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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4我們沒吵架

    這件事已經過去兩天,嵐琪知道皇帝該查的不該查的都差不多了,來也不會是要問她什麼,一定是心裡氣不過,想找個人說說,可他一向不大對自己提起太子的事,或者說也許她對後宮所有的女人,都不願談起太子的事。太子長大了,再也不是坤寧宮裡那個給養母捏雪兔子的小娃娃。
    「混賬!」玄燁突然大怒,一揮手,炕几上的茶杯茶壺都飛了出去,在牆角摔得稀碎,嵐琪甚至感覺到有碎片濺出來紮在她的手背上。
    外頭環春和梁公公慌張地進來看光景,只見皇帝和德妃娘娘好端端隔著炕幾坐著,皇帝一臉的陰沉之怒,嵐琪則朝環春搖了搖頭。
    兩人趕緊退下來,環春捧著胸口說:「這是怎麼鬧的,皇上生那麼大的氣,梁公公你這幾天可要辛苦了。」
    梁公公的手藏在袖籠下比了個「二」,環春會意是說太子二阿哥,他搖搖頭說:「別多問,問不得,清溪書院這兩天,就沒人說話。」
    環春歎息道:「可憐王常在,嚇得半死都不被人惦記。」他話音才落,又聽見裡頭摔東西的動靜,臉色嚇得慘白,連梁公公都不知道怎麼辦才好,兩人呆呆互相望了兩眼,正猶豫時,竟見皇帝出門來,梁公公趕緊迎上去問聖駕何往,皇帝沒好氣地說,「回清溪書屋。」
    瑞景軒內宮女太監恭送皇帝,聖駕才從門前離去,環春就飛奔回屋子裡,剛剛是摔了炕几上的茶杯茶壺,這會兒是摔了架子上一隻雨過天青釉的雙耳瓶,而她家主子,正跪在炕下一動不動。
    「娘娘,這是怎麼了?」環春嚇壞了,趕緊上來攙扶,一拉她的手,瞧見一片殷紅血跡,嚇得摀住了嘴,嵐琪則吃力地在炕上坐下後道,「飛濺出來的碎片劃的,沒多大傷口,洗乾淨血跡就好。」
    環春心疼地捧著主子的手,極小聲地問:「娘娘和皇上吵架了嗎?好端端的,怎麼吵架了?奴婢勸您的話,您哪怕聽一兩句呢,皇上是皇上呀,您不能總是……」
    「你怎麼這樣囉嗦了?」嵐琪不耐煩,苦笑道,「我可半句話都沒說,他發了脾氣就走了呀。」
    「沒吵架?」環春都不信。
    「真沒吵架,我半句話都沒說。」嵐琪盤腿坐起來,抬眸看滿室狼藉,歎息了一聲浪費多少銀子,又對環春說,「他摔了茶杯不解恨似的,在屋子裡踱來踱去,一揚手就把花瓶又摔了。」
    環春更加聽不懂,可她家主子好像很淡定,不似方才進門見她跪在炕下那般凝肅,又聽得嘀嘀咕咕:「他也不挑一個便宜不值錢的摔,我難得擺一兩樣精貴的物件,他就這麼容不下?」
    聽得這些,環春算放心了,之後給嵐琪處理傷口,洗乾淨了血跡,才發現口子確實不大,但略深才流那麼多血,為了謹慎找來太醫,太醫都笑著說沒事,睡一晚就能結痂了。
    傍晚四阿哥來請安時瞧見母親手背上的傷痕,問她怎麼弄得,嵐琪說和孩子們嬉鬧時刮傷的,胤禛氣哼哼地問是不是溫憲,說那丫頭手裡沒輕重,生氣地就要去教訓妹妹。嵐琪當然不好冤枉閨女,一面也對胤禛說:「溫憲只是淘氣霸道些,哥哥別太拘束她,將來她嫁出去了在宮外,還要哥哥多照顧她,你們生分了,額娘該多擔心?」
    胤禛卻臉色一沉,道:「嫁去很遠的地方,我也不好照顧她,額娘不要太寵她了,將來嫁去遠處,在人家那裡就該吃虧了。」
    嵐琪見兒子沒頭沒腦說這些老陳的話,更是一臉的不高興,自然要問緣故,胤禛才情緒低落地說:「今天大皇兄來書房,聽他說皇阿瑪已經給大皇姐定了婚事,過幾天就要宣佈。」
    「純禧姐姐年紀不小了,你皇阿瑪已經盡量留她了。」嵐琪道,想起布貴人告訴她皇帝找端嬪說話的事,算著日子是差不多了,純禧都快二十歲,沒有再留下去的道理。
    「我是想,姐弟兄妹的感情,比書房裡要簡單些,姐姐們對我都很好。」胤禛一臉不捨,更擔心地說,「所以我才擔心溫憲脾氣不好,將來去外面被人欺負。」
    做哥哥的如此疼愛妹妹,嵐琪心中很暖,而她知道皇帝答應女兒們決不遠嫁,剛才才無意中說出口,要胤禛將來在宮外照顧妹妹,此刻不敢再多說,只是安撫他這是很正常的事,但母子倆說了好半天的話,嵐琪也沒見兒子提起太子。
