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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快樂的暑假

羨慕是一件很微妙的事情,向前走一步,可以變為欽佩,將其視做榜樣;向後退一步可以變為嫉恨,將其視做敵人,可是,沒有人是完全的天使,也沒有人是完全的魔鬼,所以,羨慕變成了妒忌,成了心魔,令人在前前後後中掙扎。
    快樂的暑假
    雖然有不少陰影,可初二的暑假,在我的記憶中仍是一個溫馨快樂的假期。
    曉菲的媽媽不讓她出門,但非常歡迎我去找曉菲,所以我經常下午去找曉菲,和曉菲窩在她家沙發上一起看電視、吃零食。
    我們聊未來,聊以後想幹什麼,她對我開書店和烤羊肉串的理想嗤之以鼻,卻又很好脾氣地說:「沒事,我來負責賺錢,保證你將來不會被餓死。」
    她給我腳指甲塗指甲油,研究我的涼鞋配哪個顏色的指甲油最好看,自己卻一點不用;又幫我梳頭,照著家裡雜誌研究,看明星怎麼梳,她就在現有條件的允許下,折中後給我梳;她甚至把她最漂亮的裙子送給我,努力地把我打扮漂亮,而她自己似乎已經放棄一切的鉛華,只把自己藏在像男孩一樣的短髮後。
    我早上則常陪小波一起溫習功課,小波非常用功,每天早上六點準時起床,背誦英文。
    我們常常去學校的人工荷塘邊,他坐在小亭子裡,迎著清風朝陽背誦英文,我坐在荷塘邊的石頭上,一邊觀賞荷花,一邊用畫筆勾勒它們的亭亭玉立。
    畫累了時,我就看小波背書,有時候無聊起來,也會故意打擾他。小波的定力異常強大,如果他決定了今天要背完多少東西,他就一定要背完,不管我在一旁做什麼,都不可能打擾他。我不服氣,不相信他真的可以不分心,總是出盡百寶地逗他。
    不管我說什麼,他都不理會我,我就開始大聲唱歌。從鄧麗君開始,學著歌廳裡的姐姐們,在他眼前,扭來扭去,拋著媚眼,嬌滴滴地唱:「送你送到小村外,有句話兒要交代,雖然已經是百花開,路邊的野花你不要采,記著我的情,記著我的愛……」
    沒反應?
    我跳到小波前面的木欄杆上,好像站在舞台上,捲起一張畫紙,當作話筒,咬著舌頭,用含糊不清來表明唱的是粵語歌,一會低頭沉思,一會依欄張望,做出各種痛心疾首的哀怨樣子,「人漸醉了夜更深,在這一刻多麼接近,思想仿似在搖撼,矛盾也更深,曾被破碎過的心,讓你今天輕輕接近……」
    還是沒反應?
    我跳下欄杆,繞著小波走圈子,邊走邊氣壯山河地大聲唱:「起來!不願做奴隸的人們!把我們的血肉組成我們新的長城……」
    小波拿著英文課本,眼睛望著某個虛空,沒有半點反應,亭子外面卻是匡噹一聲,一個人跌坐到地上,緊接著傳來一陣笑聲。
    學校正在放假,又才早晨七點,我以為池塘邊只有我和小波,所以絲毫沒有顧忌地暴露著原形。沒想到陳勁坐在亭子旁邊的花叢裡在寫生,估計看著我洋相百出,看得太震驚,把畫架子都打翻了,為了救畫,人又跌到了地上。
    我窘得簡直想找個地洞去鑽,不過,我是誰啊?早被聚寶盆訓練得油鹽不進了。不以為恥,反而先聲奪人,衝過去指著陳勁教訓,「你幹嘛躲在這裡偷看?」
    「我六點就到了,比你們先到,就算是偷看,也是你想偷看我吧?」陳勁先站起來,又扶起畫板,仍然在笑,畫板上是一副已經被污染的朝露荷花圖,只是一副素描圖,卻比我的水彩畫更傳神。
    我盯著看了幾眼,不禁感歎,天才就是天才,連畫畫都勝人一籌。
    他撿畫筆時,我才發現自己腳下有一隻畫筆,已經被我踩斷。他笑著說:「沒事,我有很多支。」
    我瞪了他一眼,轉身就走。
