舊、房間裡空氣怎麼這麼差……等等一系列神經病話題。

  沒人理他。

  兩分鐘後,夏蕊寧的世界以夜渺離開的重重關門聲而宣告清靜。

  夜渺和靖聲兩個人下了樓,卻並沒有離開慧廬。靖聲對這裡相當熟悉,又細心的幫夏蕊寧用電壺燒了開水送上去,並交待了用午餐的時間才又下來。

  而夜渺一直坐在客廳的沙發上發呆。

  「夜渺,中午你也在這裡吃飯嗎?」想了想,靖聲還是問了。

  夜渺沒有回答,眼神銳利的掃了他一眼而已。

  「我去把你要處理的文件拿過來。」靖聲迅速轉身離開,因為他意識到了自己方才問了一個多麼愚蠢的問題。

  出了慧廬,靖聲拿出手機拔通別墅的電話,巧蓉很快接聽。

  「巧蓉,午餐送到夜園來,夜渺也不回去吃。」

  「好的,夜渺有沒有說想吃什麼?」

  靖聲想了想,簡單回答:「查查夏小姐的喜好就行了。」

  他確信一點,只要是夏蕊寧喜歡吃就沒問題,至於夜渺,恐怕連自己嘴裡嚼的是什麼都不知道……

  等靖聲拿了文件再回慧廬,夜渺便遞給他一張字條,輕描淡寫的語氣說了句:「查一查這是什麼藥。」

  字條上是一行英文藥名,靖聲略一猜,大概想到了,應是夏蕊寧的那個白色藥瓶,無奈的笑了笑,「夜渺,你這麼關心她又何必總是冷言冷語的。」

  「我不是關心,是好奇。」

  「並沒見你對別人這麼好奇。」

  「她不是別人。」夜渺平靜的說著,沒有再試圖刻意掩飾眼底的那份忽如其來的黯然。

  靖聲沉默了片刻,坦白講,他知道自己只是夜煜城先生的助手,並不方便詢問太多的事情。可就算他眼神再拙劣,也看得出夜渺和夏小姐之間定是有故事的,他更知道夜渺此刻本應該在夜氏集團的美國分部,而讓夜渺千里迢迢風雨兼程趕回來的,原來是夏蕊寧。

  不再耽擱,立刻拿著手機拔通了夜家的私人醫生電話,把字條上的英文跟醫生複述了下,電話那頭的答案卻讓靖聲頗感意外和吃驚。

  「是什麼。」夜渺看著靖聲,問著。

  靖聲猶豫了片刻,還是準確的回答:「抗抑鬱的藥,而且是強效的,長期服用的話對身體會有損害。」

  沙發上的夜渺閉上了眼睛,像是忽然累了,將自己的身體深深的窩了進去,他知道靖聲悄悄的離開了。靖聲是聰明的,知道什麼時候該做什麼事。可是……夏蕊寧,你在我生命中消失了六年,再見到你,你就是這個樣子嗎?

  心臟部位又開始隱隱作痛,這種痛也跟了他六年,卻永遠無藥可醫。

  午餐是巧蓉送過來的,簡單的四菜一湯,竟是地道的江城菜,偏鹹香。看著這些菜式,夏蕊寧顯然有些驚訝,連聲對巧蓉誇讚,連眸子都亮了些許。

  靖聲下意識看了眼夜渺,夜渺雖然沒說什麼,神態卻也放鬆了幾分。看來自己安排的午餐口味問題是對的。靖聲心下瞭然,隨便找了個借口拉著巧蓉離開了。

  餐廳就只留下了夜渺和夏蕊寧兩個人,倒是十分安靜了。

  慧廬的餐廳在一樓廚房的隔壁,是間不大的隔間,裝潢仍舊只是在原來的基礎上進行了維護和修繕,最大程度的保存著興建初期的原貌,當然,部分傢俬在戰亂中毀掉了,桌椅板凳不是古董,仿古而已。

  窄窄的鐵皮窗開著,是背對著海的方向,所以沒什麼風。從窗子看出去就是夜園的後花園,景色倒也不錯。

  如果對面坐的人不是夜渺,想必這對頓飯吃得會很舒服吧,夏蕊寧默默的想著,下意識抬頭看了看他:他幾乎沒吃什麼菜,連米飯都只是心不在蔫的挾了幾筷。

  她跟他之間已經變得如此陌生,又是誰之錯。

  「你看夠了嗎?」方纔還心不在蔫的夜渺,此刻卻抬了眼看著她,眼神銳利而凜冽。

  六年前他不會這樣,是還在恨著她吧,一桌子的江城特色菜像是瞬間變了味,夏蕊寧下意識瑟瑟垂了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