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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0他一定厭惡我了

    「現在溫妃娘娘在承乾宮,太醫去請了,因知道皇上您就在永和宮,所以貴妃娘娘派人來稟告一聲。」李公公說著,拿詢問的神情看著皇帝,大意在問皇帝去不去看一眼。
    而玄燁似乎不大情願,若是平日也罷了,偏今日才和皇祖母提起溫妃避孕的事,不說他心虛,反正橫豎是不痛快,並不想見。
    李公公見這情形,不得已說:「都知道萬歲爺您在這裡,奴才以為沒有什麼要緊的事,還是過去看一眼好,不然的話,人家又不知該怎麼想德嬪娘娘了,您說呢?」
    玄燁惱道:「如今連朕做什麼,也被束縛了?」話雖如此,皇帝還是動身了,可胤祚纏著阿瑪不放,玄燁索性領他一起去承乾宮。
    這邊佟貴妃瞧見皇帝帶著六哥來,看不明白狀況,玄燁卻溫和地說:「他一直念叨著哥哥,朕正好過來了,領來他們一處玩耍。你把胤禛教導得很好,弟弟們都開始纏他了。」
    佟貴妃這才笑:「是皇上教導的好。」之後引著皇帝往內殿去,很莫名地說,「溫妃實在奇怪,臣妾怎麼知道她會自己爬上去,底下奴才也該死,竟沒有一個人攔著。不過皇上您放心,她死不了,太醫說是嚇暈的,連胳膊腿都沒摔壞。」
    「那就好。」玄燁心裡本不痛快,倒是貴妃這幾句讓他有幾分笑意,之後入了內殿,溫妃已經醒轉,見了皇帝又羞又開心,可不等他們之間說什麼,佟貴妃已說,「既然你醒了,也沒摔壞,趕緊回去吧。」
    溫妃面上可憐點頭不語,玄燁便問了幾聲,又讓她別再做這種傻事,佟貴妃則在邊上故意說:「天氣再暖一些,永壽宮的海棠也要開了,那裡沒人住,你回頭去剪花枝架梯子可要小心些,再摔一下,指不定沒人瞧見沒人救你。」
    「臣妾……記著了。」溫妃臉色蒼白沒的反駁,唯有時不時抬眸看一眼皇帝,之後外頭講預備好了軟轎,要送她回鹹福宮,溫妃看著皇帝欲言又止,可這裡由不得她做主,很快就被承乾宮的人抬走了。
    不過玄燁和佟貴妃還是送到了門前,看著她上了轎子走開才折回來,貴妃本以為皇帝立時就要回永和宮去,沒想到卻是陪她一起和兩個孩子玩了許久,再後來讓乳母抱六阿哥回去,自己則回乾清宮去了。
    這樣鬧騰一場,反讓皇帝在承乾宮逗留了一下午,當嵐琪一覺醒來聽說這些時,揉著自己的膝蓋嘀咕:「宮裡頭到處都有梨花,承乾宮裡雖開得好,也不見得稀奇得非要來這裡剪,溫妃娘娘還自己爬樹了?」
    「架的梯子沒站穩,一頭栽下來,聽說沒爬高,所以跌得也不重。」環春拿調好的藥膏給嵐琪抹在膝蓋上,叮囑她別亂動。
    嵐琪慢慢想著溫妃那些心思,想著她宮裡堪比御膳房精緻的菜餚點心,想著她費勁地採集花上露水,她毫不保留地表露心跡,顯然為了討皇帝歡心,她願意做任何費心的事,就不曉得她今天跑來剪梨花,是不是故意摔一跤,好引皇帝去瞧瞧她。
    畢竟自己不再是當年那個小貴人,溫妃若想從永和宮請走皇帝,不會再像曾經那樣半路把人攔走,也不可能闖進來要人,於是選了個好地方,鬧了個好笑話,可惜結果又和那些露水一樣,似乎是白辛苦。
    「娘娘,溫妃娘娘摔傷了,我們要去慰問嗎?」環春給嵐琪敷好藥膏,便來問這件事,永和宮裡送往迎來的事兒是環春盯著的,她舉棋不定時,才會來問主子。
    嵐琪搖頭:「皇上今天暗示我不要和鹹福宮多往來,正好我也不願意,往後還是遠著些好。」
    此刻香月從外頭進來,樂滋滋的捧著一瓶花枝,進來擱在桌案上說:「貴妃娘娘賞賜的梨花,讓您擺在屋子裡瞧瞧。」
    嵐琪和環春面面相覷,香月又說:「奴婢問了的,來送花的小公公說各宮都有,貴妃娘娘怕大家都惦記她宮裡的梨花,跑去什麼人再摔一跤可怎麼好,就讓人剪了好些插瓶,給各宮娘娘們賞玩。」
    嵐琪哭笑不得,邊上環春已絮叨:「那還要回禮呢,咱們宮裡近來花銷可真大。」
