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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0爭寵

    「園子裡人少,真掉下去可就不好了。」覺禪氏淡淡一笑,見章答應抓魚那隻手的衣袖濕了一大片,眼下天還沒完全暖和,不免好心道,「章答應住在何處?我和易答應的住處就在附近,若是不嫌棄,去我們那兒烤烤火,讓你的宮女回去給你取一件衣裳,又或者拿我們的替換也一樣,你這身衣裳再穿下去,可要著涼了。」
    章答應這才察覺自己衣袖這塊兒全濕了,尷尬地笑了笑,一旁小雨慫恿了兩句,便捧起裝了魚的小茶缸跟過來,待到了覺禪貴人的住處,因等不及小雨來回跑一趟拿衣裳,翻了一件貴人半新的宮裝給章答應換上。
    換了衣裳後,章答應立在穿衣鏡前撫摸著袖口領子等各處的暗紋,這一身水湖藍的宮裝本沒什麼新奇,但覺禪貴人用同色的絲線混合銀線在原本平平無奇的面料上繡花,將緞子上原有的花色凸顯出來,舉手投足間銀線閃耀光芒,真好像一汪湖水上波光粼粼。但是乍一眼看,也瞧不出這衣服哪兒與眾不同,但穿上身直覺得雍容端莊,顯出一個宮嬪該有的模樣,而章答應方才脫下的那身衣服,總看著還像個小姑娘。
    章答應和其他人一樣,衣裳大多是宮裡做的,針線房裡要管那麼多主子的衣裳,哪兒有閒心去研製漂亮新穎的款式,送來的衣裳總是規規矩矩,甚至一樣的緞子扯出一樣的衣裳,偶爾幾個答應常在,還會穿得一模一樣。可宮裡的女人除了伺候皇帝,就是等著伺候皇帝,時時刻刻都要漂亮好看,人人都在衣服首飾上花費心思,但又有幾個,能有覺禪貴人的品味和靈巧。
    「你若是喜歡,送給你吧,我只穿過一兩回,你不嫌棄就好。」覺禪貴人見章答應對衣裳愛不釋手,倒是大方,「我們身量倒是差不大多。」
    章答應有些不好意思,但實在喜歡,不說要不要因此吸引皇帝,女人家那個不愛漂亮的衣服,她也不例外,一時高興,紅著臉連聲道謝。
    易答應知道這邊有客人,因身子不大舒服不過來,打發宮女送來幾件點心,覺禪貴人曉得易答應境況不怎麼寬裕,自己到了延禧宮後她才好些,如今能有閒錢置辦點心招待客人,就不願拂了她的心意,邀請章答應:「坐下喝口茶吧。」
    難得覺禪貴人也會招待客人,而章答應似乎穿上漂亮衣裳後,變得比先頭穩重許多,捧著茶杯也是小心翼翼,生怕弄髒了衣服。覺禪氏笑而不語,想起來曾聽說這個章答應從前在瀛台飽受虐待,和自己當初在宮裡被人欺侮一樣,但如今都衣著光鮮的成了皇帝的女人,更分別生有一個阿哥,人的命運真是很神奇,不論今日你是跌入低谷還是攀上高峰,誰也不知道明天會發生什麼事。
    此時,放在桌上的茶缸裡有魚兒撲騰發出聲響,章答應好奇地望了幾眼,見魚兒活蹦亂跳的,才安心,又嘀咕說死水裡魚兒能不能活得久,覺禪貴人便打發底下小太監去給章答應弄些水草來,說只要魚不多,勤於換水再養些水草,大概能活得久。
    章答應連聲道謝,又笑道:「也不知道公主還想不想要這小魚了,那天纏得厲害,公主性子急,急了就哭鬧,結果魚兒沒得到還被娘娘訓了幾句,臣妾看著真心疼,就惦記著了。」
    覺禪氏笑道:「你對娘娘的事,很盡心啊。」
    「臣妾的命是娘娘救的。」章答應驕傲地說著,「沒有娘娘,臣妾大概早就被那些婆子打死了,現在能和您坐著說話,其實時時刻刻都覺得夢一樣,就算在娘娘那兒看到十三阿哥,也覺得不可思議,這個孩子真是我生的嗎?」
    「是嗎?」覺禪貴人是通透的人,不知是否與章答應的際遇相似,一時話多,說道,「我想娘娘並不期待別人對她報恩,大家都好好過自己的日子,就足夠了。」
    章答應欣然一笑:「您說得不錯,反正只要看著娘娘好,臣妾就心滿意足。」
    覺禪氏靜靜地望著她,看著章答應姣好的面容,開朗活潑的個性,忽而心中一個激靈閃過,讓她浮起幾分焦慮不安,更是微微蹙眉越發仔細地打量這個小答應,她那雙漂亮的眼睛裡並不單純,眼神飛舞間,自有她的心思在流轉。
