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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5十三阿哥

    榮妃一向冷靜,但這次關乎章答應腹中的皇嗣安危,她難免有些亂了方寸,好在端嬪還明白,瞧見惠妃起身要去看望萬常在,笑著跟來說:「八阿哥在長春宮等著娘娘回去呢,這兒那麼多人錯不了,長春宮離得遠,各處各門就要落鎖,娘娘還是先請吧,臣妾的鍾粹宮就在邊上晚一些也不要緊。」
    榮妃這才醒過神,惠妃過來幫忙是不錯,可她未必真心實意,興許是來打聽究竟是怎麼回事,現下聽小雨那番話,總覺得哪兒不對勁,牽連了平貴人,事情未必簡單,她宮裡的事她自己解決,還不用惠妃來過問插手。
    「你先回去吧,沒得我這兒鬧得亂哄哄叫人家說閒話,宮裡妃嬪產子是再平常不過的事,不稀奇。」榮妃對她笑著,不等惠妃點頭,就吩咐吉芯,「好生送娘娘回去。」
    惠妃見這情形,知道自己被排斥了,也不好過分熱情招人嫌,反正有的是人替她盯著這裡的事,熱心叮囑了眾人幾句便離開,而她一走,榮妃就問戴貴人布貴人:「萬妹妹喝那麼多酒,可有說什麼?」
    戴貴人道:「她先頭不是把酒灑在了平貴人身上嗎?臣妾們覺得她是擔心平貴人日後因此報復她,心裡害怕才喝酒壯膽吧。」
    「她把酒灑在平貴人身上,平貴人去換衣裳,回來的路上就遇見章答應?」端嬪把這幾件事連起來,看看榮妃,榮妃亦是皺眉,叮囑戴貴人和布貴人不要對旁人說,自己往萬常在屋子裡來,可床上的人醉得不省人事,本想從她嘴裡問什麼,看樣子是問不出來了。
    再折回來時,產房裡一陣騷動,眾人趕來,嵐琪告訴她們章答應好像要開始生了,榮妃端嬪她們都回去,讓嵐琪跟她去正殿裡坐,嵐琪卻道:「我答應她在這裡等,萬一有什麼事,立刻就能進去。」
    榮妃笑道:「我知道你是好心,旁人看著,就是你太在乎孩子了。」
    「隨他們去吧。」嵐琪無所謂,又關心道,「萬常在怎麼醉了,景陽宮裡有沒有醒酒藥?」
    榮妃將事情說了,提起端嬪那幾句,自己也疑惑:「總覺得不簡單,她那麼大的肚子,平時很懂得保養,怎麼會月黑風高地跑出去看煙花,那麼巧,萬妹妹把平貴人的衣裳弄髒了。」
    嵐琪很直接地問:「難道姐姐懷疑是章答應故意去找茬?」
    「你說呢?」
    「她為什麼要這樣做?」嵐琪雖問,自己卻已有了答案,「現下平貴人又被關起來等候發落,等杏兒生了孩子,只要一口咬定是平貴人傷她,她百口莫辯。」
    榮妃半張著嘴,就覺得該是這樣才對,一面讓人把小雨找來,一面苦笑:「她真是不自量力,她可知道平貴人背後是誰,若是發狠對付她,她一個小答應,怎麼死都不知道。」
    嵐琪卻笑:「可能對有些人來說,還有比生命更重要的存在,當然我不是說杏兒。」
    小雨很快又被找來,小丫頭嚇壞了,以為榮妃娘娘真要打她,伏在地上頭也不敢抬,榮妃支開旁人,與嵐琪問她是不是她們故意去道上等平貴人,又問到底是不是平貴人傷了章答應。
    大概是和主子有承諾,小雨還算硬氣,信守諾言死不開口,榮妃急了真叫吉芯拿撣子來打她,嵐琪勸她道:「你再不說,我也不幫你了。」
    吉芯拿來撣子霍霍憑空抽了兩下,小丫頭頓時嚇得眼淚汪汪,上次被平貴人打得她看到這些東西就發楚,不想再受皮肉之苦,才一五一十把事情交代,果真是她家主子記恨平貴人,害怕平貴人往後還要來折騰她們,甚至為了孩子的事去找德妃娘娘麻煩,既然是道理說不通的事,只能以惡制惡,她覺得這宮裡最壓得住人的事,就是傷害皇嗣了。
    「荒唐。」榮妃長歎,「若是一屍兩命,一無所有,若是留下孩子她死了,她何必?難不成一心要你抱養,是把這件事也算上了?可萬一她活下來但孩子死了呢,但凡平貴人要鬧個明白,索額圖那邊稍稍幫她一把,這丫頭只會得不償失。我真是糊塗死了,她在我這裡這麼久,我竟一點沒看出她有這些心思。」
    「等她出了月子,姐姐再狠狠教訓她,現在說什麼都晚了,要緊的是母子平安。至於平貴人,既然牽連進來了,那就再讓她反省一年半載,宮裡本來就不缺她這麼一個人。」嵐琪倒是很無所謂,提醒榮妃道,「姐姐沒覺得,太子叔姥爺那裡,根本就不把平貴人當一回事了?」
