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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5生命的傳承

    昨晚皇貴妃和幾位福晉鬥酒大醉,未免人前失禮,宴席半程就被送了回去,是以皇帝為何不在喜慶的日子裡去承乾宮而來永和宮,但皇貴妃之下還有貴妃,皇帝不眷顧人家,就不怪嵐琪半路上遇到溫貴妃卻被那樣無視,而今日這一句挖苦的酸話,也沒讓她覺得有多意外。
    太后卻很尷尬,心裡不大高興,小心翼翼把孩子放入嵐琪的懷裡,索性當沒聽見,只管對她說:「小丫頭可乖了,一點都不哭鬧,和胤祺小時候完全不同,到底是女娃娃,她是不是已經知道自己是公主,是最最尊貴的金枝玉葉?」
    被太后這樣一說,嵐琪心裡更自在了,女兒漂亮得讓她忍不住想要得意驕傲,她真是從未見過如此漂亮的嬰兒,這小丫頭將來該長得如何傾國傾城的模樣?笑著對太后說:「您可要像教導五阿哥一樣教導公主,臣妾真怕她仗著您寵愛,將來太驕傲了。」
    「公主自然是驕傲的,她生來富貴,驕傲一些才是自重。」太后笑瞇瞇的,這句話自然有一半玩笑的意味,她撫養胤祺,雖不教讀書識字,但是教得五阿哥很乖,比胤祚還懂禮貌,胤祺見人已經能好好記得要行禮問安,胤祚總要撥一撥才動一動。
    「額娘給我看看小妹妹。」這會兒胤祚就拉著母親的裙擺急著要看妹妹,太后抱起他放在膝頭坐著,嵐琪稍稍彎腰給兒子看妹妹,對他說,「現在胤祚有那麼多弟弟妹妹,你也是大哥哥了,往後再不可以調皮了,知道嗎?」
    胤祚大聲應知道了,結果把小公主嚇了一跳,而小公主一哭,貴妃懷裡的十阿哥也跟著哭,不大的暖閣有裡兩個奶娃娃啼哭,直吵得人頭疼,罪魁禍首的胤祚卻自在地去找五阿哥玩耍,嵐琪對太后笑歎:「您也幫臣妾管管六阿哥,這孩子太皮了,臣妾也不曉得少教他什麼,比起哥哥弟弟們,真叫人頭疼。」
    溫貴妃似乎是聽不得孩子哭聲,乳母已經從她懷裡把十阿哥抱走,剛剛被太后和嵐琪無視已弄得她滿肚子火氣,這下兩個孩子啼哭不止,她更是有些受不了了,而太后卻驀地想起前事,竟提醒她:「從前八阿哥天天哭,鬧得你不安生還得了癔症,現下可要留點神,別又犯病了,先讓太醫開些安神藥來吃。」
    原本還是溫貴妃挖苦嵐琪的,這會兒卻變成了太后反諷她,幸好沒有別人在,不然溫貴妃的臉面都要丟盡了,想想她近些年聽覺禪氏的話時常來哄太后高興,總以為好歹有些情分,不想竟是白費一番苦心,怎麼也抵不過人家把親骨肉送來討好。
    「是,臣妾會小心的。」溫貴妃唯有忍耐下,不然還能怎麼樣?可看德妃耐心歡喜地哄著啼哭的小公主,小丫頭漸漸被母親哄得不哭了,更被德妃擠眉弄眼地逗得高興地咿呀起來,她心裡莫名地更加難受。
    可太后又絮叨:「十阿哥才滿月不久,你別總抱來抱去,天冷了在外頭凍著了怎麼好?」
    溫貴妃頓時心火上頭,冷不丁就說:「臣妾告辭了。」
    殿內氣氛一時尷尬,她醒過神來也自覺失禮,可說出來的話收不回,太后總算心善,沒讓她難堪,一句:「昨晚下雪路上濕滑,你讓小太監抬轎子慢些走。」才總算緩解了氣氛,讓她順著台階下。
    溫貴妃走後,乳母來抱走小公主,見宮女奉茶來,嵐琪親自接了來侍弄,和太后對坐飲茶,太后反安撫她說:「貴妃人並不壞,就是心眼小沒氣度,你別往心裡去,她年紀也比你小,雖然尊貴些,你就當是讓讓她的,不必提什麼敬不敬了。」
    嵐琪應諾,熟稔地侍弄了茶水遞給太后,太有又歎:「瞧著皇貴妃如今大度,總算是長進了,真不知道這一個幾時能長心眼,比起她親姐姐可不是差一點半點,從前鈕祜祿皇后也常常來寧壽宮看我,那是真心實意的孝順,哪兒像她似的,我瞧著都累得慌。你也和鈕祜祿皇后有些緣分,就看在她面子上吧。」
    「您還是很疼貴妃娘娘的,臣妾都沒說不高興呢,您盡為娘娘說話來著。」嵐琪笑悠悠地說,「蘇麻喇嬤嬤常說臣妾心胸寬闊,皇上卻說那是嬤嬤哄臣妾高興的,其實臣妾就是皮厚,旁人隨便幾句話,還真傷不到心裡去。」
