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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10不在乎多你一個

    病弱的憔悴和遍體鱗傷的狼狽,折損了王氏的美貌,讓嵐琪依稀記起昔日那位美人,彷彿這深宮裡美貌是一種罪孽,美麗的孝懿皇后英年早逝,妖艷的平貴人被所有人討厭,傾國傾城的覺禪氏幾度沉浮才得到今日的安穩,眼前又一個,正在命運中掙扎,不知未來將會如何。
    可是,嵐琪對她生不出憐憫之心,不只是因為玄燁對她的美色有所喜好而私心作祟,就是一次又一次的事,讓她覺得王常在絕非善類,美艷的花朵,都會帶刺。
    「回頭讓太醫調理一下,不會留下傷痕,你還年輕得很,好好保養身子會好起來。」嵐琪平平淡淡地說著,收斂幾分逼人的氣勢,語重心長道,「皇上對你如何,你比誰都明白,所以這次的事就這麼過去了,往後日子照舊,你還要盡心盡力伺候他。今天我來,只是給你提個醒,深宮裡的規矩,可以比你想像得還要嚴苛,也可以寬容得饒恕一切罪過,是生是死是好是壞,全憑你家主子一句話、一個念頭。不管你是江南來的還是漠北來的,進了紫禁城的門,你就是皇帝的女人,任何事都要以他為重,他不讓你做的事,連想都不要想。這些話我不會再對你說第二遍,記著了,江南美人如雲,宮裡妃嬪不嫌多一個,也不怕少一個。」
    「娘娘,臣妾再也不敢了。」王常在淚眼婆娑,抿了抿嘴,望著嵐琪道,「可是臣妾無力反抗僖嬪娘娘,臣妾、臣妾連袁答應都防備不住,若非娘娘為臣妾換掉決明子,臣妾到現在還……」
    嵐琪微微蹙眉,想起來這件事,與環春對視,主僕倆都未料到原來王常在已經察覺,而她正嚶嚶哭泣:「書信的事,臣妾雖是有心而為,可臣妾真的不知道是這麼大的罪孽,對於袁答應,臣妾從未做過對不起她的事,可是她卻那樣對臣妾。」
    「都過去了,往後你好好的,你生得這樣美貌,皇上心裡放不下呢,不然這麼大的罪過,你早就沒有活路。好好珍惜你擁有的,別再糟踐了。」嵐琪淡淡一言,起身便要離開。
    王常在著急地說:「娘娘,讓臣妾離開啟祥宮吧,求求您了,我在這裡過不下去。」
    嵐琪冷色道:「是皇上恩賞你住進東西六宮,你知不知道好些宮中舊人至今還偏居在角角落落的院子裡?再者,你真想離開,回頭見了皇上好好求他,可我勸你還是省下這心思好,皇上把你留在這裡,就是要你時時刻刻記著曾經做過的傻事,不要將來又沾沾自喜得意忘形,為了你長長久久的好日子,沒有比啟祥宮更好的地方。」
    王常在絕望極了,泣不成聲地說:「臣妾怕僖嬪娘娘……」
    嵐琪不屑道:「怕什麼,只要你好好伺候皇上,找回昔日風光,她敢欺你?許多事到底怎麼回事,你自己心裡最明白,王常在,不說我們姐妹年紀比你大,在宮裡日子比你長,就算是和你年紀相仿甚至比你小的,也未必心智就不及你,你可別總覺得自己才是天底下最聰明的人。」
    王氏臉色蒼白說不出話,嵐琪這便要走了,但走開幾步又回身,與她道:「你大概要在心裡記恨我不幫你還虧待你,你放心,這宮裡記恨我的人何止一二,我不會在乎多你一個。」
    王常在像是嚇著了,環春跟在邊上也唬了一跳,她家主子從來不是說這種話的人,悶聲不響地出來後,嵐琪見她神情緊張,反而笑:「今天我是不是特別霸氣?」
    環春扶著自家娘娘往正殿走,一面笑著:「其實您現在不說話,就夠威嚴了,奴婢也記不起幾時開始有的變化,醒過神時就發現,主子和從前大不一樣。」
    嵐琪卻道:「真想叫太皇太后看看我現在的樣子。」
    主僕幾人說著話往正殿來,僖嬪已經站在門前等候,而她好歹是嬪位的娘娘,即便不受寵,該有的尊貴一樣不少,啟祥宮裡的陳設,瞧著比鍾粹宮還華麗些。
    僖嬪不知德妃在東配殿裡與王氏說了什麼,心想左不過王氏要告狀自己折磨她,素知德妃為人正直見不得仗勢欺人的事,且看似溫柔和藹,手腕卻比榮妃狠辣許多。從知道德妃要登門起到現在人就坐在眼門前,僖嬪一直惶恐不安,生怕德妃一開口,就質問她的罪過。
