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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80 尊卑有別

    夜漸深,外頭終於有動靜說四貝勒回府了,琳格格伺候福晉躺下,便立刻又消失得無影無蹤,毓溪自己少不得歎息,但到了胤禛面前,已經不願再刻意提了。
    胤禛歸來,見毓溪還未入眠,嗔怪道:「你等我做什麼,懷著身子要多休息。」
    毓溪玩笑:「怕你在外眠花宿柳,等你回來聞聞身上香不香。」
    「胡鬧。」胤禛洗了手脫了袍子,才來親近她,摸摸臉頰又捏了捏手,安心地說,「瞧見你氣色好,我就放心了。」
    毓溪則問:「十三弟可好,弟妹和孩子們可好?」
    「都挺好的,胤祥是個能屈能伸的人,我與他說,如今外頭亂糟糟的,他在家裡呆著也少些是非,過了這一陣,皇阿瑪一准想起他,再不濟,還有額娘呢。」胤禛說著,自己去拿茶來吃,許是夜裡吃酒這會兒渴了,牛飲下一盞茶才回過來。
    毓溪拿帕子給他擦嘴角的茶水,笑道:「分明是皇阿哥,一點兒也不講究,邋裡邋遢的,皇阿瑪從前不是常教訓你,在人前要衣冠體面?」
    胤禛卻用濕漉漉的雙唇來吻她,逗得毓溪直笑,他道:「在你面前,我愛怎麼樣便怎麼樣。」
    毓溪撐著他的肩膀說:「可別鬧了,我正犯困,一會兒鬧得精神了,不好睡。」想了想,轉過目光道,「去別處歇著吧,在我邊上睡束手束腳的,你睡不好我也心疼。」
    「今晚還有事,我在書房歇著,不去別處。」胤禛扶著毓溪好好躺下,為她掖好了被子,摸了摸尚未隆起的肚子,笑道,「快些長大,真是盼得望眼欲穿。
    「若是個閨女呢?」毓溪怯然問。
    「像疼你一樣疼她,閨女才享福呢。」胤禛笑。
    毓溪恬然含笑:「也要更疼我才好。」
    胤禛哄毓溪闔目而眠,才往書房去,外頭大風雖停,雪還紛紛揚揚,他行至書房,只覺得屋子裡很暖,小和子笑說:「琳格格吩咐,要暖著書房,預備貝勒爺隨時回來看書寫字。」
    沒想到他們家貝勒爺根本不領情,反而責怪:「我不在時也暖著,不怕浪費炭火,幾時多出來的事?書房裡暖著,人會倦怠,清冷些才精神。還不是隆冬臘月,這麼講究做什麼?撤了。」
    小和子抿了抿嘴,不敢多說,吆喝底下的人來撤下炭火,胤禛隨口問他:「如今家裡的事,她說了算了?」
    「福晉養身子,好些事教給琳格格來做了。」小和子忙道,「就這事兒,福晉也是知道的,琳格格便是自己拿主意,也會問過福晉。」
    胤禛道:「你對這琳格格,還挺上心的?」
    小和子慌了,屈膝道:「琳格格平日裡幫福晉做事,對奴才們都好,奴才只是……」
    胤禛卻笑:「慌什麼,你小子沒了根兒的,我還怕你做混賬事?」又認真地說,「府裡還有側福晉在,尊卑有別,縱然福晉疼愛琳格格,你們也要有眼色,連底下奴才都不把側福晉放在眼裡,不是害了琳格格嗎?別人糊塗,你也糊塗?」
    小和子笑:「是是,貝勒爺教訓的是。」
    胤禛又道:「把那些撤下的炭火送去花房,那裡冷,但要他們小心看著火,福晉有身孕,家裡別出任何不必要的事。」
    花房裡,鈕祜祿氏已經要入寢,突然有下人送來炭火,說給琳格格取暖,她見是從書房撤下來的,害怕貝勒爺惱她多事,心裡正忐忑,小和子來與她說:「奴才之前就對您說,貝勒爺的書房一向是冷著的,那樣提神。這會兒貝勒爺是謝格格費心,怕您這兒凍著,才讓搬來的,您可別多想了。」
    琳格格果然露出笑容,歡喜道:「麻煩你跑一趟了,回去替我謝謝貝勒爺。」
    小和子笑道:「您這兒小心看火便是了,再者……」他頓了頓,說,「貝勒爺心裡明鏡兒似的,這家裡誰好誰壞,都在他眼睛裡。」
    琳格格竟紅了眼圈,含淚點頭道:「我知道。」
    這一晚,雪過了子夜才停下,八阿哥府裡有人踏雪而去,下人等那身影離得很遠了,才趕回書房向八阿哥稟告:「主子,舜安顏大人走遠了。」
    胤祀應了一聲,底下人便問:「您夜裡在哪兒歇著。」
