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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93給您說個秘密

    「是嗎?」嵐琪沖惠妃微笑,惠妃怔怔地看著她,只覺得背上一陣陣寒意,不知從哪兒生出的恐懼,但見嵐琪開口再要說話,榮妃突然插進來說,「咱們是不該計較這些事,如今宗室裡那些狼心狗肺的畜生都等著看笑話呢,不知道若噶爾丹真打進來,他們要被吃得連骨頭都不剩嗎?一個個不知幸災樂禍什麼。」
    嵐琪身上的氣勢稍稍軟一些,沒說出口的那句話,終究太狠了。她虔誠地朝佛像合十祝禱,而後道:「宮裡照舊過宮裡的日子,太太平平就好,今天這些話,出了榮姐姐的佛堂,咱們都忘了吧。」
    惠妃已然起身,冷幽幽說:「我可什麼都沒說。」
    榮妃心裡不好受,示意她先走一步,惠妃也是強撐的鎮定,見榮妃讓她走,便順著台階下,外頭悉悉索索的腳步聲後,嵐琪才對榮妃道:「姐姐別怪我,剛才我是無意中聽見的,並非想聽你們說話。」
    榮妃苦笑:「隔牆有耳,我自己不謹慎,不過那些話叫你聽去沒什麼的,若換做宜妃就糟了。」
    「宜妃腦筋簡單,這幾天天天都在自己屋子的佛像前給皇上祈福,一心一意盼著皇上早日歸來,她離了惠妃,真是件好事。」嵐琪再合十,口中唸唸有詞,便起身攙扶榮妃,「姐姐賞我一杯茶喝吧。」
    兩人退出小佛堂,在內殿明窗下擺了茶几,榮憲公主過來問安,嵐琪與她說道幾句,便讓孩子離了。榮妃望著女兒的背影,眼底有惆悵,嵐琪知道她捨不得榮憲日後遠嫁,卻不料榮妃說:「昨兒僖嬪敬嬪過來說話,好好地嚇唬我說,萬一皇上和噶爾丹僵持起來,若是求和,指不定會選一個公主去和親嫁給噶爾丹。純禧嫁出去了,我的榮憲還沒訂婚,皇上若真把她送去給野狼和親,我會心碎的。」
    「沒有的事,姐姐不要胡思亂想。」嵐琪勸道,「我雖不懂朝政,可也知道皇上對噶爾丹的剿滅之心,戰爭總有輸贏,不到最後一刻誰也不知道會怎麼樣,皇上若有求和之意,何必御駕親征,弄出這麼大的陣仗,難道皇上就不怕被人嗤笑?」
    榮妃眼裡含著淚,這些話她實在受用,抓了嵐琪的手哽咽道:「還好有你是清醒的,嵐琪啊,我已經亂得什麼事都做不好了,我就怕鬧到最後一步,皇上會把女兒送出去和親,可我只有榮憲一個女兒……」
    說到後來,榮妃止不住哭泣,她也是強撐了好幾天,心裡怕得不知怎麼辦才好,昨天又被僖嬪敬嬪一嚇唬,她本來還沒想到這一茬,可那兩人說得煞有其事,而且真是有些道理的,榮妃就把持不住了,今天對嵐琪說出心裡話,堅強的防線奔潰,整個人軟弱無助起來。
    嵐琪靜靜地陪她哭泣,連榮憲都被驚動,跑來問額娘怎麼了,她笑著說:「可不是我欺負你額娘的,下回見了皇阿瑪,不能亂告狀。」
    榮憲性子開朗樂觀,雖知現下時局不安,但終日臉上掛著笑容,叫人看著就喜歡,此刻不曉得母親為什麼哭,見德妃娘娘還有心開玩笑,就知道沒什麼要緊事,哄了母親道:「額娘別哭,現下我還能哄著您,過兩年我離了,您還指望胤祉媳婦兒來哄你不成?」
    榮妃氣結,打了女兒說:「你氣死我算了。」
    有女兒哄著,嵐琪陪著,榮妃漸漸平靜下來,又打發了榮憲兩人單獨說幾句要緊的話,提到方才佛堂裡的事,榮妃問道:「你衝著惠妃微笑那架勢,看得我寒森森的,我瞧見惠妃身子都打顫了,這麼多年,從沒見她對誰如此畏懼,至於對著皇上,咱們也看不到。」
    「她心裡有鬼,不提了。」嵐琪敷衍過去,又與榮妃道,「未免歹人趁亂作惡,宮內加強了關防,每日巡邏的侍衛比從前增加了幾班,務必要姐妹們謹慎出行,不要鬧出笑話,公主們也都長大了,更加要小心照顧。」
    榮妃歎道:「難得還有你冷靜沉著,若是連你也亂了,這個後宮真是要散了,皇上回來,該給你記頭功。」
    嵐琪笑道:「太太平平才好,誰在乎這種功勞。」
    且說惠妃離開景陽宮後,一路失魂落魄地走回長春宮,這一次真是得不償失,她信了明珠的話,以為準噶爾不過是個草原部落不足畏懼,才想把兒子送出去歷練歷練,現在鬧成這樣,兒子跟在裕親王身邊還不知是個什麼光景,明珠也不在京城,她孤零零留在紫禁城裡,什麼事都做不了。
