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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七零章

  因在路上耽擱了一會兒,程昶到正堂的時候,雲浠的貼身護衛崔裕已經到了。

  與他同來的還有忠勇侯府的白苓。

  崔裕見了程昶,連忙上前拜見:「侯爺聽說方氏離世的消息,沒過問太多,只寫了一封休書囑屬下帶來陵王府。屬下原想先去侯府將此事稟給雲麾將軍,沒想到將軍已隨殿下到王府了。」

  程昶道:「我們也是剛聽說了這事。」

  幾人一起等了一會兒,雲浠就從別院過來了。

  她聽聞雲洛得知方芙蘭的死訊,只讓人捎來一封休書,心中並不意外。

  哥哥一直是這樣,愛憎從來分明,遇事當斷則斷。

  雲浠問白苓:「你怎麼也到這裡來了?」

  白苓微斂著雙眸:「稟小姐,少夫人,不,方氏她雖然有負於侯府,但她從前在府中時,曾與小姐一起照顧侯上的老老小小,照顧阿苓的阿爹阿娘,阿苓到底還是念著她這一點恩情的。眼下她過世了,無人收屍實在可憐,所以阿苓想過來將她好生安葬了,這樣就算以後跟著少將軍去了塞北,也不會再有牽掛。」

  方芙蘭初到侯府時,白苓還是個剛過黃口之年的小姑娘,眼下數歲過去,已出落得裊裊婷婷了。

  雲浠點頭:「好,方氏的遺物我已幫她整理好了,崔裕,你帶上人,陪阿苓去給她收屍吧,等下了葬,記得把哥哥的休書燒給她。」

  「是。」崔裕拱手。

  如今的陵王府凋敝不堪,任憑誰來,只要是個官,就要看人臉色。

  崔裕與白苓等人離開後,府中下人見王世子殿下與雲麾將軍似有話要說,均避得遠遠的去了。

  程昶想起白苓的話,問雲浠:「你哥哥打算回塞北?」

  雲浠頷首:「對。當年陛下召回父親,其實是打算另擇將領去駐守塞北的,但招遠叛變,裴府獲罪,挑來挑去也沒個合適的。再說這兩年塞北的蠻子這麼安分,是因為父親滅殺達滿部落後,別的部落又在裴闌手底下吃了敗仗,眼下望安快要繼位,塞北那邊似乎覺得有機可乘,又蠢蠢欲動。昨晚望安與哥哥商議了一宿,最後還是決定由哥哥帶忠勇軍回到塞北。」

  程昶聽了這話,愣了愣,問雲浠:「忠勇軍重返塞北的決定,是太子殿下與雲洛共同做的?」

  雲浠道:「是。但哥哥也不是馬上走,大概要等到夏末入秋。」

  她說著,笑了笑,「我本來想把阿苓留在金陵,尋媒媼為她說門親事,但她似乎不願,一心要跟著白叔與哥哥去塞北,我也就隨她了。」

  程昶聽雲浠提起這話,想起近兩年前,雲浠曾為白苓說過一回親,對方人家正是田澤。可惜彼時田澤並沒有娶妻的打算,一心想著為雲舒廣平冤,這事便不了了之了。

  平南山兵亂前,程昶有回路過含元殿,倒是撞見田澤囑田泗去打聽白叔的病情,又說近日得了一盒名貴藥材,讓田泗想法子給白叔送去。那時田泗田澤剛回宮,尚被昭元帝看得很牢,那藥材後來還是程昶派人幫忙送去侯府的。

  這些事程昶當時並不在意,眼下想想,偌大一個忠勇侯府,田澤獨對白叔一人的病情這樣關心,確有幾分說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這些都是別人的私事,程昶沒有多提,問雲浠:「雲洛帶忠勇軍回到塞北,你就跟著我留在金陵嗎?要是這樣,你以後見你哥哥的機會就少了。」

  雲浠一笑,利落爽快道:「沒事,我早就想好了,我以後就跟著三公子,三公子在哪兒我就在哪兒,只要三公子別攔著我時不時出去打個仗就行。況且我和哥哥,還有阿久他們都是武將,南征北戰的,以後總能在沙場遇見。」

  程昶又道:「雲洛今日襲爵後,是不是會閒個幾日?」

  「對,會清閒個三五日日。」

  程昶道:「那就定三日後,我去侯府一趟。」

  「三公子要來侯府?」雲浠納罕。

  程昶道:「雖然我父親母親已決定去侯府提親,但娶你這事畢竟是我自己的事,以後的日子也是我們兩個人過,所以我還是打算按照我們那兒的規矩來,我先去一趟侯府,親自跟你哥哥求娶你,這樣才不算虧待了你。」

  雲浠聽了這話,先是愣了愣,爾後一展顏,聲音脆生生的:「好,那我去跟我哥說,就定三日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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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日後,忠勇侯府。

  清早天剛亮,正院東面廂房裡已擠擠挨挨站滿了人,雲洛立在一面銅鏡前,左看右看,搖頭道:「這身不合適,這身衣色太鮮了,不夠沉穩,鎮不住。」

  「少爺要不試試那身竹葉青的,色淺溫潤,沉穩又好看。」鳴翠提議道,隨即把搭在黃梨木架上的竹葉青涼衫遞給雲洛。

  雲洛接過,很快在屏風後換了出來。

  眾人移目看去,阿久道:「我覺得好看,跟剛剛那身兒一樣好看。」

  「好看是好看,但……」白祥猶豫著道,「但穿衣裳這事兒,跟做人一樣,應該揚長避短。少將軍穿這身,雖然多了幾分清雅,可是琮親王府的那個小王爺長成那副模樣,論『公子如玉』這四個字,少將軍哪裡賽得過他?還是換了吧。要不,咱們穿侯爵冠袍,爭取從氣勢上壓過他?哦對了,把祠堂裡那根太|祖皇帝賞的長矛也帶上!」

  「不行不行。今日是他來求娶大小姐,是他有求於少將軍,少將軍應不應他還兩說呢!這就把侯爵官袍穿戴上了?給他多大顏面似的!」趙五道。

  「那怎麼說?衣色鮮了不沉穩,衣色淺了比不過,正經的袍冠又怕太給臉了,總不能邋裡邋遢地去見客吧?憑的跌份兒!」秦忠不耐煩道,「叫我說,少將軍只能認命,誰叫您這幾年不在,大小姐被這麼一個長得跟神仙似的人拐跑了呢。」

  「三公子關鍵不是樣貌好。」鳴翠想了想道,「他是樣貌好,氣質更好,清絕冷靜,世間獨一份兒的。」

  雲洛抬手一指鳴翠:「我看你是跟阿汀跟久了,胳膊肘盡往外拐。」

  「少將軍要不……要不就穿甲冑吧。」白苓道,「阿爹不是說要揚長避短嗎?少將軍是將軍,穿起甲冑來最威風,三公子身上是斷斷沒有這樣的武將氣勢的。」

  雲洛一想也是,剛將甲冑換上,只聽房門一聲響動,是雲浠過來了。

  「哥,三公子已經到府門口了,你怎麼還不去正堂?」

  雲浠說著,忽見雲洛竟穿著一身將軍甲冑,不由疑惑道:「哥,你今日又不去西山營,穿這身做什麼?大夏天的,熱不熱?」

  然而雲洛竟似著惱她,帶上鐵護腕,路過她時瞪了她一眼,也沒應她的話,悶不吭聲地往正堂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