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8章 中央天帝1

    這一次，她是在完全清醒地狀態下面對他的療傷。
    他和她面對面。
    他的掌心並不直接接觸她，而是隔了一點點微小的距離，可是，你能清晰地感覺到有一種無形的力量在源源不絕地往你身上轉移。
    她很驚異。
    她不知道這一次到底需要耗費他的多少能量。
    可是，她無法開口，她在這時候只能集中精力，因為功力的不對等，她只能任人擺佈。
    漸漸地，她看到自己面前一團黑氣。
    黑氣很薄很朦朧，慢慢地，卻幻變成一隻黑色的蜘蛛。
    她幾乎驚叫。
    這是她第一次親眼見到這可怕的玩意。
    只見這黑色的玩意彷彿有七手八腳，醜陋猙獰得令人恐怖。
    然後，這黑色的煙霧開始淡化，漸漸地，就消失不見了。
    她明白過來；他這是在驅散毒氣。
    他竭盡全力，要驅散這毒氣。
    她鬆一口氣。
    她以為這一切快結束了。
    毒氣散去，不就該結束了嗎？
    可是，他的神情分明更加凝重了。
    她分明看到他臉上逐漸加深的汗水。
    漸漸地，他的白色長袍竟然也凝固了，隱隱地，一股鹽的味道。彷彿他體內的水分全被蒸發出來了。
    黑氣，慢慢地從他的袍子裡散溢，那是一股無形的妖氣，因被人驅趕，所以放肆地反撲，彷彿撕咬著要將膽敢抗拒的力量撕成粉碎。
    眼前隱隱地浮現一個小小的黑點，那是百里行暮臨死之前，因為劇毒，心臟已經被燒成了一個黑炭般的小點。
    彷彿悲劇重演。
    她直覺不妙。
    她想大叫：白衣天尊，你快快停止。
    可是，她叫不出來。
    她被一股巨大的元氣所攫取，發不出任何的聲音。
    直到徹底昏迷不醒。
    再次睜開眼睛，那妖魅般的黑氣已經不見了。
    她忽然覺得自己置身在了明亮的陽光之下，漸漸地，這陽光的溫度升高，簡直到了炙烤的地步，渾身上下，彷彿要被烤出一個洞來。
    她忽然跳起來。
    炙烤的感覺瞬間消失一空。
    白衣天尊，往後就倒。
    她搶上一步，他卻自行坐起來，揮揮手，用眼神阻止了她。
    月色下，他的臉色蒼白得出奇。
    就像一個失血過多的人，一時間緩不過來了。
    鳧風初蕾默然站在原地，這時候才那麼清晰地感覺到自己身上的劇變——原本在毛孔裡四處亂竄的毒氣，就像忽然找到了一個出口，一溜煙地就逃竄了出去。
    那是一種奇異的感覺——就像你親眼見到一個裝滿毒氣的袋子被紮了一個缺口，砰的一聲，這袋子就癟了。
    她後退一步。
    她覺得很奇怪。
    她甚至揮舞了一下自己的雙手。
    充沛的元氣，源源不絕。
    有熊山林受傷以來，她第一次覺得自己重新強大了。
    可是，這強大，依舊來自他。
    還是來自他。
    就如此刻，他雪白的一張臉，微笑的眼神，熟悉到了極點的神情。
    她語無倫次：“你……你……你沒事吧？……”
    他笑起來。
    他蒼白的臉上有了一絲淡淡的血色。
    他凝視她。
    那眼神，就像是欣賞一朵花。
    “呵，初蕾……你可真好看……”
    她本能低下頭。
    這一次，她清清楚楚看見了自己的手臂，又情不自禁摸摸自己的臉。月色下，她看不見自己的臉，只能看到原本乾癟癟的手臂，就像是泥土裡忽然生長出來的新芽，彭彭幾下，便膨脹，裂變，肌肉生長，血液流淌……月光下，瑩潤，光滑，完好無損。
    除了稍稍瘦弱一點，竟然和以前差不多了。
    那是外貌的恢復。
    不是復原了一兩成，起碼復原六七成了。
    她的震驚可想而知。
    這樣的復原，又需要別人付出什麼樣的代價？
    他還是凝視她，眼神裡的笑意更加清晰。
    可是，他的身子，還是微微搖晃。
    要讓他出現這種衰竭的症狀，所耗費的元氣該是何等驚人？
    她本能地伸出手要去攙扶他，可是，手到半空，只能停下，“你這是何苦……你這是何苦……你這是白費力氣……”
    忽然就淚如雨下：“我根本沒有任何可以報答你的，你何苦白費力氣？何苦？”
    他微笑著凝視她哭泣的眼神。
    初蕾，我要的根本不是你的報答。
    什麼報答都不需要。
    “初蕾……”
    她上前，死死盯著他的眼睛：“你，會不會死？”
    他清晰地看到她眼神中滿滿的恐懼。
    他笑起來。
    她十分固執：“這次，你會不會死？”
    他搖頭：“當然不會。初蕾，你放心吧，我不會死的。”
    “可是……”
    “因為這病毒太陌生，所以多耗費了一點我的元氣，可是，要說死亡，那就太誇張了。初蕾，你放心吧，無非是舉手之勞而已……”