    「可不是,都以為做主子娘娘風光,其實哪裡有做官的好,眼瞧著天氣暖和了,我聽說六部那些老爺們,舊年冬天的炭敬還沒花完,各地官員的冰敬又該到了。我這兒眼巴巴年例二百兩銀子,都不夠花。」嵐琪竟也跟著嘀咕,「皇上上回一下就賞了五百兩銀子,真盼著胤祚月月過生日,我生辰時也沒見萬歲爺這麼闊氣,他對自己也闊氣,瞧見什麼喜歡的就要。」
    環春這幾日常聽說主子在外頭遊玩時和萬歲爺趕集的趣聞,說皇上花錢沒數目,一袋子錢半天就見底了,買回來的東西也不曉得擱在了什麼地方,這樣的話反覆嘀咕了好幾次,環春猜想主子是喜歡那樣的日子,巴不得能再去遊玩幾次才會掛在嘴邊,哪裡會是嗔怪皇上揮霍無度。
    這會兒笑道:「奴婢才嘀咕一句,您這麼多話,人家真以為永和宮要揭不開鍋了。二百兩銀子還不夠花?您舊年的二百兩銀子就沒怎麼動,慈寧宮每月都賞東西來,您都沒處花錢。現在這樣說,不過是惦記您要給六阿哥攢銀子嘛。」
    嵐琪連連點頭,「我是學著榮嬪姐姐,她說阿哥們長大了出宮自立門戶,雖然朝廷會撥銀子,他們將來也有俸祿,可做娘的就該多為孩子想著點,多攢些錢總是好事。」說著拉拉環春,「以後端嬪娘娘她們再來訛我,你們給我擋著點。」
    香月沒輕重,在邊上理著花枝直接就說:「四阿哥就好了,佟貴妃娘娘家裡從前是遼東大戶,聽說有金山銀山呢,上回聽承乾宮的小姐妹說,國舅府裡給娘娘送銀子都是幾萬兩一給的,這樣一比較,娘娘您的年例真是少得可憐。」
    嵐琪聽得呆了,環春見她變臉色,記得曾經的訓誡,真怕主子動氣,先把香月罵了幾句攆她出去,再折回來時,主子臉色好了許多,更聽她感慨:「香月說得不錯,我真是給四阿哥找了個好額娘,你想想我什麼出身呀,皇上和太皇太后的賞賜總有限,我一輩子能攢下多少錢?我也不懂什麼生財的門道,可佟貴妃娘娘就不一樣,國舅府那麼大的家業,往後四阿哥出去開牙建府,背後也有靠山,惠嬪榮嬪她們不是總把靠山掛在嘴邊麼?這樣想,我們六阿哥將來只怕比不過兄弟們,為了他,我也要好好籌算才是。」
    「皇上總歸一視同仁,貝勒王爺的俸祿可不少,您操心做什麼,奴婢看若是被皇上知道,一定罵您的。」環春哄著嵐琪,這話趕話的怎麼就說到錢財上去了,永和宮雖然比不得承乾宮,日子還是很富足有餘,德嬪受寵,上頭賞賜每月都不斷,平日裡花銷也少,只不過最近多花些,環春隨口一句玩笑,竟引出這麼多話。
    嵐琪也唏噓著:「才說溫妃娘娘的事兒呢,好,就這麼決定了,不必去慰問,沒摔壞不是嗎?」
    實則太醫雖說溫妃沒摔壞,但身上擦破碰傷的地方還是有的,在承乾宮裡不方便,回宮後冬雲幫著各處上藥,胳膊肘上見蹭破了一大塊皮,冬雲沒跟著去,難免要嘀咕:「跟著的那些人實在混賬,怎麼能讓娘娘您親自爬上去?」
    溫妃懨懨地看著冬雲給自己上藥包紮傷口,輕聲說著:「我本以為貴妃娘娘不會答應讓我剪花枝,還準備和她吵幾句的,結果她竟然答應了,我實在想不出什麼法子,只能自己爬樹,再摔下來了,我爬得不高,自己知道摔不死。」
    「娘娘……」
    溫妃再道:「我也沒暈過去,假裝的。」
    「娘娘?」冬雲手裡的藥停下了,滿腹不解地看著自家主子,怎麼好端端的,她又開始不著調地做事,這又要鬧什麼?
    「冬雲,你說我怎麼才能讓皇上想起我來?皇上回宮那麼多天了,一次都沒來瞧過我,他也不惦記八阿哥嗎?」溫妃神情癡癡地說,「難道皇上把八阿哥送給我,就是想讓我打發時間的,往後他不再來了?」
    「您這樣想可不成,萬歲爺回來也沒幾天,興許今晚或明晚就來了呢?」冬雲蒼白無力地說著這些話,她十幾年跟著鈕祜祿皇后,這樣的話也說了無數遍,沒想到又開始說,只怕一說又是眼前人的一輩子,而想起舊主,心裡難免悲傷。
    溫妃更是悲慼戚地說:「我就知道不該去告訴太皇太后我的藥被調換的事,大概是皇上真的厭惡阿靈阿他們才不讓我懷孕的,這下好了,皇上索性就不再來見我了,他一定討厭我了,就像從前厭惡姐姐那樣厭惡我。」
    冬雲勸:「皇上不曾厭惡過皇后娘娘,不然怎麼會封娘娘為皇后?您可不能亂想。」
    溫妃落淚,搖頭說:「我不亂想,事實如此。」