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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薛懷安並不知道他和初荷幾乎是前後腳踏入了女學的大門,為他開門的阿初嫂一看薛懷安的錦衣衛打扮,客氣地問道:「官爺早,我們女學已經關了,不知官爺來有何貴幹?」

  「我是來見你家程校長的,關於杜小月的案子我還有事情要問她,剛剛程府的人說她在這邊。」

  阿初嫂聽說是杜小月的案子,臉上露出難過的神情,道:「那孩子是死得慘啊,官爺隨我來吧。」

  薛懷安隨著阿初嫂跨進院門,瞟見門邊給門房住的小屋,停下腳步,指著小屋問:「那裡可是門房老賈的住處?」

  阿初嫂定了步子扭頭一看,道:「正是,昨天晚上就有官爺來搜過了,您還要去看看嗎?」

  薛懷安略一沉吟,道:「還是再看看吧。」

  阿初嫂拿出一大串鑰匙,挑出一把開了那門鎖,將門一把推開,卻也不進去,說:「官爺請進。」

  薛懷安一探頭進去,就聞到裡面一股子發霉的味道混合著單身男人居所特有的混濁氣息,忍不住皺了皺鼻子。

  阿初嫂見了薛懷安的樣子,說:「裡面難聞得很吧,平日裡不知道說了他多少次他也不去收拾收拾。有幾次我看不過去了,幫他打掃過,現在想起來就後悔,早知道是這麼個喪心病狂的歹人,就是給我錢也不幫他打掃,真是下作啊,不得好死。」

  阿初嫂在門口兀自義憤填膺,薛懷安卻已經習慣了屋內的氣味,抬步走進屋子。

  這屋子小得一眼就能看遍,除了一櫃、一榻再無任何傢俱,桌上擺著沒有洗刷的碗盤,盤底的一點點剩飯因為夏季天氣潮熱而生出了一層綠毛,各種家什胡亂堆著,連個插腳的地方也不好找。

  「這裡是原本就這麼亂,還是被我們的人翻過了?」薛懷安問,他知道要是被錦衣衛搜剿過的地方,和被強盜掃蕩過該是相差無幾。

  「一直就是這麼亂的,前天的幾位官爺一看這樣子,腳都懶得踏進去。這屋子就這麼巴掌大地方,哪裡藏得住人,再者說,老賈幹了這麼傷天害理的事情,也不敢待在這裡啊。」

  阿初嫂說完這些話,以為薛懷安也會像昨天那些錦衣衛一樣看看就算了,不想這個看上去神情有些疏懶的年輕人好似沒聽見一樣,彎下腰,從一大堆亂七八糟中間拾起一個黑色的鐵盤來。

  「鐵八卦,難不成老賈會八卦掌?這應該是練八卦掌用的。」薛懷安問。

  「這就不知道了,我家小姐說當年雇了老賈只是因為看著他人老實,沒聽說會武功這事。」

  「那你什麼時候發現他不見的?」

  「誰老去注意這麼個人啊,出事了你們來抓人,才發覺他早就跑了。」

  蹲在地上的薛懷安冷不丁轉過頭來,原本好像半睡半醒沒睜開的眼睛忽然明亮異常,問:「大嫂最好想清楚,門房可不是別的什麼人,我記得口供上說你們去清涼山茶室的時候是從這裡出發,那麼門房老賈那時候有沒有送你們出去、有沒有在你們走之後關好大門,這總是應該記得的。如若那時候他已經不在,門該是你們自己鎖的,這樣的事情不會搞不清吧?」

  阿初嫂被眼前錦衣衛突然改變的氣場唬得愣了愣,才道:「是,大人這麼一說,倒是想起來了,那天我們出門時老賈還在的,我們出去後,他關了大門,此後就再未曾見過。」

  「老賈平日吃住都在這裡,沒有家,是嗎?」

  「是,這些我都和前天來的官爺說過,大人,你們諸位之間難道不說說話,互通消息嗎?」阿初嫂被問得有些不耐煩,口氣也沒有剛才和氣。

  薛懷安站起身,笑笑說:「是啊,說得不怎麼多,我們錦衣衛都是些溫柔靦腆而不善言辭的傢伙。」

  阿初嫂帶著「溫柔靦腆而不善言辭」的年輕錦衣衛穿過校園小而精緻的庭院,來到一個獨立的院落。她進去通報後沒多久,一身淡青色絲裙的程蘭芝便迎出了院子。

  她見是薛懷安,熟稔地點點頭,道:「原來是薛校尉,怎麼,這案子我還有什麼可以幫上忙的地方?」

  「正是,在下的確還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向程校長詢問。」

  程蘭芝面上客氣地微微一笑,可是並沒有做出邀請薛懷安入內相談的動作,雙手在身前一環,說:「請問吧。」

  薛懷安彷彿完全沒有察覺到程蘭芝的拒意,自己抬腳就往院子裡走,程蘭芝見這人這麼厚臉皮,自己到底是女子,也不好上去硬拽他,只得容他進了院子。

  薛懷安站在院子裡,四下看看,指著敞開的窗子問:「程校長在夏天喜歡開窗戶是吧?」

  程蘭芝被問得莫名其妙,答道:「自然是,敢問有誰在夏天裡緊閉門戶的?」

  「但是開著窗戶不會不方便嗎,在下是說要是在室內換衣服什麼的怎麼辦呢?」

  「自然是會放下簾子的。」

  「那麼,前天在清涼山茶室,程校長換戲服的那間屋子,也是開著窗子的吧?」

  程蘭芝沒有馬上答話,盯著面前正俯身閒閒觀看著庭園花草,看上去有些吊兒郎當的錦衣衛,好一陣子後才說:「是的,開著。」

  「不單是前窗,後窗也是開著的吧?」

  「這麼詳細,我就記不得了,誰會在意這種事情?」

  薛懷安忽然站直身子,將目光移到程蘭芝身上,溫暾暾地開口說:「從那個後窗可以清楚地看到杜小月被害的地方,我在想,程校長是不是有可能恰巧在換戲服的時候看見了兇手。」

  「沒有。」程蘭芝斬釘截鐵地回答,「換戲服也就那麼一會兒工夫,匆匆忙忙的哪有時間還看外面。」

  「但是如果有呼救聲傳來呢,總會看看吧?」薛懷安的口氣仍然綿綿的,似乎很不確定該不該這樣問。

  程蘭芝一挑眉毛,反問道:「薛校尉,我為何一定會聽到呢?且不說是不是杜小月被害的時候我恰巧就在那裡換衣服,退一步講,就算在的話,那裡和我的後窗雖然直線距離不過百多步,可是隔著山林、草木,我為何一定能聽得見呢?」

  薛懷安搔搔頭,露出一副被難倒的表情,道:「的確是啊,程校長說得有理,不好意思啊,打擾程校長這麼久,在下這就告辭了。」

  程蘭芝不想這樣就結束了錦衣衛那臭名昭著的問詢,她依然記得就在兩天以前被一群錦衣衛困在清涼山茶室的時候,是怎樣被喝來呼去、冷言相對的,於是有些難以置信地問:「薛校尉這就走了?那,恕不遠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