    榮妃不大明白,嵐琪道:「我在慈寧宮聽得多,這些事慈寧宮裡一直盯著,索額圖那邊似乎是看出這個侄女不成器,早就放棄了,皇上留著她,自有皇上的道理。可即便家裡不支持,她還是會仗著家裡在宮中作妖,又或者被什麼人挑唆鬧出別的事。這件事已經這樣,若是不怪她,她就會反過來追究杏兒,總歸要有人對此負責,我們有點私心也奇怪。」
    榮妃看著嵐琪,不禁笑道,「你可比從前狠心了。」
    嵐琪淡然笑:「看得多聽得多,宮裡不就是這樣子?」說著指了指小雨,小宮女還伏在地上,榮妃一時又生氣,喝令吉芯拖她出去罰跪,她家主子順利分娩前不許起來,罰了她才好讓她家答應知道輕重。
    小雨哭哭啼啼地出去挨罰,這一下還真把她跪老實了,章答應初產很辛苦,又因胎兒不穩孕中極少走動,沒有體力沒有元氣,拖拖拉拉折騰大半夜,直到進了丑時,才終於聽見孩子的哭聲,嵐琪和榮妃都熬得十分疲倦,嬰兒的哭聲震醒了她們,裡頭宮女急匆匆跑出來說:「恭喜德妃娘娘,章答應生了小阿哥。」
    宮裡都知道章答應的孩子要送去永和宮,如今得了皇子,都直接恭喜德妃,嵐琪等不及高興,先問產婦如何,她們才想起來說:「章答應累壞了已經沒聲兒了,穩婆說沒傷得太嚴重,能養好。」
    不多久清洗乾淨的嬰兒被早就候命的乳母抱出來,嵐琪讓乳母早些去休息別耽誤了奶水,自己和榮妃抱著小嬰兒,才出生的孩子抱在手裡已有幾分斤兩,比起兄弟姐妹個頭兒都大些,果然是孩子大難生,才折騰了那麼久。
    「以後就是你的兒子了,好好照顧。」榮妃感慨不已,把孩子有遞給嵐琪抱著,與她道,「聽說你在吃避孕的藥,我知道你有你的想法,我不多插嘴,可你要保重,那種事,隨遇而安多好?」
    「我自己有分寸,有姐姐疼我的心就足夠了。」嵐琪暖暖地笑著,懷裡的嬰兒已經睡熟,她再看了幾眼,就讓已安排好的人抱去永和宮,自己再進來看望昏睡的章答應,將跪得腿軟的小雨喊進來,讓她轉達自己天亮後再來看望,叮囑小雨再不可以幫著主子做這種事。
    等嵐琪回到永和宮,已是累得頭腦發脹,歪在炕上就昏睡過去,一覺醒來天已透亮,才想喚人問問時辰,陌生的哭聲在永和宮響起,嵐琪呆呆地聽了一會兒,才漸漸生出有了兒子的實感,命人將小阿哥抱來,軟綿綿啼哭不止的嬰兒入懷,她心裡不知何處的角落被填補了一小塊。
    雖然嬰兒都長得差不多,男嬰女嬰乍一眼看不出來,可心裡明白抱著的是阿哥還是公主,嵐琪並非重男輕女,胤祚的死對她傷害太深,讓她對於兒子的渴望,比誰都強烈。即便此刻小阿哥填補了她心中某一處缺損,六阿哥的死帶來的傷害,恐怕一輩子都難以消除,而她得到的福分已經太多太多,哪怕內心渴望能再有一個兒子,也不敢奢望上天再次賜福。
    環春溫柔地說:「娘娘,小阿哥很快會長大,往後您可不要再偷偷一個人夜裡掉眼淚了。」
    嵐琪望著她,她以為這些事環春不會察覺,環春笑著說:「奴婢天天照顧您,看您早晨起來臉上的模樣,就知道夜裡睡得好不好。」
    嵐琪輕輕推開她,嗔怪:「算你聰明了。」再低頭看看小阿哥,無奈地笑著,「到底不是自己痛一場生的孩子,若是別人的我也就真心實意地喜歡,可現在必須認定她是我的兒子,這種感覺可真微妙,你說當初皇貴妃抱著四阿哥時,是什麼心境?」
    「奴婢猜不出皇貴妃娘娘什麼心境,可奴婢知道您一定會全心全意照顧小阿哥。」環春朝後退了幾步,微微紅了眼睛,周正行禮道,「奴婢恭喜娘娘。」
    嵐琪笑著罵她:「你來招惹我做什麼?」說著話眼淚就落下,將臉輕輕貼在小阿哥的襁褓上,哽咽著說,「要長成頂天立地的大男人,不要像你六哥那樣,半路上就把額娘丟下。」
    明明是得了兒子,卻勾起嵐琪無盡的傷痛,乳母將嬰兒抱走後,她痛痛快快哭了一場,這下眼眉紅腫不能去慈寧宮讓太皇太后擔心,又歇了半日才略施粉黛來報喜,一面將昨晚的事說了,她自己不想追究杏兒,太皇太后卻囑咐她:「你要留意,我總覺著這小答應的心思不簡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