    太后大笑,嗔怪她胡說,但是心情好起來,說話也樂呵了,提起小公主更是十分歡喜,讓嵐琪放心把女兒放在這裡,更囑咐她:「你不必因為宜妃不能來看五阿哥而自己也不常來,你們不一樣,何況宜妃如今有了九阿哥,瞧她那架勢,也不見得惦記這個兒子了。胤祺就要生辰,往年她都是早早派人送各種東西來,今年一點兒動靜也沒有,我倒想看看,她還記不記得。」
    嵐琪沒有接話,太后說的這些事,她並沒有說話的資格,不論如何五阿哥總是宜妃生的,人倫上來說,並沒有拆散人家母子的道理。雖然擱在宮裡每件事都有其中的緣故,那她心裡有矛盾的事,還是不要多嘴的好。
    之後從寧壽宮離開,六阿哥被太后留下沒走,嵐琪則要去慈寧宮侍奉太皇太后,雪霽天晴,沒有風日頭暖暖的,她便和環春說說話慢慢走去慈寧宮。因常走的地方路上積雪還沒掃盡,要往另一個方向繞過去,本也不是麻煩事,可好好走著卻見前頭跪了好些人,走近了便認出來,其中一個是景陽宮隨榮妃居住的萬琉哈氏。
    這邊跪了三四個常在答應,跟隨的宮女也都沒能倖免,此處積雪雖掃清了,可地上那麼冷,大冬天跪在這裡真是要出毛病的。嵐琪問她們怎麼回事,才有人說是剛才姐妹幾個在路上嬉笑,不曉得溫貴妃娘娘從後頭來,驚了駕,才被貴妃罰跪在這裡。
    嵐琪不禁蹙眉,又見她們跪的地方漸漸連太陽也曬不到,便擅自做主:「起來吧,貴妃娘娘從寧壽宮走了有大半個時辰,你們臉都凍僵了,再這樣下去要病了。都回去吧,有什麼事我會向貴妃娘娘解釋。」
    幾人還不大敢,猶猶豫豫揣摩其中的輕重,嵐琪和萬琉哈氏算是熟悉,便冷臉責備她:「你們若都病倒了,豈不是害貴妃娘娘擔當責任,先頭不守規矩在宮道上嬉鬧就是錯了,還要犯錯不成?萬常在,榮妃娘娘平日怎麼教導你的,難道還要等別人來指責榮妃娘娘的不是嗎?」
    萬琉哈氏立刻顫顫巍巍爬起來,姐妹幾個互相攙扶著,一邊謝恩一邊又不敢看德妃,嵐琪讓她們都回去再宣太醫開些驅寒的藥,這才走開了。之後一路都不大高興,環春勸她:「貴妃娘娘一時氣憤,興許走過就忘了,也不會來為難您的,主子別在意。」
    嵐琪卻歎:「不是在意她來找我麻煩,她真找我麻煩倒也好了,我也有話要對她說,大家講講清楚別膈應著。就怕她往後把氣撒在別人頭上,動不動折磨這些答應常在,你不記得咱們從前怎麼被皇貴妃折騰了嗎?從前就連安貴人,都敢欺負我們,現在看看這些年輕的,也很無辜。她有怨氣,再弄得這些人滿肚子怨氣,這宮裡的日子還能好嗎?」
    話雖如此,但之後到了太皇太后跟前,嵐琪沒提這些,直等伺候了老人家午休,和蘇麻喇嬤嬤一起在廊下曬太陽劈繡線時,她才提起這件事,嬤嬤直歎:「好端端的人,她怎麼又開始想不開了,皇上最厭惡這樣的事,乾清宮裡若知道,她還盼什麼。」
    嵐琪道:「要說皇上,貴妃生十阿哥那會兒的確是病著沒辦法照顧,但之後的日子,多少有些太疏忽了。可我不能常常提醒,一來我沒那麼大度,再者說多了也虛偽啊,昨兒我問皇上怎麼不去承乾宮,就被他嘲笑了。」
    嬤嬤望著嵐琪,她臉上細嫩白皙的肌膚泛著光澤,彷彿被太陽曬得鍍了一層淡淡的金光,身上衣衫早不是從前貴人常在時的簡單,自有身在妃位的隆重尊貴;面上的妝容也不是那清清淡淡的模樣,纖眉彎彎,丹唇如櫻,儘是她在這個年紀該有的嫵媚多姿。可唯有那雙眼睛還是與從前一樣清澈,偶爾一笑,彷彿還能看到多年前的嬌憨之態,嬤嬤永遠記得她俯身為自己洗腳的模樣,這會兒在眼前的,也彷彿是孫女,而不是什麼高貴的德妃娘娘。
    「嬤嬤看什麼?」嵐琪見蘇麻喇嬤嬤看著自己出神,笑著問怎麼了,嬤嬤才道,「覺得咱們娘娘越來越好看了。」
    嵐琪赧然,但又歡喜地笑:「原先想啊,自己本沒什麼傾國傾城的姿色,之後還要人老珠黃,可現在看著小公主,心裡就不擔心了。她會漂漂亮亮地長大,將來瞧著她亭亭玉立,我也就不害怕歲月流逝,生命就是這樣傳承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