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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狼怪

  兩人才回到狼狩山,天空便下起磅礡大雨,雨勢實在太大,兩人回到藏著摘星衣物的山洞時,幾乎渾身都已濕透。

  摘星很快換回女裝,轉頭見到狼仔就在一旁看著她更衣,一點也不避嫌,忽感有些害羞。

  『狼仔!以後我換衣服時,不准偷看!』她臉頰發熱,語氣嬌嗔。

  儘管在皮影戲的故事裡,她希望狼仔能永遠跟自己在一起,但畢竟男女有別,女孩子家換衣服,怎能讓男孩子這麼大方欣賞?又不是夫妻……她一愣,水亮的大眼眨了眨,又眨了眨……可能嗎?她和狼仔將來有可能會……哎呀!她到底在想什麼呀!摘星閉緊眼,用力甩頭,像是要把腦袋裡冒出的荒唐念頭甩掉。

  他在旁好奇地看著她臉上表情千變萬化,臉蛋兒越來越紅,只覺有趣。

  他見摘星換下的男裝放在一旁,今日下山所見讓他對人類不再那麼反感,於是拿過那件濕透的男裝在自己身上比畫,摘星聽到衣服窸窣,轉頭發現他正摸索著怎麼穿衣。

  這是她初次見到他穿上衣物,過了一個冬天,他身子更加抽長,衣服披掛在身,居然姿態挺拔,人模人樣,兼之淋濕的長髮被他草草攏往腦後,臉龐完全顯露出來,五官英俊,輪廓深刻,帶著濃濃不羈野性,摘星一時竟看得呆了。

  沒想到他長得這麼好看!

  這下除了臉頰發熱,她喉嚨也開始有些發乾,連心跳都不由自主地加速。

  他從未見過她露出這副小女兒家的嬌羞神態,微歪著頭看她,一臉不解。

  摘星意識到自己失態,趕緊道:『沒想到你穿上衣服後挺好看的!果然人要衣裝,狼要金裝……不對不對,我在說些什麼啊。』她感到有些頭暈,連忙拍拍自己臉頰。

  但,她依舊臉頰燒熱,心跳急促。

  她這是怎麼了?

  狼仔慢慢朝她走來,摘星從未像此刻不知所措,卻同時又靦腆地期待著什麼。

  他走到她面前停下,雙手捧住她的臉,低下頭,額頭貼在她的額頭上,就此靜止不動。

  摘星眨眨眼,感覺到他捧著自己臉頰的雙手十分冰涼。

  他接下來要做什麼呢?

  難道看了那出皮影戲,他這狼腦袋真的開竅了?

  『星兒,熱……』

  她一愣。然後她輕輕推開狼仔,摸了摸自己的額頭,笑了。

  原來是因為淋了雨、受寒發燒啊,她會臉紅心跳,根本不是因為狼仔……原來如此……下一刻,她身子一軟,只覺自己倒在一個溫暖的懷抱裡,接著便不省人事。

  *

  大雨已停,女蘿湖邊積了些雨水,污濁不堪,他蹲下身子,伸手舀起泥水,自己舔了幾口,又抹了抹臉。

  他低頭看著手裡的泥水,又望望湖面,狀似思考,然後站起身走到湖邊,湖水已重新結起厚厚一層冰,他來到湖冰最薄處,跪下,一拳用力擊向冰層。冰層上立即起了裂縫,他又是狠狠一拳擊下,冰層竟應聲而裂,他不畏冰冷,用手舀出乾淨湖水,但走沒幾步水就便從指縫間漏光,試了幾次,他乾脆低頭含了一大口湖水,一路奔回山洞。

  昏迷的摘星雙眼緊閉,呼吸急促,似很不舒服,不時喃喃囈語:『好熱……渴……水……娘……我好渴……』

  他扶起她,貼著嬌嫩的唇,一小口一小口細心哺喂,一滴水都沒有漏下。

  喂完水後,他又跑出山洞,在積雪的草地上低頭認真嗅聞,不時挖掘,終於讓他找到些許薄荷,他立刻拿回山洞,喂摘星吃下。

  摘星喝了水,感覺舒服多了,便不再囈語,而是沉沉睡著了。他先是守在洞口,確定安全後才又窩回摘星身邊,憂心地守著她,還不時用手碰碰她的額頭、臉頰,確認她是不是身子還燙得厲害?

