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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尚賢.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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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東揚的家位於一處湖景住宅樓。徐震和陳禹敲門的時候,他正在超大的入戶花園裡打太極拳。他的妻子——一位年輕貌美的家庭主婦引著二人來到花園,看著王東揚打完一套七十二式陳式太極,坐下來說話。

  因為左富民的報道事件,王東揚剛剛接受完宣傳部的質詢,現正處於停職反省階段。他臉上帶著中國文人遭貶時那種慣有的淡然而疲憊的神態,“你們想讓我說什麼?”

  “什麼都行。和這幾起案子有關的,想到什麼說什麼。”徐震說。

  王東揚苦笑,“真沒什麼能幫到你們的。你們不會想和我探討墨子吧?”

  徐震盯著他,“也行。”

  “那好吧。那我想說,我不後悔。”王東揚有點出神,“如果左富民是因為我的堅持而被殺,我感到很遺憾,對他感到抱歉,但我還是要說,我不後悔。”

  陳禹心痛如割,心亂如麻,他強攝心神聽下去。

  “我以前對墨子完全沒有好感,我覺得他是偽君子,他倡導眾生做凡人做不到的事,完全無視人的本性、人的感情。我不相信在如今的世界上還有人推崇墨子,甚至用這樣一種極端的方式去推崇他。可是你們知道嗎?我們的記者做了調查,案情在網上曝光之後,短短兩天時間裡,全市各大書店關於墨子的書全部賣斷貨,全國各大網上書店關於墨子的書也全部斷貨,其中大部分的訂單都來自海門。”

  徐震和陳禹都驚呆了。

  “這說明什麼?說明墨子的主張是現代社會的一種需求。”王東揚興奮起來,振振有詞,“我們整天批判這個世界唯利是圖、腐朽墮落,可我們每個人又做了什麼!和別人有矛盾時沒想過暴力解決嗎?在朋友圈裡發那些吃的喝的不是為了炫耀嗎?碰到單位競聘沒想過拉拉選票嗎?墨子的行為方式也許是極端的,但這種極端同時是一種標準,一種提醒,提醒作為個體的每一個人可以潔身自好,通過潔身自好去改造世界!這是墨子理論在今天的最大的價值!那些買書的人,我相信他們心裡都有同樣的認同,這種認同,是這個貌似唯利是圖、腐朽墮落的世界裡的美好的東西!”

  徐震不動聲色,等他的演說告一段落,“所以,你在這個殺人案裡看到的,是美好的東西。”

  “我願意這麼想問題。”

  “你同情兇手嗎?”

  “他的願望是好的,但是以暴制暴觸犯法律,我當然不贊成。”

  “我們先不談法律,從你個人的感情上,你同情他嗎?”

  王東揚愣了一會兒,“我知道你想問什麼了。我告訴你,我對這個兇手一無所知,他的動機、做法我通通不知道。我只是在案子裡看到了我想看到的東西,僅此而已,根本談不上同情不同情。”

  陳禹煩躁起來,不再迂迴,直刺要害,“《海門觀察》的播出內容,是不是要提前上報?”

  “當然要,這是程序。”

  “你有權指定播出的內容,是嗎?”

  “是。但我可以明確地告訴你,只有左富民的報道是我親自指定的。”

  “為什麼?”

  “因為新聞線索是直接報到我手上的。”

  “也因為你的堂弟是左富民的競爭對手,是吧?”

  王東揚並不慌張,“事情出了,你們怎麼想都可以。對我來說,能拿到確鑿的賄選證據,這是一個新聞人的幸運,我必須對得起這個幸運。”

  “報道這個事的記者也是你指定的?”

  “是。”

  “張若熙剛剛被調到廣告部,為什麼指定她?”

  王東揚也怔了一下,“張若熙是《海門觀察》的一張臉,目前台裡還沒有人能取代她。她離開的這兩天,收視率已經在下降。而且,這個報道不簡單,可能還會有風險,必須讓她這樣經驗豐富的記者出馬。再說,別的記者也不願意接。”

  陳禹的心一揪。如果不是張若熙出馬,換另外一個記者,錄像帶肯定會被左富民的人扣下,也就不會有後來的一切了。但此刻箭在弦上,容不得他發感慨,只能緊逼不捨,“最近一個月你出過差嗎?”

  “月初的時候去過一趟廣州,怎麼了?”

  “幾號?”

  “記不清了。”

  “你一般下班回到家是幾點?”

  王東揚冷笑一下,“對不起,我不是嫌疑犯。你要是懷疑我,就先去把證據找來!”

  陳禹眼中冒火,“要是找到證據我就不會問你了,我第一個宰了你!”

  徐震眼看要失控,拉著陳禹站起來,“對不起,打擾你了,有需要的話我們再聊。”

  王東揚瞪著陳禹,“你們這是幹什麼?我可以告你恐嚇,你知道嗎?!”

  “我就是恐嚇你了!”陳禹還要發作,被徐震用力拉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