    談笑間，他面上的汗水，他的蒼白，忽然統統消失了。
    只一瞬間，他又是那個俊秀無比的美男子了。
    他白色的袍子甚至散發出一種淡淡的清香，乾淨，溫暖，令人十分舒服。
    她忽然很想撲過去，緊緊抱住他。
    可是，她的雙手卻慢慢地，緊緊地垂下，生怕這不老實的雙手擅自輕舉妄動。
    “初蕾……”
    她不再看他，慢慢地移開了目光。
    這一輩子，也從未如此傷心。
    明明相逢不相識。
    明明相識無緣分。
    “初蕾……”
    她雙手蒙住面孔，淚水雨點般從指縫裡灑下來。
    直到她的哭聲慢慢地低了，他才輕輕的：“初蕾……我其實還可以幫你一個忙……”
    他的聲音很軟弱，她卻停止了哭泣。
    “如果下一次，你還需要找人製造後裔的話……其實……你可以找我……”
    她張大嘴巴。
    若非在這樣的場景下，她一定會笑出聲來。
    可是，她沒有笑。
    她不但笑不出來，反而悲哀地凝視著他。
    她驚奇地發現，他說這話時，竟然是認真的。
    他這人，從來不亂開玩笑的。
    也許是她這樣凝視他，他竟然微微赧然，聲音也更低了：“真的……這種忙，你找我幫就好了……以後，不要再去找別的人了……”
    她居然認真地想了想，好一會兒才緩緩地：“現在，我已經不需要人幫忙了。”
    “……”
    “我現在已經不會死了，所以，就不急於留下後裔了。也許，很長一段時間，我都不需要人幫忙了。”
    他苦笑一聲。
    她卻忽然躬身，非常恭敬地向他行了一個大禮。
    她一揖到地不起身。
    他並未攙扶她。
    她伏地很久才畢恭畢敬地：“天尊是我父輩中人，也算是初蕾的長輩了。承蒙天尊多次援手，救命之恩也無以為報，所以，初蕾就不說什麼客氣話了，以後，山高水長，後會無期吧……”
    言畢，她躬身，再次一揖到地。
    長輩。
    沒錯。
    他的確是她的長輩。
    是她父王一輩之人。
    他還是凝視她，一言不發。
    可是，她已經慢慢起身，慢慢地轉過身去。
    忘川之地的全景，歷歷在目。
    這優美之地。
    這神仙之地。
    如果沒有他的加持，自己一輩子也不可能踏足的地方。
    甚至自己此時充沛的元氣——就像是一個殘疾人，忽然有一天，發現自己一下就站了起來。
    那種心情，無法言表。
    她也無法言表，她怕自己失控。
    再在這忘川之地，立即就會失控。
    她極目遠眺，好一會兒，轉身就走。
    “初蕾……”
    她忽然加快了速度，到後來，簡直是飛奔起來。
    她差點連委蛇都忘記了。
    白衣天尊，目送她的身影跑遠。
    早已候在一邊的委蛇這才走過來，看著白衣天尊，行了一個大禮，“大恩不言謝，天尊，委蛇無以為報。”
    “委蛇，照顧好你家少主。”
    “天尊放心。”
    委蛇不一會兒便追上了少主。
    鳧風初蕾躍上蛇背，一人一蛇，很快升空。
    忘川之地的天空忽然變了。
    清輝明月變成了晨風曉霧，山川河流躍然眼前。
    那是春天，百花盛放，山林中卻有無數的嶙峋怪石，潺潺水流。能看到空中淡淡的顆粒，淡淡的霧霾，有淡淡的腥味，再也不似忘川之地潔淨而芬芳的空氣。
    白衣天尊眼睜睜地看著那一人一蛇遠去，直到她們徹底消失在了他的視線之外，他才緩緩低下頭，看到面前一圈藍色的光環。
    那是藍絲草編織的指環在月色下閃閃發亮。
    它靜靜地躺在他的腳下。
    他伸出手，將指環撿起來。
    指環攤開在掌心，就像是一朵藍色的花。
    一朵尚未開放便已經凋謝的花。
    也不知怎地，他覺得自己的心也碎了。
    ……
    九重星聯盟總部有許多別名：天堂，天宮、仙宮、瓊樓玉宇……可是，大體不脫一個共性：無論東方還是西方人，無論叫什麼名字，都知道，那是神仙居住的地方。
    至於大神大仙們到底又有什麼區別，卻不是人類所能一清二楚的了。
    他們把一切的大神都稱為神仙，把神仙的首領稱為——中央天帝。
    全世界最著名的中央天帝便是黃帝。
    可是，另一個中央天帝也漸漸地開始名氣大增。
    那便是西帝。
    顧名思義，西帝當然出自西方。
    當東方的黃帝神族徹底衰敗時，西帝橫空而出，取而代之，成為這七十萬年來人人皆知的中央天帝。
    西帝有很多傳說，其中最被人們津津樂道的則是他的各種風流韻事——西帝為人還算正直，處事也還算公平，但是，和天下所有的雄性生物一樣，他也有一個小小的毛病，那就是好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