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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95母憑子貴

    嵐琪尚未完全恢復精神,呆呆想了許久,昨晚的熱鬧不亞於胤禛娶妻,她被灌了好多酒,雖不至於酩酊大醉,好些事也記不起來了。孩子們來敬酒的畫面從眼前掠過,像是真沒見著那個討人喜歡的八福晉。
    紫玉輕聲道:「奴婢是聽見底下小宮女嚼舌頭的,具體真假還不曉得,說是八福晉三天前在九阿哥十阿哥的喜宴上小產了,未免咱們公主出嫁不吉利,所以瞞著沒有報上來。」
    嵐琪猛地醒過神,問道:「真的假的,你再去打聽沒有?」
    紫玉忙道:「奴婢急著來伺候您,訓斥她們不要胡說,其他的還沒打聽,您若想知道,奴婢這就去問問。」
    嵐琪猶豫須臾,搖頭:「罷了,惠妃有她的主意,再等等看她怎麼說,我們胡亂打聽反而顯眼。」
    果然這事兒不能沒有下文,嵐琪帶著敦恪和小宸兒用早膳時,外頭就有話傳進來,說惠妃一清早去了寧壽宮,告訴太后八福晉小產了的事,說這陣子還不宜挪動,暫時要養在長春宮裡,更道是怕給喜事蒙上陰雲,才瞞著不報。
    「宸兒,一會兒跟額娘去看望八福晉,你去揀幾樣甜糯漂亮的點心讓她們用盒子攢好,咱們帶過去。」嵐琪一下沒了胃口,倒也不是覺得遇上這事兒晦氣,她女兒訂婚宴都死了人呢,還有什麼了不起的事,反而是惱惠妃這樣做,八福晉該多可憐。失去了孩子的女人,還被人嫌惡倒霉關在屋子裡,怎麼惠妃在她們姐妹之間那麼會做人,對待小輩就從來都不能好好尊重一下,哪怕把她送回去也好。
    之後哄敦恪吃罷了早膳,因這幾天玩瘋了咳嗽,便不好帶她出門,只領了小宸兒往長春宮來,嵐琪都不記得自己上回登門是幾時,反正今天來也不是看惠妃,她來時榮妃剛剛派吉芯過來問候,惠妃則客氣地迎出來說:「你這幾天忙得什麼似的,這會兒不好好歇著,打發宮女來一回就是了。」
    兩人一路走進去,嵐琪故意道:「我聽外頭人講,姐姐瞞著不說,是怕我嫌遇上這事兒晦氣?」
    惠妃略尷尬,且道:「我知道你不嫌棄,可也是我的心意,閨女出嫁總是喜氣洋洋好些,兒媳婦的事已經這樣,我多照顧她些就好。」
    嵐琪欠身致謝:「難為姐姐這番心思。」之後沒再多說什麼,往八福晉屋子裡來探望她,小婦人氣色是不好,身體弱心情不佳,想想也不會好。
    嵐琪本想這孩子興許也會說幾句口是心非的客套話,但是八福晉除了恭喜德妃娘娘得了賢婿外,就溫柔嫻靜地微微笑著,只聽長輩們說話,不論惠妃在或半途中去迎佟妃派人來問候,八福晉都沒提自己的事是否給公主出嫁帶來晦氣,若是提起來,就堅強地笑著說很快就能把身子養好,再無半句違心的話,不知怎麼的,嵐琪反而看重這孩子了。
    想要得到別人尊重,首先要自重,八福晉若是為了迎合而說什麼她給人添麻煩的話,就實在對不起可憐的胎兒和她身為皇子福晉的尊貴,至少在嵐琪看來,她更願意看到八福晉這樣低調而自強的孩子,但如惠妃,與她相類似的人,或許更願意看到一個處處都謙卑的兒媳婦。
    公主出嫁,九日方回門,八福晉在溫憲公主回門前離宮,這幾日胤祀雖時常到長春宮看望她,奈何在惠妃眼皮子底下處處謹慎,終究不能釋懷。果然一回到家中,妻子就在他懷裡嚎啕大哭,但是哭過後就變得堅強,說她會好好養身子,將來再給胤祀生孩子。
    胤祀卻是自責:「只怪我沒有本事,在後宮裡說不上話,才會這樣委屈你。」
    八福晉輕抵他的雙唇,溫柔地說:「將來你在朝堂上掙得本事,後宮的娘娘們自然會高看我們一眼,我也不會再讓自己出這種事,往後再不許你說這種話,我們不能先輕賤了自己。」
    嬌妻如是,更叫胤祀生出要好好做出一番作為的決心,哪怕只是為了讓妻子往後不再被人欺負,也足夠他挺起腰桿去面對那一切。
    但是八福晉還是說了悲傷的話,囁嚅著:「我聽得長春宮裡的人竊竊私語,彷彿太醫說我甚至不好不宜生養,可是我想四福晉那會兒也都說她不能生,興許我還是有希望的。」
