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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45最賢明的兄長

    惠妃對眼前人忌憚不已,真巴不得把她的每一個字都拆開來看看裡頭是否藏著什麼算計,可良嬪就是那麼淡定地笑著,笑得人背脊發冷,她把心思沉一沉,冷聲道:「我有什麼可想的?你不要總挑這種話來說,我警告過你了,小心掉腦袋。」
    良嬪笑道:「此刻只有臣妾和娘娘說話,若不是娘娘盼著臣妾掉腦袋?」
    惠妃纖眉緊蹙,怒言:「你到底想怎麼樣,好好依附著德妃,這麼些年不也順順當當地過來了?我已經不再需要你,咱們最好別有什麼往來,往後莫說到長春宮來,就是在路上遇見……」
    「娘娘。」良嬪冷靜地打斷了惠妃的激動,笑悠悠說,「臣妾如何,比起大阿哥如何,比起明珠府如何,您更看重什麼呢?您也看到了,赫捨裡一族如今什麼境遇,您不怕皇上下一個,再拿明珠大人甚至大阿哥開刀?臣妾之前就說了,是真心實意助您和大阿哥,以求明珠府家宅安寧,臣妾幼年在那裡長大,那裡還有我心上人的血脈。」
    惠妃咬牙切齒道:「頂著皇帝妃嬪的身份,你說這話不覺得噁心?」
    良嬪清冷地一笑,將面前的茶捧起來說:「臣妾這輩子,還能有什麼指望?」她飲茶後,不管惠妃臉上什麼表情,自顧自地說:「眼下時局,只怕朝廷上下都在猜測皇上是否要動搖東宮地位,索額圖倒下後,太子失去了最大的依靠,其他在宮內沒有皇嗣的勢力,從前不被允許親近太子,如今也不敢再親近太子,太子孤立無援,若是真吹什麼風,恐怕隨時都會從毓慶宮裡遷出。」
    惠妃心裡突突直跳,當初安嬪那句話至今戳在她心裡,原本她的大阿哥是最金貴的,可是有了二阿哥還是個嫡子後,就沒人記得大阿哥了,那麼多年她們母子受了多少委屈,她盼星星盼月亮都希望二阿哥能從太子之位下來,她的兒子才是長子,她甚至希望當初死的不是六阿哥,明珠真正毒死了太子,該多好。
    哪怕德妃再得寵,哪怕榮妃宜妃再如何動心思,她好歹還有一個對像去周旋能爭鬥,可是太子呢,他的背後就是皇帝,惠妃無論怎麼做,都是以卵擊石,孩子們之間的競爭,本就不公平。終於等到現在,太子要保不住了,她卻不能在人前流露出半分欣喜,只有天知道,她多快活。
    「樹倒猢猻散,赫捨裡一族的勢力消失後,一定會有人開始攻擊太子,皇上若沒有廢儲的意思,也一定會有人開始細數太子的劣跡,這個時候,大阿哥就該有個兄長的樣子,該站出來維護太子、效忠太子。」良嬪稍稍超前湊向惠妃,冷靜地說,「臣妾之前就說,皇上最厭惡兄弟鬩牆,大阿哥絕不能做任何落井下石的事。」
    惠妃何嘗願意兒子去做那些事,可這些道理她能領會,不甘心地別過臉冷聲道:「何須你來叮囑,好似全天下只有你最聰明。」
    良嬪笑道:「娘娘自然聰明過臣妾,可是您的*比臣妾大太多,*太大了,雙眼和心都會被蒙蔽。」
    惠妃又轉來瞪著她,良嬪笑道:「臣妾總是比您冷靜些呢。娘娘,您要知道,太子是皇上要立的,當初可沒人逼著他,只有他自己才能推翻自己說過的話,大臣們再多非議諫言,就算把太子比得一無是處,皇上只要沒這個念頭,就絕不會動搖皇上。您該讓大阿哥知道,太子之位,只能等太子退下來後才能爭,絕不能從太子手上去搶,不然的話,那就成了逆臣賊子,絕不為皇上所容。」
    惠妃腦中霍然清醒,良嬪言語間有多大的魔力,不知她自己是否知曉,可惠妃的心都要跳出來了,良嬪更道:「但這些年,明珠都試圖從太子手裡為大阿哥把太子位搶過來,這是行不通的,除非……」她朝脖子上比了比,唇邊一抹陰冷的笑容,「像那年一樣,再殺他一次。」
    「行了。」惠妃朝椅背上倒下,連忙又坐直了身體,覺禪氏的話像利刃一般紮在她心裡,扎破了她日益膨脹的*,讓她終於清醒了幾分。
    良嬪卻施施然起身,朝惠妃一福:「臣妾要說的話,都說罷了,這就告辭。」
    惠妃冷眼相望,在她轉身時道:「你既然什麼都看得明白,為什麼不去扶持八阿哥,親生的兒子做了……」她乾咳了幾聲,轉而道,「我是不會信你的,你也不要再操心了,不要再來一次說同樣的話。我的兒子,我當然會教導他。」