  時間不知過去了多久,山洞外的天空已是一片漆黑,摘星終於緩緩睜開眼,醒了過來。她鼻尖先是嗅到一股薄荷清涼香氣,立時忍不住多吸了幾下,意識更加清醒,只覺神清氣爽。接著她感覺背部傳來陣陣暖意,她微低頭,見到一條粗壯滿是傷痕的手臂橫在她腰身上,保護欲十足。

  她動作極輕,不想驚動他,但長期在野外生活的狼仔何等警覺,摘星一動,他立即睜開眼,見摘星醒了,立刻將自己額頭貼上摘星的額頭,還因為心急不小心太用力,摘星的額頭被他撞了下,輕輕『哎唷』了一聲。

  『狼仔!我沒事了!別擔心……』摘星一手摸著自己被撞疼的額頭,一手摸著狼仔的頭,狼仔見她似乎恢復了,終於鬆了口氣,將頭倚在摘星的肩窩處輕輕摩蹭,親暱撒嬌。

  摘星見山洞外天色已黑,急著要下山回馬府,只好輕輕推開他,語帶歉意:『狼仔,天黑了,我要回去了。』

  他一臉失落,用力搖搖頭,又指指自己的額頭,道:『燙!星兒不舒服!』

  摘星笑了笑,拾起狼仔撿來的薄荷,道:『狼仔,謝謝你,薄荷很有用,我現在舒服多了。』她指指山洞外,又道:『但我真的得趕緊下山了,我很快會來找你的,好嗎?』

  他雖不捨,也知摘星一定得下山回家,他背轉過身子蹲下,又轉過頭指指自己的背,示意要背她下山。

  摘星也不跟他客氣,很快就爬上了他的背,反正沒有人比狼仔更熟悉山路,加上天色昏暗,有狼仔帶著她下山,不但更快,也比自己一個人亂闖安全多了。

  狼仔背著她往山下奔去,經過女蘿湖旁時,就著皎潔月色,她見到湖面破冰,微覺奇怪,正想開口問,狼仔已經越奔越快,不斷在樹叢山林裡奔竄,她只得緊緊抱住他,怕自己摔下。

  過了不到半刻鐘,她就已遠遠見到山腳下那塊狼狩山石碑,原以為狼仔會放她下來,沒想到他背著她來到石碑前,停住,猶豫了一下,又背著她繼續往前跑,朝奎州城的方向奔去。

  摘星又驚又喜:狼仔居然願意主動離開狼狩山了?

  但夜晚城門有駐軍值守,摘星擔心狼仔的安危,忙在他耳邊道:『狼仔!狼仔!好了,停停!送我到這裡就可以了!』

  他立刻聽話停下。

  摘星從他背上跳下,與他匆匆道別,轉身往城門的方向跑去。

  但他沒有立即離去,而是站在原地,目送著她的身影,直到再也瞧不見她,才轉身回狼狩山。

  他走了幾步,回過頭,見到奎州城內燈火通明,而他的星兒就在那裡頭。

  他又轉頭看著那一片漆黑的狼狩山,不禁有些動搖……

  他從小與狼為伍,早將自己視為狼群的一份子,厭惡那些獵人,連帶厭惡所有人類,可是星兒不一樣。星兒對他好,也願意對母狼和小狼好,星兒還會帶好吃的食物給他吃,他喜歡星兒來找他,喜歡在星兒身邊摩蹭撒嬌,雖然星兒老要他學說話、學寫字,還要學人類打扮,但只要星兒能高興,他願意學。

  若是他能變得像那些城裡人一樣,星兒是不是就會永遠陪著他了?

