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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9德妃隨扈離京

    皇帝直到除夕前才真正離開永和宮,如此必然讓德妃遭六宮側目,唯有皇貴妃知曉皇帝是在永和宮養病,玄燁不瞞著她,便是怕她心裡不自在,且只有皇貴妃對此不以為意,底下頭妃嬪再如何嚼舌根子也成不了氣候。
    之後除夕元旦,宮裡繁文縟節不少,嵐琪幾乎天天跟在太皇太后身邊,應付著皇室親貴的送往迎來。元宵前的日子,皇帝時而入後宮,鹹福宮居多,景陽宮、儲秀宮等皆無定數,總算不再是德妃獨寵。
    但即便如此,女人們聚在一起時總免不了拿永和宮做談資,算算日子她侍駕以來已近八年光景,不知究竟是什麼狐媚功夫,能讓她盛寵不衰。可皇帝永遠不會喜歡多嘴多舌心胸狹隘的女人,她們說得越多,自以為皇帝聽不見,實則不知不覺中把皇帝推得更遠。
    元宵前一日,玄燁入宮向祖母請安,因知嵐琪在慈寧宮,一時興起,親自往御花園來折梅,御駕方至,卻見前頭有妃嬪一行出來,聽見溫言軟語說:「胤祀慢些走,小心雪鑽進褲管裡了,額娘抱你可好?」
    皇帝立定,看見是許久不見的惠妃和八阿哥從園子裡出來,惠妃那邊乍見聖駕,也是一驚,趕緊抱著孩子過來行禮,玄燁說雪地裡不必多禮,抱過八阿哥說了幾句話,小阿哥聰明伶俐漂亮可愛,玄燁很是喜歡,見惠妃安靜地立在一旁,想起中秋前的事,知道她近來安分守己,面上的客氣還是願意給的,便問:「園子裡都是積雪,你們來做什麼?」
    惠妃微微垂首,口中道:「胤祀吵著要折梅,臣妾帶他來瞧瞧,可惜臣妾沒力氣抱他,白走了一趟。」
    「朕帶你們去一趟,正好朕也要折梅送去慈寧宮供皇祖母賞玩,讓胤祀也折一枝孝敬太祖母。」玄燁說著,抱著兒子往裡頭去,惠妃臉上有受寵若驚的興奮,但眼珠子一轉,一股寒意從眼底漫出,可不等身邊的人瞧見,她已收斂神情,就趕緊跟上皇帝往園子裡走。
    皇帝抱著八阿哥走在前頭,八阿哥時不時伏在父親肩頭看身後的惠妃,歡喜得咿咿呀呀,惠妃朝他比了個噓聲,示意孩子不要出聲,胤祀果然乖巧聰明,立刻緊緊抿住雙唇不說話,一行人往梅花盛開的地方走,可果然如惠妃所料,皇帝突然停下了腳步。
    只聽灌木相隔的梅林裡傳出溫貴妃的聲音在說:「挑選好的攢起來送去乾清宮,覺禪貴人你幫著看看,他們沒眼光。」又聽剪子卡嚓聲響,溫貴妃又道,「我們竟是晚了幾天,那些女人們真能學樣,不過是德妃剪了幾支,一個個都跟著來糟蹋,瞧瞧這片光禿禿的,難看極了。」
    玄燁抱著八阿哥再要往裡頭走,溫貴妃的話再次傳過來:「皇上為何就不願再鹹福宮多住幾天,我留他也沒用。那天聽幾個貴人常在講德妃必然是閨房功夫了得,才狐媚皇上能夜夜住在永和宮,可我看過內務府的檔,年前皇上在那裡那麼久,並沒有幾次記錄,你說是他們真沒什麼,還是烏雅氏哄得皇上給她留情面不記?德妃才沒了個女兒,皇貴妃和宜妃都有了,她肯定急死了。」
    裡頭沒有人應溫貴妃的話,幾下踩雪的聲音後,聽她嘖嘖道:「你瞧你只是戴一朵梅花,卻襯得整個人好像冰雪做的,論姿色烏雅氏真是及不上你,難道她真的是狐媚功夫了得?你想她長得不過,夜裡再會伺候人,一定是這樣。」
    但聽覺禪氏的聲音說:「娘娘,在外頭可要謹言慎行。」
    只是這句提醒已經來不及了,玄燁轉身將八阿哥抱給惠妃,冷著臉彷彿連同她一併怪罪似的說:「朕有事先走,你們也不必再折梅送去慈寧宮。」
    皇帝走開的動靜不比來時安逸輕鬆,沉重的腳步聲響起,裡頭的人被驚到,有人探頭探腦跑出來看,沒多久溫貴妃就倉皇奔出來,乍見惠妃領著八阿哥站在那裡,而皇帝的身影越來越遠,她直愣愣地問:「皇上來過?」
    惠妃抱起八阿哥福身行禮,含笑道:「臣妾未及提醒萬歲爺娘娘您也在這兒,就先聽見您方纔那番話,臣妾估摸著,萬歲爺是不大高興,本來要折梅,這會兒撂下一句話就走了。」
    溫貴妃的臉直比枝椏上的積雪還要白,眼睛瞪得大大的,質問惠妃:「你明知道我在這裡,你是故意的,你是故意的?」
    惠妃將風毛圍脖緊一緊,抱著八阿哥預備要走,輕描淡寫地說:「臣妾怎麼猜得到剛才娘娘您會說那番話?倘若皇上聽見的是您說要好好孝敬太皇太后、太后之類的,恐怕這會兒不是揚長而去,是該和您攜手握一把剪子,折梅送去慈寧宮了。」
    「你明知道我在這裡。」溫貴妃惱羞成怒,可除了反覆這句話,她真的無話反駁,惠妃哪怕想勾引皇帝來聽自己說荒唐的話,她又怎麼能知道自己一定會說?