    良嬪卻道:「立長立嫡,八阿哥若要拼,臣妾道行太淺怕是愛莫能助,何況他是您的養子,本就該孝順您,本就該扶持大阿哥。」
    「德妃若是問你?」
    「臣妾想輔佐您和大阿哥,與永和宮什麼相關?您覺得德妃娘娘那種人,願意被人扶持嗎?」
    良嬪離開長春宮時,正遇上八福晉進宮請安,她倒是不曉得婆婆此刻就在長春宮,見了面不免有些尷尬,良嬪卻道:「進去吧,一會兒也不必到我那裡去了,我要到儲秀宮為貴妃娘娘裁衣裳。」
    八福晉躬身目送婆婆離去,之後進門與惠妃寒暄幾句,惠妃根本無心應付她,早早就把她打發了。
    對八福晉來說,良嬪和惠妃的相見是很稀奇的事,她一直以為她們是合不來的,但聽說這樣的相會已不是一兩次,心裡頭不免打鼓,那日夜裡等到胤祀從外頭回來,告訴他這些事後,胤祀略想了想說:「額娘自有她的主意,咱們不必插在中間。」
    八福晉則道:「我還聽說,皇上前陣子特地傳話回宮裡,責備宜妃娘娘對九阿哥教導無方,九阿哥做錯什麼事了嗎?你知道嗎?」
    胤祀點頭:「他要入洋教,你說皇阿瑪能同意麼?這事兒別傳出去,對九弟名聲不好。」
    八福晉嘀咕:「那也不至於特地去責備宜妃娘娘,皇上這麼做,是故意做給別人看嗎?你看我是不是去提醒他們幾句,這陣子別找舜安顏麻煩了?」
    胤祀略思量,搖頭道:「你明著提醒他們別再找舜安顏麻煩,但話裡帶話地刺激他們,讓他們懷疑是不是為了舜安顏而被父親責備。你知道公主府裡的事不可能不傳到德妃耳朵裡,她有心護著溫憲,必然要驚動皇阿瑪了。我估摸著皇阿瑪這陣子看老九老十不順眼,多半是為了這些事,胤禟要入洋教只不過是嘴上隨便說了幾句,我當然不會允許他這麼做,可是皇阿瑪卻小題大做,這不是明擺著跟他過不去麼。偏偏舜安顏那些事,不能明著說。」
    「我懂你的意思了,等我好好想一想,再找他們說道。」八福晉眼底有光,信心十足的模樣,但不忘叮囑丈夫,「他們不知道是你的主意,你可千萬別說漏嘴,弟弟們只要看到你是最賢明的兄長就好,這種事放在我身上,我就是擔心……」
    胤祀微笑:「你擔心什麼?」
    妻子憂心忡忡道:「我怕九阿哥十阿哥若觸怒皇上,你們最是親密無間,會不會把你拖累進去。」
    「你想的就是細緻。」胤祀讚一句,摟過妻子道,「不會拖累我,我光明磊落地做著所有的事,皇阿瑪是看在眼裡的,所以只能委屈你去說那些話。若真有一天要被他們拖累,我也會為了維護兄弟挺身而出,在皇阿瑪眼裡,我永遠要做他的好兒子,做阿哥中的好兄弟。」
    八福晉搖頭:「我不委屈,為了你我什麼都願意做。」
    她的笑容裡,有對於偌大的紫禁城的憧憬,小產後在長春宮那惶恐不安的幾晚,催生出她寄人籬下十幾年壓抑的野心,想像著丈夫也曾在長春宮裡壓抑地生活著,就更渴望有一天,能和他一起屹立於皇城之巔。
    炎炎夏日,在知了聲聲中過去,本以為八月中秋皇帝和太后回回宮過節,不想八月初就有旨意,中秋在園子裡過,而十一月,要為溫宸公主和十二阿哥辦婚事。
    可是兩日後,宮裡就傳來密嬪娘娘要分娩的消息,眾人在園子裡等了半天才得到音訊,說密嬪誕下皇子,但因難產自身元氣大傷,這幾日若是挺不過去,太醫們也回天乏術。
    啟祥宮裡僖嬪有疾根本不能照顧密嬪,嵐琪唯恐其他人過去插一手發現密嬪的秘密再鬧出別的事來,好說歹說勸服了玄燁,讓她回宮去了。
    密嬪氣息孱弱,生死一線,但十八阿哥健壯結實,穩婆說就是因為小阿哥太大了,娘娘才會生得那麼辛苦,現下命雖然保住,可娘娘出了太多的血,不知道是挨幾天,還是能緩過這口氣。
    嵐琪抱著十八阿哥,小傢伙哭聲嘹亮,將昏睡的密嬪吵醒,她吃力地微微睜開眼,灰暗的雙唇微微蠕動,似喊了聲「娘娘」。
    嵐琪讓她看懷裡的孩子,輕聲道:「因為我的過錯,讓你把女兒丟在阿哥所裡,如今你可不能因為自己的過錯,再丟下小阿哥不管,要趕緊好起來。」
    宮裡頭,所有人都盡力照顧著密嬪,希望能救回一條命,可是暢春園裡,一見德妃娘娘離開了,就有人伺機而動,欲以美色侍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