    胤祀愛憐不已,神情鄭重地與妻子道:「咱們都是生來孤獨的人,好容易遇見彼此,既然生孩子是那麼危險的事,我寧願不要孩子,也要你保重身體。」
    八福晉抿著唇不說話,半晌才輕聲道:「王府裡時常來說,要挑選好的人來伺候你做妾侍,就是等不及我這麼久都沒有好消息,這下子她們更加有話說了,胤祀,要不你就收幾個侍妾在房裡?」
    胤祀卻道:「不必聽他們的話,雖然我不能應允你這輩子不納妾,但是我絕不主動納妾,皇阿瑪若有安排我不能不從命,可是我這輩子,有你就足夠了。」
    八福晉熱淚盈眶,摸著丈夫的臉頰說:「我會好好的,咱們要活出樣兒來給人看看。」
    貝勒府裡帶著幾分淒涼的溫暖,不禁叫人唏噓,相比之下溫憲公主這些被寵愛著長大的人,真真是不懂什麼叫世間疾苦和人情冷暖。她們的世界裡沒有不順心,根本無法體會八阿哥夫妻倆這種悲涼的堅強,同樣是金枝玉葉皇帝的孩子,紅牆金瓦下的世界,也有著雲泥之別。
    五公主風風光光回門來,突然以**的身份在宮外呆了那麼多天,其中不乏要自己應付宗室親貴裡的人情往來,新娘子一見了祖母就撒嬌,抱怨說家裡瑣事太多她不想再應付,能不能別讓皇室裡那些福晉夫人往她的公主府跑。
    太后事事順著她,哄得孫女高興老人家就高興,可嵐琪多少覺得孩子這樣太過張揚,她還有妹妹,妹妹們還是會嫁去遠方,只怕她做得太過招搖,將來惹人嫌。可是她又忍不住覺得女兒才新婚,好歹讓她高高興興兩年,等醒悟過來時嵐琪才發現,女兒就是被她們這種心思一點點寵到了如今的模樣。
    好在女兒新婚燕爾,回門的禮儀之外,根本不會沒事兒往宮裡跑,那之後小夫妻來好好在公主府裡過日子,嵐琪就更覺得一時半會兒不必說這些話,倒是私下與玄燁在一起,會提到皇阿瑪十幾年來的用心能不能被女兒好好對待。
    玄燁卻不屑地說她:「朕的女兒,自然想怎麼樣就怎麼樣,榮憲她們雖然遠嫁,也絕不會有人欺負怠慢她們,她們可是大清的公主。至於朕對咱們閨女的用心,那是朕對你的情意,就看做額娘的你,怎麼回報朕了。」
    嵐琪便懶得再對這個溺愛閨女的皇阿瑪提起這種事,總覺得自己在他面前還比閨女矮了一截似的,自然這都是玩笑話。
    待得正月一晃而過,二月初便是佟貴妃的冊封典禮,此外一同晉封的妃嬪不少,除了景陽宮十二阿哥的生母萬常在,和鍾粹宮十七阿哥的生母陳常在晉封定貴人、勤貴人,以及覺禪貴人晉封為良嬪外,另有三位貴人晉封嬪位。
    密貴人和戴貴人分別晉了密嬪和成嬪,想來密貴人一向受寵且「生育」兩位皇子,晉封嬪位理所當然,而戴貴人膝下有七阿哥,諸位皇子生母如今都抬舉了地位,戴貴人常年在宮內安分守己,皇帝沒忘記她也是應該的。
    可是和貴人年輕輕的,子嗣之上尚無建樹,得寵也只是近來才有的事,竟跟著一道水漲船高,進宮沒幾年就到了嬪位,想想其他幾位熬了十幾年才到這一步,瓜爾佳氏如今果然是光芒萬丈。
    此番晉封的人不少,且幾乎都給了封號,再者六宮總算有一位地位冒出頭的貴妃娘娘,格局便與從前很不一樣。宜妃她們也不必再非要和德妃榮妃一較短長,總有貴妃壓在上頭,往後她們又都一樣了。
    但嵐琪這邊卻不在乎這種事,反而在乎的是鍾粹宮裡,如今端嬪與成嬪齊肩,而陳常在也晉了勤貴人,唯有布貴人的位份一點兒沒動,嵐琪把布貴人當做親姐姐一樣看待,不願她受一點委屈,可這次的事全是皇帝和太后定下的,她雖不至於沒插手的餘地,但看看受封之人身後的背景,也能明白皇帝的用意。
    如今諸位阿哥的生母,再不濟也都有了貴人的身份,八阿哥七阿哥幾位更是有了嬪位娘娘的母親,孩子們開始在朝堂上行走了,皇帝為了他們的著想,這是讓後宮母憑子貴的道理。
    嵐琪私下裡與布姐姐說起時,也明明白白告訴她:「到底她們都是生養了皇子的,阿哥們如今開始辦差,生母貴賤,這裡頭便有文章要做。姐姐若是在乎,我能為你爭一爭,可若不在乎,我也斷不會叫誰欺負了你。」
    反是布貴人不在意,笑話她:「我說你這幾天怎麼心事重重的,這地位高低有什麼要緊的,宮裡誰不知道你待我好,布貴人這三個字如今也很吃得開了,我心裡明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