    走進亭子,發現小波他老人家仍在默默背誦著英文,連姿勢都沒換一點,書頁倒是翻了一頁。
    我算是服了他,挫敗地坐回石頭上,拿起畫筆,盯著池塘的荷花發呆。
    直到小波完成今天的學習任務,他才叫我走。
    後來,我們常常在荷塘邊碰到陳勁,他也在學畫畫,只不過練習的是靜物素描。我不和他說話,他也不搭理我們,各自在各自的角落裡幹事情。
    有一天,他看了小波半晌,突然走過來對小波說:「學習英文不是你這麼學的,英文是一門語言,它最主要的功能就是說,你整天默背默誦,再用功都是事倍功半的笨方法。你應該大聲讀出來,不必刻意強求自己背下來,只需要反覆讀,以朗朗上口為目的,時間長了,你自然會對語言滋生出語感,有了語感,你做選擇題時,有時候完全不用理會語法,只需讀過去,你的舌頭會告訴你哪個選項正確。」
    小波忙說:「謝謝你。」
    陳勁淡淡說:「不用謝。中國人剛開始說英文都會有些滑稽,不用不好意思,也不用管人家怎麼看你,放大了聲音讀就行了。」說完,背著畫板走了。
    小波立即從善如流,開始大聲朗讀,果然有些滑稽可笑,我哈哈大笑起來,小波旁若無人的功夫也很厲害,他自讀自己的,絲毫不管別人如何笑。
    等他讀累了,我們往回走時,小波說:「沒想到神童這麼有閒情逸致,並非傳聞中的讀書機器。」
    我說:「他學畫畫肯定不是一時興趣,肯定有自己的特別打算。他這人很奸猾的,可別被他的表面樣子給騙了,我小時候和他坐同桌時,沒被他少戲弄。」
    小波笑,「很有意思的人。」
    我也笑,「和我們不是一個世界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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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和關荷同班
    暑假過完,新的一學期開始。
    因為曉菲沒有參加期末考試,學校決定用她兩年的平均成績做標準。她被分到了重點班二班,張駿進了慢班七班,我以班級第一的名次分進了四班,班級第二名是關荷。
    當我去報到時,看到紅榜上的這個排名,有很不真實的感覺,我竟然在關荷前面?學校有沒有搞錯?我竟然在關荷前面!
    我就像做夢一樣走進教室,在最後一排的角落裡坐下。
    關荷走進教室時,班裡已經坐了一大半人,好幾個同學給她打招呼,叫她過去坐,很多男生都盯著她看。我淡淡地想,她仍然這麼受歡迎。
    關荷的視線在班裡轉了一圈,微笑著謝絕了大家的邀請,逕直走到我旁邊,「有人嗎?」
    我搖搖頭,她坐下,「嗨,好久不見。」
    我扯了扯嘴角,算作笑容了,「嗯。」對你,的確是好久不見,對我,我可是一直都留意著你。
    沒過一會,班主任走了進來,是一個從實驗中學新調過來的女數學老師,據說教學經驗豐富。她進來後,先自我介紹:「我姓吳,未來的一年,我們要一起渡過,我希望盡我的努力把你們都送進重點高中。」緊接著就問:「誰叫羅琦琦?」
    她的眼光熱情地在前幾排搜索,同學們的眼光卻齊刷刷地往後看。我過了一會,才心不甘情不願地把手舉起來,她對我坐在最後排的角落裡,有些意外,但是仍很熱情地對我笑了笑,又問:「誰是關荷?」
    「我是。」關荷微笑著站起來。
    吳老師更詫異了,第二名也窩在最後面?還和第一名同桌?很不符合她所認知的好生定律,她笑著點頭,「坐吧!」
    關荷坐下,吳老師看著我們倆個說:「未來一年,我會盡力,也希望你們倆個能幫助我一塊盡力,創造良好的學風,幫助同學們一塊進步。」