    胤祀問張格格睡了沒有,得知那邊還亮著燈,便披了大氅往張格格屋子裡去,半路上卻聽見嬰兒啼哭,他駐足聽了兩聲,下人忙道:「福晉屋子裡養著兩個奶娃娃,一個哭另一個也哭,真是難為福晉,好些日子沒睡個整覺了。」
    胤祀朝那邊邁開步子,但倏然又收了回來,繼續轉向張格格的屋子,嘴裡似自言自語地說:「她如今一門心思在孩子的身上,也好。」
    這一邊,舜安顏半夜回到國舅府,見正院裡燈火通明,問了下人才知道,是祖父病了正瞧大夫,他匆匆趕到床塌邊,祖父卻呵呵笑:「他們瞎緊張,我這把老骨頭,還是很硬朗的。」
    舜安顏關切地說:「爺爺還是向皇上請辭,不要再日日上朝了,天越來越冷,您每早起身去乾清門,實在吃不消。」
    佟國維闔目想了半天,到底是點頭說:「你如今能獨當一面了,我也該歇歇了。」
    舜安顏便道:「明日您先告了病假,等孫兒去向皇上解釋。」
    佟國維應著,睜開眼睛見周圍沒旁人,便問孫子:「去八阿哥府上了?」見孫子點頭,他歎息,「怎麼還圍著八阿哥轉呢?這次被把你捲進去,已經是皇上網開一面了,若不然現在你也會受罰,我們佟家的面子……」
    「爺爺,如今沒太子了,我更有理由支持八阿哥,未來的事怎麼樣,誰知道呢?」舜安顏冷靜地對祖父說,「皇上這次責罰八阿哥,是為了凌普的事,這事兒一打一大片,就不是單單衝著八阿哥去了,皇上恐怕另有目的。皇上對待大阿哥的態度和對待八阿哥的態度截然不同,爺爺您也看出來了吧?」
    佟國維欣慰地說:「不錯不錯,你已有看待世事的眼光,罷了,反正都知道你是八阿哥身邊的人,不論將來如何,只要國舅府不倒,哪怕八阿哥敗了,你也不會有事。」
    舜安顏見祖父被自己敷衍過去了,心裡一定,他當然不是真心要跟著八阿哥,縱然八阿哥如今落魄,但皇帝與他說了,那是暫時的。朝廷還需要繼續下去,阿哥們早晚會被重新啟用,而這一次皇帝要對付的是大阿哥和太子,八阿哥如何,還要等他想一想。
    而這些話,舜安顏絕不會對第二人說,祖父亦如是。
    那之後兩天,皇帝連著下旨指責大阿哥心思歹毒、不忠不孝,命工匠把大阿哥府邸的圍牆築高加固,門前派侍衛看守,不允許任何人隨意出入,真真是除了沒把大阿哥投進大牢外,眼下的處境和坐牢沒什麼兩樣。
    而皇帝因接連被兒子們氣著,龍體大損,眼下飄雪入冬,他便要遷入暢春園休養,攜妃嬪數人一道入園子,預備臘月裡才回紫禁城侍奉太后過節。
    但是嵐琪沒有即時隨聖駕入園,她許了要到慈寧宮祭掃,環春已經安排下日子,正好在皇帝入園後一日,便央求玄燁讓她晚一天過去,玄燁自然答應,派人叮囑胤禛之後親自送母親到園子裡,聖駕便先行離宮。
    嵐琪這邊精心準備祭奠之物,因非生忌死忌的日子,只是她自己想來祭告,內務府的人原要安排人手伺候娘娘,嵐琪一概回絕,只讓永和宮的人搭把手,預備到那天,也只帶著環春打掃殿閣。
    且說慈寧宮自從太皇太后西去,皇帝將幾處祖母住過的屋子原樣拆遷去了太皇太后陵墓,空著的地方至今沒動過,慈寧宮裡看著反而有些蕭條。玄燁曾說預備這幾年著手重建,畢竟是祖母住過的地方,不能有落魄樣兒,正好嵐琪這一次來祭掃,之後就預備選日子動工。
    皇帝離宮第二天,嵐琪清早便起來焚香沐浴,在永和宮挑選了乾乾淨淨的小宮女捧了祭品,與環春一路往慈寧宮來,這裡早有人等候德妃,幫著開了門,眾人設香案供奉祭品後,便紛紛都退了出去。
    嵐琪跪在蒲團之上,轉著指間的佛珠默默祝禱,將這些日子的事,都告訴太皇太后知道,大半個時辰後,環春才上前攙扶主子起身,說道:「門外放了笤帚,奴婢隨您一道清掃殿閣。」
    嵐琪活動了一下腿腳,便等環春取來笤帚,兩人按著殿閣的主次一一清掃過來,每到一處,都會和環春說說留下的回憶,當年胤禛還在襁褓裡睡的屋子,仍是從前的模樣。
    到了蘇麻喇嬤嬤從前的屋子,嵐琪亦是一陣感慨,環春過去推開窗戶,忽然聞到一股子酒味,她朝屏風後看了眼,驚見一個大男人歪在那裡,嚇得她花容失色。
    嵐琪聽見動靜過來,亦是唬得不輕,而那人被驚醒,睜開猩紅的眼睛,惡狠狠地瞪著她們。
    而此時此刻,胤禛被匆匆喊進宮,侍衛們告訴他,鹹安宮裡二阿哥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