    相反的,嵐琪自己有些好奇太子怎麼樣,之後似不經意地說起道:「在湖邊住著可還好?皇祖母那兒怕湖邊太熱鬧吵著你們唸書,太子的無逸齋是個清靜地兒,額娘回頭和皇阿瑪說說,把你們也挪到清靜的地方才好。」
    「無逸齋很僻靜,地方也大,我們幾個去給太子請安時瞧見了。」胤禛好像真的不知道什麼,一臉單純地說,「三哥說無逸齋就是宮裡的毓慶宮,我瞧著也挺像的,不過我和三哥住的桃源書屋也不賴,額娘放心,我會用功讀書,不會貪玩。」
    嵐琪摸摸兒子的腦袋說:「額娘對你很放心。」她知道,胤禛如今眼下對她無話不說,將來怎樣不去想,至少眼門前的兒子和自己,已然完全交心,倒是自己這個額娘不能事事都對他講,所以太子的事一定還沒影響到他們兄弟。
    想想也是,她和榮妃敦促著園子裡不要亂傳無逸齋裡的事,皇帝必然也下了手腕,這兩天園子裡風平浪靜的,也不怪關在湖邊讀書的孩子們,對此一無所知。
    四阿哥請安吃了點心,就要回他的桃源書屋去,溫憲正好來撞見哥哥走,硬糾纏著要一道去,剛才還在母親面前揚言要教訓妹妹的人,這會兒卻被妹妹纏得束手無策,還是領著她去了。
    嵐琪坐在窗前看兄妹倆說說笑笑地走開,一手撐著下巴想心事,環春來問今天晚膳要不要準備,猜想她是沒什麼胃口的,嵐琪突然想到說:「你去廚房看看什麼菜色,挑幾樣可口的送去蕊珠院,給王常在用,順便看看她怎麼樣。」
    環春照著做,親自來回一趟,卻帶著覺禪貴人一道回來,說是在蕊珠院遇到覺禪貴人去探望王常在,就隨她一起來的瑞景軒。
    嵐琪近來因忙碌而極少與覺禪氏見面,只是偶爾問問她在延禧宮好不好,知道她喜歡暢春園,這次把她也帶來,依舊和易答應住在一起。
    「入園兩天沒見你,一切可還好?」此時寒暄了一句,她便問覺禪貴人,「王常在是曹大人家的親戚,是不是這一層緣故,對她多照拂了些?」
    覺禪貴人卻笑道:「只怕曹大人知道一些舊情往事,明裡暗裡會勸著王常在避開臣妾,今日臣妾去,她臉上就挺尷尬的。」
    嵐琪不以為意,在手爐裡添了兩片紅籮炭地給她,說道:「她被嚇得不輕,皇上也不去慰問她,這兩天恐怕不會對誰有好臉色。」
    覺禪氏卻道:「臣妾本來就不是去看她的,是去瞧瞧那屋子裡的光景。」
    「怎麼了?」
    「娘娘放心,這話臣妾只在您這兒提起。」覺禪氏捧著手爐說,「在凝春堂聽說那宮女原在無逸齋辦差,那就必然是和太子有瓜葛,這事兒一擱在太子身上,臣妾就只能想到大阿哥。昔日易答應的宮女勾引大阿哥,如今太子無逸齋裡的宮女懸樑自盡,而去年太子一個人在暢春園住了好長的時間,這裡頭到底發生了什麼,多想想就明白了。」
    嵐琪何嘗不明白,玄燁說那死了的宮女肚子裡有身孕了,必然是驗了又驗,查了又查不會錯,太子去年一個人在暢春園住著,這裡除了太監外,就是侍衛進出往來,這宮女要麼和侍衛私通,要麼這孩子就是太子的。
    皇帝這樣生氣,不會是衝著有誰算計太子,那不值得他氣到要摔東西,可見那宮女和太子之間,一定不簡單。
    「這件事兒,你要小心,涉及到太子,萬一出了什麼事,我也幫不了你。」嵐琪沉下心來勸,又提醒覺禪氏道,「我猜想你是懷疑長春宮,但你想想,如今和太子最有利益衝突的,是大阿哥,太子有什麼事,人家很容易懷疑長春宮,惠妃不至於這麼魯莽。這一次她生病,是真的病得沉重,榮妃親自去瞧過,不像是裝病不來。如果算計好了園子裡有這樣的事,她何至於裝病不來,弄得此地無銀三百了?」
    覺禪貴人頷首道:「所以臣妾才覺得蹊蹺好奇,想要弄清楚,惠妃到底有沒有從中作梗,不然就又是一個把柄,捏在我們手裡。」
    正說話時,外頭腳步聲匆匆,環春很快進來道:「娘娘,萬歲爺又來了,梁公公說是要在瑞景軒過夜。」
    覺禪貴人趕緊放下手爐起身,福了福便要告辭:「臣妾明日再來與娘娘商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