  *

  摘星在小巷弄裡熟門熟路,左拐右彎,盡挑不引人注意的小路,直來到馬府後方,高牆聳立,一株老樹枝枒由牆邊伸展而出,大樹下方放著一張板凳。她先四處張望,確定無人經過,這才踩上板凳,雙手剛好能攀住牆頭,雙腳再一蹬,身子已輕巧躍上了牆。

  才上牆頭,牆的另外一面已傳來焦急語調:『哎呀,我的好主子,您可終於回來啦!汪總管急得都要火燒屁股了!老爺回來了!正在前廳招待貴客,老爺遍尋不到您,汪總管都快沒借口了——』摘星的貼身婢女小鳳一面連迭小聲抱怨個沒完,一面快手快腳從後門鑽出,拾回小板凳,迅速溜回馬府。

  『爹回來了?』摘星拍拍手上灰塵,正要去見馬瑛,小鳳連忙輕輕扯了扯她的衣袖,道:『主子,您的衣服都髒了,先去換一套吧!老爺正在大廳招待貴客呢,您這麼冒失跑過去,恐怕——』小鳳見到摘星瞄過來的眼神,聲音越說越弱。

  『恐怕什麼?』馬摘星故意問。

  『有失體統……』小鳳說到最後,聲如蚊蠅。

  『好啊!小鳳妳是吃了熊心豹子膽啦?居然敢教訓起妳主子了?現在到底誰才是主子?』摘星念歸念,腳跟卻是一轉,急步走向自己居住的小院。

  既然是爹爹必須親自招待的貴客,來頭肯定不小,她的確不能這樣冒失。只是她就是忍不住想逗逗小鳳,說到底,這馬府上下,會為她這樣緊張操心的人,除了爹爹,大概也就只有這個從小就跟著她的貼身小婢女了。

  *

  馬府大廳。

  總管汪洋將一杯上好江南綠茶遞給遠道而來的貴客,奎州城地處北方邊陲,環境干寒險惡,並不適宜種茶,此茶產於錢塘區域,馬瑛從前疼愛的妾侍鳳姬甚是喜愛,馬府中便常備此茶,即使鳳姬已經離世,馬府依舊時時備著,偶爾摘星也會沖泡此茶,聞茶香,思故人。

  茶蓋一掀,清香四溢,低頭看去,淺淺碧綠茶水中,原本扁如雀舌的茶葉舒展開來,葉似彩旗,芽形若槍,初嘗似無味,飲後唇齒間卻留有若隱若現優雅茶香。

  只可惜,特地招待的上好茗茶,貴客只喝了一口便嘖聲抱怨:『這茶簡直淡如水!這府上沒酒嗎?』

  汪洋必恭必敬道:『都尉大人您說的是,小的立刻請人換上好酒。』

  『還是你這個總管識相。』夏侯義說罷便將細白骨瓷茶杯粗魯放在茶盤上,濺起一片茶漬。

  夏侯義隨手拿起稅收公文,看完後故意歎了口氣,道:『馬家軍受封鎮守奎州城,給朝廷的稅收卻才這麼點兒,馬瑛,陛下待你可不薄啊,這稅收可是效忠朝廷的表現,你得多加把勁。』

  『臣下明白。』馬瑛恭敬答道。

  『陛下難得親臨,這城內街道得好好打點打點,張燈結綵都不能少,搞得喜慶點,陛下見了也開心。你就多抽點稅,好好張羅一番吧!』

  馬瑛面有難色,回道:『但去年蝗災,百姓們也苦……』

  夏侯義冷笑一聲,道:『馬瑛,你若嫌懶,本都尉可親自動手!我方法多得是,別說從百姓手裡征來銀子,把他們的皮扒下一層都不成問題!』

  馬瑛連忙道:『不勞夏侯都尉大人費心,既是陛下旨意,臣下自當竭力辦成。』然馬瑛已打定主意,寧願瞞著上頭,自己變賣馬府田宅良駒湊足款項,也不要壓搾城內百姓,畢竟歷經去年的蝗災後,百姓們還沒緩過勁兒來,此刻再徵稅,無異雪上加霜。