    關荷微笑著點頭,我低著頭,盯著桌子發呆,我已經做習慣了差生,很不適應老師的熱情和關注。
    吳老師說:「我想先和大家認識一下,然後我們大掃除,大掃除後分配座位,如果有特殊需求的同學,可以告訴我。羅琦琦,你來負責領大家掃地,關荷,你來負責領大家擦玻璃。」
    我皺眉頭,這老師究竟上任前有沒有打聽過我是什麼樣的人?竟然如此唯成績論。
    她對著手中的成績單,把全班同學的名字點了一遍,大致認識了一下我們,就離開了,把一個假期沒打掃的教室留給了我們。
    同學們都看著我和關荷,我站起來,拉開後門,面無表情地走出了教室,愛怎麼打掃就怎麼打掃,和我無關。
    初三年級都在三樓,一、二、三班在另一個樓道,如果直接從三樓走,中間要經過老師的辦公室,我不想和吳老師撞個正著,打算從另一側的樓梯下樓,從二樓繞一下。
    還沒到七班時,就聽到張駿說話的聲音,從大開的窗戶裡,看到他站在講台上,面部表情透著無奈。底下同學的表情和剛才的四班截然不同,分了快慢班後,一堆好生坐在一起,一堆差生坐在一起,形成的氣場差別還真挺大!
    我們年級幾個最囂張的差生正好都在七班,很有佔山為王的土匪窩感覺。我懷疑學校是故意的,就如六班是好班裡的好班,七班應該是差班裡的差班,估計初中部的教學主任已經打算放棄這個班,由著他們一群差生互相耽誤。
    張駿在七班,算是差生中的好生,看這架勢,應該是被老師指派為了班長,我不禁笑,這老師運氣真好,蒙對人了!若讓個一般的「好生」去管理一屋子差生,只怕管到最後,好生也要變成差生。張駿雖然在學校裡蔫蔫的,不鬧事,也不搞小動作,靠的是皮相和緋聞出名,而非靠喝酒抽煙打架出名,可他要願意,鎮住幾個小混混倒不在話下。
    我看到張駿時,他也自然看到了我,估計是我嘴角的笑意讓他有些意外,他正在說的話停了停,似乎有些忘詞,底下的學生立即發出哄堂大笑,極盡嘲笑,有幾個甚至敲著桌子。
    張駿倒好脾氣,只微笑地看著他們,耐心地等他們敲累了,他再說,可那個女老師卻受不了了,不停地大叫:「安靜,安靜!」她的安靜聲淹沒在眾人的嘲笑聲中。
    我笑著下了樓,從二樓繞到另一頭再上去。一班在開班會,聚寶盆在講話,底下的學生當然不能和好班比,但是也都還老實,看來學校挺重視聚寶盆,這次讓他帶畢業班,應該是一個鍛練。
    二班和三班都在打掃衛生,林嵐和曉菲站在凳子上擦玻璃,我走過去,站到她們面前,曉菲立即問:「你怎麼過來了?你們班不用打掃衛生嗎?」
    林嵐笑:「她肯定又逃了,她現在膽子越來越大了,四班的班主任以為撿著個寶,不料是個禍害。」
    我問:「你們班長是誰?」
    「沈遠思。」
    「沈遠哲的妹妹?」我放下心來,沈遠思以前就和曉菲同在二班,兩個人關係還不錯,曉菲未來的日子,應該沒什麼風波。
    曉菲說:「就她,兄妹倆都是班長,倒挺有意思。」
    林嵐說:「兄妹兩學習都好,處事能力都強,長得也都好,將來不管碰到什麼,都能有商有量,看到他們,突然覺得我們這樣的獨生子女很可憐。」
    曉菲用力點頭,表示同意。我沒吭聲,我還是寧願我家能是獨生子女。
    我就站在一旁和曉菲、林嵐聊天,看她們玻璃都擦完了,我才又取道二樓回到教室,教室已經煥然一新,同學們看我的眼光很特殊,我完全無視,我的極品神功早就不是他們能洞穿的。
    正在找座位坐,關荷叫我,她竟然特意把她身旁的位置留給了我,別的座位已經都有人,我只能默默地坐到她身邊。
    吳老師進來,開始宣佈班幹部的名單,班長是一個剛從西安轉學過來的男生,叫李杉,吳老師介紹說,他以前就擔任班長,有管理班級的經驗,關荷是學習委員,兼任語文課代表,我被委任為數學課代表,別看只是一個課代表,班主任的課代表往往有很多特殊權利。