    嵐琪喝了茶,誇讚僖嬪這邊的茶水好,說了半天話都不在正題,僖嬪覺得從和德妃一道在這紫禁城裡起,她們說過的所有話加起來,也沒有今天這麼多,說起來也十分神奇,同在皇城裡的人,竟然可以十幾年不相往來。
    「王常在的身子不大好,回頭我派太醫來給她瞧瞧,到底是皇上喜歡的人,年紀又小,咱們該多照顧她一些。」終於嵐琪提到了王氏,僖嬪垂首輕聲應,「臣妾疏忽了。」
    「如今也到了咱們教導年輕人的時候了,皇上信得過你,才把王常在放在啟祥宮,往後該教的規矩照舊不能少,只是她是得寵的人,你言語上稍稍婉轉些,不然好心被卻被她記恨,反叫皇上誤會你。」嵐琪溫柔地笑著,親暱地與僖嬪道,「往後有什麼委屈,只管來永和宮告訴我,年紀輕的難免恃寵而驕不服管教,你瞧平貴人,被敲打了多少次才有今日的好,我想王常在也一樣,你多多耐心些。」
    僖嬪呆呆地看著德妃,連榮妃都是跑來興師問罪怪她做得太過分,怎麼到了德妃嘴裡卻是這番言辭,且字字句句戳著她心中的弱處,勾出她十幾年鬱鬱不得志的悲哀,竟聽著聽著,眼睛都熱了。
    嵐琪知道,僖嬪一向與長春宮走得近,今天她在啟祥宮說什麼話,轉身惠妃就會知道,而這番話僖嬪不管能不能領會自己真正的用意,惠妃一定能明白,惠妃會好好告訴僖嬪,自己不好惹。
    之後話裡話外,嵐琪都為僖嬪抱不平,僖嬪直覺相知恨晚,巴不得自此跟隨德妃娘娘,已是崇拜得五體投地,但是嵐琪不會輕易讓她接近自己,她永和宮裡的座上客,大概一輩子也不會再增加什麼人了。
    但她給足了僖嬪顏面,又與那兩位同樣不得志的答應說些話,沒有半點責怪她們欺負王常在,只是話話家常,又問她們缺什麼或想要什麼,自己好盡量為她們周全,閒話竟足足有一個時辰的光景,外頭雪都停了。
    環春終於來催促主子回去,才拿了大氅來要伺候,在門前的香月跑來說:「有人傳話到永和宮,說平貴人動了胎氣,太醫們正在救治,問主子是否過去。」
    啟祥宮離平貴人的住處很近,嵐琪自知該過去看一眼,見僖嬪在旁邊滿面好奇,便道:「一起走一趟吧。」
    僖嬪興奮於德妃願意帶著她一道出入,趕緊喚宮女拿大氅來要跟著德妃出門,一行人往平貴人的院落來,裡頭已經等了好幾個太醫。
    榻上孕婦極度虛弱,平貴人發福很厲害,四肢粗壯腰身肥滿,下巴都疊起來了,頂著高高隆起的肚子,讓人看著就覺得呼吸困難,僖嬪沒有生育的經驗,看不出什麼端倪只當是一般孕婦都會發福,可嵐琪一看就知道平貴人不好,而孕婦看似堅強的眼神裡,也透著極大的恐懼。
    因太醫說沒事,讓平貴人安養就好,嵐琪不動聲色地與僖嬪一道離開,半路上散了,她徑直回永和宮,才再次宣召太醫,便嚴肅地問:「平貴人這樣下去,恐怕連生的力氣也沒有,到時候你們要怎麼辦?」
    太醫一臉緊張,支支吾吾半天,終於說:「娘娘放心,皇上再三叮囑一定要保住平貴人的胎兒,臣等照著旨意辦差,不敢馬虎。」
    嵐琪聽得話中有話,見太醫眼含深意,便知道皇帝與他們有了什麼不能讓人知道的默契,不敢再多問什麼,就將放太醫走了。
    環春送客後,端來熬好的核桃露讓嵐琪飲用驅寒,嵐琪說在啟祥宮喝了一肚子的茶水,不想再喝,言語間似自言自語,又似問環春:「你說皇上到底怎麼想的,把平貴人養成這個模樣,怎麼還說是要保住胎兒呢?她這樣下去,很可能一屍兩……」
    「娘娘。」環春伺候主子數次分娩,也看得出門道,但她卻冷靜地說,「這事兒和咱們不相干。」
    「是啊。」嵐琪忽而冷靜,鎮定地說,「是和咱們不相干,那是他的女人他的……孩子。」
    小赫捨裡這一胎從開始就特別奇怪,她最早表現出的姿態明明是怕有人要害她,但數月來皇帝卻讓太醫務必保住孩子,這裡頭到底隱藏了多少事,還不知是不是有自己不能觸碰的秘密,她不能一次次輸給自己的心軟,不能讓自己的善意變得太過廉價,平貴人要怎麼樣,讓她自生自滅好了。
    但是有一個孕婦情況如此糟糕,嵐琪自然要擔心另外兩個,一面派人出宮去阿靈阿府上問候妹妹現在怎麼樣,一面就讓環春安排,她要親自去看一看杏兒,太醫說章答應是正月頭上生,眼瞧著就沒多少日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