  夏侯義這才滿意點頭,隨手扔下公文,忽問:『聽聞你有個好女兒,頗有乃父之風,這都坐了大半天了,怎還不來拜見本都尉?』

  馬瑛望向汪洋,汪洋會意,面色為難,正苦思要如何替郡主找借口多爭取一些時間,一旁的馬俊已大聲道:『汪總管,不必替馬摘星掩飾了,她不知道跑去哪兒玩樂,入夜了都還沒回府呢!』

  馬瑛臉色一沈,夏侯義卻是哈哈大笑:『看來馬郡主年紀輕輕,倒挺會遊戲人間,都已入夜了還沒回府,一個女孩子家,這傳出去不知道有多難聽呢。』

  馬瑛臉色更加陰沈,道:『都怪我常年駐守邊關,疏於管教這孩子。』

  夏侯義道:『馬將軍長年鎮守邊關,辛苦到連家都回不得,女兒都沒時間管教了?連看門狗都沒這麼累啊,哈哈哈。』也不知他是刻意貶低馬瑛,還是言語比喻本就粗俗,幾句話居然把馬瑛貶成了皇帝的看門狗。這還不夠,接著又得意洋洋地自吹自擂:『聽說這北疆之地,狼群眾多,本都尉近年隨著陛下四處打天下,得知陛下就欣賞喜愛狼的那股凶狠勁兒,要不,你替我抓來幾頭狼,我去獻給陛下,也順便替你美言幾句。到時馬將軍若得陛下重用,可千萬別忘了我啊!』

  夏侯義出言不遜,馬瑛只能隱忍,誰叫此人是當今皇上的義弟,陛下眼前的大紅人,只要是上頭不想明著來的齷齪卑鄙事,他都搶著幹,萬萬不能得罪。

  此時馬摘星踏入大廳,嬌脆聲音響起:『我看陛下的確需要幾隻狼,好好整頓整頓身邊的諂媚狐狸,免得有人到處狐假虎威,四處炫耀,深怕別人不知他如今有多威風呢!』

  夏侯義聞言臉色鐵青,一直守在馬瑛身後的馬峰程卻微轉過頭,忍住笑意。

  馬摘星一臉笑意盈盈走到夏侯義面前,深深鞠了一個躬,語氣恭敬:『小女子乃馬將軍之女馬摘星,方才經過大廳,聽見夏侯都尉對陛下的憂心關切,大為感動,忍不住發表淺見,若有冒犯,還請多多見諒。』她抬起臉,對臉色難看的夏侯義『嘻』的一笑,又道:『想必都尉大人心胸沒那麼狹窄吧?』

  夏侯義被她這一笑一堵,天大的怒氣也不好發洩,卻聽馬瑛沈聲對摘星道:『胡鬧!摘星,怎可如此對待都尉大人?越來越沒規矩了!罰妳即刻回房,禁足七日!』

  摘星也知自己嘴快,但話已出口,想收回也已來不及。她只是實在忍不下這口氣嘛,想她爹爹鎮守這北疆之地,刻苦勤儉,勞心勞力,還要不時前往京城匯報軍情,來回長途跋涉,這幾年下來,馬瑛的頭髮白了不少,神形越加憔悴,摘星看了心疼不已,朝廷卻仍嫌奎州稅賦不夠,頗有微詞。眼下又要搞什麼陛下親臨,人還沒到,先派了個夏侯都尉打頭陣,一來就處處貶抑,語帶諷刺,要說誰是狗嘛,她倒以為這夏侯都尉更條像狗,才會如此狗仗人勢!

  禁足七日?她要溜出房間的方法多得很,根本不怕,爹爹也心知肚明。

  父女倆對望,馬瑛臉上雖怒,卻非真怒,摘星裝出一臉惶恐,對夏侯義再三道歉後,低著頭隨汪洋離去。

  夏侯義冷哼一聲,這時婢女剛好端上酒,他酒杯也懶得用了,直接拿起酒瓶,大口咕嘟咕嘟牛飲了幾口,壓下心頭那股怒氣。他原是草寇出身,當年糊里糊塗跟著拜把兄弟打天下,誰知真的一路打到了京城,看著拜把兄弟做上了皇帝,他也跟著受封,榮華富貴一下子到手,美女美酒享用不完,人人對他阿諛諂媚,誰敢這麼直言不諱,擺明著虧他是只狐假虎威的狐狸?