    這是我人生第一次的官職。小時候,曾經無限渴望過,如今,卻只覺無奈,我想我能明白張駿當班長的心情了。
    吳老師又分配了座位,我和關荷仍坐同桌,被安排在教室正中間,吳老師饒有深意地說:「希望你們倆個互相幫助、互相促進,為全班同學做表率,帶動全班同學共同創建良好的學風。」
    就這樣,我的初三生活拉開序幕。我身邊坐著我仰慕的人,我嫉妒的人,我喜歡的人喜歡的人,一個時時刻刻提醒著我什麼都不是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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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愉快的歌聲
    一如以往,關荷的氣質風度很快就征服全班同學的心,我們的班長李杉同學也未辜負吳老師的厚望,他學習好,待人處事穩重大方,很快就在同學中建立了威信,他和關荷一陽剛一溫柔,將我們班治理得井井有條。
    班級無比和諧,唯一的不和諧之音就是我。
    學校每兩個周舉行一次板報評比,優勝者有加分,據說這個會影響到優秀班集體的評選,再會影響到班主任的獎金,所以班主任和班幹部們都很重視。
    李杉聽聞我會畫畫,邀請我為班級的板報比賽出力,我絲毫未給情面的拒絕了。我從小到大,最缺乏的就是集體榮譽感。
    關荷又來再度邀請我,我說:「我只學了一年多,還沒資格拿給人看。」
    關荷微笑著說:「宋晨負責文案,我負責板書,希望你能負責配畫,會畫畫的人不難找,其實李杉就會畫畫,但我覺得你會有別出心裁的創意,我們需要能讓人眼前一亮的設計。你先試試,如果真不喜歡,再退出。」
    我心裡暗暗歎氣,同樣的事情,從她的嘴裡出來,總是讓聽的人無限舒服。對她,我說不出拒絕的話,所以,我答應了。
    太多年過去,很多出板報的細節我都忘記得差不多了。只記得我和關荷都是完美主義者。關荷能因為藍色和淺藍色的差別,把書寫了四五個小時的板書全部擦掉,從頭再寫。我會因為一篇文章,畫四五副圖,讓大家提意見,再反覆修改到自己滿意為止。
    在兩個有些偏執的人的合作下,我們班級的板報連第二名都沒有拿過,永遠的第一,李杉打趣我和關荷是「雙劍合璧,天下無敵」。
    常常是全班同學都走了,我、關荷、李杉仍然在教室裡幹活。我和關荷干到專注時,都會忘記吃飯,李杉就去給我們買麵包飲料。
    等他買好吃的,就會招呼我們先吃東西。我和關荷坐在教室的桌子上,一邊吃著東西,一邊欣賞著自己的勞動成果,而此時就輪到李杉幹活了,他負責校對和潤色工作。
    關荷唱歌很好聽,也喜歡唱歌,她常常坐在課桌上,邊搖晃著腳,邊唱歌,幾乎所有的流行歌她都會唱,李杉點什麼,她就能唱什麼;而我則享受著美妙的歌聲,一邊喝著飲料,一邊看著李杉忙碌。偶爾,我也會搖頭晃腦地和關荷一起唱歌,不過,就是跟著她哼唱,像是一個低音伴奏。
    有一次,我們正唱得開心,我一側頭,看到張駿站在樓道裡,正透過玻璃窗看著我們,目光異常專注,即使我發現了他,他也沒有移開目光,我有一瞬間的錯愕,幾乎覺得他看的是我,可緊接著就明白,錯了,是我旁邊的關荷。
    關荷也看到了他,衝著他揮手打招呼,張駿就走了進來,背靠著牆壁,雙手交叉於胸前,看著我們的板報。
    關荷依舊唱著歌,我跳下桌子,和李杉一起畫最後一幅插圖,盡量忽視張駿的存在。
    不知道為什麼張駿一直沒有離開,李杉和關荷都沒意見,我自然也不能發表任何意見,他就一直看著我們出板報。
