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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6覺禪氏的心計

    「我做什麼對姐姐裝傻?」嵐琪很不在乎,拉著布貴人在一旁坐下,自信而淡定地說,「她能把我怎麼樣呢,我若有什麼閃失,皇上會輕易罷休?即便真害了我什麼,查出來皇上一定不會放過她,她何必自掘墳墓?只要皇上在,沒人能傷得了我,即便傷了,也有他會做主。可我若與她們針鋒相對,也耍手腕對付她們,皇上就該厭棄了。她們怎麼看我我無所謂,我在乎皇上怎麼看我,吃虧是福,不就是這個道理?」
    布貴人見她從容,也安心了,只是笑:「那也不能總吃虧啊。」
    嵐琪得意地說:「姐姐見我幾時吃虧了,不正是什麼好處都歸我,才惹得別人著急?宮裡頭難聽的話我也知道,其實她們真是多慮,我也不能一輩子年輕,十幾二十年後,誰知道又是什麼光景,在瀛台太皇太后和太后輪番給我說道理,還是她們看得透。」
    「可照你這樣說,將來皇上若移情,或對你像如今對榮嬪端嬪那樣,還會不會護著你?」布貴人想到這一句,說出來難免淒涼,「有一日你不再得寵,她們欺負你,誰給你做主?又或者你不得寵,她們也懶得來欺負你了。」
    「姐姐這話還真有道理,我看著眼前的好,自信皇上把我捧在心尖上,有他在無所畏懼,可有一日失寵遭嫌棄,現在說的這些,就都成了笑話了。」許是孕中,情緒易受影響,嵐琪面上稍有黯然之色,歪著靠在一旁,一手抵著腦袋,慢慢將這近七年的歲月回憶。
    布貴人坐在她邊上,暗暗有些後悔不該說這樣的話,明明現在是最好的時候,何苦去想將來。
    但嵐琪靜靜想著,想起玄燁和她的點點滴滴,想起玄燁對她說過的話,想起那一方錦盒裡的八字皇命,頓時釋懷,復又燦爛地笑起來,對布貴人說:「早先就和皇上嘀咕過這幾句,皇上說我瞎想,更對我說,別想著未來幾十年的事,曾經不也沒想過現在?要緊的是把眼前的日子好好過下去。反正從前也沒有現在的一切,大不了二十年後重新歸於平淡,咱們姐妹倆只管好好的,錦衣玉食的日子過著就是了。」
    布貴人莞爾:「你就是性子好心胸廣,你這樣想我就安心了。」
    此時端靜又領著胤祚跑回來,六阿哥軟軟地伏在娘懷裡,聽著端靜姐姐嘰嘰喳喳說話,姐姐是說該胤禛的生辰了,她要送一件東西給弟弟,胤祚似懂非懂地聽著,時不時含糊其辭地應上幾個字,端靜歡喜地揉搓弟弟說:「胤祚最乖了,哪裡像胤祉呀,一天到晚和我們鬥嘴。」
    可偏偏胤祚被姐姐這樣揉搓很不舒服,也不懂姐姐說什麼,憋著嘴竟開始哭,反把端靜嚇著了,惹得嵐琪和布貴人很開心,說說笑笑一陣後,端嬪打發人來問端靜公主和布貴人是不是回去用完膳,娘兒倆這才走了。
    之後胤祚也被乳母帶走,屋子裡才安靜下來,嵐琪舒口氣,環春拿來氅衣給她裹上,開窗換氣,又添置新的炭盆,嵐琪瞧見炭盆裡都是紅籮炭,嗔笑著:「還說替我省錢攢銀子,你們燒炭盆怎麼用紅籮炭,不該省著冬日手爐裡用嗎?快換了去,黑炭一樣也暖和,這可都是白花花的銀子。回頭用得不夠了,自己拿體己買不成?」
    玉葵正好帶小太監捧了一筐紅籮炭進來,聽見主子這樣說,嘖嘖道:「娘娘真是小氣得很,這點都要計較,您這幾日傷風咳嗽,最怕煙味大了,哪裡能用黑炭呢?這些是奴婢們平日裡攢下來的,堆得都無處放了,新的又要來,太皇太后、太后和皇上另外賞賜的也不斷地搬來,再下去,咱們不說拿體己的銀子去買,該開舖子賣了,宮裡哪位娘娘不夠用,來咱們這兒算便宜些。」
    這些話聽得那搬炭的小太監都笑起來,嵐琪嚷嚷要環春擰她耳朵,氣呼呼道:「永和宮裡到底哪個是主子,瞧見你們浪費,我還說不得了?」
    環春卻幫著玉葵道:「要緊的是您的身子,蘇麻喇嬤嬤都來吩咐過,說您懷著身孕要緊,不必太拘泥規矩,一切東西都要用好的,燒幾筐炭您都捨不得,說出去該叫人笑話了。」
    嵐琪卻還是心疼,瞧著炭猩紅地燒起來,還嘀嘀咕咕著:「多浪費啊,真拿去賣了也挺好的,今年過年的紅包銀子就有了。」
    結果被環春、玉葵幾人一頓笑話,說紅包來,環春提醒主子:「四阿哥就要生辰了,您是不是要送些東西過去?奴婢聽青蓮說,好些貴人常在們都來打聽貴妃娘娘或者四阿哥喜歡什麼了,而且說是要大封六宮了,都上趕著巴結貴妃娘娘呢。」
    「巴結貴妃?」嵐琪覺得有趣,宮裡的人都懼怕貴妃脾氣不好,從前躲還來不及,想巴結也無處用勁,怎麼如今都一個個主動送上門了?