  可他還沒來得及好好懲戒那不知好歹的小姑娘,馬瑛已經搶先一步,明著看是罰女兒閉門思過,其實卻是替女兒擋掉了處分,四兩撥千金,分寸進退拿捏得剛剛好,夏侯義一開始輕視馬瑛的心態也稍微收斂了些。

  他喝完酒,看了看酒杯,忽歎口氣,道:『這些年在戰場上打拼,皮肉傷無所謂,倒是落了些內疾暗病,風濕痺痛纏身。我聽說,狼肉狼血正是治療風濕痺痛的秘方,只要你們真能抓來幾隻狼,幼狼最好,熬湯煮藥,治好我這舊疾,我就不和那無知小姑娘計較。』

  馬瑛與馬峰程對看一眼,均想:說是替陛下親臨打點兼探訪民情,但索求狼血狼肉治療宿疾,才是夏侯義的真正目的吧?好個假公濟私。

  此時馬俊在一旁拚命使眼色,馬瑛卻不理會,直至夏侯義離席,馬俊才趕忙道狼狩山上有狼怪出沒,他已下令封山。

  『胡鬧!聽信傳言便隨意封山,怎可如此兒戲!』馬瑛怒道。

  馬俊原以為會得到父親讚賞,卻不料見到馬瑛震怒,不由一愣。

  『爹!我可是為了保護百姓安全哪!』馬俊不服氣道。

  『你親眼見到狼怪了?真是狼怪傷了你?』自己的兒子,馬瑛怎麼會不瞭解?若真有狼怪出現,馬俊只怕第一個先溜,怎可能提刀上陣與狼怪搏鬥,還因此受傷?

  馬俊支支吾吾,馬瑛又問:『你上山查看過幾次?有沒有派人留守山上?有的話,又留守察看了多久?』

  馬俊根本回答不出,一張臉憋得通紅,馬瑛待還要追問,馬夫人的丫鬟銀杏前來稟告,說是晚膳已經好了,請老爺與少爺一起過去用膳。銀杏來的時間巧,怕是向來疼愛馬俊的大夫人特地算準了時機,免得兒子挨罵。

  馬瑛哼了一聲,起身要去用膳,走了幾步,轉頭吩咐馬峰程:『明兒個帶幾個人去狼狩山上獵幾隻狼,活捉。最好也抓一兩隻幼狼,一併送給都尉大人。摘星畢竟冒犯他在先,他眼下又是皇上面前的大紅人,讓他高興些,有益無害。』

  馬瑛又對馬俊道:『你先去飯廳用膳,我隨後就到。』

  馬俊看著父親的背影離去,知他多半是要先去見馬摘星,不由又妒又恨。

  明明他才是正室生的嫡子,為什麼在父親眼裡,卻永遠比不上一個小妾生的庶女?

  *

  馬瑛來到女兒居住的小院,守在房門前的小鳳見了他,正要通報,他一揮手,表明不用了。

  馬瑛推開房門,眼前所見讓他又好氣又好笑,只見摘星跪在地上,可因為在外遊玩了一天,又沒用晚膳,又累又餓,不覺打起了瞌睡,瞇著眼兒,頭不斷往前點呀點,模樣惹人憐愛,即使馬瑛原本有心想責罵幾句,此刻也狠不下心腸了。

  他臉上露出難得的慈愛,走到女兒身旁,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

  摘星本就睡得淺,一下子驚醒過來,待看清楚眼前來人,又臉露慚愧,垂下了頭,喊了聲:『爹。』

  『知道自己錯了?反省了?』

  摘星點點頭,道:『方才是女兒一時氣不過,魯莽了。』

  馬瑛一面扶摘星起來,一面道:『那人是陛下義弟,住在府裡這段時間,爹不得不暫時低頭,可妳不用受這種罪,平時盡量離他遠些也就是了。』他看摘星站立有些不穩,又問:『爹只是要你關在房裡反省,又沒要妳下跪,何必如此懲罰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