    也許因為關荷快樂的歌聲,也許因為張駿的目光一直看著板報,我竟然沒有生出一絲嫉妒,我甚至享受著他在一旁的幸福感覺,用心把圖畫得更好,偶爾一個回頭間,和他的視線相撞,我仍會匆匆迴避,卻沒有了往日的尖銳。
    我們一句話都沒有說,可那一天,是我和張駿自小學以來,相處時間最長的一次,也是我的初中記憶中最平淡溫馨的一幕。
    以至於,多年後,我曾很用心地想描繪出當年的一幕。黃昏時分的大教室,光線柔和溫暖地灑進來,一個美麗的女孩坐在課桌上,愉快地唱著歌,一個女孩和一個男孩在黑板前,時而站起,時而彎身,細心地畫著畫,一個英俊的男孩靠在牆上,抱著雙臂,專注地凝視著他們。可惜,無論我怎麼畫,我都畫不出記憶中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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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對老師的心理陰影
    我們的新班主任吳老師對我極其熱情、極其好,我平生第一次碰到對我這麼熱情的老師。
    她下課後,會特意叫我到她辦公室,給我參考書,用筆勾勒出重點例題,每一次上完課,她會走到我桌邊問我,這節課講得如何,甚至颳風下雨的時候,她會特意提醒我注意穿衣服。
    可她不知道我對老師有心理障礙,我已經習慣和老師保持距離,在這個世界上,除了高老師,我不可能再接受任何老師走近我。如果她像曾紅一樣,我還能至少做一個正常的學生,可她的熱情、她的偏愛讓我害怕,她越熱情,我越冷漠,她越想接近我,我就越想逃避她。
    我能感受到她受到了傷害,大概作為老師,她從來沒有碰見如此「不識抬舉」的學生,她是那麼想把我高高地舉起來,可我那麼迫切地想融入人群,恨不得她永遠不要理會我。
    她的熱情在我的冷漠面前,頻頻受挫折,她的參考書我原封不動地還給她,她每次和我交談,我都惜字如金,甚至讓她在全班同學面前下不了台,當她看到我臉色不好,關心地問我是否病了,想來摸我的額頭時,我會躲開她,冷漠地回答:「我不是小孩,我知道自己有沒有生病。」
    甚至,我為了讓她討厭我,故意不交數學作業,故意上她的課睡覺。
    終於,她知道我是頑石,不是美玉,她開始放棄我,把她的熱情轉向關荷,關荷沒有辜負她,心懷感激地用做一個更好的學生來回報她,吳老師則享受著她付出帶來的成就感。
    我開始心安,安靜地做自己的事情。
    坦率地說,吳老師是個很負責任的班主任,全心撲在我們班,每天早到晚走,除了明顯偏愛好學生,不過,哪個老師不喜歡好學生呢?
    可是她講數學課,熱情有餘,邏輯欠缺,她的課,我聽了幾次後,就發覺不如節約時間自己看書。不過,看的不是課本,是偵探故事,起源於關荷借給我的《福爾摩斯》,我太喜歡這種智力的較量,愛上這一類書,開始瘋狂地看各種懸疑故事,關荷為我打掩護,老師們裝作沒看見。
    不知不覺中,我開始和關荷交談,她告訴我她最喜歡的小說,告訴我為什麼喜歡,我告訴她,我最喜歡的小說,告訴她我為什麼喜歡。我們交流對人物的看法和理解,對世界的認識,越和她交流得多,我越對她「高山仰止」。在同齡人中,我從沒遇見思想像她那麼成熟、深邃的女孩,她表面上如普通的十六歲少女,可她的思想也許都已經超過二十六歲,我一直覺得自己早熟,可我的早熟帶著偏激、叛逆和邪惡,而她的早熟,卻帶著人生的隱忍、包容和智慧。
    她讓我無比迷惑,在崇拜她的同時,卻更加痛苦。我覺得我這輩子,無論如何也不可能超過她。我的人生中幾乎沒有目標,唯一藏在心底最深處的目標,卻令人如此絕望!