    「一切都是巧合,臣妾碰巧遇見您,又碰巧遇見皇上,可這一切都不要緊,要緊的是,您真不該說那些話,那麼碰巧讓皇上聽得真真切切。」惠妃面上有出了口惡氣似的痛快,抱著八阿哥洋洋得意地離去。
    「怎麼辦?怎麼辦……」溫貴妃膝下發軟,整個人跌在地上,冬雲幾人來攙扶,竟是拖也拖不動她,覺禪氏面無表情地站在一旁,不經意抬頭,卻瞧見伏在惠妃肩頭的八阿哥正看著這裡,母子倆目光相接時,彼此都十分的陌生。
    這件事知道的人極少,對溫貴妃卻是很大的打擊,自那日後皇帝再也沒有踏足鹹福宮,連元宵宴上都不曾看她一眼,而皇貴妃胎兒穩固,宜妃春風得意,本以為這些就夠折磨的,卻不料正月下旬時,前頭傳來消息,皇帝要於二月巡幸五台山為太皇太后祈福祝禱。
    且此行要攜妃嬪隨扈,原本皇貴妃副後之尊當同行,可皇貴妃安胎不得遠行,算起來輪著也該是溫貴妃陪同,可卻不曉得為什麼外頭會傳說溫貴妃抱恙鳳體違和,再者宜妃安胎,榮妃、惠妃主理後宮瑣事分身無暇,最終竟是以皇貴妃的名義,跳過溫貴妃,直接指派德妃烏雅氏隨行。
    旨意傳到永和宮時,嵐琪不解為何突然有這一出,而且還是皇貴妃指派她隨扈,更直接派人傳話來說,她出行的日子裡,就把六阿哥送去承乾宮照顧。如此不得不親自來承乾宮謝恩並問緣故,可青蓮卻替主子擋駕,無奈地說:「娘娘您想想,這事兒還能是誰的主意?主子她身上不大好,要歇息不見客,娘娘請回吧。」
    嵐琪心中頓時明白,難道皇貴妃在為他人做嫁衣?
    之後輾轉再去慈寧宮問緣故,太皇太后只笑說:「你去替我祈福,比誰都管用,好好替我求菩薩,讓我再多活幾年。」只有蘇麻喇嬤嬤私下裡告訴了嵐琪緣故,她也是打聽來的,知道皇帝那日在御花園裡生了氣,笑著勸嵐琪寬心,「雖然幾件事未必有聯繫,可皇上篤定要領您出門,管他為了什麼呢?誰叫那些人愛胡說八道,若說皇上偏心您是有,可她們非要說這種話讓皇上厭惡,又怎麼算?」
    嵐琪也知道玄燁的脾氣,當初為了自己抱怨的一句話,浩浩蕩蕩跑去瀛台避暑,這次即便不全為了自己,可兜兜轉轉讓皇貴妃開口派她隨扈,必然也是花費了一番心思。心想事已至此,多慮無益,還不如歡歡喜喜接受玄燁的心意。
    而此番前往五台山,太子胤礽也扈從,皇帝完全一派去辦正事的架勢,多帶一個德妃同行,又是替太皇太后去禮佛的,即便外戚中幾大家族有非議,也不敢對皇帝說三道四。
    轉眼二月十二日,聖駕自皇宮出行前往五台山,德妃烏雅氏、太子胤礽隨扈,浩浩蕩蕩的隊伍出了紫禁城,玄燁光明正大地就帶著嵐琪離京了。
    雖然對於皇帝帶德妃同往五台山諸多非議,但皇帝此行正正經經,德妃一路不曾近身聖駕侍奉,偶爾與太子在一起,也是照顧孩子的飲食起居,如是一路經琉璃河、淶水縣、真定府,龍泉關,顛簸數日,二月二十日方抵五台山。
    聖駕擬居靈鷲峰上菩薩頂,菩薩頂地處台懷極頂,皇帝攜太子、德妃及眾侍衛、大臣步行而上,嵐琪穿著朝服很不靈便,玄燁讓人給她換了易於登山的靴子,大大方方地攜手帶她沿著陡峭的石階而上,一面指點秀麗風光,一面笑說:「上菩薩頂要先登上這一百零八級台階,按佛家說法,人有一百零八種煩惱,困擾著人的一生,當你走過這一百零八級台階登上靈鷲峰絕頂,四望靈峰勝境時,種種煩惱也就早都踩在腳下了。」
    人傑地靈之處,風景秀麗天高地闊,到底是佛家聖地,嵐琪心中平靜寧和,聽玄燁這番話,亦是十分受用,只是回望身後的人,瞧見太子被魁梧的侍衛背在身上跟在後面,不禁對玄燁說:「皇上也等等太子吧。」
    玄燁並不在意,只是道:「他還小,將來這段路,自然是他自己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