    再想想,昔日屈居自己之下的烏雅氏,如今卻能說起教訓她的話來,此一時彼一時,難道從今往後,她都要被烏雅嵐琪壓制著?真真可悲。
    回到長春宮,悶悶坐了一整個下午,幾時日落幾時黃昏都沒察覺,直到有宮女進來稟告,說八阿哥下了書房,來給娘娘請安,惠妃才恍然回過神,她才想起自己膝下,還有這麼個養子。
    「給額娘請安。」孩子走進門,恭敬地行了禮,站起身時,惠妃突然覺得他長大了。
    胤祀虛齡已有十歲,這些年安安靜靜在書房唸書,沒出過一點兒差錯,還時常因為功課好,讓惠妃得到皇帝的獎賞,可是惠妃一門心思在親生兒子身上,只惦記著兒媳婦能不能給她生個皇長孫,對於八阿哥從沒真正關心過,可孩子不知不覺就這麼長大了,當年自己費盡心機把他抱來的事還歷歷在目,轉眼他都十歲了。
    「胤祀,累了吧。」惠妃定下心神,讓孩子坐到身邊,她意識到自己對八阿哥的忽略可能帶來的下場,她明明想好要讓八阿哥扶持胤禔的,這些年都給忘了,現在再不好好拉攏孩子的心,他不知要長成什麼樣。皇帝把四阿哥調去給太子伴讀,不知打得什麼算盤,她也該好好在皇子中挑選幾個兄弟,去扶持大阿哥才是。
    八阿哥溫順乖巧,惠妃與他說什麼話都好好應承,哄得惠妃十分高興,但等他回到自己的屋子,便與寶雲說:「今天額娘好生奇怪,平日幾天也與我說不了這麼多話,今天話特別多,我都有些不耐煩了。」
    寶雲笑道:「只怕往後話會更多些,再過四五年,指不定八阿哥就要出宮了,惠妃娘娘現在不與您多說些,將來要說不上了。」
    「也許吧。」八阿哥不以為意,不過略歡喜地說,「我也盼著出宮的那天,到時候就再也沒人欺負你,不管我娶了什麼人做福晉,我都會讓她對你好。」
    寶雲面上笑著,心裡卻明白,她不能跟八阿哥離宮,她要一直守在長春宮,何況八阿哥對她這麼好,去了府裡,對新福晉而言就像半個婆婆的存在,年輕的小婦人怎麼會受得了,萬一影響了夫妻和睦,反而是罪過了。
    這些自然都是後話,眼下七百里外的戰局勝敗未卜,八阿哥有福的,將來才能出宮開衙建府,若是沒福氣的,或叫噶爾丹打進來,或被誰謀反篡位,未來的一切都沒了。
    這日夜裡,阿哥所的人照舊來稟告蘇麻喇嬤嬤的飲食起居,聽說嬤嬤今天多了幾聲咳嗽,嵐琪心裡不踏實,晚膳也沒用,領著十三阿哥和十四阿哥來看望嬤嬤,嬤嬤精神很好,就是嗓子有些癢,嵐琪喚太醫來問了究竟,知道沒有大礙,才安下心。
    十二阿哥領著倆弟弟在別處玩耍,嬤嬤派人小心看顧,千叮萬囑的,惹嵐琪笑道:「嬤嬤這樣費心,我倒不忍心讓您照顧孩子們了,太費勁神了。」
    嬤嬤則笑:「十二阿哥很可愛,奴婢把心思都放在十二阿哥身上,近來也覺得活著有意思了。」
    「您這話說的,皇上聽了可要吃醋的。」嵐琪說笑,手裡已經裝好了煙絲,遞給嬤嬤說,「這煙絲皇上一早就給我了,可怕您抽得多對身子不好,叫我藏著些,瞧著日子給您送來,聽說是西邊兒什麼國送來的,反正我也不懂,嬤嬤嘗嘗看。」
    蘇麻喇嬤嬤笑道:「太醫可才說不讓奴婢抽煙呢,您這會兒怎麼反讓奴婢抽煙。」
    嵐琪心裡有事兒不好說出口,只道:「及時行樂嘛。」
    蘇麻喇嬤嬤是自太皇太后去世後,才開始抽煙,煙癮不大只是解憂,玄燁和嵐琪都沒阻攔,反而為她各處搜尋上好的煙絲,玄燁是覺得嬤嬤年紀也大了,指不定什麼時候就跟了皇祖母去,讓她舒舒坦坦地活著,才不辜負皇祖母對他們的囑托,也不辜負嬤嬤幾十年辛苦的功勞。
    而嵐琪近來並不常到阿哥所看望嬤嬤,這本是蘇麻喇嬤嬤的意思,說她只是個奴婢,不值得主子這樣照顧,畢竟寧壽宮裡還孝敬著太后,不論太后自己什麼心思,嬤嬤不能錯了位置,也提醒嵐琪,要多和太后親近,別讓太后覺得自己被忽視。
    嬤嬤抽了幾口煙,很是舒坦,但因嵐琪在身邊,她知道抽煙不是好事,所以兩三口就撂下了,抬眸見嵐琪若有所思,溫和地問:「娘娘在想皇上嗎?」
    嵐琪含笑點頭,輕聲說:「盼他早些回來。」
    嬤嬤道:「眼下時局吃緊,娘娘害怕嗎?」
    「害怕。」嵐琪似乎還是頭一回在人前坦白,但立時又說,「可皇上答應我,一定會回來,要我在家等她。」
    嬤嬤笑悠悠點頭,輕輕招手示意嵐琪靠近,小聲說:「娘娘賞了奴婢這樣好的煙絲,奴婢給您說個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