    期中考試成績下來,關荷班級第一,我班級第六,吳老師很滿意,她覺得這個排名才正常。說句老實話,我也覺得這才正常。
    曉菲再次成為二班的班級第一,她嘻嘻笑著警告我少看閒書,多努力,別讓她贏得這麼沒成就感。
    我不吭聲,其實不是我沒有認真複習,我是有控制地在看閒書,該認真的時候我也沒含糊,這個成績是我如今水平的真實反映,上一次的班級第一僥倖的成分更多。
    我的理科成績和關荷差不多,但是關荷的英語超過我太多。進入初三後,所有的科目都開始匯總,考試不再僅僅考一個學期的知識,而是考整個初中所學到的知識。因為和聚寶盆鬥氣,我初一、初二的英語都學得很爛,如今開始自嘗惡果。
    因為英語的基礎差,我聽不進去,也聽不懂,就沒興趣學,導致英語就更差,成績更差了,我當然更聽不進去,更沒興趣學。我跌入了一個差差循環的怪圈。
    心裡十分明白,可我不知道怎麼去糾正,也會想認真聽講,把英文成績提高,可聽到老師講的英文單詞我根本不認識,語法我也糊里糊塗,聽不懂她講什麼時,不知不覺中就跑神了,等回過神來,一堂英文課已經結束,作業自然也不會做。
    我就在每天都下決心一定要好好學習英文,卻每天都做不到中虛耗著時光。
    想把英語成績提高,變成了一個不可能完成的任務。基礎沒打好,就像沒有地基的房子,似乎永遠不可能拔地而起。
    看著關荷輕而易舉地拿著九十多分,我開始後悔自己初一為什麼要因為討厭聚寶盆就不學英語了呢?我討厭他,不聽他的課,當時覺得很解氣,最後害的卻是自己,於聚寶盆無絲毫影響,人家繼續當人家的英語老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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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初三七班
    因為有了中考的壓力,初三的氣氛變得凝重許多,七班卻給凝重的初三帶來了幾分喜感。
    七班剛開學一個周,班級內部就分成兩派,打了一次群架,教室的桌子都砸爛了兩張,一個學生被打得頭破血流,送進醫院急救室,校長親自出面講話批評,給予幾個人警告處分。不過這些人壓根沒打算上高中,哪裡在乎警告?估計學校開始後悔,不該把一幫魔王分到一起。
    張駿的班長做得十分軟弱無能,聽說打群架的時候,他害怕得躲到操場上跑步去了,跑了十圈回來,正好趕上送重傷者進醫院,避免鬧出人命,所以功過兩抵,學校也沒追究什麼。其實,學校想追究也追究不了,撤了張駿,也沒別人願意當這個班長,享受不到做班長的威風,反倒要擔心一個不小心就被人打。
    七班每天都烏煙瘴氣,每週都會出點狀況,我們樓道裡的好女生盡量不往七班的方向去,因為,他們班的男生敢公然在樓道裡調戲女生,尤其喜歡揀成績好的女生,好幾個女生被調戲得泣不成聲,還不敢告訴老師,否則以後連放學回家的路上都不得安生。
    大家都只能惹不起、躲得起。
    有一天課間活動,關荷去送語文作業,回來時,幫八班的語文老師把作業帶給八班的課代表。送過去時,沒什麼,回來時,樓道裡站著的幾個七班魔頭們開始胡言亂語,關荷低著頭,當沒聽見,但幾個男生卻攔住了她。
    我站在樓道一側,側靠在牆上,抱臂靜看著一切。我很好奇,關荷的高雅風度是否會在這種情況下難以維持?