    環春笑道:「都說貴妃娘娘要做皇后娘娘了,大家能不巴結嗎?」
    「還有這樣的傳說?」嵐琪淺淺一笑,她心裡知道不可能,可也不便說出口。
    不過環春也非隨口胡說,這樣的傳言宮裡遊走好些時候了,大抵分了兩派,一邊覺得貴妃必然要做主坤寧宮,另一邊則覺得皇帝毫無立後之心,可就連佟貴妃自己,也弄不明白到底會是什麼前程,那日佟國維入宮時也沒說的明白,興許佟家的人最後還想向皇帝爭取這個中宮之位。
    但如今這光景,瞧的是佟貴妃能不能封後,而不是誰與她爭後位,比起從前昭妃佟妃鋒芒相對時,少了許多熱鬧,至於惠嬪宜嬪幾人,更是不敢想什麼後位,這一次能保得穩穩當當得到四妃之位,已是她們最大的願望。
    而說好了隔天在長春宮裡見覺禪氏,宜嬪早早就來等,一直等到將近晌午就快沒耐性時,門口才有動靜,寶雲來說覺禪常在到了,惠嬪看了一眼宜嬪,後者便笑悠悠對寶雲說:「桃紅在翊坤宮沒過來,是在弄過年我要獻給太皇太后的手繡萬壽屏風,惠姐姐說你針線功夫也極好,這會兒我們姐妹幾個說話不用你們伺候,你去翊坤宮裡幫幫桃紅吧。」
    寶雲知道她們是想趕自己走,不走反而尷尬,順從地答應下,反正這長春宮裡太皇太后的眼線,又不止她一人。
    出門時正見覺禪常在進來,瘦得失去了光芒的女人,哪怕漂亮的首飾衣裳穿戴著,也沒有往日的風采,寶雲心想這樣的女人還能幫什麼忙?可她哪裡能有惠嬪、宜嬪的心腸,自然是猜不透的。
    這長春宮,覺禪氏還是頭一回來,一路走著目不斜視,根本不在乎多看一眼宮裡的裝飾,要說她在鹹福宮住了那麼久,也幾乎沒怎麼去過寢殿以外的地方,還是從前在翊坤宮時被宜嬪郭貴人當宮女使喚,角角落落都走到了。
    進門見兩位坐在上首,覺禪氏恭敬地行了禮,起身瞧見宜嬪身上玫紅色的衣裳,心裡一跳,宜嬪竟穿著當初自己給她做的衣服,那下擺用金線壓的黑色滾邊,還是拿郭貴人用來裝詛咒自己的道符的袋子剪開裁成,心中暗暗好冷,依著她們的話坐到了一邊。
    宜嬪乍見覺禪氏如今的模樣,嘖嘖道:「你竟憔悴成這樣了?我還等著見你進來時,眼前一亮呢,好妹妹,你何苦折騰掉自己的美貌?鹹福宮裡日子不好嗎,要不要回翊坤宮來?」
    覺禪氏淺笑:「臣妾本就沒幾分姿色,若真如娘娘所言,只怕早活不下去了。」
    宜嬪被搶白,臉上很不好看,惠嬪在一旁勸道:「好歹是你曾經的主位,說話不能客氣些?行了,咱們也不能多待,開門見山地說罷,想了一晚上你可想好了,如今要怎麼做,才能引得聖上矚目?」
    宜嬪也乾咳一聲:「妹妹你若幫得我,將來我必定不會虧待你。」
    覺禪氏根本無所謂,目光直直地看著前頭,也不往她們臉上瞧,彷彿不是在與她們說話,自顧自地就說起來:「娘娘們希望引得皇上注意,臣妾想了一晚上,如今有兩件事是您二位能做的。一者前些日子傳到後宮來,說皇上為了貪官大怒,判了絞監候,是大刑,可見皇上對於貪污行賄之事的厭惡。六宮之中必然也有這樣的事,歷朝歷代不乏行賄後宮買官賣官的事,娘娘們若能查出一兩件,或是六宮用度上何處有不乾淨的,在皇上面前必然是功勞一件,惠嬪娘娘一向管著六宮事,做起來不難。」
    惠嬪頷首道:「查是容易,可這樣的事投鼠忌器,需從長計議,還有一件是什麼?」
    覺禪氏這才稍稍看了兩人一眼,彷彿是想看看這兩個女人有沒有膽魄,冷然一笑道:「那就是太子了。」
    「太子?」宜嬪和惠嬪同時出聲,更面面相覷,宜嬪繃著臉說,「你瘋了,怎麼能算計太子。」
    覺禪氏就知道她們沒膽魄,但還是繼續說:「並非要算計太子,更不可能害太子,而是知道皇上最在乎太子,若能在太子身上體現二位的賢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