    「覺禪貴人,臣妾不能久留,盼著把魚兒送去給溫憲公主,盼著她喜歡呢。」章答應笑著,起身行禮告辭,覺禪貴人不勉強,看著她捧了魚缸雀躍地走出門。
    但似乎章答應突然想起什麼,立刻擺出端莊的模樣,還伸手撫平衣裳,真是很喜歡這件衣服,隨後才歡喜地帶著小雨往太后那裡去,等著把魚兒送給公主。
    一路過來,看到路邊冒出的新鮮野花,嬌嫩可人,章答應摸摸自己的髮鬢,又看看身上的衣裳,便讓小雨摘幾朵來,放下茶缸戴在髮鬢邊,問小雨好看不好看,嘻嘻笑笑,又說公主一定也喜歡這些花,要小雨再採一些,好和小魚兒一併送過去。
    這邊廂,皇帝剛從太后處請安離開,因天氣宜人不曾坐轎子,領著一行人不疾不徐地散步回去,打從這邊經過,被笑聲吸引,遠遠瞧見漂亮的宮嬪立在樹下,身量婀娜衣衫靚麗,那身水湖藍的衣服宛若真正一汪湖水,陽光下稍稍扭動腰身,便似見波光粼粼。
    「誰在那裡?」玄燁問。
    身旁跟的是李公公,李公公年紀大了眼神不再那麼好了,倒是這身衣服讓他眼中一亮,忙對皇帝說:「奴才記得這身衣裳,在宮裡時瞧見延禧宮的覺禪貴人穿過一回,因實在精緻,奴才就記得了。」
    「覺禪貴人?」皇帝微微皺眉,但此刻遠處的人轉過身來,露出半張臉,這邊但凡眼神好些的都看得清了,立在那裡說笑的並不是覺禪貴人,而是章答應。
    皇帝笑李公公:「南懷仁送你的老花鏡,你怎麼不用呢?」
    李公公賠笑:「奴才怕帶著那東西裝斯文,叫大人們取笑,戴著也不好幹活。」
    玄燁笑話他幾句,便繼續往回走,而這邊章答應弄好了花朵,攢了一大把在手裡,捧著水缸子繼續往前走,繞到這邊來才看到似乎是聖駕遠遠離去,呆呆看著,小雨在一旁擔心地問:「主子,剛才皇上會看到咱們嗎?咱們沒行禮,會不會失禮了?」
    章答應一臉茫然,搖頭道:「可是我沒看到皇上啊,應該不要緊吧?」
    要不要緊,當真不是章答應說了算,而她漂亮的身影的確讓皇帝有所留意,之後的日子時不時招幸答應章佳氏,但因章答應本就算這一批跟來的人裡頭多得皇帝喜歡的,誰也沒多想什麼,偏偏是紫禁城裡的人,想方設法派人盯著暢春園裡的動靜,這邊稍有風吹草動,這裡的人還不覺得什麼,宮裡就各種謠言四起。
    宜妃聽得手下傳來的各種零碎的消息,心裡頭又酸又澀又鄙夷,這日抱著十一阿哥來長春宮串門,毫無顧忌地嗤笑:「姐姐看到沒,還說什麼跟去的人個個都是老實本分的,您瞧瞧,不還是要打起來了?」
    惠妃對暢春園的事也有所耳聞,但不願像宜妃這般張揚,只笑道:「你消息靈通,又有什麼新鮮事了?」
    宜妃冷笑:「從您這兒出去的那個覺禪貴人,到如今還是咱們宮裡最最漂亮的女人,咱們也好烏雅氏也好,往她身邊站都是要被比下去的,可皇上一直不大喜歡她,是不是很奇怪?」
    惠妃心裡犯嘀咕,怕宜妃是說覺禪氏和納蘭容若的瓜葛,幸而宜妃話鋒一轉,譏諷道:「聽說在暢春園裡,那個生了十三阿哥的章答應為了討皇帝喜歡,把自己打扮得跟覺禪氏一樣,但東施效顰,皇上歡喜了幾天後,還是覺得正宗的那一個有味道,可不過是某次在路上說了幾句話,了不得了,那個章答應可不答應了。」
    惠妃的確聽說那邊有矛盾,但事情卻不是她想要的結果,看著宜妃眉飛色舞毫無心事,就是與她所期待的事截然相反,可那件事至今沒有下文,這幾日明珠府裡又沒有人進來,她一時無處去問。
    宜妃不知她這些心思,繼續嘰嘰喳喳道:「那個小答應可不是吃素的,聽說跑去覺禪貴人的住處一通鬧,把那個病怏怏的易答應都嚇病了。」
    惠妃聽著,淡淡地說:「年紀輕,吃醋泛酸難免的,可真要撕破臉皮,就難看了。」
    「哪兒還有什麼臉皮,爭寵的時候,都恨不得把對方撕碎了。」宜妃咯咯笑著,分明沒親眼看到,卻彷彿看了場好戲似的痛快,連聲嘖嘖,「那個章答應是德妃扶持的,她跑去和覺禪氏鬧,丟的就是德妃的臉,我真好奇德妃私底下怎麼調教她的,怎麼調教出這麼一個糊塗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