    關荷幾次想繞開他們,男生都不讓她走,反倒笑問她穿什麼顏色的內衣。關荷臉漲得通紅,泫然欲泣,卻始終堅強地未哭。
    我本來抱著看熱鬧的心態,甚至有看關荷出醜的隱秘期望,可看到關荷這個樣子,又開始不忍心。正琢磨著要不要衝上去,把關荷搶出來,我們班的幾個男生,本就對關荷有愛慕之意,此時看不下去,開始往那邊走,甚至五班、六班的男生都有過去的。
    我苦笑著搖頭,原來這就是結果,她的風度不會被破壞。
    七班的那幫魔王肯定不會忌憚這幫「書生」們,如今,要欣賞一場好學生和壞學生之間的群架了,可惜,沒瓜子嗑。
    我們的教導主任肯定會氣得吐血,往屆的初三都太太平平,到我們這屆,成績未見比往屆優秀,麻煩事卻很多。
    沒想到,我正擺好姿勢,想看群架時,張駿從樓梯上來,看到自己班的男生圍著關荷,立即明白,他幾步就衝了過去,把關荷帶出男生的包圍,那幾個男生,估計早就看不慣張駿,此時張駿強出頭,動手理由充分,立即準備開打。
    而在張駿護下關荷時,六班的班長沈遠哲匆匆從教室出來,站在七班和六班中間,攔住所有要過去的男生,等勸下這邊,他又走過去和張駿站在一起。
    學生會會長的份量的確不輕,在他身後,很多男生自發站在一起,明顯地告訴所有人,他們聽憑沈遠哲驅遣。
    我靜靜地往前走了幾步,默默地站在一角,沒打算參與群毆,但是如果有人打了沈遠哲,我會把他的面孔牢牢記住,拜託烏賊的小弟請他去醫院休息幾天。至於張駿,我可不擔心,他四年級就隨身攜帶「凶器」了,六年級的學生見到他都繞道走,這些年他又一直跟在小六身邊混,他若這幾個假混混都擺不平,他哪裡有資格被道上的人叫「小駿哥」?
    情勢一觸即發,沈遠哲自己倒好像沒覺出氣氛的異樣,竟然笑瞇瞇地去攬那幾個人的肩膀,「大家同學一場,最後一年了,何必鬧得這麼不愉快呢?你們都是道上混的,將來肯定是有頭有臉的大哥,若讓人知道幾個人欺負一個女孩子可實在沒意思。」
    那幾個人不知道是被沈遠哲身後越聚越多的人打動了,還是被沈遠哲的話打動了,反正氣氛鬆下來。一場即將發生的群架,竟然變成了沈遠哲和幾個人相談甚歡,彼此交朋友。
    我非常震驚,不僅僅是沈遠哲的好人緣,而是他那幾句話,我一直以為沈遠哲只是一個心地善良、有能力的好學生,但顯然他並不是傳統意義上的好學生。
    張駿完全不理會周圍的一切,只低聲安慰著關荷,關荷一向情緒內斂,早已恢復正常,至少表面上恢復正常,她對張駿微笑著說:「謝謝。」
    張駿笑:「老同學了,不用這麼客氣吧?」
    我轉身就走,開始討厭自己竟然在四班,我寧可去一班和三班,至少不和他們一個樓道。
    過了一會,關荷也回來了,好幾個女生圍著她,唧唧喳喳地安慰她,有個女生十分八卦,擠眉弄眼地對關荷說:「張駿從來不管閒事的,對你不一般!」
    趴在我桌子上的女生,笑著說:「我覺得張駿沒什麼,他好像挺怕那幫人的,聽說上自習課時,他讓大家安靜一點,人家衝他吼「干你屁事」,他連聲都不敢吭的,沈遠哲才是真正救了關荷的人。」
    關荷微笑著,沒說話,她秉持一貫的原則,從不談論任何人的是非,包括自己。
    她這個樣子又讓我替張駿不值,我把書本拿出來,對一幫女生說:「我要看書學習了,你們要聊天去旁邊。」
    談興正濃的女生們不滿地瞪了我一眼後,就各自回座位了。關荷如釋重負地噓了口氣,看來她已經忍了很久了。
    連著兩天,我都沒和關荷說話,因為我覺得她很討厭、很矯情、很虛偽,就會裝嬌滴滴的柔弱小姐,博取男生的同情和喜歡。
    我討厭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